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姝色-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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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她冷声质问。
蔚芙萝转过身看她,灯笼里散着幽暗的光,朦朦胧胧的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眉眼下笼罩了一层阴影:“你不是?想知道你娘葬在哪儿吗?那让我娘亲口告诉你。”
蔚姝抿紧唇畔,后退两步,浑身充满戒备:“我不会再信你。”
她转身就走?。
蔚芙萝忽然冲上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沾着药水的帕子捂住蔚姝的口鼻,蔚姝只觉身上的力?气在迅速流失,不过一息间就晕倒在地。
蔚姝是?被冷水泼醒的,她摇了摇昏沉发疼的脑袋,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感觉到手脚传来异样,她挣扎了一下,才?在偏暗的光线里看清自?己的手脚都被捆绑着。
“醒了?”
蔚芙萝扔掉木盆,蹲下身捏住她的下额让她看向躺在榻上的人:“你不是?想知道你娘葬在哪吗?那我就送你下去问我娘吧。”
蔚姝这才?看清那榻上之人是?范蓉。
仅仅只是?一个侧面,她就能看出范蓉瘦了一大圈,而且手臂与腿的姿势很怪异,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躺着,有点像…像木偶被人折断了四肢。
想到这个可能,她身上乍然间起了一层冷汗。
蔚芙萝从桌上拿出一条白绫缠在蔚姝的脖子上,脸上的笑容阴狠狰狞,眼底透着病态一样的疯狂:“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张脸,你靠着这张脸先?是?勾搭宴世?子,现在又勾搭潘督史,使东厂的人护着你,我们都姓蔚,凭什么你拥有的永远比我多?我究竟比你差在哪里?”
白绫绕在脖子上,让蔚姝想到了上一次悬梁自?尽的痛苦。
她忍着心悸,道:“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蔚芙萝悲戚的大笑,眼角猩红,泪珠从眼睫上落下,她恨恨的瞪着蔚姝:“在决定好杀你之前,我就没想过要活下去!”
“你知道我今夜为何如此?偏执吗?”蔚芙萝恨恨的笑:“陛下下令,要将我和亲到蛮夷之地的北拓,那里的男人野蛮粗俗,兄弟共妻,以生肉为食,以杀人为乐,他们没有一国礼法,只有嗜好杀伐的首领,把我嫁去那里,无异于?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娘不顾侍卫阻拦,去求爹救我,可是?爹当着我的面,把我娘活活打死了!”
蔚姝眸底溢满震惊。
蔚昌禾冷血无情的面孔她早已看清,她震惊的是?,陛下怎会忽然对尚书府下这道命令?还偏偏指定蔚芙萝?
脖子一紧,呼吸瞬间被外?力?阻隔。
蔚姝难受的咳嗽,脸色涨红,眼睛里开始充血,蔚芙萝咬牙恶狠狠的看她:“爹既然不救我,那我也?就拉着你们所有人一起死,想把我嫁到北拓,做梦!”
眼前狰狞的面容开始模糊,蔚姝眼眶里聚满了生理?性的眼泪,紧闭的屋门被外?力?撞开,屋子里走?进来一人,眼前的蔚芙萝惨叫一声,身子毫无预兆的撞在一旁的墙壁上。
蔚姝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熟悉冷俊的脸。
“温九…”
她喃喃呓语,眼睛闭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地上的人儿衣裳被冷水浸透,露出里面薄薄的小衣,鬓边的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脸色异于?往常的苍白,脖颈上红痕刺目,有些地方已有淤青。
谢秉安脱/下侍卫外?衫整个罩住蔚姝,抱起她走?出屋子,潘史与四名锦衣卫低头拱手站在外?面,潘史神?情紧绷,额头冒了一层冷汗。
蔚芙萝震惊的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一下子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潘督史怎会出现在这里?
绯月阁带着面具的奴才?为何也?会在这里?
而且,为什么潘督史与守在外?面的锦衣卫对这个奴才?这般恭敬惧怕?
他究竟是?谁?!
