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姝色-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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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秉安:“嗯。”
言简意赅的回了一个字,随即垂眸看着指尖把玩的扇形绿叶。
蔚姝一看见温九就想起昨晚的尴尬,腰间那处仿佛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温度,在一点点灼烫她的肌肤,脸颊又感觉有些烫意。
第18章
完全是尴尬的。
清凉的雨幕吹散了她面上漫上来的热气,她想到来这的目的,一双被雨水浸染过的杏眸湿漉漉的望着坐在窗边的男人:“温九,你昨晚是怎么找到我的?在哪里找到我的?在找我的路上,有没有遇到可疑的人?”
谢秉安:……
又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耳边的聒噪还在继续。
“对了,你带我回尚书府时可看见是谁把云芝送回来的?”
谢秉安压了压心头的冷意,狭长的眼睫盖住了眸底的厌烦,低沉的嗓音比晨曦的雨幕还要清冽:“没看见。”
雨继续下着,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蔚姝疑惑的眨了眨眼:“还有呢?”
谢秉安的指腹碾碎了嫩绿的叶子,眼皮始终搭着,淡淡道:“没了。”
没、没了?!
她问了那么多问题,怎么就换来他‘没看见’三个字呢?
蔚姝有些错愕的往前探了探身子,双手搭在窗沿上,衣袖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滑了一下,露出一截纤细的皓腕,仍不死心的问:“那你在哪里找到我的?”
女人身上独有的馨香被潮湿的雨幕卷进来,冲淡了屋内淡淡的药香味。
谢秉安不适皱眉,掀了下眼皮看向蔚姝。
蔚姝冲他弯眼一笑。
在她身后是连绵的雨幕,她的眼睛清澈明亮,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他冷漠的面容,与昨晚一样,那双懵懂初醒却侵染着泪水的眼睛同样倒映着他脸上的面具。
谢秉安看向她身后的雨幕:“在城外禹金山半山腰的一间木屋里。”
蔚姝一怔。
禹金山的半山腰?
没想到对方将她带到那么远的地方,没有杀害她,也没有杀害云芝,那此人的目的是什么?
蔚姝又问:“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谢秉安随便扯了个谎:“在鬼市学了一门追踪的本领。”
蔚姝倏地瞪大了明亮的杏眸:“温九,你好厉害呀!我舅舅都没有这个本事,等你日后离开尚书府可以去参军,你有这么厉害的本领,肯定能和舅舅一样当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
谢秉安看向她,平静的眼底幽深难测。
蔚姝眉尖轻蹙,又道:“不过,你若是当了个小将军,可不能跟东厂那帮阉狗打交道,东厂的人都不是好人。”
谢秉安:……
“温九,我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蔚姝话刚提起,就见温九伸手关上了一扇窗,她被迫直起身子:“怎么了?”
“困了。”
两扇窗户啪的一声关上,将蔚姝冷漠的隔绝在外。
蔚姝:……
也不知温九哪根筋又不对了,话说的好好的,怎地又冷下性子不理人了。
索性蔚姝也习惯了温九阴晴不定的性子,弯腰拿起伞顺着廊檐往回走,离开尚书府的事等过两日在与他商榷吧。
回到前院,董婆婆已经做好了早膳。
她今日坐了好几道精致的小菜,分出一份装进食盒里,给温九送过去,他再一次救了小姐,于董婆婆来说,是绯月阁的大恩人。
饭菜摆在花藤架下的石桌上,董婆婆从后院回来,去看了看云芝。
蔚姝用过早膳,看了眼时辰:“董婆婆,宋大夫怎么还没来?”
董婆婆摇头:“老奴一个时辰前就去医馆叫宋大夫了,按理说该来了。”
“云芝的伤如何了?”蔚姝放下双箸问道。
董婆婆叹了一声:“这会人有些晕晕乎乎的,早膳也没吃,我刚给她换了药,就等宋大夫过来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正是她们久等的宋大夫。
董婆婆忙上前迎着:“宋大夫,今日怎地来这么晚?可是有事耽搁了?”
