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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宦宠姝色-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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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董婆婆伸手拦着蔚芙萝不让她进来,却被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如珊推到一边,蔚芙萝冷笑的斜了一眼董婆婆:“就你这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东西还敢拦我的路!”
  董婆婆气的攥紧双手,敢怒不敢言。
  云芝也气红了脸,可她们身为下人,都不敢与蔚芙萝叫板,把蔚芙萝惹了,范姨娘只会来绯月阁为难小姐,之前她们吃过不少这样的亏。
  蔚姝冷眼看着走来的蔚芙萝,袖下的柔荑用力握紧,反唇相讥道:“你倾慕宴世子却不得他的青睐,方才怕是看见宴世子从绯月阁出去,又在他那里受了气,故而才恼羞成怒来我里找存在感。”
  蔚芙萝眼里尽是被戳破后的恼羞成怒。
  的确。
  三年前爹把娘和她接回尚书府,她第一次看见宴世子时便倾慕于他,后来得知他与蔚姝之间有长辈定下的婚约,更是嫉妒不已。
  之前是杨氏抢走了爹,占据了尚书夫人名头十几年,她的女儿也抢了本该属于她嫡女的身份,这门婚约理该是她的,世子妃的名衔也是她的!
  是蔚姝从她头上抢去的!
  蔚姝趁蔚芙萝怒气当头说不出话时,继续愤言:“你平日里总说是我抢走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也不动脑筋想一想,如果没有杨家,何来今日的尚书府?你们母女又何来今日的荣华富贵与地位?是你口中疼你爱你的那个爹为了权势地位,向杨家隐瞒他与你娘的丑事,骗了杨家骗了我娘,利用杨家才走到如今的高位,你真以为国公府与我退了婚就能瞧得上你吗?长公主乃陛下长姐,其宴世子身份尊贵,莫说娶妻要女方世家清白勋贵了,就是纳妾,也得是个官员家的嫡女,而不是外室入门为小妾所生的庶女。”
  蔚芙萝最恨的便是别人张口闭口说她是庶女,且还是外室入门为小妾的女儿。
  这三年她暗地里不知被多少人戳过脊梁骨,若不是爹的权势摆在那,那些人怕是得指着她鼻子骂了!
  蔚芙萝一下子火气上头,又瞧见云芝手里拿着红的扎眼的请帖,那是入国公府的请帖。
  她想到宴世子来绯月阁时手里就拿着请帖,清隽的眉眼里都是温情蜜意,她在绯月阁外等宴世子出来,本想与他套套近乎说上几句话,哪成想宴世子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是你娘先抢走我爹的!早在乡下时我娘就与我爹就定下婚约,我爹得了一甲状元,即便没有你们杨家,他也能做到今日这个高位!”
  蔚芙萝越说越急,愈发的口无遮拦:“是你们杨家人厚颜无耻,一群莽夫逼着我爹娶你娘那个狐/媚子……”
  一巴掌重重落下,打断了蔚芙萝的话。
  蔚姝气的身子发抖,扬在半空的手还未收回:“外祖父与舅舅戎马一生,为大周朝守护了多少座城,为大周朝的子民平定了多少战乱,杨家引以为傲的功绩落在你口中,竟是一介莽夫!这一巴掌不打在你脸上,我都愧为杨家人。”
  蔚芙萝回过神来,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看了一眼蔚姝收回的手,顿时目次欲裂,抬手向前想要还击回去,云芝拦在蔚姝身前,硬生生挨下蔚芙萝的一巴掌。
  蔚姝把云芝拽到一旁,心疼的抚了抚她瞬间红肿的脸蛋。
  蔚芙萝一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一手怒指蔚姝:“活该你替我进宫去死,你若不死,难消我和我娘的心头之恨!”
  蔚姝一怔,秀眉紧皱,问蔚芙萝:“把话说清楚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替蔚芙萝去送死?
  难道这其中还藏了什么猫腻?
