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美人-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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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让他和雪妙活下去,对许清妩有感激,有情分,也有利用。
却从来不曾有过所谓的动心。
她入宫后,沈淮也是真心想好好照顾她,让她在宫里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熟料她想侍寝,想做他的妃嫔,如今又险些害了苏皎皎,在宫里娇纵跋扈。
那些小错处他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她去,却不想如今她胆子越发大了。
就在沈淮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许清妩痛哭着冲他喊道:“陛下!”
“所以你喜欢的人是苏皎皎那个贱人是吗!”
“她那样两面三刀的贱人有什么好!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第137章 收画卷
“陛下,珍昭容娘娘约莫十日不曾求见了。”
这样僭越的话; 若非说出来的是许清妩,沈淮恐怕早就让她打发了。
他的心意如何,还轮不到别人来猜测。
沈淮脸色顿时有些冰冷; 沉声吐字道:“许清妩,你放肆了。”
“我放肆?”许清妩看着他讥笑出声; 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她万念俱灰,又透着些信仰崩塌的癫狂; 全然不似从前贵女的骄矜模样,看得沈淮眉头紧皱。
“我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许清妩的眼泪汩汩而出; 哭喊道:“她苏皎皎不过是曲意逢迎,想要得宠以求身份地位和荣华富贵罢了!哪儿来的什么真心!”
许清妩边哭边冷笑:“这后宫四十余妃嫔; 有几个是真心爱慕陛下你才入的宫承的宠?我不明白; 为什么要对真心爱你的人视而不见,偏偏喜欢那些虚情假意的人!难道每次你看到她们的时候,想到她们都是在委身迎合都不会心中不快吗?”
毓嫔状若疯魔,站在同心殿的院中高声哭喊; 引得永安宫内外宫人不少人深深垂头; 摆明是听到了。
这样不恭不敬的大不敬之话,听到了只会惹来祸端; 万一传出去; 更会让皇室和帝王威仪沦为笑柄。
“住口!”
看着周遭宫人的模样,沈淮的心情已经被她惹得差到了极致; 冷声斥责道:“你要知道你现在是说什么!许清妩; 如今这是后宫; 不是定国候府!还容不得你放肆!”
“自古后妃入宫都是为了侍奉君主; 诞下子嗣; 以保皇室福祚绵延; 从来都不是为了儿女情长,”他冷冷刮她一眼,“朕念在昔日情分对你一再纵容,你却不知好歹,屡屡犯上,是朕,宠坏了你。何况你是你,珍昭容是珍昭容,朕与珍昭容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许清妩笑出了声,满眼的讽刺:“是啊,妃嫔入宫,是为了服侍君上,绵延子嗣。可陛下你要问问你自己,对苏皎皎究竟存了什么念头!”
“你对苏皎皎的偏爱早已超过了宠妃的范畴,是我!一直不愿意面对!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可我也是一个女人,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你动了情,对她百般的好,可苏皎皎却是假意逢迎。”
她看着陛下的眼睛泪流不止,哭着反问道:“陛下,你若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突然对她不闻不问?也许别人猜不出,可我认识了你这么多年,我最清楚你是一个外冷内热,极重感情的人。”
“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可笑地以为你心中有我,只是不想说罢了!”
毓嫔歇斯底里后,同心殿陷入了一片漫长的寂静。
将想说的都说尽,许清妩心里的那股锐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从愤怒狂暴,变得绝望和自嘲。
堂堂定国候家的嫡女,竟然在如此多下贱之人的面前失了身份,丢了脸面,实在是可笑的紧。
她用袖口将脸上的泪水擦去,微微抬起下巴,倔强地咬着牙看他:“表哥,如今在你的心里我定是难看的紧,是不是?狠毒,善妒,爱醋,异想天开地想着独占你,你喜欢别人我就会不开心,恨不得她去死,桩桩件件都是让你不满的事,对吧?”
