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请闭眼-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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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要努力赚钱努力配音啊,等《凡尘》上线,我立马给你接个新活,让你替我赚钱去。”
“……”
林循没察觉他微妙的沉默,说着还开始井井有条地盘算起来。
“这房子我买的时候价格不高,一个月的房贷是一万六,咱俩一人一半,那就是八千……目前你的粉丝数已经破万了,近期来接触的剧本、文娱公司有好多,只要你多接几部剧,我多导几部剧,咱俩一起还个房贷,轻轻松松。等把这套房子还完,如果未来咱们想再换置更大的,也会轻松些。”
“……”
林老板掰着手指头,缓缓勾起唇。
汤欢总说她这人活着没奔头,没爱好、不享乐,不知道她赚钱是为了什么。
她从前也不知道。
只是抓着一件自己还算感兴趣、觉得有那么点意义的事,打发掉余生漫长的时间。
但现在,她好像不这么觉得了。
她说完未来五年的规划,却察觉身边的人一直没吭声,面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搁在沙发上的平板还亮着屏幕。
林循随意地瞄了眼屏幕,几秒钟后,瞳孔震动着坐起来。
她忍不住拿过那平板。
屏幕上是昼山绵江北岸一处新开发的中式庭院豪宅区的售房资料。
看这位置,恰好毗邻昼山城中最贵的别墅区,临江阁——她听汤欢说过,这次在南漓遇到的那位投资商,被她誉为女强人的郑总,住的就是临江阁。
林老板匆匆扫了眼第一页面积最小、位置也最偏的那套独栋别墅,看了眼价格。
最低配的,也能抵十套她现在的房子。
而其中最中心的那套,院子恐怕开个跑马场。
连标价的位数她都数不过来。
“……”
林老板看了眼那些别墅的效果图,又抬头看了眼沈郁,视线机械地来回切换着。
好半天后,她挣扎着说了句:“那个……就是说……你刚刚一直在看这个?你想要这个婚房?”
沈郁不置可否,只低声问她:“不说我,我只能看个介绍和面积。你呢,更喜欢哪一套?靠江边的风景好,中心的安静,都有可取之处。”
“……”
林老板眼里哪能看到样式,那标价已经快闪瞎她的眼了。
她喉头上下滚动着,为难地说道:“沈郁,你这心愿,咱们能不能暂缓?”
简直比周洲整天嚷嚷着想在三十二层写字楼办公还让她头疼。
“要不,列入我们未来十五年的规划?……十年?”
林循见他满脸严肃却不吱声,心下暗叹,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要。
她咬了咬唇,沉思了一会儿,片刻后认真道:“行,你的诉求我知道了。就是我脑子被这串数字刺激得有点乱……你等我想想。我先去冲个澡冷静冷静,回来咱们再商量这事儿的可实施性。”
“……”
良久后,沈郁不动声色地关了平板,忍不住抬手摁了摁眉心。
好像装穷装太狠了……可怎么掉头啊?
他本就没打算一直隐瞒。
之所以到现在都没说,一是前阵子关注点一直在她的身体和心理问题上,时间长了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其二呢,她之前总说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正值恋爱初期,沈郁自然避免提及这些,反而把人推远。
还有一个顾虑,则是因着《凡尘》还没上线。
他私心里认为这部剧的制作非常精良,不愿在上线之前就让它冠上“千寻出品”的虚名,反而喧宾夺主,令人忽视了剧本身的闪光点。
他对这部剧有信心,相信它能够凭借自身的高品质出圈。
“一只夜莺”值得。
这也应该是林老板真正想要的。
原本这样的打算没什么毛病,他亦想好了等尘埃落定后,两个人感情更稳定些,再徐徐图之、一层层地剥掉马甲。
总之不能让人跑了。
但变故就在于,他们领证了,再瞒下去该出事儿了。
一切突然迫在眉睫。
沈郁缓缓吐出一口气,摸索着拉开一旁茶几的底层,拿出那两份还没捂热的结婚证。
他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头疼地叹了一声。
到时候,她不会认为,他是在骗婚吧?
