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美人-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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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别人同意,朕这个皇帝做的是不是太憋屈了?”
苏皎皎破涕为笑,用纤纤玉指去堵陛下的唇:“陛下不许胡说。”
沈淮将她再度拥入怀里,温香软玉在怀的触感,这时候才显得真实了些。
昨夜毓贵嫔侍寝。
是他面对后宫妃嫔的热情和玲珑身段,头一次提不起一丝主动的兴趣。
许清妩和他虽然并非亲表妹,只是他被指到皇后膝下抚养时名义上的表妹,但相识这几年,他也自始至终未曾对她有过别的心思。
从前她明里暗里的示好,他不是不知情,也不是看不见。
可他当初只觉得是女儿家情窦初开的荒唐,未曾放在心里,谁知太后会在薨前立下懿旨,亲自指了让许清妩入宫。
原本他便想着好好养着,让她平安顺遂一生便是,谁知她却不依,几次在他面前落泪,铁了心想做他真正的嫔妃。
沈淮也曾迟疑,是不是他觉得好的事情,许清妩未必真的觉得好。
她想要的,自始至终是真真正正做他的女人,而不是妹妹。
他已经回避太多回了,面对许清妩的小心翼翼,到底不忍心她再失望一回。
真的同床共枕时,他还是将她想成是苏皎皎,才草草来了一次。
晨起时看到她满足的表情,沈淮的心中却复杂无比。
越发得生了想要去看苏皎皎的念头。
直到此时此刻将她抱在怀里,他才觉得心中畅快。
苏皎皎的发髻在陛下怀里蹭了会儿,变得有些凌乱,毛茸茸的一层。
沈淮将她头上的钗环取下,温声说着:“青丝如瀑,朕为你梳头。”
第80章 玉枕碎
蔡山亲自将东西送了过去。
苏皎皎是一贯不太喜欢往头上堆砌金银的; 她本就生得清冷柔媚,更偏爱玉质和木质,偶尔用绒花绢花; 瞧着便很好看。
沈淮大手掌控她的纤腰,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让她在自己跟前坐好; 将她头上的发饰逐个卸下,搁在一旁的案几上。
不多时; 她一头柔顺乌亮的青丝便顺势滑落,插入他的发间; 微微凉。
指尖的触感柔顺芬香,沈淮把玩了会儿; 低笑了声:“你的头发倒是数一数二的好。”
苏皎皎看不到陛下的表情; 嗓音却很娇羞:“宫妃们都是用内侍省那边每月分来的发油和膏子,皎皎的又特别到哪里去?陛下定是哄皎皎的。”
沈淮屈指敲敲她的颅顶,发出不轻不重一声闷响,嘴里倒哄着她说:“朕实话实说也要被你说成是哄; 朕夸你还夸错了不成。”
他将手中的乌发粗粗整理了番; 朝侯在屏风外的宫人唤着:“送上来。”
苏皎皎用的梳篦是他之前赏的鸟语花香玉梳。
赏下来的时候,他特意交代了要雕的再精细些; 握在手里的手感更好; 不易滑落,也更贵重。
只是虽贵重; 沈淮从前赏这物件的时候; 却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亲自给她梳头。
这举动亲昵; 不似帝妃; 倒像举案齐眉的寻常夫妻。
想到夫妻二字; 沈淮却下意识的想起了什么; 眉宇间拢着的淡笑不经意间散了些。
方才涌上的温情也冷硬了几分,似乎在提醒自己,所谓的夫妻情爱都是假的。
爱这东西说的好听,也不过是文人墨客美化出来的骗局罢了。
他喜欢苏皎皎,也仅仅是因为她乖软知趣,让他舒心而已,扯不上什么爱不爱。
后宫妃嫔众多,他从前虽找不出还有比苏皎皎更得他偏爱的,但也绝不可能用寻常夫妻这样的字眼来形容。
这段日子他宠苏皎皎宠得多了,竟生出这样荒唐的错觉。
沈淮自嘲一笑,一遍遍用玉梳从头到尾为她将头发梳通,才将手中的玉梳放下。
玉质的梳篦和木桌发出清脆的一声促响,苏皎皎才回头弯眸笑:“梳好啦?”