屋外?。
谢秉安平静的看着潘史,深邃幽冷的凤目里浸染着阴翳,冷厉骇人:“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
潘史瞬间跪下,连同锦衣卫也?跪在地上。
他道:“是?奴才?保护蔚小姐不周,请主子责罚。”
谢秉安道:“自?己去诏狱领罚。”
潘史低头:“是?!”
风声呜咽,漆黑的后院诡异冷肃。
“你、你到底是?谁?!”
蔚芙萝忍着胸腔里被撞击的剧痛,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屋门,被一名锦衣卫伸手拦住,押着她跪在地上,蔚芙萝挣扎不开,眼睛死死的盯着身上披洒着清辉月光的高大背影,即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仍是?不敢相信。
能让潘督史自?称奴才?的主子,大周朝除了那位只手遮天的掌印大人,还能有谁?
掌印不是?与杨家有仇吗?蔚姝身为杨家外?亲,掌印怎会放过她?
周围静的可怕,无人理?会蔚芙萝的问题。
潘史冷漠的看了一眼蔚芙萝,问道:“主子,蔚芙萝如何处置?”
谢秉安垂眸,看了眼蔚姝纯白无血的唇,眸底杀意昭然:“割舌断腿,明?日丢到北拓迎亲的马车上,派人时刻跟着她,我要让她活着抵达北拓部落。”
潘史颔首:“奴才?明?白。”
蔚芙萝看着面具男人远去的背影,浑身的血液刹那间冰冷刺骨,她挣扎着锦衣卫的钳制,试图往屋外?爬:“不要…不要,我知道错了,不要伤害我,不要把我嫁到北拓,我好歹也?是?蔚姝的妹妹……”
绝望的哭声响彻在屋内,十根手指扣在地上,鲜血淋漓。
潘史走?进屋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可笑的蔚芙萝,面无表情的吩咐:“打。”
“不要!”
蔚芙萝抓住潘史的衣角,抬起头一张哭的花乱的脸,害怕的摇头:“潘督史,饶过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把我嫁到北拓,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把我……啊!”
凄惨的呜咽声惊心刺耳。
蔚芙萝跌在地上,双手捂着嘴,血从她的指缝里溢出,瞬间染红了五指,潘史冷漠的将剑插/回剑鞘,吩咐锦衣卫:“打断腿,让人轮流守着。”
一记重响落下,紧闭的屋门里传出骨头断裂的脆响,呜咽声只响了一下又归于?夜的宁静。
翌日。
北拓的马车晌午从尚书府门前出发,蔚姝则是?下午醒的,一睁开眼就觉得脖子疼,嗓子也?疼的发紧,她看着熟悉的帷帐,后知后觉自?己还活着。
她依稀记得,昏迷前看见了温九。
“云芝…”
声音一出,沙哑的厉害。
云芝从外?面进来,见到蔚姝醒了,高兴的端着水过去喂她:“小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蔚姝坐起身,捧着茶盏喝了两口,每咽下一口,喉咙都像是?被尖刀刮过一样的疼,她想起温九,便问出心中疑虑:“是?谁把我带回来的?”
云芝道:“是?温九,昨晚小姐不见了,奴婢和董婆婆找了所有地方都不见小姐,正好撞见温九回来,就把小姐失踪的事?告诉他,没过多会儿他就抱着小姐回来了。”
想到昨晚小姐奄奄一息的惨状,云芝就难受的心梗:“小姐,奴婢以后每晚都守着你,再不会让昨晚的事?发生了,你不知道昨晚找不到小姐时,奴婢都想一头撞死了自?己。”
“温九呢?”
蔚姝问。
云芝道:“他又出去了,奴婢一早上都没见他人,对了小姐,还有一事?,二小姐并不是?要与长安城的哪家公子成亲,而是?要和亲到北拓,晌午北拓的马车过来接走?了二小姐,只是?很奇怪,二小姐不是?自?己走?出来的,而是?被锦衣卫抬出来的。”
蔚姝捧着茶盏的手冰冷僵硬。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尚书府发生了这么多事?,先?是?她被陛下钦定妃子,娘因此?事?病逝,后范姨娘母女又落个如此?下场,蔚昌禾几次出入东厂,祸事?缠身,如今也?落得个孤家寡人的地步。
她抬手摸着发疼的脖子,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可怕的直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推化这一切,那只手的主人最终目的会不会就是?让尚书府走?入覆灭?
