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美人-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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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永安宫,毓贵嫔日日看着她逍遥,心里不知道多恨。如今禁足解了,她又是主位,还不知道会怎么给她下绊子。
朱宝林摸上肚子,神色一冷。
就算是想怎么样,那也得顾忌着她肚子里的皇嗣,若是敢惹了她不快,到时候可别怪她用肚子里的孩子报复回去!
须臾,翠梅进来轻声说着:“小主,姬良使求见。”
正坐在榻上喝茶的朱宝林掀眸看了眼,不紧不慢地说着:“嗯,请进来吧。”
姬良使来也不过是想跟她攀交情叫她在陛下面前提点几句罢了,可她就是不提,她又能如何?还不是看着她宽敞暖和的绘竹馆暗暗嫉妒。
只要能让姬良使羡慕她,朱宝林就觉得心中快活得紧。
不出一会儿,姬良使便有些谨慎地迈步进来,一进屋先是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周绘竹馆,眼里顿时流露出些艳羡。
朱宝林看着她的神情,不禁涌上一丝得意,嘴上却很客气地说着:“姐姐来了,快坐。”
“翠梅,还不快上茶。”
她轻轻吹了口杯中茶叶,说着:“这是陛下才赏的新茶,可金贵呢,姐姐尝尝。”
姬良使抿了一口,浓香四溢,赔笑道:“真是好茶,妹妹如今得脸,姐姐是如何也比不上了。之前就听说妹妹这早早供上了炭火,果真一进来便如同春天一般。”
她看着朱宝林如今的衣着,宫室,又看这银丝炭盆,御赐新茶,心中愈发觉得自己悲哀不已。
想当初她可是宫妃中第一个侍寝的人,次日便得了陛下御赐步辇,又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识,本该是风头无二,叫朱宝林只能仰望之人。
谁知中毒以后从此失了帝心,她再也不曾得宠,更别提再见天颜。就连吃穿用度处处都被人克扣缩减,过得好不悲哀!
可她分明年轻貌美,实在不甘心从此过这样的日子!
何况对面留春馆那个贱人妙采女又得了陛下的喜欢,再次晋上了御女位。明明当初她才是害自己中毒的始作俑者,如今却先自己一步重获圣宠,她不甘心!
想到这,她似无意般叹了口气说着:“妹妹不知道,如今我只有在妹妹这才能得一方清净。自打妙御女得宠后,日日朝醉雀阁门前泼水,偏生她现在得宠,姐姐是敢怒不敢言。”
妙御女是皇后抬举起来的,朱宝林同是皇后手下的人,自然也知道这点。虽然她看不上妙御女身份低微,但毕竟是皇后选的人,她也左右不得。
姬良使话里话外带着别的意思,朱宝林又不是听不出来,她才没那么傻给姬良使当枪使,真是好笑。
她眸光微闪,装着明白揣糊涂道:“妙御女久不得宠,又生得不错,陛下觉得新鲜也是正常,姐姐也貌美,日后定是能得宠的。”
姬良使看朱宝林的态度有些急了,定定地看向朱宝林,问着:“妹妹,我上次同你说……”
未等她说完,朱宝林便笑着说:“姐姐,这两日陛下赏了我一盒金钗,你也挑两支走吧?”
话已至此,姬良使再没眼力见儿也知道朱宝林是什么意思了,眼中的希望渐渐灰下去,喃喃着:“不必了……”
朱宝林见此,佯作叹气道:“陛下虽赏赐的多,实际上却不怎么来看我,一个月能有两回便不错了。况且姐姐也是知道的,陛下本就少进后宫,若是我又提起旁人,保不齐陛下会不悦,妹妹就算有心提起姐姐,也得为以后考虑不是?”
姬良使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浑身似脱了力一般,差点连举杯的力气都没了。
她在宫中本就无权无势,又人人皆知她曾经投奔过皇后。
皇后如今抬举妙御女,她在皇后心里,便只是个毫无价值的弃子罢了。
朱宝林同她表面姐妹相称,今日她也看明白了朱宝林不过是看着以前的面子敷衍她,根本就不是真的把她当成姐妹。
如今连朱宝林最后一线希望都没了,她再想翻身,比登天还难。
姬良使失魂落魄地起身,正要向朱宝林告辞,忽而听得外面唱礼道:“陛下驾到——!”
