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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宫阙美人-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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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眼角滑落,显得她原本苍白的面容更加易碎,整个人脆弱得仿佛吹阵风就会被吹散一般。
  她哽咽着低低唤道:“陛下……”
  女子生育最是艰难不易,看这模样,沈淮也十分动容,便上前两句,唤了声:“是朕来了。”
  一同进来的婷箐跪在床边,用帕子给愉才人擦汗,边哭边说:“小主别伤心,陛下心疼您,您又年轻,总会有孩子的。您才小产完,若是苦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我如何能够不伤心……我的孩子……”愉才人摸上腹部,痛苦地闭上眼睛,颤着声说道:“我他才在我的肚子里三个月,我的孩子……”
  婷箐声泪俱下,说着:“小主,皇嗣分明是造人陷害才会如此,如今陛下就在这,小主可要说出实情,让陛下为小主做主!”
  愉才人一边哭一边摇头,说着:“原本也只是猜测,我又怎么好让陛下再为了我而烦心。”
  闻言,沈淮的面色徒然一沉,说着:“皇嗣是国家大事,还有什么比皇嗣更加重要,朕在这,你有什么委屈的地方尽管说,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愉才人怔了瞬,眼泪顿时更加汹涌,反而是婷箐跪到了陛下跟前,说着:“回禀陛下,小主是第一次有孕,反应本身就大,经常寝食难安,胎气也不稳,太医说是因为小主体弱加之第一次有孕的缘故,一直好生将养着。”
  “可按理说,就算是母体虚,第一次有孕,快三个月的时候也该稳定下来了,但小主却觉得越发不适,尤其是到了避暑山庄后,更加腹痛不止。”
  说到这,宓贤妃却冷笑了声,淡声说道:“本宫从前怀孕的时候也是胎动不稳,日日要喝安胎药。初次有孕难免动荡些,仅凭如此,就说是被人陷害,可是有些牵强。愉才人可别因为自己才小产,就空口无凭构陷嫔妃才好。”
  愉才人哭着说道:“贤妃娘娘,妾一直都知道您不喜欢妾,妾便日日恭谨,小心谨慎,生怕惹了您不悦,可您又为何要害妾肚子里的孩子,难不成,是因为您当初打了妾身以后不久便失了孩子,便想将这份痛苦也让妾尝一次吗?”
  她哭得可怜极了,眼泪簌簌往下落,苍白的脸色因情绪激动而涨红,用力地咳了两声:“今日傍晚,珍贵嫔娘娘身边的鱼滢带着柳太医来过,说是关心妾,要柳太医再为妾把把脉,也好保皇嗣无虞。可妾第一次有孕,自然是小心翼翼,娘娘虽是好意,妾却也不敢将皇嗣的安危随意假手于人,谁知鱼滢走后,妾便又腹痛不止,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为了什么……”
  难怪她今日便急匆匆地落胎,原是在这等着呢。
  苏皎皎眉尖微蹙,却不曾言语,静静看着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只听她说着:“匆匆请了刘太医来后,又细细把了妾的脉象,这才发觉,妾的体内有缓缓中毒的迹象。”
  愉才人哭得眼睛通红,瞧着更加的让人可怜,哀痛道:“自从有孕后,妾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敢丝毫假手于人,让宫人想破了脑袋,才发觉还有一样东西,是不曾查验过的。”
  此时,刘太医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了陛下身前,说着:“陛下请看,正是此物。”
  苏皎皎稍偏了头往那托盘上看去,就见上面放了几个缎面盒子,浮光流彩,像是胭脂。
  只听刘太医说着:“这几盒胭脂中,不论是香粉还是膏子,都有含有不少量的滑胎之物,且含有一些铅汞,用浓郁的香粉味道盖住了,十分不易察觉。用上一次两次倒不会损伤身子,可若是日积月累下来,却是大大损害龙胎的,就算是生下孩子,也会因为铅汞之物而成为死胎,且死状恐怖,极为骇人。”
  愉才人哭得愈发伤感了,说着:“陛下,这些胭脂膏子是您赏赐的贡品,妾心中欢喜感念,日日都用着,从不曾怀疑有什么问题,直到今晚太医说起,妾才怀疑这些恐怕是送来的时候就动了什么手脚,意图对妾的孩子不利。”
  “这些膏子当初是内侍省的人来送的,皇后娘娘养病,宫中唯有贤妃娘娘管事,若非贤妃授意,内侍省又哪儿来的胆子在御赐之物中加料毒害皇嗣!”


