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夺金枝(重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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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仰着脸,乖乖地不动,如幼时一般,满是依赖的信任着自己的哥哥。她其实从小就是个调皮的性子,很少有乖巧的时候,有时候,便是父亲与两位亲兄长也制不住。
偏偏在遇到虞晋这位师兄时,她偶尔会像个乖巧的小孩。
“师兄。”
她下意识唤了一声,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依赖,如那双水润的眼睛一般。
虞晋眸底眸色深了几分,手上的动作却更缓了一些。
“我在。”
如少时,每当小知知这般唤,他便会如此应。
虞晋几年二十有二,比元朝大了七岁。他入镇国公府时,十岁,彼时,元朝才将将三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团子。
然见到虞晋的第一眼,她就跑上去,一把抱住了这位大哥哥的腿,并且霸道地宣布:“我的!”
这些事,元朝自然是不记得了。但这么多年来,虞晋已经与她的家人无异,便是不记得幼时发生的很多事,可习惯早已生成,再难改变。
虞晋收起了锦帕,在他收回手时,元朝拽住了他的衣袖,忽然问:“那师兄,你哭过吗?”
在元朝有记忆起,她便未见虞晋哭过。哪怕训练再哭,哪怕被训斥得再恨,哪怕受了再重的伤,她都没看见他流过泪。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平静的,温缓的,坚定的。元朝没有见过虞晋在战场上的模样,但她听很多人说过,虞将军是一位很厉害的将军,是大周的骄傲。
大多数人提起他,都没多少畏惧,相反,还多了很多憧憬和向往。这在武将之中,其实是很少有的事。
便是她父亲被誉为大周战神,是无数人仰慕的英雄,可这种敬慕,依然是以敬畏居多。
几乎每一位能成名的将士,手上都沾了数不清的血,或许连他们自己也记不得自己杀过多少人。
所以兵将们身上大多自带煞气。
元朝看着虞晋,其实常常都会忘记他也是一位武将,更是一位立下许多战功不输她两位兄长的名将。
有时,她出去参宴,也常常听到不少姑娘偷偷说起虞晋,话里话外都不掩爱慕。即便虞晋是一位把生命交托在战场上的武将,依然不影响那些女子对他的喜欢。
“自然是哭过的。”虞晋怔了一下,随即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干脆地点了头,“便是你两位哥哥,也是哭过的。”
“流血不流泪,不过是个人们一个美好的期望罢了。该哭的时候,没人忍得住。”
“是这样吗?”
元朝怔然。
她生母早逝,父亲再未续娶,所以元朝基本是被放养长大的。卫震是个武将,算不得多粗心,但也比不上母亲细致,他想得到对女儿最好的方式,就是宠着她,给她买很多很多东西。
闲下来时,他也会亲自教导女儿。只是他太忙了,忙到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外,他的时间大部分都分给了战场和公务,能陪元朝的时间自然很少。
因为几乎没有女性长辈,元朝的思维其实是很分裂的。她是女子,有着被娇宠出来的女儿家的娇气,也被家中男子所影响。
她崇拜着自己的父亲兄长,自然也想成为他们。
“当然。”许是知道元朝要说什么,虞晋无奈摇头笑道,“你没有看到,只是因为我们都躲起来了。你也知道,男子最是好脸面的。”
最后一句话,他带着浓浓笑意,多了几分玩笑之意。
元朝噗嗤一笑,倒是再哭不出来了。只是心头像是被人用轻柔的羽毛挠了许久,柔软得一塌糊涂。
“师兄,你真好!”元朝抽了抽鼻子,“我好喜欢你啊,比喜欢大哥二哥还要喜欢!”
虞晋唇角弧度微微顿了顿,须臾,笑道:“这话是在哄我帮忙吧,说吧,想我怎么帮你?”
*
三日时间,倏忽而过。
春蒐一共持续七日,开始那日,是个极好的天气。当日,虞晋一早便来了镇国公府接元朝。
此次参加春蒐的人有数百,其中不包含跟着来伺候主子的下人。
饶是如此,元朝与虞晋的身份也是极尊贵的。除了皇帝与储君,以下便是其他三位皇子与他们了。
所以他们的马车与晏长裕的靠得极近。
只是,元朝一眼也未朝晏长裕的方向看,仿佛忘了这个人。不仅如此,到了皇家猎场后,元朝未如往日那般凑到晏长裕面前去,甚至还故意把自己的帐篷弄得远远的。
期间,元朝与晏长裕不是未打过照面,但两人除了维持基本礼节,再无其他,表现得像是两个陌生人。
这倒是让许多想看她笑话的人失望了。
元朝不在意。
她对春蒐还是挺感兴趣的,安顿好之后,便兴致勃勃地换了一身骑装,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打猎了。
虞晋到底有职务在身,到了地方之后,便被洪文帝叫了去。洪文帝很宠爱这个养子,甚至比亲子更甚,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养子陪着的。
而且虞晋武功高强,当然要负责洪文帝的安全。
上一世时,这次春蒐进行得还算顺利,期间出了一点小事,并未发生任何意外。是以,元朝便放松了不少。
况且她身边还跟着飞云与卫一,安全度还是很高的。
不过以防万一,出发之前,她还是让人仔细查了查,尤其是需要用到的马与弓箭等,直到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她才放心的出去。
避开其他人,元朝带着飞云与卫一几人进了林子。没了外人打扰,元朝玩得很是开心。
皇家猎场的危险也很低,一些凶猛的大型野兽,通常都被清理过了。然元朝没有想到,即便他们已经如此谨慎了,竟还是出了意外。
“上!”