闻言,姬良使的眼睛顿时一亮,眸中的喜悦几乎满溢出来。
朱宝林则脸色一沉,偏头看向姬良使,神色不悦。
姬良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刚好选了陛下要来的时候来,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朱宝林迅速整好了神色,柔柔地扶着腰上前迎接陛下。
“妾给陛下请安。”
姬良使的嗓音倏地柔媚起来,特意错后一瞬说着:“妙意给陛下请安。”
她的小心思昭然若揭,何况当着朱宝林的面便敢媚宠,实在是叫她心头一梗。
朱宝林的笑意几乎僵在脸上,她不动声色看了姬良使一眼,却看到她自然地垂眸,避开了同朱宝林对视。
见状,朱宝林的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沈淮看屋内还有一人,只意外了一瞬,转而淡声说着:“起来吧。”
他随意撩袍坐在主位上,一眼便瞧见了朱宝林放在桌上的点翠珠钗。顺手拿起来把玩了两下,嗓音淡淡:“这几日感觉可还好?”
朱宝林轻柔地坐到陛下身边去,温声说:“妾一切都好,多谢陛下挂念。”
沈淮嗯了声,说着:“皇嗣安好,朕便放心了。”
他顺手将钗别到朱宝林头上,须臾,微微皱了眉:“点翠华贵雍容,你小家碧玉,撑不起点翠,倒还不如你头上的淡粉绢花,相得益彰。”
说罢,他转眸看了眼姬妙意,上下扫了眼,似乎有了一丁点儿印象:“你是?”
姬良使喜不自胜,微微躬身露出一抹隐约的雪色:“妾姬妙意,鸾鸣宫醉雀阁的良使。”
沈淮并不曾想起来,只是嗯了声,随口说着:“你妩媚丰腴,倒是更衬点翠些。”
殊不知,朱宝林听着这话,强忍着恼怒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分明是陛下赏给她的东西,凭什么却要说她配得上!
姬妙意,你不好好做你的冷板凳,如今还要在绘竹馆抢她的恩宠。
想在她眼皮子底下得宠,也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勾唇笑了笑,朱宝林假意好心,柔柔说着:“是了,姬姐姐自上次春日宴中毒一事后,您便再没见过姐姐了。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也是常理。”
!
第45章 截恩宠
销假
姬良使的脸色倏然一变; 娇媚的容貌顿时有些发白。她不可置信般掀眸看向正神色如常同陛下说着话的朱宝林,突然觉得她如今陌生得叫她有种,好像从不曾认识过真正的朱问蕊的错觉。
虽然她从来都不曾把朱问蕊真的当成是自己的好姐妹; 也看不上她模样普通,又是庶女; 只是假意交好,但是曾经的她寡言柔弱; 唯唯诺诺地跟在她身边,分明就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小家户的女子。
可如今看着她; 圆滑心机、长袖善舞,和当初印象里的朱问蕊竟判若两人。
她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再陛下面前露脸; 偏生还要故意在陛下面前提起她当初中毒御前失仪的事情; 这分明就是不愿她得宠,见不得她好。
姬良使万万没想过,朱宝林并不仅仅是不想提点她,她分明就是不愿意让她得宠才故意为之!
她心底冷笑; 好啊——
原来你朱问蕊竟然是这样的人; 既然如此,也休怪她翻脸无情; 不念旧日相熟的情谊了!