第111章 陈公公
  上当了!
  宓贤妃不成想这伎俩竟是冲着她来的; 当下便细眉一皱,满腔火气。
  刚想要发作,她身侧站着的虞灵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摁下去; 冷笑着说:“愉才人失子之痛,贤妃娘娘也觉得十分惋惜; 只是愉才人口口声声说是宓贤妃娘娘指使内侍省的人送去有毒的胭脂膏子,实在是笑话!”
  虞灵是宓贤妃身边最得力的宫女; 向来是给她出谋划策,性子也沉稳; 愉才人话中漏洞不少,她得立刻一一挑明; 让陛下清楚这其中的关窍才行。
  娘娘如今手握大权; 又得陛下宠爱,不知多少人眼红。
  尤其是愉才人,娘娘虽素来看不上她,却也不曾想过害她的孩子; 她竟敢倒打一耙; 实在是可恨。
  她看着愉才人,愤然道:“宫中如今只有贤妃娘娘主事; 若是娘娘做的; 岂非太过明显,招数都摆在明面儿上!”
  “娘娘得陛下看重; 主掌后宫; 又怎么会用这样拙劣的伎俩害你腹中的孩子。奴婢记得; 从前愉才人便仗着陛下的宠爱冲撞过娘娘; 娘娘气不过; 便打了愉才人几板子小惩大诫。愉才人可别是心气儿小; 从那时候就记恨上了娘娘,就等着这时候发作,坑娘娘于不义之地呢。”
  床上的愉才人见虞灵反应如此机灵,当即便哭得更厉害了。却不嚎啕大哭,只是眼泪簌簌往下落,十分我见犹怜:“陛下,贤妃娘娘人品贵重,得您青眼,妾向来是恭谨奉上,从不敢违逆。刚出这事的时候,妾也不敢相信会是贤妃娘娘做的,可妾实在想不通,若非是娘娘,又有谁,能有这样的能耐呢?”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正是因为太过明显,才无人会怀疑真的是贤妃,若不是贤妃,难道妾还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吗?”
  愉才人伸手小心翼翼地扯出陛下的衣角,仰头哭道:“陛下……妾辛苦怀孕三个月,孩子却因毒而亡,妾要怎么才能甘心,如何才能舍得自己的亲生孩儿……还请陛下,还妾一个公道。”
  她看了眼宓贤妃和身侧的虞灵,死死压下去心中的恨意。
  当初她不过是多得了陛下两日喜欢,就被宓贤妃关在玉玲珑里差点打死,若非祥贵人出手相帮,而今的她,恐怕早就死在这避暑山庄里,成了一缕冤魂。
  可在虞灵的嘴里,就轻飘飘的变得打了几板,小惩大诫,当真是可笑至极!
  听到这里,苏皎皎也明白了愉才人大概想要做什么。
  当初底下上贡的胭脂水粉,苏皎皎、宓贤妃和毓贵嫔分得了大多数,其余的给了皇后一些,剩下不多的,便分给了略有小宠的几位。
  那时候愉才人刚重新得宠,理应有她一份,可宓贤妃讨厌愉才人,愉才人又在那个时候越过宓贤妃向陛下说想迁宫一事,更是惹恼了宓贤妃,她便让内侍省不允许给愉才人新贡的胭脂,只许给去年普通的旧货。
  为了这事,内侍省的公公给她送东西的时候还大吐苦水,觉得差事难办。
  算算日子,也只有那次的胭脂对得上货。
  宓贤妃虽讨厌愉才人,却没必要害她的孩子,更不会在自己独揽大权的时候动手。
  今日之事颇为古怪,有些疑点,苏皎皎也没想明白。
  宓贤妃当初明明说了只许给愉才人普通的胭脂,可是方才柳太医端上来的盒子,瞧着却分明是新贡胭脂才有的流光缎面盒。
  当初办这事的太监是内侍省的陈公公,八面玲珑的奴才,对她和宓贤妃都极为恭敬,便是在内侍省,也算是很得脸面的公公,没道理,也没胆子阳奉阴违。
  这里头还出了什么岔子,是她不知道的?