宋大夫背着药箱打着伞,半个肩头都被雨水打湿了:“尚书府里里外外都被东厂的锦衣卫包围了,我进不来,方才后门的锦衣卫撤了,我这才抽着空赶过来。”
蔚姝眼皮猛地一跳,心一下子揪起来。
怎么又是东厂?
他们三翻四次的来尚书府,这一次又将尚书府里里外外包围起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董婆婆领着宋大夫给云芝看伤,蔚姝则打算去外面看看东厂的人究竟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她刚起身就听见外面纷沓而至的脚步声,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吩咐道:“都给我仔细了搜!”
第19章
一群锦衣卫闯入绯月阁,为首的人穿着藏蓝色的太监服,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径直走到蔚姝跟前,朝她行了一礼:“蔚小姐,得罪了,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
言罢,转身带着人去每个房间里搜。
蔚姝坐在石凳上,衣袖下的双手蜷紧,目光愤恨的瞪着一群人闯入她的闺房。
这群人如此大动干戈的闯入尚书府,未免太过猖狂了!
蔚姝担心云芝和宋大夫她们,起身正要去云芝房里,一群锦衣卫齐刷刷的又走了,临走时,为首的那人又朝蔚姝行了一礼。
蔚姝眉尖紧蹙。
这群阉狗何时这么客气了?
她未去深想,先去了云芝房里,见她房间无异,宋大夫正在为她治伤,这才松了口气,又转身回到自己房里,本以为会看到房内被翻得一团糟乱,不曾想还是原先那般干净整洁,好似方才那群人并未踏足过一样。
蔚姝走出房间,看了眼后院,悬着的心落下几许。
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因为离得远,她只隐隐听到有女人在哀嚎,好像是从碧霞苑那边传来的。
“小姐”董婆婆跑出来,被方才那群锦衣卫吓得脸色苍白:“这群人又要做什么?”
蔚姝抿了抿唇,撑着伞走进雨中:“我去看看。”
从大庭往碧霞苑的方向都有锦衣卫的影子。
蔚姝越靠近碧霞苑,女人哀嚎的声音便越刺耳,好像是范姨娘的声音。
碧霞苑内。
站在院中的两侧锦衣卫面孔冰冷严肃,淅沥的雨水落在他们身上,打湿了两边肩头。
潘史站在屋檐下,方才闯入绯月阁的藏蓝色宫服的太监撑着一柄黄纸伞遮在潘史上方,雨落在伞沿上,往下垂落时形成几串水珠。
潘史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冷冰冰的睨着跪在雨中的范蓉与蔚芙萝,在她们边上,是被府上侍卫用板子抬过来的蔚昌禾,何管家撑着一把伞,为蔚昌禾遮住落下来的雨。
时隔几日,蔚姝再一次看见蔚昌禾,心中只剩下无止尽的冰冷。
他换了身衣裳,脸色依旧苍白的厉害,在他后背垫了一个引枕,咳嗽的时候忍不住手握拳抵住嘴巴,随着他的动作,衣袖往下滑落,露出被细布包扎的手臂,上面渗着鲜红的血。
“潘督史这是何意?”
蔚昌禾止住咳嗽,仅仅只是说了一句话就好像用尽了力气,费劲的大口喘气呼吸。
“蔚大人莫不是忘了在牢里的事?”潘史捏了捏护腕上的暗扣:“蔚大人只是身子受了伤,怎么脑子还不好使了?”
蔚昌禾脸色一变:“掌印一事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与我并无干系。”
话虽这么说,可他心底终是不稳。
刺杀掌印一事虽与他没有干系,可东厂貌似查到了圣旨上的事,他被潘史从东厂关到诏狱,正是怀疑他与此案有牵扯,虽最后查明与他无关,可只有他心里清楚,这事一旦查明,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蔚昌禾呼吸开始急促,紧张与害怕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刺激的他不停的咳嗽,没一会又咳出了一滩血,范蓉与蔚芙萝吓得面色惊变。
“老爷!”
“爹!”