在陛下说话之前; 姬良使福了福身,哀婉低微道:“妾待人真诚从不设防; 那日才在春日宴受人毒害; 御前失仪。幸好如今妾已经大好; 这才有机会重见陛下天颜; 能再见陛下一面; 是妾莫大的福分。”
沈淮淡淡扫她一眼; 说起春日宴倒是有了点印象。
那日似乎是她中了毒浑身发痒,在他脚边失了仪态。后来他处置了妙御女平息此事,便没再见过她。
前朝事忙,加上此次新晋宫妃有二十余位,只临幸过一两次的人,不记得实属正常。
她生得妩媚,又肤色白皙,体态丰腴,确实是他以前会临时起意的模样。
只不过——
这宫里美人数十,偏偏她御前失仪的模样叫他想了起来,叫人生不起一丝兴致。
沈淮嗯了声,随口说着:“起来吧,不必拘着。”
“朱宝林有孕在身,行动不便,偶尔探望即可,不必日日打扰。”
这话是什么意思简直太明显不过了,朱宝林得意地牵唇笑笑,看着姬妙意说着:“姬姐姐也是头一回来,日后定是会听陛下的,叫妾好好养胎。”
姬妙意的身子微微一晃,勉强维持着体面,说着:“是,妾身明白。”
另一侧,同心殿内。
毓贵嫔正拿着金剪子站在窗前修剪一盆兰花,她眉眼微垂,而后冷冷抬眸看着不远处绘竹馆的方向,神色极冷。
绿宛自知自家娘娘心情不好,端着杯清茶上前,试探着低声说:“娘娘,朱宝林怀有身孕,想来陛下定是想先看看朱宝林便来同心殿的,您且再等等吧,喝杯茶缓缓。”
毓贵嫔冷冷道:“禁足时陛下不来,本宫还能安慰自己是因为不合规矩。可今日是本宫禁足解封之日,陛下来了永安宫,却先去厢房而不来主殿,这尊卑贵贱,难道陛下还不知道不成!”
“咔嚓!”
她手上发狠,兰花随着清脆的响声被应声剪断。
清润高洁的花枝啪嗒一下掉落在桌案上,被她紧攥在手中,碾得稀烂。
区区一个宝林都能踩到她的头上,这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皇帝表哥到底是怎么了,将她这般冷落!
毓贵嫔越想越恨,不自觉红了眼,冷硬的声线也多了几分颤抖:“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她将手中的金剪重重的摔到桌上,剪子磕到羊胎玉瓶身上又弹到她的左手,刀刃锋利,顿时在她手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鲜红的血液从她十分白皙的手上滴答滴答地落下来,在沉云木的桌案上蜿蜒出一片血泊。
绿宛吓了一跳,急急忙忙上前捧起她的手,惊道:“娘娘!您的手!”
毓贵嫔似乎感觉不到痛一般,只神色发狠地将手抽回来,冷声说:“去,去请陛下,说是本宫身子不适又伤了手,请陛下来看望。”
看着娘娘的脸色,绿宛微怔,即刻低头说道:“是,奴婢这就去。”
绘竹馆内,朱宝林同沈淮正说笑着。
门口的宫人伸出手拦她:“陛下在此,你不可擅闯!”
“走开!”绿宛不顾宫人阻挠,强闯进去福身道:“陛下,毓贵嫔娘娘身子不适,方才又伤了手,您快去瞧瞧吧!”
说罢,她眼里含着泪,跪地伏身说着:“娘娘这一个月都不曾出门,一直精神不好。陛下,奴婢还请您念在娘娘初入宫,又同您往日情谊的份上,去看看娘娘吧。”
绿宛说的情深意切又悲切至极,沈淮觑她一眼,神色复杂不明。
半晌,才说着:“嗯,朕知道了。”
他不疾不徐起了身,淡淡说着:“毓贵嫔禁足才解,又初入宫。朕去看看毓贵嫔,你早点歇着。”
如此当众截宠,分明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朱宝林脸色一变,抬头看向了陛下。
好好的机会被打断,姬良使也有些恼。但她也知道此时拦不了陛下,只能将这口不甘咽了下去,说着:“妾恭送陛下。”
沈淮率先一步走出去,绿宛知是成了,立刻欣喜地笑起来,拢了拢裙便起身跟着进了同心殿。
内殿。
毓贵嫔静静地躺在贵妃榻上,双目紧闭,眉尖微微蹙起,似是梦中有什么令她不安之事。
视线下移,她白皙的手上只草草缠了一条丝帕,上面殷红的血迹明显可见。血液溢出丝帕向下,从丝帕的边沿渗出,顺着纤细指尖,“滴答”“滴答”的一滴滴落下。
沈淮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们是怎么当的差,能让毓贵嫔的手伤成这样。”
绿宛低下头,带着哭腔说着:“启禀陛下,娘娘哀思过度不肯让奴婢们包扎,奴婢们实在拗不过娘娘……”
说话之际,贵妃榻上的毓贵嫔似乎被说话声惊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长睫微颤,缓缓掀开,眸中神色清冷无光。
须臾,她转头看向身侧站着的沈淮,只一眨眼,眼泪便滚落了下来。
“表哥?”
