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逆-第3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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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喜安问:“那他可能是假冒的‘一文侠’吗?”
那位真人苦笑:“这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鲸王是天下公认的高手。尤其今年年初,绥山剑圣修成仙佛,当时他也在附近观礼,据说有所感悟,回家之后不久就突破了天人合一,已经成为又一位大宗师。以实力而言,他是这张名单上少数几位能灭了曾家的人之一。”
潘龙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么说,真的可能是他?”
“谁知道呢?闵前辈已经去益州找他询问了。”那位真人说,“闵前辈一辈子都在修炼,几乎没什么恩怨。而且他实力强大,就算鲸王也要给他面子……估计很快就很知道结果了吧。”
“我觉得不是鲸王。”卢喜安突然开口说,“以鲸王的身份,为外甥报仇,何必要遮遮掩掩?他今年二百岁都不到,未来臻至天人极限,甚至冲击长生境界都有可能。只凭曾家,不配让他改名换姓隐藏身份。”
这话就说得颇为不客气,几乎一转眼,方东焕就到了面前,冷冷地说:“你是看不起曾家吗?”
“我怎么会看不起曾家呢?”卢喜安顿时露出笑脸,“我只是很尊敬鲸王前辈而已。”
“王京的确厉害,但他巨鲸帮只有他一个真人宗师,等他死后,帮派能不能延续下去,都要打个问号。比起绵延千载的曾家,他终究少了一些底蕴。”方东焕沉声说,“小辈无知,不要只看到眼前,眼光要放远一点。”
卢喜安笑着点头:“您说得对,所以我从来不做那些丧尽天良活该死全家的事。”
他这话倒不是信口开河,潘龙能够看到人身上的功德罪业,他的身上虽然也有一些罪业,但并不很多,的确是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的样子。
方东焕顿时勃然大怒:“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您老可以离我远一点吗?”卢喜安笑道,“我这个人胆小,修为又低,我怕天打雷劈被捎带着波及,那多冤枉啊!”
潘龙忍不住笑了——这卢喜安虽然是军人出身,但那张嘴可真不像是个当兵的,怕是年轻时候在茶馆里面给人演过相声。
方东焕脸色大变,手一抬,就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却没能拔得出来。
不知何时,潘龙已经到了他的身边,用右手拇指食指捏住了他的剑鞘。
他看了潘龙一眼,再次拔剑。
潘龙的手背上青筋微微一显,剑还是没拔出来。
“方前辈,大家都是来帮忙查明真相的。就算有些矛盾,也不过是口舌之争,何至于要动刀动剑呢?”潘龙微笑着劝道,“算了,算了。”
他话说得很客气,但捏住剑鞘的右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就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方东焕又发了两次力,始终没办法将被他捏住的佩剑拔出来。
潘龙的修为,在真人境界里面不算特别强。但他的力量,除去一些血脉奇异或者干脆就是强大妖怪的真人,正常人类出身的真人肯定比不过他。
而且,差距很大。
此刻他两只手指捏住了剑鞘,那剑鞘便紧紧夹住了剑身。
以方东焕的本事,除非是彻底翻脸跟他打起来,否则想要靠力量拔剑,是绝对不可能的。
方东焕几次尝试之后,自然也明白了这一点。他的老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哆嗦嗦,却没有再说什么狠话,最后怒冲冲地说:“一文大侠果然好本事,难怪别人要冒你的名!”
潘龙笑着松手,说:“前辈客气了,其实这一文钱大侠的名号,本来就不是我独占的。我早上就说过,只要愿意行侠仗义,每一个人都可以是一文钱大侠。若是满天下到处都是一文钱大侠,我只会高兴,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行侠仗义?行侠仗义就是将曾家庄变成如此模样?”方东焕愤怒地指着那片废墟,厉声喝道。
“但我记得之前看到统计结果,曾家其实没死多少人啊。”潘龙作疑惑状,“难道我记错了?”
“曾家的确没死多少人。”附近一位真人说,“说句公道话,三位真人宗师在地面上开打,最后只死了二三百人,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奇迹!”
“但曾家的精英几乎都死了!”方东焕怒道。
“那些精英,死了也就死了吧。”卢喜安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人家用的是佛门普度之法,能被普度之法杀掉的,有一个算一个,没冤枉的!”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严厉:“要是这些人能够早点死光,或许曾家就没今天这一劫了!”