  蔚芙萝看着蔚姝迷惑的神色,得意冷笑,前一刻积压的怨气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满足:“左右你也不过是将死之人了,在你临死前就让你死个明白。宫里头定下入宫的人选原本是我,李道长算过我的生辰八字有助于陛下延年益寿,但宫里现在什么局势你应该比我清楚,陛下虽贵为天子,可皇权都握在掌印大人手中,宫里的人皆知皇后娘娘与掌印关系匪浅,我若进宫蒙得圣宠得罪皇后娘娘,哪还有我的活路?”
  蔚芙萝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之色。
  蔚姝捏紧双手,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问:“所以呢?”
  蔚芙萝啧啧摇头,言语里都是来自父亲疼爱她的炫耀:“爹心疼我,不舍我进宫送死,就在户籍上动手脚,把我们两人的生辰八字换了一下,所以——就是你替我入宫了。”
  蔚姝的呼吸骤停了一息,指甲险些扎进白嫩的掌心,眼前的人和物逐渐模糊,唯有蔚芙萝方才的话像是刺耳的响钟钻进耳朵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是爹换了我们的生辰八字。
  ——所以,你要替我进宫去送死。
  云芝和董婆婆也愣住了,她们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一层阴谋,老爷太可恶了!苛待夫人母女也就罢了,眼下竟还把小姐往火坑里推,简直枉为人父!
  “小姐!”
  云芝上前扶住即将晕倒的蔚姝,心疼的哭红了眼眶:“小姐,奴婢扶你进去。”
  董婆婆也跟过来,两人一块搀扶蔚姝进了屋里。
  蔚芙萝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爹和娘的嘱咐,让她把嘴巴闭严了,决不能让蔚姝知道此事,她若是闹个天翻地覆,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蔚芙萝也不敢再在绯月阁待下去,灰溜溜的跑了。
  屋里。
  蔚姝麻木的躺在榻上,望着轻纱帷幔的床帘,眼泪顺着眼尾落在两鬓,湿漉漉的杏眸空洞无神。
  她原本可以不用入宫的,娘也不会死的,可这一切都是蔚昌禾造成的!
  是他骗了杨家!
  骗了娘的感情!
  是他让娘死的不甘又痛苦,到死后也只给了她一具薄棺草草安葬!
  董婆婆恨恨的骂着,骂着骂着就哭了,和云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都在怒骂蔚昌禾不是人。
  蔚姝闭上眼睛,一股浓郁的悲戚涌上心头。
  杨家世代忠良,被奸宦谢狗害死,杨家真心对待蔚昌禾,他却在杨家人死后,对娘弃之如履,她自幼尊敬的父亲,自以为最疼爱她的父亲却是亲手将她送入火坑的罪魁祸首。
  她想,人活一世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尝尽亲情间最无情的背叛吗?
  这一瞬间,蔚姝心里的仇恨像野草一样疯狂滋生,她不想让蔚昌禾的计谋得逞,不想让范姨娘母女得意忘形,而解决这一切的根源就在她身上,只要她一死,整个尚书府的人都得给她陪葬!
  一直到晚上蔚姝都没出房门一步,午膳与晚膳也没用一口。云芝一直守在榻边,看着蔚姝睡了整整一下午,忍不住忧心。
  “小姐……”
  一张嘴就牵扯到半边脸的伤,疼的云芝嘶嘶嘶了好几声,蔚姝睁开眼,看见云芝红肿的脸颊,眼眶泛红:“让董婆婆给你抹点药,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再待会。”
  话罢,又闭上眼睛。
  云芝泄了气,道:“那奴婢在外面候着,小姐有吩咐随时唤奴婢。”
  她关门出去,望着夜空的一弯明月,心疼自家小姐的命苦。
  树荫葳蕤的后院,夜风吹的枝叶飒飒作响。
  两道身影从外墙跃入,谢秉安取下脸上的黑色面具:“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燕王与皇后可有来往?”
