姑娘今生不行善-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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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你为什么这么做,还有你手臂上的伤——我问过二郎,他说你跟他商量过。
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他心疼你,都舍得叫你做这样的事,便是不想拘着你。
你愿意做点什么,他支持你,随你去做,你要是做不好,他甚至能替你善后料理。
但是阿莞,以后还是多考虑考虑。
或者有些事情,你拿不准的时候,来跟我商量商量。”
姜莞眉头一皱:“我不明白。”
“没什么不明白的。”赵禹温声劝她,“你是聪明的孩子,怎么会不明白呢?”
姜莞抿唇不语。
他说得对,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禹的确是感谢她做的这件事,也心疼赵行替她担心一场,再加上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那点情分,或许也会心疼她一些。
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想劝劝她。
跟赵行商量是没用的。
因为大多时候赵行都会顺着她的心意。
赵禹不是说的再清楚不过了吗?
姜莞重重叹口气:“我明白。但我不打算听殿下的话。”
赵禹也是多少年没有听人这样当面反驳他,下意识面色一僵,旋即恢复如常,眼前坐着的,到底算不得外人。
他心下无奈:“就这么不听人劝?”
“都说听人劝吃饱饭,可你看我又不缺饭吃,做什么总要听人劝呢?”
第225章 伤己(一更)
郑皇后病了数日,脸色一直不好。
御医精心调养,她也不怎么出宫门半步,成天卧床静养,却也没养好身子骨。
赵行一早过来侍疾的,赵奕才守了夜退下去。
殿内药香一片,连熏香都压不下那股子药气。
仔细品一品,那股淡淡香气之中还夹杂着些许苦与酸涩。
赵行垂眸,见了礼后,往床尾的圆墩儿上坐过去,温声叫母后:“您今儿觉着怎么样?”
郑皇后脸上冰冷一片:“你觉着我怎么样?”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
油盐不进。
刚知道郑家出事那会儿,气血上涌,急火攻心,确实是晕了过去。
正因为如此,把他们父子几个吓坏了。
御医请了脉,说是没有太大的妨碍,开了方子,半日不到就已经醒了过来。
但是自从郑皇后醒过来后,就始终是这样的态度了。
无论对谁,全都一样。
也就赵奕在她跟前还能得两句好听话。
其余的,连同晋和帝在内,一概听不着好听话,得不着好脸色。
起初两天,晋和帝怕她气坏了身子,是要坏事儿的,还总是往含章殿来。
手头上的要紧事都丢给赵禹去料理了,生怕郑皇后出什么差错。
结果对上郑皇后这样冷冰冰的态度,慢慢地也不来了。
郑皇后病倒的第四日,他下了旨意,叫贞妃代为打点六宫事宜。
这些是外头人都不知道的内情。
也只有宫里他们清楚。
赵行深吸口气,无奈至极,那口气又重重的叹出来:“母后,从来没有人要为难郑家,父皇是,大兄和我亦然。
可是母后,郑家如果做错了事情,我们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才算是最妥当的做法吗?
就因为您姓郑?”
“你——”
“您别动怒。”
赵行不是为了气她,声儿就仍旧平和着:“母后,沛国公府是什么样的门楣,沛国公又是什么样的人物,您是中宫天下母,心里该有这个分寸的。
我也不瞒您说,此事绝没有到此为止。
沛国公远在幽州,尚且不知珠珠受伤之事,倘或知情,难道不六百里急递奏折进京,要与郑家势不两立?
姜氏一族根基深,势力错综复杂,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门第。”
他话音落下,见郑皇后嘴角抽动,便立时知道她想说什么。
于是又拦了她话头:“是,荥阳郑氏,百年门阀,何尝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可您忘了吗?
姜氏一族行武出身,如今朝中武将青黄不接,说句难听的,全都要靠姜家,这就是事实!
母后,父皇他心里是爱重您的,也纵容了您几十年。
您也该为父皇想想。
这些日子,您为郑家的事情甩脸子,父皇起先仍然怕您气坏了身子,撂下手里的事情,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待在含章殿中陪您养病。
他是天子,他要为大局考虑。
沛国公倘或撂挑子不干了,他只管说上了年纪,旧疾复发,辽东苦寒之地,他已然支撑不住,要上折子跟朝廷请辞,父皇能怎么说?
他卸了兵权,回京颐养,照样是风风光光的沛国公,他家的国公爵位本就是世袭罔替的,难道在乎这些权势放不下?”
他一面说,又连连摇头:“母后,您不能总这个样子。
二十年了,郑家因为您的原因,风光得意,还不足够吗?
一门双公,就连姜家都没有这份体面。
您还记得昔年父皇为了给舅舅抬国公爵位,在朝堂上是怎么跟群臣僵持闹着的吗?
御史言官纷纷上折,深以为此事不妥,父皇看在您的面子上,一概不理,态度强硬,硬是抬了舅舅这个国公爵位。
那本就不是舅舅应得的,现如今夺了爵,您究竟在气什么?”
