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夺金枝(重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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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裕平日里多着素服,清冷低沉,带着几分飘渺之气,不像是一国储君,更像是一名落入凡间的谪仙。
今日换了色彩浓重繁复的吉服,为他增添了许多的烟火气。
二十行冠礼也有优势,至少此刻,当观礼的众人瞧见着吉服缓缓走来的太子时,都忍不住心神一震。
比起已经近五十的洪文帝,正值青春的太子似乎气势更足一些,甚至有隐隐压过圣人之势,让人为之侧目。
上首,洪文帝眸光微动,忽而站了起来朝下走,亲自上前握住晏长裕的走,带他朝前走。
“吾儿,长大了!”
偌大安静沉肃的正殿中,洪文帝情不自禁感叹了一声,望向身边太子的目光隐隐泛着红意。
“儿臣拜见父皇。”
晏长裕面色谦恭向他行礼,礼仪规矩无一处不好,处处都透着恭谨。
因着动得急了一些,他受伤的左腿再无法掩饰,行动间透着几分不自然。洪文帝瞧见了,眼圈更红了,像是心疼。
“吾儿受苦了。”
“托父皇洪福,儿臣无碍。”晏长裕垂首,又是一躬。他低头的模样,仿佛也带着一丝黯然神伤。
观礼的众人瞧见,无论心中是何想法,面色都是惋惜之色。
父子两人当着诸多宗室贵亲与大臣的面温情了几句,点到即止。很快便又在内侍的提醒下,开始接下来的流程。
正礼结束后,按照规矩,晏长裕还要去谒见生母。可惜元后早逝,他只能拜其牌位,再去慈元宫,拜见养母兼嫡母。
皇后早已正装等着,待晏长裕来时,当即站了起来,受了他的拜礼后,红着眼亲自扶着他起来。
“吾儿长大了!”
与洪文帝一模一样的话,只是皇后又加了一句,“该成亲了。若姐姐泉下有知,瞧见你成婚生子,定也能安心了。”
她口中的姐姐,便是她的嫡姐,元后大陆氏,也是晏长裕的亲生母亲。小陆氏此刻提起元后,便是为了提醒晏长裕。
“你身为大周储君,当为皇室开枝散叶,为诸皇子做表率。”小陆氏道,“你与元朝定亲已有数月,可想过什么时候完婚?”
晏长裕脸色一直未变过,闻言,也只冷静回了一句,“母后作主便是。”
然他如此“乖顺”,反倒是让小陆氏喉头一哽,心中滞闷。若此事她能作主,她早就让他们完婚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只可惜她虽是皇后,到底也只是皇后,做不了一国储君的主。
太子的婚事,唯有皇帝能作主。
但洪文帝直到现在也没提起晏长裕与元朝的婚事,更未定下婚期,显然与她的心思不同。
此事,她根本不能在洪文帝面前提。
“你已年满二十,元朝也已及笄,都已到了婚龄。”小陆氏只能在其他方面使力,“元朝对你情根深种,你也知道她性子急,可莫要让她等久了。”
她意有所指。
晏长裕抿了抿唇,最后淡淡回了一句,“谢母后提醒,儿臣明白。”
明白什么?
至于再明确的话,他却是一字未提。
这婚到底是结,还是不结?
待晏长裕离去,皇后便再也維持不住脸上的笑意,缓缓沉下了面色。片刻,冷声道:“让他们好好准备,今日之事,只能成!”
晏长裕不愿松口,那她便帮他一把,为他把这桩婚事彻底坐实!
洪文帝不定婚期又如何?
只要卫元朝与晏长裕有了肌肤之亲,顾着镇国公之势,他便是再不愿,也不能再反悔!
*
今日是太子冠礼,亦是他的生辰礼。
作为闺阁女子,自然不可能去前殿观礼。即便元朝与晏长裕有婚约,也不能。前世,她一心惦记着晏长裕,想到他的伤腿,唯恐他今日会受委屈。
一颗心全吊在了那人身上,坐立不安,根本静不下心。
所以当听到晏长裕出了事时,她想也未想便立刻赶了过去。到了地方,却发现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看上去不甚清醒的晏长裕。
她没多想,只以为晏长裕是喝醉了,便想唤人去拿醒酒汤。
哪里知道,晏长裕却忽然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把她扯了过去。元朝猝不及防,霎时撞进了他的怀里。
那一瞬,心跳犹如擂鼓。
“卫元朝……”
他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不同于平日的清越,带着浓重的嘶哑,模糊不清。
他的身体很热很烫,烫得有些不正常,元朝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然那是自两人定亲后,晏长裕第一次主动亲近她,她自然愣了一下。
再想推开时,却失了机会。
而没多久,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这样的情景,无人不会多想。这事出了,她与晏长裕的婚事便不能再等。
洪文帝很快为他们定下了婚期。
然自那日后,晏长裕对她却越发冷淡。那日的亲近仿佛只是她的一场幻觉。直到后来,元朝才知道这一日晏长裕是被下了药。
而她恰巧出现在屋里,又恰巧被其他人撞见两人“亲近”,于是一切似乎都指向了她。
想来晏长裕便是认为她为了逼婚,所以策划了此事。
于是他对她越加冷漠。
这一世,元朝很冷静。前世是她毫无防备,所以才着了道。但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她与晏长裕的婚事曾因今日之事彻底坐实。这一世,她便要用它彻底解除这婚约。
她算着时间,果然没一会儿便有宫女急匆匆跑过来道:“郡主不好了,殿下那方出事了!”