蔚姝在榻上躺到晚上,脖子疼的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咽口水嗓子眼都疼,晚膳也?只随便吃了几口。
房门“叩叩”响起。
蔚姝道:“进来。”
她闭着眼睛,听到门被推开,脚步声朝她这边走?来,沙哑着声音:“云芝,温九回来了吗?”
“小姐找我何事??”
脚步声在榻边停下,熟悉的声音是?一惯的清冷。
蔚姝猛地睁开眼,看到温九站在榻边,高大挺拔的身形挡住了桌上银烛散着的光线,他的脸隐匿在暗影里,眉眼凉薄幽深的看着她。
“你这几日去哪里了?”
她坐起身,动作太快,牵扯到脖子的伤,疼的吸了口凉气。
谢秉安坐到榻边,取出一枚白色的瓷瓶:“去鬼市处理?私事?,小姐抬下头,我为你涂药。”
蔚姝注意到他手上又多了一个白色瓷瓶,她看向妆奁,上面放着同样的药瓶,正是?他之前送给她的,没想到他身上还有药效这般好的奇药。
想到前几次涂药时的尴尬与异样,她喃喃低语道:“你、你放那吧,我待会让、让云芝帮我涂。”
谢秉安指腹沾上药膏,目光微凉的看着她,薄唇轻启。
“抬头。”
蔚姝:……
见他如此?,蔚姝泄了气,微微仰起脖子。
温热的指腹沾着冰凉的药膏涂在肌肤上,凉与热的冲击感直击蔚姝的心扉,她呼吸开始紧绷,搭在薄被边上的双手也?紧张的蜷紧。
温九离她很近,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道温九平缓的呼吸落在她的肌肤上,温温的,痒痒的。
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谢秉安垂着眸,眼底盛着愠怒,手上的动作没有刻意温柔,听到蔚姝低低呼痛的声音,他皱紧眉,冷笑嘲讽:“小姐跟蔚芙萝去后院的勇气哪里去了?”
蔚姝:……
她抿紧唇畔,心中的异样被温九的嘲讽和伤口的疼驱散,眼睫一烫,眼底跟着就泛起湿润,声音娇娇的可怜:“我以为她会说出我娘葬在哪里。”
“小姐还是?信不过我?”
谢秉安收起瓷瓶,取出帕子从容的擦拭每一根手指,不曾抬头看蔚姝一眼。
他身上的气息平静淡漠,蔚姝竟听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在生气,犹豫了一下:“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怕我的时间来不及,一时情急才?着了她的道。”
“对不起。”
她抬眸看他:“给你添麻烦了。”
谢秉安懒散的掀了下眼皮,眼尾的凉薄比夜里的月色还要渗骨,他扯了下唇角,笑意未明?:“是?有点麻烦,不过比起给你收尸的麻烦要简单一些。”
蔚姝:……
她压根就不能指望从温九嘴里吐出什么好话来。
脖子抹过药后,减少了许多疼痛,伤痕处凉飕飕的,舒服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些。
谢秉安看她脸颊有了些红润,将帕子收起来:“你安心睡罢,你娘尸骨的埋葬地我已经找到了,明?日带你过去。”
蔚姝震惊抬头看温九,动作太大牵扯了脖子的伤,她顾不得疼,噌的一下跪在榻上,不敢置信的问:“真的?!”
谢秉安淡淡道:“嗯。”
听到这个消息,蔚姝终于?松了一口气,氤氲在眸底的泪雾也?松快的落下,划过脸颊滴落在榻边。
娘找到了,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
等入宫后,她也?可以毫无顾虑的揭发蔚昌禾了。
谢秉安抬手揩去她脸上的泪,指腹在她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擦过,在蔚姝心里带起一丝难以抑制的酥麻,她眼睫轻颤,耳尖泛起淡淡粉色。
“哭多了,眼睛会肿跟的核桃一样。”
谢秉安收回手,看着蔚姝瞬间僵住的神?色,眸底掠过难以察觉的笑意。
翌日一早,马车朝着禹金山出发。
蔚姝坐在马车里,紧张的手心都冒着薄汗,温九说找到了娘埋葬的地方,她一夜辗转难眠,一直在想到底是?真是?假?