“可爱本身就是如此,是想要独占,是长相厮守,我错就错在不该在人这样多的后宫倾慕于你,才让我成了令人厌恶的怨妇。若是你真的喜欢苏皎皎,只要换位想想,若是苏皎皎身边男人无数,你又当如何。”
说罢,许清妩凄然一笑,伸出脖子,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今日是我大不敬,可我不后悔。”
“表哥,要杀要剐,清妩都随你。”
沈淮看了许清妩半晌,眼底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但最终他并未多说什么,只转身淡声道:“毓嫔身子不适导致言语有失,叫太医来细细把脉,同心殿的宫人侍奉不利,全部发配去做苦役,叫人换上一批,好好侍奉毓嫔。”
话音甫落,他再也不曾回眸看她一眼,转而大踏步走出了同心殿。
看着陛下毅然决然走出去的背影,许清妩的泪水再度滚落下来。
太极殿内,沈淮独自站在偏殿的内,看向墙上悬挂的画出了神。
画中人是他亲自画的那副月下美人图,苏皎皎眉目娇慵,执一卷书伏在案几上,身段窈窕。
他还记得当初画这幅画的时候,他画不好她的脸,是如何以指为笔,寸寸将她的容貌分毫不差地记在心里的。
也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苏皎皎动了心,一直到孙嬷嬷将他的过去尽数告诉了她,才撕破了一道口子。
这段日子以来,虽然沈淮从来没有对苏皎皎说过爱这个字眼,可他自己清楚,他怕是爱上了她。
所以才会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只想同她一人欢好,给她独一无二的偏心。
也是因此,在他发觉苏皎皎对他的情绪从来都只是宜喜宜嗔,乖软可人的时候,才会如此不悦。
只因他从前从未想过,苏皎皎会不爱他。
起初宠爱她的时候,她是那么柔弱的性子。
娇怯爱哭,总让他又心软又想使坏。她是那么需要他,离不开他,同他相处的时候,她那双漂亮又清媚的眼睛总是水汪汪的,似含着一泓春水。
看向他的时候含情脉脉,含羞带怯,分明是少女怀春的模样。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习惯了,并默认了苏皎皎是喜欢他的,这就是她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可当沈淮发觉自己的心意后,察觉到爱一个人时千回百转的滋味,又听到许清妩那样一番话以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苏皎皎对他不过是曲意逢迎罢了。
身为坐拥天下的帝王,竟是他先动了心。
不仅动了心,还险些丢了魂在一个两面三刀的女人身上,最让他生气的是,他对这个女人费尽心思,她却不爱他。
这样的事实无疑于是在打他的脸,把他身为帝王的尊严踩在脚下。
他有他的骄傲,绝不允许自己对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女人这样好。
许清妩的话在他脑中反反复复地回响,沈淮的情绪也降至了冰点。
“蔡山。”
听到传召,蔡山急急忙忙从外面躬着身子走进去,稍仰头请示着:“陛下。”
沈淮冷着一张脸,盯着墙上的画卷说着:“将这幅画拆下来烧了,朕不想再看到这幅画。”
这幅画……
蔡山额上沁出冷汗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过去,陛下说的果然是那副珍昭容的画像。
他日日跟在陛下身边,最清楚陛下有多宝贝这幅画,哪怕是珍昭容不在身边的时候,也挂在书房时时看着。
最近这些日子里,人人都说珍昭容失了宠,不得陛下喜欢,可他们这几个贴身侍奉的人却知道,陛下是在生珍昭容的气呐,心里头啊,还惦记着呢。
可今日见了毓嫔以后,陛下便要烧了这幅画,这差事可就难办了。
若是真的烧了,陛下日后若是后悔了想要了,又会责怪下来,说办事不利。
可若是此时不烧,那就是抗旨不遵了。
蔡山哎哟一声,噗通跪下,忙说着:“陛下,您这活可就是难为奴才了。”
沈淮冷冷看他一眼,嗓音极淡:“朕御前的人,连烧幅画都办不好,这差事也就不用干了。”
蔡山的表情左右为难起来,试探着说:“陛下,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这画啊,一旦烧了可就复原不了了,若是金玉瓷器兴许还可复原,可画烧了就剩灰烬,风一吹,也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画是您精心画成的,您可真想好了?”