一切与前世一模一样。
*
慈元宫,偏殿。
年轻的太子像是遇到了什么烦恼之事,紧紧蹙起了眉。清俊如玉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似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身体里涌起了一阵阵热浪。
晏长裕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紧拧着眉心,想要压下那浪潮。然而此次那药非比寻常,如狂风骤雨般欲要侵蚀淹没他的理智。
他知道皇后不会善罢甘休,对于慈元宫的一切都保持着谨慎,却不想竟还是不小心着了道。
真不愧是挤走亲姐坐上一国之母之位的女人,早从多日前,她怕是就策划着此事了。
药没有下在吃喝穿用上,而是下在了他一路行来的路上花草。
想来很快卫元朝便会推门而入了。
晏长裕眸色极冷,他握紧双拳,想要抵抗体内的汹涌,视线越发模糊。意识如独行在海中的小船,昏沉朦胧间,房门果真被人推开。
晏长裕望向了门口。
下一刻,应当有一道纤细的娇影走进。
她应该穿着浅蓝色的衣裙,梳着高髻,鬓边簪着一朵蓝绿相间的绢花,眉心一点红痣,衬得她娇美动人、清丽如水。
但其实,她着艳色更美。
不知为甚,明明没有看见人,但他脑海中清晰的冒出了那人的模样。
笃定的如此认为。
“卫……”
他张开嘴,下意识想要唤她的名字,却在看清来人时,倏然凝住。
不是她。
第10章 胎记
来人生得也是清美灵动,行动间更是仪态端庄,堪称贵女们的表率。然当看清那张脸时,晏长裕心中却生不出一丝旖旎,反而忽地一坠。
迷蒙的神色转瞬清明。
“五表……太子表哥?”
进来的人正是陆瑾。推开房门时,她脸上本还挂着温柔浅笑,然在看清屋里人是谁后,脸色顿时变了。
此刻,晏长裕面色带着潮红,神色隐忍,陆瑾何等聪明,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她转身就想走,然而就在这时,却隐隐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听声音,分明是朝他们这边来的。
“太子哥哥,您稍等,阿瑾这……”
只不过话未说完,却见晏长裕忽而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然后毫不犹豫的挽起衣袖,在手臂上狠狠划了一道。
陆瑾所有的话立时被堵在了喉咙里,本能地朝后退了两步。
这一刀,他没有丝毫手软。力气极大,伤口几乎深可见骨,狰狞可怖。陆瑾骇得面色发白,晏长裕却只是闷哼了一声,面上的潮红瞬间退去,看上去与平时无甚不同。
没等陆瑾反应,他已然伸手打开了窗户,翻身就跃了出去。外人皆说太子殿下对元朝郡主不假辞色,是因对她余情未了。
然此刻,从始至终,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眼,他再没正眼看过她。
几乎就在晏长裕离开的同时,门口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下一刻,门再次被人推开,以皇后为首的数人走了进来。
“……阿瑾?!”
陆瑾转过身来,恰时对上了皇后惊疑的目光。
姑侄两人对视一眼,心都重重沉了下去。
*
慈元宫很大。
元朝只住了偏殿的其中一间屋子,距离晏长裕所在的地方并不远。在宫女跑来通知她时,她便已做好了准备。
她比不上皇后等人会谋算,只胜在比他们多了一世的记忆。
在宫女来之前,她早已安排好人,去寻了陆瑾。只不过用的借口不是太子晏长裕,而是五皇子晏长启。
镇国公府虽并无叛逆之心,却也不会真的坐以待毙。宫中自然也有镇国公府安排的眼线。
只是平常并不动用。
卫家人丁凋零,如今只剩她与爹爹卫震两人。
卫震离京之前,把其中一半都交到了元朝手中,唯恐她在宫中吃了亏。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听到五皇子找,陆瑾果然去了。她自来如此,表面温婉大方、不争不抢,但经历了一世的元朝读懂了她眼底的野心。
晏长裕“废了”,诸位皇子中,便唯有母族同样出身承恩侯府的五皇子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太子。
上一世,承恩侯府确实也把宝压在了五皇子身上。
皇庄里的落水事件,想来也只是他们的谋划。毕竟才与兄长解除了婚约,转头又与弟弟定亲,名声实在称不上好。
所以这才有了那一次落水。
陆家和陆瑾,既要名声,又要实惠。
连她都能猜到的事,定然也瞒不过晏长裕。但即便如此,前世,晏长裕还是不顾所有人反对,把陆瑾接进了宫,并许以贵妃高位。
这不是情深意重,又是什么?