不远处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和惨叫声。
元朝打眼望去,竟看见了被围在中间的晏长裕。她眉头一皱,当即就想要带人离开。然而他们的到来早被人注意到了,不等他们走,那些围攻晏长裕一行人的黑衣人竟分了一半向他们冲来!
“那是元朝郡主,抓住她!”
下方,晏长裕猛然抬首,看了过去。看到元朝,他的眉心微凝,本来平静的面色似有些发沉。
“殿下,现在怎么办?”
晏长裕身边,顾决也看见了元朝,忍不住问。这些杀手的出现,他们并不意外,甚至早已做好了后续的计划,然谁也没有想到,元朝郡主一行竟忽然出现。
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晏长裕抿了抿唇,须臾,沉声道:“无需理会,按计划行事。”
按计划行事,那就是……不管元朝郡主的死活了?顾决怔了一下,瞧着主上面沉如水的面色,也不敢多问。
“保护郡主!”
飞云和卫一当即护在了元朝两侧,与那些黑衣人打了起来。
这些黑衣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个个都是好手,双拳难敌四手,绕是飞云与卫一功夫好,依然渐渐不敌。
元朝几人逐渐被逼到了崖边。
往下,便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谷。其他侍卫已经被那些黑衣人拦住了,飞云和卫一也在那些黑衣人的逼近下,离元朝越来越远。
“郡主,小心!”
一个黑衣人忽然逼近了元朝,执起手上的利刃就朝元朝当头劈去。
那一瞬间,风好像都停止了。
晏长裕倏然绷紧了身体。抬眸间,看到的便是那把即将劈到少女身上的刀,那般锋锐,只要轻轻一下,便能划破少女柔嫩的肌肤。
她会死。
眼前忽然又闪过了一个画面。
曾经灵动活泼的女子躺在床上,她闭着眼,艳丽绝伦的面庞惨白无色,红润的唇也没有丝毫血色,
——那是死亡的颜色。
心脏骤然一缩。
第20章 是她
当那柄长刀向她砍来时,元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她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慌,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抽出怀里防身的匕首,回忆着父兄们平时训练的动作,首先护住自己的要害。
只要她能坚持几息,卫一他们便能赶过来。
然而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杀手?
砰——!
元朝只觉得虎口生疼,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后方是深谷,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一沉。不过眼见着那杀手一击不成,又是一刀过来,此人速度实在太快了,哪怕飞云等人极力赶过来,依旧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一刀她根本挡不住。
刹那间,元朝立时做了一个决定。坠进深谷虽然危险,但说不定有一线生机。她没有再试图让自己站稳,而是放任自己朝后倒去。
霎时一股坠空感猛然袭来。
元朝闭上眼,不敢看。
就在她努力放空心神的那一瞬,手腕忽然一紧,一只炽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有人拽住了她!
“殿下!”
“郡主!”