第一百七十章 来了
卢喜安说得实在太不给面子,方东焕被他说得脸色铁青,呼吸粗重,双手紧紧捏成拳头,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似乎下一瞬间就要暴起发难,一拳把他的脑袋砸进胸腔里面去。
但这位老真人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出手。
拓海侯曾家已经完了,虽然还活着很多人,其中甚至有先天高手。但曾家这些年树敌无数,各路仇家绝对不会给他们养足精神卷土重来的机会。
但曾家却还没完蛋。
有曾小强这位年仅百岁的真人在,曾家就还能留住元气。
虽然他们将不得不背井离乡,跟着曾小强一起去西域发展,但正所谓祸福相依,或许几十年后、数百年后,西域曾家会再次崛起,甚至可能重现“开山拓海”的辉煌。
而开山侯方家,却只有他方东焕一个真人。
开山拓海四大家族里面,若论功法传承,以昔年四大家族之首的“开门何家”最为完善,他们本是赫赫有名的“八奇门”之一,是战国时代阴阳家和兵家融合而生的流派代表。虽然没有诸子百家的名声,但实际上八家联手,在诸子百家里面都算是比较强大的。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便是八奇门。八家合称“奇门遁甲”,将占卜、医学、武功、机关术……各种技艺融合在阵法之中,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因人制宜、因事制宜……千变万化、深不可测。
战国末期帝甲子横空出世,八奇门有的支持他,有的反对他,起了一次内战。内战之后,八奇门流离星散,明面上还有传承的只剩下伤门、惊门、开门三支。
何家作为八奇门之一,虽然不怎么擅长攻击,但防守的本事的确是天下一绝。帝乙亥政变篡位,何家参加了义军,试图拨乱反正,凭借奇门遁甲之术,以劣势兵力对抗朝廷大军,苦战一年才败亡,就连帝乙亥也不得不称赞他们有本事。
跟“开门何家”相比,“守山方家”、“拓荒韩家”、“镇海曾家”就实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方家的源流是天竺国的苦行学派,他们通过近乎自我虐待的方式,让自己的精神得以超脱,以强大的精神统御肉身。
这门心法战斗的威力很大,奈何不是长生之术。方家传承一千多年,别说没有长生者,就连大宗师都没出过,历代高手往往到了真人境界就是极限,强行冲击天人合一的话,必定走火入魔而死。
久而久之,方家的人就心灰意冷,不再追求更高境界。甚至于连苦行都放下了,安安稳稳地在京畿过日子。
反正他们作为虚封的开山侯,在京畿安定富足。那又何必虐待自己呢?
方东焕作为方家仅有的真人,若是他死了,方家剩下的最厉害的高手,甚至连先天四异都还没完全修成。
所以方东焕不敢死,他怕自己死了,方家就没了高端武力,日后要吃大亏。
当年“拓荒韩家”是怎么消散的?不就是族中高手去抢夺冰原地气,结果被冰原的高手给反杀了一波,族中高手几乎死伤殆尽。
没了高手坐镇,韩家之前占的那些好处便不得不陆陆续续地吐出来。
再后来,渐渐就没人提起韩家了。
方东焕若是死了,方家便只能老老实实在京畿当个富家翁,再没有在幽州兴风作浪的能力。
那或许并非坏事,但方东焕不愿意。
他宁可方家像何家那样奋战而亡,也不愿意方家像韩家那样无声无息地消散!
所以他不能死!
尽管他气到眼珠子都红了,但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曾家乃是朝廷御封的拓海侯,曾家庄大门上的匾额,更是昔年刀帝陛下手书。”他冷冷地说,“那贼人袭击曾家,便是挑战朝廷的权威。不管他是正道侠客也好,是极道狂人也罢,胆敢挑衅朝廷,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话非常的政治正确,潘龙和卢喜安都不好反驳。
怎么反驳?难道说“你丫扯淡!去年墨家高手差点连皇帝都杀了,他们死路一条在哪里?”
……这话实在不能从两位朝廷命官的嘴里说出来啊!
卢喜安干笑两声,说:“您说得对,挑衅朝廷、死路一条!”
潘龙也点头:“很多人不喜欢朝廷的法度,朝廷法度也的确存在不少问题。但无论如何,有法度好过没法度,不够完善的秩序总比乱糟糟的要好。”
他停了一下,话锋一转:“但我不赞成方前辈的说法。一个人犯了罪,该接受什么样的处罚,应该按照法律办理。‘挑衅朝廷’云云,本朝并无这个罪名。依照我大夏律法,言者无罪、以言动人而己未行者罚止于役,一个人就算他整天站在衙门大门口骂得吐沫横飞,最多也就是一个月的差役,断然是不至于死的。”
方东焕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潘龙居然跟他谈法律。
大夏律法,他当然也学过。但那是差不多两百年前的事情了。
这两百年来,他从来没把大夏律法当回事过,自然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不,他当年学的时候,就没有用过心。
像潘龙这样一张嘴就是律法条款,他真的做不到。
而且潘龙的反驳也相当的清楚——有法可依就有法必依,我们要依法办案。
看着他表情僵住,卢喜安忍不住哈哈大笑,周围其他真人们,也都有些忍俊不禁。
就在他们开心的时候,天狮王的身影突然浮现在他们旁边。
这位化作金发巨汉的妖神手一挥,空中便浮现出一团景象。
那是一群穿着白色丧服,全副武装杀气腾腾,正骑马疾驰的行人。
“狮王前辈,您这是何意啊?”一位真人问。
“他们身上有决然之意,气息和曾家庄互相冲突,应该是跟曾家有仇,窥见机会,来报仇的。”天狮王说,“如果说得更确切一点的话,他们是来送死的。”
“送死?”