看得越清,元朝就越冷静。
“带路吧。”
看了宫女一眼,她镇定的直起身。
*
身中情药,翻窗逃离。
这是晏长裕难得狼狈的时刻。
他是元后嫡子,幼时便被册为太子,即便实际境况并没有外人瞧见的那般光鲜,但以他的身份再狼狈也不至于如此。
何况还是在他的冠礼当日。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出了慈元宫偏殿,立即就有人来接应。瞧见晏长裕的脸色,脸色顿变,立刻迎了上来。
“回东宫。”
晏长裕只沉着脸说了三个字,便立即与人避开巡视的人,回了东宫。
路上,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上的伤口流了很多血,虽用布暂时绑住,但依旧渗透了他的衣袖,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然便是这般剧痛,也只是暂时压制住身体里的情潮。
初春的天,尚且带着凉爽,然待回到东宫时,晏长裕身上的衣裳已全被汗水打湿了。
本从脸上褪去的潮红再次汹涌而上,并比方才还要来势汹汹。那药太过烈性了,仅凭意志力,想要熬过去,实在太难。
“殿下,老奴这就去找个女子来!”
见他如此,常文当机立断道。说罢,便要下去叫人。
“不必。”晏长裕却是拒了,“把陈文业叫来。”陈文业明面上的身份是东宫的一个侍卫,实际上他最厉害之处却是在医道上。
皇宫诡谲,多方实力糅杂,谁也不清楚太医们身后站的是谁。因此,各宫其实暗地里都有培养独属于自己的暗医。
东宫也不例外。
明明身上的气息已是滚烫,犹如即将喷涌的岩浆,然青年的神色依旧镇定,眼中一片清明冷静。
常文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下去唤人了。
陈文业一直都在东宫候着,很快便来了,当即给晏长裕把脉。须臾,他神色凝重道:“此药过烈,必须及时纾解……”
“开药吧。”
只是不等陈文业说完,晏长裕便已淡淡打断了他。
“可是殿下,只用药,怕是解不完这药性。”
实际上中了这种药,最好最便捷的法子,便是与女子敦伦。以晏长裕的身份,只要他愿意,势必有数不清的女子愿意。他也不必如此忍着。
“孤说用药。”
陈文业和常文等人还想再劝,晏长裕却是敲了敲桌子,面色沉淡的开口。
他们都是跟在太子身边的老人,早已了解自家主上说一不二的性子。知道主上下了决定,便绝不会更改,只得藏起心中的忧虑,应了是。
“详查今日之事,孤要知道所有的原委。”他语气平静,唯有眼里已是冷光一片。小陆氏一直想让承恩侯府支持五皇子晏长启,最牢固的方式,便是要晏长启娶了陆瑾。
所以本该出现在那里的卫元朝,为何变成了陆瑾?陆瑾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除了小陆氏的人,还有谁掺合了此事?
晏长裕脑海中闪过很多可能的人,唯独没想到元朝。
“殿下,药好了。”
沉思间,常文已经端着煎好的药快步走了过来。
晏长裕沉默的接过,一口咽了下去。苦涩的药味瞬间溢满了口腔和喉间,却没带来想要的清醒,反而让他身体变得更热了一些。
眼前恍然又飘过了那道浅蓝色的娇影。
他猛然闭了闭眼,忽而问:“今日卫元朝着的可是蓝衣?”今日太忙,直到现在,晏长裕也还未见到卫元朝。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突兀奇怪。常文愣了一下,才摇头回道:“回殿下,若是老奴没记错,郡主今日着的是红衣。”
“……红衣吗?”
晏长裕怔了怔,眸色暗沉如墨。
*
晏长裕梦见了一个女人。
如陈文业所说,只用药无法彻底解了药性,残留的药力依然汹涌,绕是晏长裕自制力强大,竟也有些难以招架。
这一日,东宫正房换了好几次水。
他泡在冰凉的水里,那股凉意却浇不息内火,身体还是灼热难耐。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终缓缓坠入了黑暗中。
这是晏长裕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便是初通人事时,他也未曾做过。于他而言,身体的欲、望并不重要,他想要的从不是这些。若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身体欲望都控制不住,也不过如此。
所以即便再美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晏长裕也从未有任何动摇。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被一个女子诱惑。
可现在,他梦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应该很美的女人。
之所以用应该,是因为他看不清她的脸。然只从那身雪肤柔肌便能隐约窥见她的美丽。
“夫君。”
一声微哑模糊的呼唤自那女子口中而出,柔如春水,听不真切却依旧让他心头滚烫,像是忽然生了烈火,不等反应,已然大步向前,攥住了她玉雪般的柔荑。
然后,猛然把人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身上的薄衣被褪下,露出了雪白圆润的肩头,大片的玉白恍入了他的眼底,如惊涛骇浪汹涌袭来。
晏长裕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他尚未娶妻,谁能唤他夫君?
只是梦里的他,并不受他自己所控。若是平常,他定然会即刻起身离去。然梦中的他,竟沉溺在了这温柔乡中。
他的手抚在了怀中人的身上。
直到结束,他也没有看清她的模样。记忆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