沈淮定定看着蔡山,又转头看向墙上的画卷,想起蔡山方才说的不能复原,只剩灰烬,没来由的暴躁起来。
一沾上苏皎皎,他竟是连一幅画烧不烧都拿不定主意了。
他是生苏皎皎的气,可又——
心中隐隐舍不得。
被自己这朝令夕改的模样气着,沈淮破天荒地发了脾气,也不知是不满蔡山,还是不满自己:“去,将这幅画摘下来扔到朕看不见的角落去,别叫朕瞧见!”
“是,奴才遵旨。”蔡山连忙从地上起来去叫人摘画,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落下了。
等人将画都搬走,沈淮坐在书桌后的木椅上,睨了蔡山一眼,生硬地问着:“珍昭容上回求见朕是何时,距今几天了。”
蔡山怔了一瞬,忙稽首说道:“启禀陛下,珍昭容娘娘自秋猎回来后就次日来过一回,您没见,如今已有约莫十天……不曾来了……”
陛下的脸色越来越差,他说话的声音越说小,身上再度汗津津的。
气氛顿时凝结如霜,偌大的太极殿偏殿,安静得仿佛掉根针都清晰可闻。
秋风悄悄地打进来,蔡山背后的冷汗凝成一层冰水,贴在后背,冷得他打了个激灵。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一下也不敢动,生怕惹了陛下不悦。
不知过了多久,沈淮才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捏眉心,冷声道:“下去吧,等珍昭容再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来禀告给朕。”
第138章 夜来者
夜半抓人
十日后; 瑶仙殿。
月夜薄凉,晚风瑟瑟,原本就是秋末冬初的季节; 外头大风呼啸,偌大的寝殿内便显得更冷清了。
林林总总算起来; 苏皎皎已经有一两个月不曾见过陛下了。
凤仪宫整日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不知多少人迎来送往; 瑶仙殿与凤仪宫不过一道宫道之隔,却从门庭若市变得无人问津。
说起来; 从前巴结她都巴结不上的那些,如今也敢给她脸色瞧了。
到这时候; 成日来往的; 也不过是姝贵嫔和兰贵仪,偶尔还有姬才人暗中问过两次好,旁的再也没有了。
苏皎皎被鱼滢等人服侍着梳洗完毕后躺回床上去,她一头乌发柔顺地拨到一侧; 静静地合上了眼睛。
鱼滢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 垂头要走的时候却再三犹豫着,最终轻声开了口:“娘娘……”
苏皎皎不曾睁眼; 像是猜得到鱼滢会问什么一般; 鼻音淡淡,只调子微微上扬; 嗯了一声; 示意自己听到了。
见她真的应声了; 让自己继续讲; 鱼滢反而更踌躇了;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她看了苏皎皎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小声说着:“娘娘,自从皇后娘娘回宫到现在,陛下日日只去皇后那里。您也已经有许多天不曾去求见陛下了,奴婢不知道您和陛下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如今这个样子,同冷宫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一直不得宠,做主位日子也能和和美美过下去,可您不一样,您从前是宠冠六宫的珍昭容,又是苏大人的女儿,宫里视您为眼中钉的太多了。您这一失宠,许多双眼睛都盯着瑶仙殿,明里暗里的针对不少。”
鱼滢深深叹了口气,惴惴不安地说着:“拿最实际的来说吧,平素的吃穿用度虽还算够用,可也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粗糙了许多,这还是日子不长,皇后伤势不曾痊愈的情况下,那一旦皇后伤愈以后呢?可还有咱们的活头吗?”