字字句句,全都戳在郑皇后的心窝上。
她甚至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反驳。
这些话,有半个字不对吗?
她说不出来。
“二郎。”
好半天后,郑皇后幽幽叫了一声。
赵行眉心一动,低低嗯着:“儿臣在。”
“一张网,密不透风,有一天突然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你告诉我。”
这……
赵行倏尔皱眉。
他是浓眉大眼的人,英挺的很。
剑眉蹙拢起来,眉宇间染上淡淡愁绪。
好半晌,赵行才沉闷开口:“母后的意思是,郑家不干净,您一清二楚,二十年来的百般维护,万般偏袒,都是因为不能让人趴在郑家身上撕开那道口子。
因为口子一旦被撕开,这张网,就破了。
结局——一败涂地。
从古至今,无不是如此。
郑家是中宫母族,生您养您一场,所以您不能看着郑家走到大厦倾颓的那一天。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叫人碰,不让人摸。
郑家永永远远的高高在上,就始终都是密不透风的。
您铸了铜墙,牢牢的把郑氏一族围起来,外头的人探不着里面——”
赵行忽然之间就全都懂了!
他猛然心惊,却也更加心寒。
明明知道郑家有诸多的不好,却仅仅因为不想让郑家走上那样的路,有朝一日,不复存在,就要这样子偏袒二十年。
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比不过,这怎么能不叫人寒心?
“母后,您就没有想过,单把外头的人按下去,是远远不够的吗?”
郑皇后微怔,抿紧了唇角,不发一言。
赵行苦笑着:“若要相安无事,也该郑家安分守己。
他们要是肯安分的待在您围起的城墙之内,外面的人自然窥探不着半分,也就伤不到他们分毫。
偏是他们不肯安生,非要越过高墙,给世人知晓,他们如何不好。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母后,大兄的左手,珠珠身上的伤,这些在您看来,都不值什么,因为在您心里,没有人的分量能够重的过郑氏一族,就连父皇都不成。
可是母后,您不看重的人,总会有人看重的。
父皇,我,沛国公,甚至是皇叔皇婶,河东裴氏,枢密使府,诸如此类,还有大兄未来的王妃——母后,您这样的态度,到头来,真正伤害的,只有您自己。”
第226章 六百里加急(二更)
姜护的奏本和裴几叙的几乎是前后脚抵达的京城。
他们两个,一个是镇守幽州的大将重臣,一个是河东郡公,封疆大吏,他们的奏本本来就是能够直达天听的。
不过是吏部多留了个心眼。
恰好在姜莞出事,郑家受罚的档口,这两道奏本一前一后抵京,吏部暂且先给压下来了,没敢直接送到宫里去。
等看过,果然是为了郑家和姜莞的事情上的折子。
宫里面圣人还病着呢,这几日早朝官家都心不在焉,他们这些人看在眼里,一天到晚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做错了一丁点儿,就会惹来天大的祸端。
偏偏这个时候来了这样的奏本——
后来吏部的人实在没办法,又不敢一直扣着姜护跟裴几叙的奏折,思来想去,竟然先送去了肃王府。
赵禹看过奏本就直接进了宫,晋和帝彼时正在福宁殿内批阅奏本。
见他来,也不知他是为什么来,头都没抬,朱批更是未曾停下,只问他:“今日去含章看过你母后吗?”
赵禹说没去。
晋和帝这才抬头看他:“这两日朕也没有那么多的差事交办给你,王府里有那么多的属官帮你料理日常事务,三郎又住在宫里陪你母后,你很该清闲下来才对,怎么不去看你母后?
御医昨日来回话,说是仍旧郁结不解,长此以往,恐怕不好,总归是很伤身的。
她这是心结,你们每日去陪着说说话……”
“儿臣去陪着没有任何好处。”
赵禹径直打断了晋和帝的话:“母后见了儿臣,只会更想起郑家的事情,她越是想,就越是心烦。
依儿臣说,连二郎都不要常去。
毕竟此番种种,皆是由阿莞受伤而起,母后见了二郎,想起阿莞,不生气才怪。
就叫三郎陪着挺好的。
只有三郎与郑家是最亲厚的,能在母后面前帮着郑家说几句话,反而开解母后。
儿臣跟二郎都不成。”
他又阴阳怪气,可说的也都是实情。
晋和帝这些天心力交瘁。
全是为郑皇后之故。
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了不愿意去面对发妻的想法。
也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什么道理她都懂,还要人挂在嘴上说,说了她又不肯听,如此循环往复,是无解的。
除非他收回成命,还郑家第二个国公爵位,放郑双宜出来,最好是再给郑青之加官进爵,以示安抚,她才能咽下这口气,才会觉得郑家不委屈。
但那怎么可能呢?