她抬手摸了一把,果真是很顺滑,一丝不乱,这才又夸道:“陛下的手,上能批奏章理江山社稷,下能梳乌发解女子情思,皎皎很是钦佩。”
沈淮觑见她莹润指尖,淡声:“一宫主位便可用鎏金雕花的寇甲了,怎么不见你戴?”
苏皎皎清凌凌的一双眸带了些勾人意味,身子往后靠,浅尝辄止地吻了吻陛下的唇角:“皎皎觉得碍事,也不如十指纤纤,嫩白如葱段来得好看,不喜欢戴这些。”
按从前,沈淮定会顺势吻住她的唇加深这个吻,便是顺理成章地颠鸾倒凤。
可今日陛下只是轻轻一笑,像没什么兴趣般,漫不经心地说着:“你这张嘴愈发甜了。”
苏皎皎眸光微闪,有些不明白陛下如今是怎么了。
分明刚刚来时还同她十分亲昵,梳个头的功夫,她明显感觉到陛下的兴致减了几分。
嘴上的话虽还同以前一样,可周身却平白多了丝疏离。
她背对着陛下的时候,也不曾发生什么事故……
帝心难测,苏皎皎也只好当成是陛下兴致不高,不再深思,很识趣地将身子坐直了些,离陛下远点。
然后起身屈膝,柔柔笑着说:“陛下自来了披香殿还未等喝上皎皎这儿的茶,您既亲自给皎皎梳头,那皎皎也投桃报李,亲手给您泡茶吧。”
凌霄从殿门口颔首走进来,将手中提着的瓷壶放下,福身低声:“娘娘,一直小火煨着,用来泡茶正好。”
苏皎皎点点头,将木心缎面盒掀开,镊子从盒子里捏出烘干的茶叶,低眉说着:“您才赏的金瓜贡茶,浓而不腻,清而不扬,极为适口。听闻此茶解腻最好,刚好昨夜除夕家宴,大鱼大肉堆在身子里,金瓜贡茶,恰好派上用场。”
沈淮掀眸看过去,不曾说话。
披香殿的炭火充足,屋子里暖融融的。
苏皎皎穿得不厚,勾出一身玲珑曲线,她散着一头乌发在背后,低眉浅笑,素手斟茶的模样,如一幅画卷。
他情不自禁缓了语气:“若真喜欢,朕再赏给你。”
品茶是雅事,工序繁复,身姿也需轻盈优美。
沈淮懒懒靠在榻上欣赏苏皎皎沏茶,随意在她殿中扫了一眼。
待看到屏风旁边的木质格柜上竟用上好的沉木造了一个架子,将一块玉枕供了起来,才挑眉说着:“好端端的,摆出来一块玉枕做什么,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瞧着不像朕赏你的东西。”沈淮下巴微抬,示意身后值守的宫人,“给朕拿过来。”
唯恐小丫头办事不牢靠,凌霄先一步上前,将那方玉枕双手端着,送到了陛下身前。
她颔首,不敢直视陛下,恭谨道:“这是年前,在凤仪宫向皇后娘娘请安时,娘娘赏赐的。”
苏皎皎泡茶的空隙里,飞快地掀眸瞥了一眼。
既然是皇后赏赐,也该用着,或收进库房才是,怎么就要这么大张旗鼓地供起来了?又不是瓷器画作之类的收藏品,倒是怪异。
沈淮接过玉枕,把玩端详了阵,淡声:“是块好玉,却也不至于太过贵重,且暖玉枕是日日要用的,样子蠢笨,登不得大雅之堂。你将它供起来,倒是极给皇后面子。”
他若有所思地掀眸看了眼苏皎皎,就见她端着托盘过来,将杯盏搁下,又摆上一小盘点心,眉眼弯弯,笑得天真又纯粹:“陛下快尝尝,皎皎泡茶的工夫怎么样。”
她展裙坐下,才神情极为自然地笑着:“原本皎皎也是用着这块玉枕的,只是那日皇后娘娘从披香殿宫里出去的时候,特意说了这块玉金贵。好像是先帝在世时,莲妃娘娘用过的暖玉枕,皎皎不太清楚从前宫里的事情,但也知金贵,当下也不敢用了,便叫内侍省做一个托架,将它摆起来,也好时时刻刻敬着。”
苏皎皎说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真诚无辜,似乎只是单纯地将话复述一遍,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沈淮定定地看着她,举杯的指尖发了白,声沉:“你再说一遍,皇后说了什么?”