“没错。看他们的气势就知道了。他们只要对曾家造成足够大的损害就行,至于自己死不死,已经毫不在乎了。”天狮王摇摇头,叹了口气,“大概是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此前完全看不到希望,他们也只能忍耐。现在看到希望,他们就忍不住了。”
“他们在哪里?”方东焕脸色阴沉地问。
“西边大路上,距离这里还有二十多里。”
方东焕冷哼一声,驾起狂风朝着那边飞去。
潘龙皱了皱眉,驾风追了上去。
然后,诸位真人纷纷跟了上去。
之前卢喜安就说过,曾家出了事,必定会有人抓住机会来复仇。
他说对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复仇者
五月份的北幽州,天气已经称得上是暖和,但当日头渐渐偏西的时候,晚风中便夹杂了明显的凉意。
若是吃饱穿暖坐在家门口,这点凉风倒也算不了什么。对于那些吃过晚饭散步消食的人来说,这种风吹在身上,甚至有助于消化。
但对于已经骑马疾驰了半天,更因为紧张而汗流浃背的人来说,这样的风吹在身上,就很有几分刺骨的味道了。
那群穿着丧服的人,正沿着大路纵马疾驰。
他们骑乘的骏马并不怎么高大,身上的颜色乱七八糟,但马蹄却清一色都洁白如雪,正是混杂凶兽“雪蹄羚”血脉的骏马,名曰踏雪驹。
踏雪驹不像雪蹄羚那样一离开冰天雪地就热到发烧,但也只能在较冷的环境里面生活。巨大的限制带来的是惊人的耐力,它能够载着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连续四五天除了吃肉喝水之外就是跑,几乎不需要休息。
拥有这种能力的混血骏马其实不少,在它们当中,踏雪驹是最便宜的,也是饲养成本最低的——在正常情况下,它可以吃三成肉七成草,只有狂奔的时候才需要吃纯肉。
幽州这边的江湖人,很多都会骑这种名驹。
而一群人骑着踏雪驹狂奔,自然是有什么急事。
这样的情况在幽州并不少见,可若是这群人都穿着丧服,那就真比较少见了。
毕竟就算是奔丧的,一般也是到了地方快进门的时候才换衣服,穿着丧服到处跑,这是给人送晦气吗?
看到有人如此招摇过市,便有行人眉头一皱,手按在了佩刀的刀柄上。
可再往后看,只见呼啦啦一条长队络绎不绝,沿着大路蜿蜒出去,甚至一眼看不到头……于是便又将手放下了。
“这是干什么啊?那么多人穿着吊丧的衣服出门……究竟死了多少人?”有人忍不住嘀咕。
这话着实有点恶意,却引得大家纷纷点头。
的确像是看起来死了好多人的样子,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阵势呢?
“怕是死了一城的人吧……”有老人低声说,“真是可怕!”
说话间,一个个骑士从路上跑过。
其中就有愿意跟他们说两句的,冷冷地说:“这丧服不是为别人穿的,是为我们自己穿的。”
那人说完这句,一抖缰绳,刚刚稍稍放慢速度的坐骑再次加速,很快就跑到前面去了。
行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刚刚那个想要拔刀的老江湖才低声说:“他们的脸色不大对,的确像是要去找人玩命的样子。”
“这么多人……怕是有二三百了吧?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多人拼着性命不要,去找人厮杀?”
没人能够回答。
骑士队伍的前面,一个年轻人追上了为首的黄须中年。
那中年人身材魁梧,须发都微微带着枯黄之色,尤其胡须,看起来简直像是秋天的枯草。
他的脸色阴沉而冰冷,眼中闪烁着凌厉的杀机,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角色。
“二叔,后面的人有点吃不消了。”那年轻人说,“要不要让他们歇一歇?”
“歇?”黄须中年人冷声说,“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永远休息,现在歇了干什么?”
“可是……他们再不歇一歇的话,我怕等到了地方,就没力气动手了。”
黄须中年人叹了口气,说:“小奎,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们现在没得选择——我们要赶时间啊!”
他用马鞭指着前方,解释说:“从今天早上飞火传讯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眼看着天色快黑了。而若是我们不能抢在天黑之前赶到曾家庄,我们这一趟大概就是白来了。不仅原本的计划没办法实现,甚至要白白送命。”
“为什么?难道曾家庄的人会逃跑?还是说他们到晚上就镇定下来,列阵而战我们打不过?”年轻人顿时有些不服气,“曾家的确威震幽州,可只要没有真人宗师坐镇,大家刀对刀枪对枪地厮杀,他们又不是三头六臂。我们为了报仇,是可以不惜一切的,一人拼命尚且万夫莫当,我们这么多人拼命呢!”
黄须中年人苦笑一声,说:“如果只是我们和曾家打,那么我相信就算曾家再怎么能打,我们豁出性命,至少也能拼掉他们许多人。”
“但我就怕……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只有曾家。”
“什么意思?”
“曾家的高手虽然或死或逃,可他们交游广阔,江湖朋友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