毓贵嫔愣了瞬,而后惊喜地撑起贵妃榻的一侧起了身,扑到沈淮的怀里便梨花带雨地哭:“表哥,清妩还以为你不来了,清妩还以为表哥讨厌清妩,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沈淮沉默了会儿,才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怎么会。”
“朕始终把你当成妹妹,又岂会放任你不管。”
他回眸觑了眼:“还不传太医过来。”
“是!”
毓贵嫔搂着沈淮的腰不肯撒手,仍颤着嗓音啜泣道:“既如此,表哥又怎么会放任清妩禁足一个月都不曾来看望。清妩初入宫没有伙伴,多么彷徨无助,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想起幼时表哥背着清妩回宫的日子,表哥不知道……那些念想,便是清妩唯一支撑下去的动力了。”
“清妩真的好想您……”
沈淮安抚着她说,淡声:“你初入宫便惹了事,朕若常来看你,如何服众。”
“如今朕和你都不比从前,许多事情,也不能只依着性子胡来。”
毓贵嫔红唇微抿,眼睛微微有些发红:“清妩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沈淮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取下来,让她一同坐下,才说着:“手疼吗?”
听到表哥关心自己,毓贵嫔的心终于暖了些,话中也带上了些委屈的尾音:“疼……”
“知道疼,下回便小心些,”沈淮不疾不徐地说着,“朕政务繁忙,不可能时常来看你,你身为一宫主位,也需得知道如何统御下人,如何同其余宫妃相处。若是次次都惹得诸人不满,朕就算有心护着你都不能。”
毓贵嫔点点头,垂睫说着:“父亲早说过,后宫生存不易,清妩性子又骄纵了些,怕是不适应。可清妩始终坚信,有表哥在,清妩定是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的。”
“清妩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是不是?”她抬眸看着沈淮笑,眼泪不自觉从眼眶落下:“清妩会学着做一个好妃嫔,那表哥能不能不要把清妩只当做和别人一样的存在?”
沈淮敛眸淡声:“你自然和别人不一样。”
话音甫落,绿宛进来说着:“陛下,娘娘,太医到了。”
“让他进来。”
等太医进来,绿宛才端着托盘进去,将两盏茶放在桌上:“陛下,娘娘,请用茶。”
毓贵嫔将手伸出去,由着太医清理伤口包扎,一边紧张地看着沈淮,生怕他又要走。
她柔声说着:“表哥不如留在同心殿用晚膳吧,永安宫的小厨房您给指了好厨子,您还没试过呢。”
沈淮淡淡看她一眼,神色有几分晦暗难测。
半晌,说着:“可以。”
“那清妩即刻就让小厨房去准备。”毓贵嫔顿时欢喜起来,对着绿宛交代,“今日晚膳可得仔细备着,糕点陛下喜欢玉蓉酥,不许忘。”
听到玉蓉酥三个字,沈淮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极快闪过一丝极浅的讥讽,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披香殿。
进来传话的人将陛下留在同心殿用晚膳的事和毓贵嫔公然截宠一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皎皎,又说了同心殿请御医过去。
听闻,苏皎皎低眉笑起来,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今日永安宫果然精彩。”
“鱼滢,”苏皎皎淡笑着说,“等会儿晚膳一过你便去向皇后娘娘销假,我猜,她一定不会多说什么的。”
第46章 经年事
沈淮的过去
凤仪宫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