潘史知道他在怕什么,他笑了笑,眼神却是轻蔑冰冷:“蔚大人虽与刺杀掌印一案无关,可却与刺杀掌印的张须洲扯上了关系。”
听到不是圣旨的问题,蔚昌禾内心的恐惧淡下去一些:“我与张须洲能有什么关系?他管的是长安城官盐押运,与我在官场上并无来往。”
“蔚大人不如好好想想”潘史敛去脸上的冷笑:“东厂查出一年前张须洲与蔚大人有过金钱上的交易,张须洲也亲口交代,去年腊月初,他私下用珠宝银钱贿赂过你,你全权纳入囊中了。”
蔚昌禾瞪大了眼珠子,气血上涌:“他满口胡言!我都不曾与他打过交道,何来的贿赂!”
潘史道:“有没有一查便知,方才锦衣卫把所有人的地方都翻过了,就剩下范妾氏的碧霞苑没搜了。”他看向范姨娘,话却是对锦衣卫吩咐的:“仔细了搜。”
“是!”
范蓉瞳孔骤缩,心脏剧烈地跳动,在看到潘史眼底的冷笑时,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不!不能搜!
碧霞苑里藏着尚书府所有的地契钱财,一旦被查出来,蔚昌禾第一个怀疑到她头上!
她与何管家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害怕,何管家双腿颤颤,对蔚昌禾道:“老爷,不能让他们搜啊,这是女眷的院子,怎能由外人随便乱翻?”
范蓉道:“老爷,妾身院子什么也没有,就是翻个底朝天也搜不出什么。”
蔚昌禾在与张须洲这件事上自认为清清白白,是以并不畏惧潘史的搜查,只要东厂没把心思放在查圣旨上,于他来说都不是难事。
他说:“我问心无愧,让他们查。”
蔚姝站在碧霞苑外,看着范蓉与何管家惊慌害怕的眼神,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
她倒要看看,蔚昌禾若是知道范姨娘把尚书府的东西都变卖成了金银,该如何作想?
在锦衣卫抬出大大小小七个箱子时,蔚姝从蔚昌禾淡定的脸上看到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第20章
七个箱子打开,里面分别放着金子与银子,还有一箱珠宝与几箱绫罗绸缎,蔚昌禾的目光在箱子里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装满绫罗绸缎的箱子上,最上面放着两匹范蓉最珍视的两匹绸缎,是他前几年去西域花大价钱买来送给范蓉的。
“你——”蔚昌禾僵硬的转动脖子看向范蓉,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你个贱妇,你、咳咳咳……”
蔚昌禾咳嗽的脸色涨红,一张口喉咙又疼又痒,指着范蓉的手指剧烈颤抖,最后无力的垂在边上。
“老爷!”范蓉跪在地上,雨水打湿了全身,鬓边的头发贴在脸上,脸上的胭脂也被雨水冲刷的狼狈不堪:“老爷,你听我解释,我这也是为了老爷好啊。”
“行了。”
潘史打断范蓉的话,看了眼还在咳嗽的蔚昌禾:“这赃物我就带走了,蔚大人可有话说?若有,那就跟我去一趟东厂好好说说。”
蔚昌禾咳得眼睛都是泪,朝潘史摆了摆手。
他哪敢有什么话说,东厂今日这一出,明摆着是冲他来的。
东厂的人抬着箱子走出碧霞苑。
潘史走在前头,路过院外,转头看了眼站在边上的蔚姝,朝她行了一礼:“蔚小姐,不,奴才该唤您一声娘娘,方才锦衣卫闯入绯月阁惊扰了娘娘,望娘娘担待。”
蔚姝握紧伞柄,往后稍稍退了两步,眼底充满戒备和冷意。
潘史:……
他低着头,笑道:“奴才还有要事处理,就先行一步。”
跟在他身后的一群锦衣卫在离开时,也都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一礼。
蔚昌禾眼神复杂的看向蔚姝,范蓉与蔚芙萝也听见了院外的动静,转过头,才看到蔚姝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更不知她站在那看了多久。
蔚姝撑着伞转身离开,听到雨幕中传来蔚昌禾怒骂范蓉的声音,她走了几步没忍住回过头,正好看到蔚昌禾扇了范蓉一巴掌后,跟着自己又咳晕过去。
心底压抑的委屈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她转身朝绯月阁走去,身后传来极快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蔚芙萝愤怒的声音:“你站住!”