“娘娘……”她面色有些愁苦,“您从前是最不肯服输的人了,再难都能寻得出路,再苦也能熬下去的人。可如今这些天,您绝口不提去见陛下的事,也没有任何动作。奴婢起先以为您有别的打算,可这些日子过去了,娘娘,您怎么还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这些话字字恳切,无一不是在为苏皎皎的以后考虑。
苏皎皎淡淡地睁开眼睛,看向头顶那颗幽幽发亮的明珠,温声说着:“鱼滢,若是以前失宠,想复宠我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
“可如今不一样。”
若还在从前,皇帝喜欢谁多一点,喜欢谁少一点,都不过是各凭手段而已。
看他当下的新鲜感,看谁会笼络男人的心,说来说去不过是在美貌和情致上下功夫。
这些只要肯用脑,肯用心,是个聪明人都知道怎么做。
可一旦用上真心,对方有一点点虚情假意都能察觉出来。
苏皎皎是不懂爱情的,对沈淮百般克制的她,自然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出陷入爱情中女子的模样。
不论她如何尽力掩饰,拼命讨好,被陛下察觉后,那一切就都是徒劳。
她曾经抱着侥幸,以为就算她做不出真心爱着陛下的模样,也许陛下消了火也会不计前嫌。
可她求见了那么多次,还不是次次都被打回来。
纵使苏皎皎是个再坚韧不挠的人,也架不住这样的自尊消耗。
她苏皎皎是个极为骄傲自负的人。
冷情、理性、她从来不愿意真心爱上任何人。
可说到底——
她终究对沈淮动过心。
哪怕只有每次私下相处时恍惚的一瞬。
苏皎皎不否认,他曾经十分短暂地触动过她冰冷坚硬的防线,温暖过她冷静克制的心。
让她曾经许多次有过错觉,这样一个坐拥天下的帝王只爱她一人,只宠她一人,是件很难得又很珍贵的事。
可是她知道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易碎,所以她小心翼翼地承受着他的宠爱,谨慎克制地将自己错拍的心跳整理好。
甚至为了让这样慌乱的错觉减少,让一切恢复正轨,让她的生活可以更加稳固,数次劝他去宠幸别的妃嫔。
苏皎皎以为,就算她不曾交付她完整的一颗心,陛下给她的偏爱也是与众不同的。
她若是真的走进了他的心,他对自己总会格外心软些。
书中说情深难自抑。
相爱本就难得,独自思慕才是人间常态。
可苏皎皎没想到,所谓情深,也不过如此。
帝王多薄幸,皇帝从前多宠她,如今就有多薄情。
若是真的爱她,又怎么忍心让她落入如此境地,甚至忍心不再见面,转而宠爱另一个女人,就只因为他突然发觉她并不爱他,挫伤了他高高在上的龙威吗。
她和皇帝之间有过这些过往以后,若是再想重新开始,难如登天。
除非她肯放下所有的尊严和脸面去求他原谅,兴许他还能把她当成没骨头的一只狗儿宠幸一阵子。
又或是哪一日突然失心疯发觉自己爱上了这个薄情的帝王,同他两心相知,若非如此,她恐怕再也翻不了身了。
若是以前那段日子能够再久一些,说不定苏皎皎也会有朝一日克制不住喜欢上陛下。
可如今已经看透了他薄情嘴脸,心中只有嘲讽和失望,又如何做得到再次心动。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苏皎皎一直隐忍,筹谋,圆滑,八面玲珑,谨小慎微。
所有这些,不过是因为她想风风光光地站在万人之巅,过上无人欺凌,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以和身边在意的人一起过得很好,再也不用过受人白眼,提心吊胆的日子。
从前在苏府的时候辛苦,可如今在宫中不过短短四年多,却胜过在苏府辛苦数倍。
苏皎皎静静地平躺着,看着床顶的明珠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鱼滢听不懂娘娘所说的不一样,她只是着急,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