  苏皎皎好看的眉头微皱,垂下长睫,不叫人看到自己的眼神。
  动作很自然地以帕掩鼻,轻声说:“愉才人失子悲痛,本宫也感同身受。身为母亲,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孩子,这一点,贤妃娘娘也是怀过身孕的人,定是能够体会。只是愉才人纵然失子伤感,却也要注意说话的分寸,一码归一码,失子之痛陛下会抚慰于你,可若是信口构陷贤妃,却也是一桩大罪。本宫今日正午特意叫鱼滢带着柳太医去给愉才人把脉,分明是好心,又是两人一同去的,愉才人却推三阻四,是小心谨慎,还是心中有鬼,陛下慧眼如炬,自会赏罚分明的。”
  “方才本宫听刘太医说,这胭脂中的滑胎之物剂量虽不重,用久了却十分伤胎,尤其是里面的铅汞,就算生出孩子,也是死胎,死状极惨。可本宫记得,自愉才人有孕后起就一直是刘太医为你安胎,这两个月的功夫都没看出体内有毒,看见膏子才知道胎象不好是中了毒,是不是太巧了些?”
  她掀眸看向陛下,嗓音轻柔:“是刘太医医术不精至此,还是有意隐瞒愉才人胎象的真实情况,这就不得而知了。再者,愉才人的胎象不是一直都说还算安好吗?只是母体中着慢性的毒素,孩子又怎么会好,这里面疑点重重,还请陛下彻查。”
  听得苏皎皎此言,愉才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唯有一串眼泪汩汩滑落:“珍贵嫔娘娘说这些,不外乎是觉得妾在攀咬贤妃。妾人微言轻,没有家世,自然是说什么都无人相信,在这宫里,唯一可依靠的便是陛下和腹中的孩子,如今连孩子也没了……当初给妾送胭脂的是内侍省的陈公公,陛下一查便知,何必这么着急说妾污蔑呢?”
  帐内闷热,一群人围在刚刚才小产过的愉才人床头,却无一人是为愉才人说话,更无人真的关心愉才人的身子如何。
  她如今体虚,才失了孩子,又哭得可怜极了,这样的阵仗,反而显得是她们咄咄逼人,不通情达理极了。
  愉才人是个聪明的,知道如何博得陛下的怜惜,言语之间的神态楚楚可怜,无一句废话,直捏要害。
  要么是惹陛下心疼,要么是将话锋转回给宓贤妃,却对她们提出的质疑并不正面回应,只抓着对自己有利的一方去转移陛下的注意力。
  从前没发觉,愉才人也是口舌如此伶俐之人,难怪当初有胆子背叛宓贤妃。
  苏皎皎觑了愉才人一眼,她倒是也想看看,陈公公那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愉才人一开始之所以将这些话说的漏洞百出,叫她们一条条反驳过来,都是为了凸显自己的可怜柔弱和她们的咄咄逼人,叫她们不得不多说多错,再用避无可避的法子坐实宓贤妃的罪名。
  既能博得陛下的关心,达成自己的目的,还能让陛下知道,苏皎皎和宓贤妃是一丘之貉,是得理不饶人的恶毒女人,唯有她柔弱无助又善良,是最最可怜,又需要陛下疼惜的女人。
  愉才人无身份背景,只是民间一良家子出身,又入宫只有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算资质不错,也不会断有这样的七窍玲珑心。
  她每走一步都带着精心算计的痕迹,不像临时发挥,更像是提前排演过无数次。
  若非如此,她刚刚得知失子的消息,又被虞灵这样反驳,如何能控制得了自己在陛下面前,哭都哭得这样好看。
  祥贵人曾说,她故意将愉才人举荐给了皇后,意图让皇后打消对她的疑心,想来这愉才人,也是被皇后调教过的。
  皇后做事最是滴水不露,想来是有她一字一句的教导,愉才人才能学得这样快。
  苏皎皎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陛下,只见陛下脸色黑沉,周身的气压低到不能再低,神情冷淡,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他看了眼愉才人,又看了眼宓贤妃,刻意没去看苏皎皎,默了两个呼吸的功夫,嗓音冷如冰窟:“把内侍省给愉才人送脂粉的宫人都带过来,细细盘问,事关皇嗣和宓贤妃的清誉,朕不会偏听偏信。”
  侯在陛下身侧的宫人立刻下去传人,蔡山见人从屋子里出来,忙多问了两句。
  三言两语得知了里头的事,蔡山略一沉吟,便甩了把拂尘,神色如常地多交代了两句:“既是陛下交代的事,还不手脚快些,记得审问地细一些,别漏了什么端倪。”
  “是,多谢公公教导。”
  陈公公进宫早,在内侍省虽不是主管事的,倒也算有头有脸。这回陛下来避暑山庄,他也一同跟来了,这个时候去提人,反而比在宫里更快些。
  不出很久,陈公公就被御前的人连押带送的摁到了七里香,见着蔡山,立刻就眼泪汪汪的:“大监救救奴才!”