蔚芙萝拦住蔚姝的去路,她浑身都被雨淋透了,模样狼狈,眼底盛满恶毒:“碧霞苑也是你能来的地方?不管你今日看到了什么,统统都给我忘掉,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蔚姝没有理会她,越过她离开。
她越是这般漠视的态度,蔚芙萝就越气,她伸手想要扯住蔚姝的长发,手腕陡地剧痛,一股血顺着手腕往下滴答,一会的功夫地上就染了一滩血水。
血……
蔚芙萝看着手腕破了一个深口,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若不是赶来的丫鬟如珊扶着她,她早已站不住倒向地上。
蔚姝回到绯月阁,径直去了后院罩房。
罩房门开着,她将伞搁在台沿上,轻提裙裾走进去,眉眼间都盛满了笑意:“温九,我告诉你一件好……啊!!”
蔚姝捂着脸转过身,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你、你怎么又、又不穿衣裳!”
第21章
“是小姐不知道敲门。”
谢秉安穿上侍卫服,捡起床板上的束带扣在腰上:“小姐找我何事?”
蔚姝的声音从指缝里泄出来,带着羞怯的恼意:“你把衣裳穿好了再说!”
谢秉安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盏轻呷:“穿好了。”
蔚姝缓了缓跳动的心脏,转过身,手指微微/分开,从缝/隙里看到温九的确穿好衣裳,这才大大方方的放下手,坐在他对面,皱了皱眉尖:“温九,咱们商量一件事罢。”
谢秉安懒散的搭着眼皮,没多大兴趣:“何事?”
蔚姝双手撑着下额看着他:“以后我再来找你,你若是没穿衣裳,能否提前说一声?”
谢秉安:……
屋里传来滴答的声音,离她很近,就在脚边。
蔚姝疑惑的低下头,看见旁边的椅上放着黑色的侍卫服正往下滴答着水,地上已落了一圈水渍,她怔怔抬头:“咦?你出去淋雨了?”
谢秉安乜了眼一侧滴水的衣裳,漆黑的眸比方才深了几许。
“在雨里站了一会。”
蔚姝好奇的眨了眨眼,欲要再说,又听温九冷淡问道:“小姐方才想说何事?”
提起这茬,蔚姝笑弯了眼睛:“我刚从碧霞苑过来,你猜那边出了何事?”
屋里又恢复寂静。
蔚姝习惯了温九的沉默,也不与他计较,续道:“方才东厂来人了,把尚书府都包围了,先来了一批人闯入绯月阁挨个搜查了一遍,还好他们没有查后院。”
她自个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续道:“我跟着他们去了碧霞苑,你猜怎么着?范姨娘藏起来的几箱珠宝被东厂的人搜走了。”
说到这里,蔚姝开心的笑起来。
她原还想着让温九帮忙偷走范姨娘藏起来的珠宝,让蔚昌禾与范姨娘生出嫌隙,温九不帮,她还愁着该用什么法子,没成想东厂这次倒是帮了她的大忙。
“这群阉狗可算办了一件好事。”
蔚姝笑着提壶给温九续茶,却见温九将茶盏倒扣在桌上,身上冒着森森寒意。
她怔住:“怎么了?”
“困了。”
谢秉安站起身,冷漠的态度显然是在赶人。
蔚姝:……
她仔细看了眼温九,他垂着眼,眉眼间似是笼着阴郁的气息,看得人心里莫名发怵。
这人好端端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前院了。”
蔚姝放下茶壶起身离开,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云芝和董婆婆。
谢秉安走到窗边,漆黑的眸落在走在雨幕中的蔚姝身上。
女人的衣裙被潮湿的风吹得往后飘曳,她捋了捋划过手腕的袖子,从后院拐角经过时,被风吹起一侧的长发,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
谢秉安摘下延伸在窗边的绿叶,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