随着惊呼声传来,元朝反射性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人。那人面色冰凉,眉目含霜,声音冷淡地命令:“抓紧。”
话音未落,他一脚蹬在了谷壁上,借力一跃,手上用力一拉,便把元朝扯进了怀里。
是晏长裕。
是他抓住了她。
元朝来不及深思他为何会来救她,便感到强烈的坠空感再次袭来。这一次,因为是两人一起,下降的速度更快,根本容不得人思考。
她到底从未经历过这般危急的情况,虽然极力维持镇定,可还是骇得面色惨白,下意识抓紧了身前人的衣襟。
按在她腰间的手蓦然一紧。
随即,越发用力地把她按进了怀里。
元朝的头埋进男人的胸膛处,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只能听见倏忽的风声,以及男人剧烈的心跳声。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瞬息之间。
人力终究是有限的。索性这深谷不算很深,坠下途中又有不少树枝缓冲,不然即便晏长裕功夫不错,但在带着一个人的情况下,怕是也难以顺利落地。
砰得一声。
两人齐齐重重落在地上。元朝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脑子阵阵的晕眩,但并未感受到多么疼。
她趴在那里,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卫元朝,起来。”
直到身下传来了男人沙哑的声音,她才如梦初醒。
她忙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许是不小心按到了男人的伤处,听见下方的男人忽而低低闷哼了几声。
只是那声音太低了,元朝一时甚至以为是自己幻听。
“我……我没死。”
直到此刻,落到了实处,元朝才忽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内心的激荡。
冷静下来后,她偏头看向了旁边的男人,心中很复杂。半晌,她才开口道:“谢谢殿下出手相救,今日的救命之恩,臣女会谨记在心,定会报答。”
等她挪到了旁边,晏长裕也坐起了身,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四周。闻言,他也只是抬眸淡淡看了元朝一眼,俊丽的面庞上依旧没多少情绪,眸光淡淡:“今日之事,是孤连累了你,不需要你还。”
疏离冷淡,撇清关系,与平日无甚不同。
“那便如殿下所愿。”听到这话,元朝没生气更没难过,甚至还松了口气,“殿下放心,臣女不会借此机会再缠着你的。”
晏长裕淡淡嗯了一声。
一时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气氛颇为尴尬。
“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最后,元朝主动出声打破沉静,“要不我们先找找有没有上去的路吧。”
晏长裕想与她维持疏远的关系,她也不想与他待在一起。
所以还是尽快找到出路为好。
只是这深谷太偏僻了,应从未有人到过这里,而且地势位置以及旁边那些高大的树木,这里也很是昏暗。
两人找了一会儿,也没有找到上去的路。不仅如此,天上还打起了雷,没一会儿便下起了雨。
雨势很大,非常影响人的视线。
况且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虽然侥幸没有受重伤,但两人身上都有不少伤口。元朝皮肤娇嫩,便是硬一点的叶片也能划伤她。一通路走下来,身上又添了不少口子,很是狼狈。
不过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叫一声疼,喊一声累,而是咬着牙跟在晏长裕身后。
晏长裕没回头看过一眼。
即便再疼再难受,元朝也忍着。
这世上唯有爱自己的人,才会为她伤心难过,才会心疼她,才会宝贝她的泪水。她曾经以为晏长裕也是爱自己的,哪怕不那么深,也是有的,所以她才会在他面前叫疼撒娇。
这一世,她不会再自作多情了。
“唔——”
元朝正埋头小心走路,却不想走在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她没注意,一头撞到了他的背上。
“雨太大了,先找个地方休息。”晏长裕回头看了她一眼,话落,便朝旁边走去。那边,竟恰好有个小小的山洞。
元朝愣了一下,忙跟了上去。
山洞很小,勉强能容纳两个人。但相比要在外面淋雨,这里已经好多了。直到进了温暖的地方,元朝就忍不住打起了喷嚏。
她下意识抖了抖身体,坐在地上,屈膝,双手抱住了自己。
也不知道飞云他们现在如何了。想来不用顾虑她,再加上晏长裕的人,应该能对付那些杀手了。
等他们解困,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找她。
只希望他们能快点找到他们,若是明日才来,那她岂不是要与晏长裕过夜?孤男寡女在野外共处一夜,那结果与上一世又有何区别?
洪文帝估计又要不得不为他们定下婚期。
元朝脑子有点昏沉,胡乱想着,模模糊糊间,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她今日受了极大的惊吓,又受了伤,其实早就累了。
若不是撑着一口气,哪里还能坚持这么久。
此刻到了安全温暖的地方,一放松下来,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上一世的一些事。
上辈子的此时,她正腻在晏长裕身边,并暗暗期盼着他们的婚礼——因着晏长裕上次中药,所以他们已经定下了婚期。
上一世的她畅想着她与晏长裕的婚后生活,她想了很多很多,充满了向往与美好的憧憬,她以为那是她另一段幸福的开始。
结果,那些天真美好的期盼在婚后的日子里一点点被打破。
如这种刺杀,上辈子,他们其实遇到了不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无碍的,但凡事总有例外。
那一次,她与晏长裕是在去青州的路上遇刺的。许是在外,这一次来的杀手很厉害,而且数量很多。
甚至还有擅使弓箭的高手隐藏在暗处,朝着元朝所在的马车偷袭。
那也是元朝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
弓箭的威力非常强大。
那支箭直接穿透了马车,朝着元朝疾速而来。那速度太快了,快到她根本没有躲避的时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箭朝她射来。
她真的以为她会死。
只是预期中的疼痛并未来临,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忽然挡在了她的面前,为她挡住了那支要命的箭。
箭穿透了男人的肩膀。
鲜红的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素色衣裳,更有温热的血溅到了元朝的脸上。她怔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精致的面庞惨白。
“闭眼。”
那时,男人也把她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靠在那炽热宽阔又结实的胸膛间,惊吓化成了惊喜,胸腔处涌动的情意滚滚而来。那时,她把晏长裕的这句话当做是对她的关心和爱护,是他对自己爱意的证明,如今想来,不过是他在承担责任而已。
她其实没有外面传得那般傻,明知道别人一直不喜她,还一个劲儿的往人跟前凑。她没那么讨人嫌,也没那么不知羞耻。
在那条追逐之路上,元朝曾经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