  蔡山如如寻常般笑笑,说着:“你只管实话实说,陛下自然不会冤枉了你。”
  “快走!”押送人的侍卫将他摁进去,连带着陈公公平时在内侍省常使唤的几个奴才也带来了。
  为首的侍卫躬身拱手,低头说着:“启禀陛下,内侍省的陈公公和他的几个徒弟都带来了,已经询问过,两月前,正是他们给愉才人送的胭脂。”
  沈淮淡嗯了一声,抬眼睨他一眼,说着:“这几盒胭脂,是你亲自给愉才人送去的么。”
  身旁的宫女端着托盘往陈公公跟前走过去,微微欠身,好让他看清盘子上是什么。
  陈公公哭丧着一张脸,往托盘上瞟一眼,立马跪在地上磕头道:“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当初各地新贡的胭脂水粉,都是奴才一手送到几位娘娘和小主手里的,丝毫不敢贻误,就是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在愉才人的胭脂里动手脚啊!还请陛下明鉴,饶了奴才一条狗命吧!”
  愉才人被婷箐扶着半坐起来,看着陈公公,脸色苍白地落泪哽咽:“向来犯事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事的。陈公公,我自问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拿这样的毒物害我,若是有人指使你,你尽管说出实情,否则我今日小产,你也是万死难辞其咎。”
  陈公公闻言,慌里慌张地瞧了宓贤妃一眼,立马心虚地低下头,说着:“奴才只是按规矩办事,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方才飞快地瞥了宓贤妃一眼,沈淮看得分明,当下便疾言厉色道:“按规矩办事,什么规矩,哪里的规矩需要在女子常用的胭脂里下毒。”
  “你若不说实话,朕绝不轻饶。”
  沈淮神色冰冷,眉头紧锁:“避暑山庄是不必皇宫齐全,可区区刑罚,倒是不缺的。”
  婷箐扶着愉才人,厉声说着:“陈公公若是不说,那流水一般的刑具,怕是要在公公身上都走一遭了!”
  如陈公公一般的阉人是最见风使舵的,从来都是性命和利益之上,一听要遭刑罚,他立刻便怕了,张大了嘴哭喊道:“陛下恕罪!奴才只是宫里的走狗,只管伺候好您和各位小主们,哪儿有这泼天的胆子谋害皇嗣,分贡品向来是得罪人的事儿,若是陛下指定了几份倒还好,可若是要奴才自己掂量着分,那就是大大的为难了,两月前正是愉才人得陛下喜欢的时候,可……”
  他又瞥了眼宓贤妃,赶紧低头说着:“可宓贤妃娘娘是最不喜欢愉才人的,便下令不许奴才给愉才人分得新贡的胭脂,只许给些去年的旧货……”
  后妃之间争风吃醋的事向来见怪不怪,屡见不鲜,可在陛下面前扮演善解人意,柔顺懂事的妃嫔,却也是人人默认的事实。
  这陈公公为了自保,竟然将这样的事摆到台面上来说,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宓贤妃原本就在气头上,一听这话更加怒从中来,扬手就要狠狠地打陈公公的脸。
  得亏虞灵死命按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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