  东冶道:“有过一次,不过是燕王向皇后正常请安,是以奴才没提此事,此事是奴才的疏忽,奴才待会就去领罚。”
  谢秉安眸色微眯,指腹捻着面具的边缘:“让潘史仔细查,巡监司外或许还有皇后安插的眼线,万一出个差错,我们这段时间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
  东冶一怔:“潘史若是往坤宁宫的方向查,怕是会影响主子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和睦。”
  谢秉安冷笑:“本就貌合神离,何须在意甚多。”
  东冶闻言,道:“奴才明白了。”
  谢秉安将面具丢给东冶,正准备进屋,陡地听见前院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吵的人脑仁疼。
  他脚步一顿,皱眉看向前院:“去看看。”


第14章 
  东冶没一会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主子,是云芝与董婆婆,云芝被人打了,奴才听她们二人间的对话,是范妾氏的女儿蔚芙萝今天过来绯月阁与蔚小姐起了冲突,将蔚昌禾擅改户籍的事告诉了蔚小姐。”
  谢秉安看着前院的方向,平静的神色里窥探不到一丝除冷漠以外的情绪,只眼底的阴戾比漆黑的夜还要骇人。
  子时刚过,蜡烛燃尽最后一丝灯油,噗呲一声归为黑寂。
  董婆婆与云芝肩挨着肩,靠在柱子边上睡着了。
  屋里黑了一会,稍许的功夫又恢复亮色,一道纤细单薄的影子投在门窗上,静默的站了许久,才见一道黑影抛上房梁,又缓缓垂落。
  蔚姝站在绣墩上,双手紧紧抓着打成死结的白绫,眼底是决意赴死的决心,咬牙将头伸进白绫里。
  就这样吧。
  早晚都有一死,倒不如让自己死的有价值一点,能在死后拉上整个尚书府的人陪命,也算死得其所。
  蔚姝闭上眼,咬牙踢倒绣墩,没了绣墩的支撑,脆弱的身子孤零零的挂在白绫上,勒的脖子疼痛无比,呼吸也在一瞬间被外力阻隔,一张小脸憋得紫红,那种频临死亡的痛苦如排山倒海一样袭来。
  这一刻她脑海里想了许多,有云芝,有董婆婆,还有被她救下的温九。
  他说他要走,明日才回来。
  谁也没想到,今日的一面会是他们二人最后一次相见。
  一根银针凌空穿透门扇,刺破了紧紧绷直的白绫,被外力阻隔的呼吸瞬间回笼,蔚姝的身子也毫无预兆的朝地上坠去,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她还来不及喊痛,喉咙里就涌出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
  房门从外面推开。
  蔚姝抬起头,看向走进来的人,泠泠月光朦胧了男人昳丽的容貌,她微眯着眼盯了稍许才看清他的样貌,不由惊呼:“温……咳咳咳”
  一开口就是止不住的咳嗽声,几乎要把肺咳出来。
  谢秉安蹲下身捡起白绫握在掌心,他握的这一端是勒住蔚姝脖子的位置,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庆幸的是他今晚回来了,否则这抹即将消逝的余温不是在白绫上,而是在蔚姝身上。
  这个蠢女人,也只有她才会笨到用折磨自己的法子去对付敌人。
  蔚姝终于止住咳嗽,用手捏了捏疼痛的脖子,问道:“你不是说有事要去办,要明日才回来吗?”
  谢秉安掀起眼帘,冷冷看了蔚姝一眼:“明日回来给你收尸?”
  蔚姝:……
  难受阴郁的心情竟是被温九的一句话给气消了一半。
  她换了个姿势坐好,双臂抱膝,下额搁在膝上,一双杏眸湿漉漉的看着温九,眼睫上挂着泪珠,脸上淌着泪痕,脖颈两侧是被白绫勒过后的红痕,活像是被凌虐一番又被丢弃的小动物。
  谢秉安眉峰皱了一下,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垂眸看向手中的白绫。
  蔚姝眨了眨眼,娇软的嗓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温九,我今天才知道,最想让我跳进火坑的不是范姨娘,也不是蔚芙萝,而是那个带了十三年慈父面具的蔚昌禾,我原本不用进宫的,但他却为了另一个女儿,亲手把我送进火坑里。”
  话没说完,蔚姝就绷不住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顷刻间打湿了一小截袖子,抬起泪眼模糊的杏眸看着温九,这一刻俨然把他当成了倾诉对象:“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足以让尚书府所有人都掉脑袋的秘密。”
  谢秉安垂眸听着,平静的反应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秘密。
  “我娘死了,就死在圣旨颁下的那一天,临到咽气那个负心汉都没来看娘一眼,堂堂杨家将门之后,户部尚书之妻,死后只有一方木桌,一个灵牌和一具薄棺,死的悄无声息,埋的潦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被我爹埋在哪里。”
  蔚姝哭的浑身抽搐,在谢秉安给她递巾帕时,扑过去埋在男人的颈窝处大哭起来。
  突如其来的软香扑入怀中,谢秉安有一刹那的怔神。
  颈窝频频有着灼热的气息擦过,贴着肌肤的衣襟也感觉到了湿润,怀中女人哭的娇躯颤颤,浓重的鼻音模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凭什么我娘连死也是一种罪?”