苏皎皎看陛下变了脸色,神情顿时从无辜变得惶恐迷茫,立刻起身半跪下来,低头颤声说着:“皇后娘娘说,这是莲妃娘娘用过的暖玉枕,十分珍贵,叫臣妾千万别打碎了。”
“陛下……可是臣妾说错了什么话?”
苏皎皎是绝不可能知道关于莲妃的事情的,他送手镯的时候,也不曾告诉过她分毫。若非有人告诉,莲妃这个名字,该是在这个世上消失才是。
先帝不允许提起母妃,是因为母妃死时太决绝,是大不敬,是死生不复相见的惨烈。
沈淮也不允许任何人提,是因为这世间没有人有资格提起他的母妃,不配捕风捉影,对她评头论足。
宫内对莲妃的名字会莫若深,更是在先帝驾崩时,宫内的宫人就大换了一番,皇后怎么会知道。
他眸光极沉,周身气息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难道是太后说的,她又说了多少?
想必皇后听到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沈淮看着苏皎皎,又问了一遍:“当真是皇后亲口说的?”
苏皎皎有些害怕,嗓音里带了些破碎的哭腔:“是,皇后娘娘亲口说的,披香殿宫人许多都听到了,做不得伪。”
听到这个,沈淮冷笑了声。
母妃从来不用什么玉枕,只用相思子和荞麦皮做枕芯。
皇后赏赐给珍贵嫔玉枕,却还要说是母妃从前用过的,是为了引珍贵嫔去查莲妃,还是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戏。
利用母妃生事,更是让他觉得厌恶。
皇后别有用心,可珍贵嫔,就当真不好奇莲妃是谁,不曾打听过?
沈淮不发一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苏皎皎哭得梨花带雨,眼圈泛红,又紧张又害怕的模样。
她哭得这般可怜,方才又是口无遮拦,顺着他的话随口说出来的。
想来,是真的不曾放在心上。
况且,珍贵嫔温软纯善,在宫中颇有美名。
她爱读书,同他闲谈时,时常有别致的心思,评判历史人物,也从不会偏执一词。
沈淮既然送了她母妃的玉镯,便是认可了苏皎皎。
就算日后她真的知道了——
也无妨。
她最是聪慧乖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倒是皇后,他一直顾念后宫人多,她管理后宫辛苦,未曾治她一个打理后宫不当之罪。
如今倒是长进了,胆敢拿着母妃的名号做文章。
沈淮敛下眸底风暴,虚扶一把,示意苏皎皎起身,才淡淡说着:“你这方玉枕有瑕疵,朕拿走,再叫人给你送个新的过来。”
他起身欲离,嗓音淡沉:“朕改日再来看你。”
傍晚时分,雪落满宫。
蔡山领着人亲自去了趟凤仪宫,客客气气迎着笑脸说:“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陛下新得了些玩意,特意送来,让娘娘品鉴。”
皇后端端坐在位子上,笑得温润又大方,说着:“雨荷快去,亲自接过来。”
陛下不常来凤仪宫,只是赏赐隔三差五地送来,以表皇后尊荣,算是有些安慰。
今日是初一,陛下定是备了厚礼。
雨荷上前将锦盒双手接过,将盖子掀开,面朝皇后,笑着说:“娘娘您瞧,是什么好东西?”
皇后微微倾身看过去,顿时心头一跳,脸色也发白起来。
只见锦盒里面装着大堆的玉石碎片,最上头,摆着一朵干制的莲花。
第81章 二选一
凤尾钗还是石榴手钏?