所以还是算了。
晋和帝现在也只能冷着处理,得等郑皇后自己想开。
于是他叹气,也没打算责怪赵禹什么:“你不想去就不去了,见了面,你母后不想跟你说话,你也不会高兴,弄得彼此心烦。
二郎还好,你母后虽然也不给他好脸色看,终究能听他说上两句。”
晋和帝的语气中全是无奈。
赵禹抬头看上去一眼,放在袖袋里的两本奏折,变得千斤重。
他面色凝重,一时有些犹豫。
晋和帝眯了眼,又问他:“你到底有什么事?支支吾吾半天。”
赵禹才定了定心神,上前三两步,往御案前去,几步之后,在桌旁站定,才动手从袖袋中掏出那两本奏折,放在案上,拿指尖抵着,往晋和帝面前推了推:“吏部得了两本奏折,看过之后不敢呈送御前,又不敢把奏疏给淹了,再三思量之后,送去了儿臣府上。”
那就只能是姜护的奏折了。
晋和帝顿时觉得头大,也懒得去看:“除了沛国公,还有谁的?”
“裴郡公的。”赵禹声儿发沉,“据吏部所说,两道奏本前后脚抵京送进吏部去的,全都是六百里加急。
儿臣估摸着,自从阿莞出事后,皇婶应该是传信幽州与河东,把郑氏伤人的前因后果说给了国公爷和郡公知晓。
这商量好了似的急递奏本回京……
是故意的了。”
当然是故意的!
自来天子最怕的就是朝臣结党营私,沆瀣一气。
尤其是武将谋私,那更可怕。
姜护手握重兵,权掌一方,他镇守幽州一年多的时间,以他的能力,要想筹谋些什么,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了。
而裴几叙呢?
河东本就是裴氏一族发家之地,他在二十四岁时候就承袭了郡公爵位,又是刺史,掌河东一切军政要务。
姜家跟裴家是姻亲,但除了这一层关系,于公事上,一向都少往来,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交集。
为的就是不叫人有那样的机会去议论揣测。
毕竟狼狈为奸,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最要紧的还是怕天子猜疑。
现在倒是不怕了。
那可不就是故意而为之吗?
态度亮明给朝廷看。
为了姜莞受伤的事情,姜裴两家是决计不肯善罢甘休,更不会同郑家握手言和了。
晋和帝在御案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指尖落在眉心处,按了一把:“你皇叔也不说劝着点!姜氏从年轻时候起就是个火爆脾气,雷厉风行,都这把年纪了,做事还是不顾后果,一味的……”
至于一味的如何,他也没骂完。
那毕竟是人家嫡亲的侄女,又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金贵的不得了。
他自己是有女儿的人,肯定能明白也能理解。
所以骂两句出出气也就算了,难道真的能说什么?
赵禹掖着手站在旁边,始终没有开口。
直等到晋和帝把这两句话骂完了,他才垂眸看一眼摊放在桌案之上的奏本,抿了抿唇:“那依父皇的意思,是把奏本原样发还幽州与河东,警告国公爷与郡公一番吗?”
晋和帝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也憋着劲儿挤兑朕?”
“儿臣不敢。”
赵禹仍旧低头下去,嘴上说不敢,语气可没多和软。
晋和帝觉得他是真的苦。
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已经夺了郑家一个爵位,也重责了郑双宜,连带着她嫡长兄都罚了俸禄,也叫郑家给姜莞补偿了,姜护跟裴几叙上这样的奏本——”
晋和帝咬咬牙:“大郎,依你说,该怎么处置?”
第227章 算账(一更)
“请父皇降旨,再责郑氏,以平息沛国公府与河东裴氏怒火!”
赵禹说的笃定,晋和帝却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狐疑着望过去,眸中晦涩一片,神情也变得复杂。
赵禹就笑了。
帝王权术,在于制衡。
郑氏被高捧着长达二十年,这已经实在破天荒。
朝中重臣,勋贵门楣,谁家也没有这个待遇。
如今事情落在沛国公府和郑家身上,按照常理来说,是不能过分抬举着一边,叫谁家气焰嚣张的。
尤其是姜护拉着裴几叙一起上折子,那跟威逼朝廷有什么区别?
这种做派岂能助长?
难不成今后有什么不顺心不如意的地方,都这样子拉帮结派,上折子强逼朝廷给他们低头不成?
赵禹从小深谙此道,如何不知道方才晋和帝那句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无非想听听看,在郑家的事情上,他能不能做到公允,真正的不偏不向。
赵禹仰头,下巴往上挑着:“父皇,儿臣也是人,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不是天上的神仙,更不是铁石心肠,毫无感觉。
您希望儿臣在郑家的事情上面保持公允,能做最明智的抉择,儿臣做不到,或许让父皇失望了——”
他拖长尾音:“而且儿臣心里很清楚,沛国公府,不是那样的人家,沛国公忠军体国,更不是那样的人!
要不是郑家欺人太甚,沛国公何至于此?
父皇想听儿臣说什么呢?
奏本驳回,连朱批都不给,叫沛国公与河东郡公心中有那么一怕,晓得朝廷的态度。
这些话,这样的道理,儿臣心下了然,到了今时今日,儿臣都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