  谢秉安轻轻环住蔚姝纤弱的身子,在她单薄的脊背上温柔的拍了拍。
  寂默无言。
  唯有蔚姝哭泣的可怜声。
  蔚姝哭累了,眼睛又红又干,狠狠发泄后,心里的痛苦与压抑也没有了白日里那般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绝望,她眨了眨眼,看了眼温九的衣襟被自己泪水打湿了一半,羞臊的红了脸。
  几次难堪都被温九撞上,细数下来,她这十几年的脸面都在温九面前丢尽了。
  蔚姝往后退开又坐在地上,低着头,抬手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泪,视线里出现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拿着巾帕的手指骨节修长如竹。
  “用这个擦。”
  “谢谢。”蔚姝迅速接过在脸上擦了擦,眼睛一直看着温九收回去的手,他的手很好看,与他之前所处的环境完全违和,单看这双手就给人一种矜贵凛然的感觉。
  谢秉安以为蔚姝在看他手中的白绫,眉峰拢着冷意:“人在绝境中有许多路可以走,不是只有一条死路,你的死只会换来敌人对你的嘲笑。”
  蔚姝指尖捏紧巾帕,脸上的绯色瞬间被苍白覆盖,她苦笑道:“可摆在我眼前的只有一条死路,不过是早点死与晚点死的区别罢了,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宫里头那位只手遮天的掌印吗?”
  她抬头看向温九,温九却低着头摆弄手里的白绫,语气清冷回道:“记得。”
  蔚姝道:“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大周朝这几年落在这奸宦手中,不知谋害了多少忠臣良将,其中就有我外祖杨家,杨家世代忠良,为大周朝戎马一生,立下汗血功劳,可再多的丰功伟绩都不敌那奸宦在陛下心里重要,他轻信奸宦,说我外祖杨家谋反,杀了杨家一百多口人!我沦落到这步田地,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谢秉安皱眉,压下眼底涌起的森森寒意,抬眼看向蔚姝:“你可有直接证据证明是那人所为?”
  蔚姝眼里都是恨意,愤恨道:“这件事整个长安城乃至整个大周朝的人都知道,还需要什么证据?!”
  谢秉安:……
  他敛了口气,垂下眼,狭长的眼睫遮住眸底的烦躁与不耐。
  蔚姝续道:“我是杨家外亲女,谢狗知道我的身份,我若进了宫,他又岂会放过我?与其进宫后被谢狗磋磨死,不如现在死了好,还能把蔚家拉下水,这样也死得其所。”
  谢秉安薄唇紧抿,两鬓青筋绷得极紧,手中的白绫“刺啦”一声从中断开。
  他有点后悔救下这个女人,方才就该冷眼看着她被活活吊死。
  “咦?”蔚姝捡起断成好几节的白绫,泄气的叹了声:“果然,人倒霉的时候连白绫都欺负我,难怪刚才我会无缘无故的掉下来,原来是这白绫不结实。”
  谢秉安:……
  他起身离开房间,蔚姝冲着他背影喊道:“温九,你做什么去?”
  “睡觉。”
  他怕再不走,会忍不住亲手捏断她的脖子。
  蔚姝看着地上散落几节的白绫,也没了自戕的决心,摸了摸被勒疼的脖子,绝望的窒息感在心里挥之不去,其实在临死的那一瞬间,她是有一点后悔的。
  温九有句话说的很对,她的死只会换来敌人对她的嘲笑,同样也会让在意她的人难受悲伤,是她今日被蔚芙萝说出的真相击垮了心房,脑子一根筋钻进了死胡同,差点铸成大错。
  也是她考虑不周,她若死在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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