马车到达禹金山已是?晌午,她让云芝在禹金山附近找了几户人家的男子过来帮忙迁坟,她跟着温九来到禹金山的山脚下,在一片竹林中,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坟堆,坟前立着一座墓碑,上面刻着杨氏之女四个字。
蔚姝跪在墓碑前,眼圈发红,眸中含泪,她仰头看温九:“你是?如何找到的?”
谢秉安垂眸看着坟墓:“我自?有法子,小姐只需知道里面的尸骨是?真是?假。”
两刻钟后,云芝带着四名身着粗布的汉子过来了,他们按照蔚姝的指示,挖开坟,抬出里面的棺材,用工具撬开,一股恶臭味从棺材里散出来,四个汉子屏着气息,不似寻常农家汉子,好似习惯了这种腐臭的味道。
蔚姝忍着腐臭的味道走?进棺材,看到棺材里的尸体已经腐烂到认不出原本模样,可尸体的手腕上带着一对血玉玉镯,那是?娘成亲时,外?祖父亲自?给她带上的。
这个就是?娘!
蔚姝浑身一软,被温九搂住腰肢稳住,她转过身用力?抱住温九,将脸紧贴在他坚硬紧实的胸膛上,任由泪落下眼睫。
“谢谢你。”
“温九,谢谢你。”
她用力?的、感激的抱紧他。
谢秉安身躯有一瞬的僵硬,他抬手在蔚姝发间揉了揉,薄唇在她的发髻上轻轻擦过,让鼻尖充满她身上独有的馨香气息。
蔚姝派人将娘的棺材抬到杨氏祖坟安葬。
天色有些暗了。
她跪在杨老?将军的坟前,红着眼道:“外?祖父,宁宁把娘带来了,娘这些年受尽了委屈,你们见到她,可要好好疼疼她。再过十日宁宁就要入宫了,以后怕是?都没机会再来看你们了,不过在宁宁入宫前还会再来一次。”
蔚姝磕过头,手心撑在地上,额头压在手背上,哭的抽噎不止。
等哭够了,她又跪到杨卫钊坟前,擦去眼泪,笑道:“舅舅,宁宁再过不久也?会与你们团聚的,你一定要准备好我爱吃的,不然等我过去,一定会让外?祖父打你的。”
她没有能力?找谢狗报仇,那就入宫后,将蔚昌禾干的事?告诉皇帝,与蔚家来个同归于?尽。
如此?,也?算是?完成了一桩事?。
谢秉安站在杨岳武的坟前,垂眸看着墓碑上的字,清冷的声音浸着雨幕的冷意:“你可有想过为杨家平反?”
蔚姝哭声一顿,转头看温九,挂在眼睫的泪珠与雨滴一同落下,声音冷而恨:“皇帝昏庸无能,沉迷女色与长生之道,大周朝都掌在谢狗手中,他只手遮天,狠戾无情,专以杀忠臣良将为乐,你说,我该找谁为杨家平反?”
那张娇容在雨中如夭折的海棠花,凄零破碎。
女人眼底流露的出的浓浓仇恨,让那张娇容显出几分凌厉。
谢秉安垂下眸,看着潮湿的地面。
第一次无言。
雨势渐大,蔚姝缓过来沉痛的心情,与温九走?出杨家祖坟,准备上马车时,听温九问了一句:“如果我能给你换个身份,杀了蔚氏一族,你可愿意跟我走??”
蔚姝怔住,抬头看着温九认真的神?色,内心掀起波澜。
“我也?可以为杨家平反,把你想走?的路走?下去。”
雨落下,蒙住了视线。
她透过雨幕看着对面的温九,男人脸上的神?色平静且认真,不似玩笑,明?明?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他却给她一种承诺。
蔚姝内心止不住的颤动,随后怔怔的低下头,特意避开温九漆黑的眸。
“我……”
“想好了再答复我。”
谢秉安堵住她的话,朝她伸出手:“上车罢。”
蔚姝犹豫了一下,将手搭在他那只扎着护腕的小臂上走?进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的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