雨荷看皇后娘娘脸色不好; 当下便猜出了盒子里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将盒盖关上,低头退到娘娘身侧站着去; 屈膝说着:“劳烦大监跑一趟。”
这玉枕是陛下在太极殿亲自摔碎了叫人装进去的,跟在陛下身边; 蔡山自然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但事关帝后,他看见也当没看见; 神色如常地笑着说:“既然送到了,奴才就不叨扰皇后娘娘了。”
他临走前又说着:“对了; 陛下还托奴才给娘娘带句话,说是您这些日子操劳辛苦; 上元节便不用您操持了; 一切交给宓贤妃娘娘便是,您也可安安心心过个好年。”
说罢,蔡山领着人稽首告退,凤仪宫祥和的氛围顿时坠入冰窟。
皇后看着蔡山离开的方向半晌不说话; 脸色极冷。
一侧陪着的乐荷和雨荷担忧地问着:“娘娘……”
虽猜得出不对劲; 但雨荷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才能让一直沉稳的皇后娘娘大惊失色; 她一边皱眉开口; 一边再度掀开了盖子:“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东西,陛下一定要在大年初一给娘娘送来——”
还没说话; 她低头看到那堆碎片的时候; 脸色也白了一瞬。
“这是……”
她没说话; 抬眸凌厉地扫了一周凤仪宫内的人:“你们都出去!”
待凤仪宫内的人散尽; 雨荷才急忙说着:“娘娘; 这不是上回您赏给珍贵嫔的玉枕吗?陛下怎么会……”
皇后目光幽冷; 涂了殷红蔻丹的指甲攥紧,狠狠嵌入皮肉里。
冷笑了声:“陛下这是在警告本宫。”
雨荷有些不大明白,拧眉说着:“娘娘算无遗策,陛下该是疑心珍贵嫔才是,怎么会警告娘娘?珍贵嫔到底做了什么!”
“您当初给这块玉枕的时候,阖宫都知道只是块普通玉枕,唯有珍贵嫔自己知晓您说过这是莲妃娘娘用的,珍贵嫔聪慧又谨慎,不可能不去查莲妃究竟是什么来头,一旦查到陛下的人头上,陛下即刻就会知道是谁。”
乐荷叹了口气:“奴婢记得上回,珍贵嫔要内侍省的人为她做玉枕的支架和镶东珠作顶,会不会是她故意将玉枕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好叫陛下起疑?”
皇后偏头看觑一眼,沉声道:“玉枕只是普通的玉枕,陛下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联想到莲妃头上才是。”
“除非……”
雨荷怔怔抬起头:“除非珍贵嫔胆大包天,主动跟陛下说,是您告诉的她,这是莲妃娘娘用过的暖玉枕?”
皇后重重拍桌,冷声道:“若非如此,陛下又怎么可能怀疑到本宫头上来!”
倒是奇了怪了。
珍贵嫔聪慧如狐,行事又极为谨慎,从大皇子刚中毒,晚上她便揪出了自己指到她宫里的眼线落落一事便可见一斑。
她敢确信,在她赏给珍贵嫔的暖玉枕的那一刻起,珍贵嫔就开始防备自己,以她小心的性格,在知道莲妃这个陌生的名号时,又怎么可能不去调查清楚?
皇后紧皱眉头,敛眸思索着事情的关窍,半晌,理不清的结才找到了突破口,神色顿时变得漠然。
是了,若是苏皎皎并未将莲妃一事放在心上,那她就不可能这样大张旗鼓地将玉枕放在显眼的位置等着被陛下发现,更不可能主动向陛下提及这件事是皇后所说。
再一个,倘若苏皎皎根本不知道莲妃在后宫中是一个禁忌,也不知道莲妃和陛下的关系,那她又怎么会想到利用这一点来引起陛下的疑心!
可莲妃的事在宫中早就几乎没有任何踪迹,仅存的知道这些事的人,也都是陛下的党羽,珍贵嫔若是知道了莲妃一事,那她来针对自己,那陛下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珍贵嫔暗中调查,又怎么会不对珍贵嫔起疑心!
苏皎皎才承宠不到一年,在后宫的势力远远不如自己,她都查不到的事情,苏皎皎怎么可能查得到?
她又是怎么做到让陛下只疑心自己,甚至当众敲打于她这个后宫之主,又抹了她上元节的权利!
皇后冷冷睇了雨荷和乐荷一眼:“去打听打听,陛下从披香殿出来的时候,可有对珍贵嫔不满。”
一盏茶的功夫后,雨荷从外面急匆匆回来,身上落了满身的雪。
她进了屋便疾步走向皇后,面上有几分忿忿,屈膝说道:“娘娘,听说陛下从披香殿走的时候虽面色稍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