…
昼山城西边郊区,龙湖南岸伫立着一座庞大的监狱群。
厚而高的灰白围墙将整个建筑群重重围住。
探视时间刚过,赵桅低着头从斑驳的铁门出走出来,寻到路边停车场里自个儿的车,拉开驾驶位的车门。
他没有立马开车,反而摇下车窗,隔着灰蒙蒙的路灯,回望着群山下巍峨的监狱群。
三层楼高的监舍楼像个巨大的厂房,里面分隔出一间间几平米大小的格子间。
其中有一间,关着他父亲。
过去的这些年里,他从来没来探视过他。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赵桅收回视线,忍不住拉开储物夹,摸出包烟,点了一根抽起来。
烟雾袅绕,他却越抽越烦,整个人像是被指尖的那点猩红燃着了一般。
许久后,烟蒂渐渐熄了,就在他要去摸下一根时,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记录,是王素梅。
赵桅面无表情地接起来,还没出声呢,对面先传来嘶哑又尖锐的骂声。
“赵桅,你上哪儿去了?你是不是报警了?今天警察来家里调查了。”
王素梅有点歇斯底里,恼羞成怒般讲了几句很难听的脏话,“我都跟你说了,我那是犯病了胡言乱语,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畜生——”
赵桅直接打断她:“我在龙湖监狱,我刚刚去见赵一舟了。”
他懒得跟她废话,省去了所有的过程,只冷冷说道,“他全招了,也说了会出庭作证。”
王素梅的所有咆哮和尖叫都在这瞬间戛然而止。
像根崩断掉的皮筋。
半分钟后,她急促地呼吸着,伴随着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不可能,老赵不可能招认……他都快出狱了,你在骗我。是不是还想来套我的话?杀人的就是赵一舟,就是他,你想做什么?你想害得我们全家不得安宁吗?你个不孝的东西。”
赵桅停了片刻,只说了句:“你还知道,我也是你儿子啊。”
他淡淡说了这句,便挂断了电话,没再停留,抬头看了眼象征着团圆的圆月,趁着夜色往城市里开。
他从记事起就知道,王素梅很偏心。
赵帆是她眼中的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而他呢,只是一个意外。
——因为王素梅流产太多次,再做一次人流会有危险,所以不得不生下来的,意外。
赵桅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次被赵帆骗着吃了一条毛毛虫,那令人作呕的触感,他到现在都记得。
然后王素梅知道后,却只说赵帆是在恶作剧。
又是恶作剧。
这样轻飘飘的三个字。
所以赵桅几乎不再告状。
他知道,告状没用的。
在赵桅的记忆里,八岁之前,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唯一在意他的,只有赵一舟。
他会在开完会后,抓一把会议桌上的巧克力带回家偷偷带给他,因为家里的所有零食都是王素梅专门挑的、赵帆喜欢的口味。
也会在王素梅让他穿哥哥的旧T恤上学时,带他去买他喜欢的、胸前印了奥特曼的新衣服。
后来他被寄养到舅舅家。
赵一舟时常去学校探望他,每次来,都会给他带很多故事书、五花八门的文具。
他让他好好学习,要他将来有出息。
也给他讲一些浅显的做人的道理。
赵桅还记得,初二那年,他和班里一个男生闹了矛盾,打了架、挂了彩。
班主任说要联系家长的时候,他不敢让舅舅舅妈失望,生怕给他们添麻烦,便将电话打给了赵一舟。
他怒气冲冲地赶过来,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压着他的头让他给对方道歉。
逼着他发誓,以后不再做违反校规的事。
所以赵桅一直不能理解,这样的父亲,会杀人。
他原谅不了他,从来没来看过他,就当作自己没有这个父亲。
除了今天。
车子拐过一个弯,轮子压过山道上凹凸不平的坑洼,溅起半人高的积水。
赵桅盯着前方荒草丛生的路,小心翼翼地开着。
今天赵一舟起初是不承认的,跟王素梅一样,他咬死了是他杀的人。
任赵桅怎么劝说,如何讲理,甚至歇斯底里地咒骂,赵一舟始终咬紧牙关,对当年的事闭口不谈。
听说赵帆那边更是混不吝,拿测谎仪都审不出半句真话。
他们一家三口背负着一条人命,默契十足地结伴走在漆黑的道路上,仿佛“负重前行”的苦行者。
就好像一条歪路,只要闭着眼睛结伴走到黑,就会成为康庄大道。
后来,赵桅嘴皮子说干,完全没了任何劝说的意图。
他转而说起了一些从没跟家里提过的不相干的事。
他们不会在意的事。
“跟你说一下,我去年大学毕业了,北霖理工。还不错的学校吧,是985,是你要我有出息的。”
“我虽然过了保研线,却在公示前夕被撤掉了名额。”
“我也想过考公或者考编,回昼山当个物理老师也好,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物理……班主任很直白地跟我说,我考上了也过不了背调。”
“因为一直以为能保研,我错过了去年暑假秋招的机会,找了半年工作,现在只能在一家外包公司干私活。我的领导是我们同班同学,上学那会儿GPA比我低将近1个点。”
“上个月赵帆被抓上了新闻,交往了三年的女友起初还安慰我这不关我的事,可后来有一天,她忽然跟我提分手了,一点预兆都没有。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
“那次陪妈去精神科,我也做了个心理测试。微笑型抑郁症、讨好型人格,都是重度。医生说,应该有好多年了。”
“你知道,这些都是为什么嘛?”
赵桅颓丧地看着他。
平直的眉心失去了所有愤怒与挣扎,写满认命。
探监的时候不让抽烟。
他只拿了一根在手里,没点燃,时不时去闻两下,像个被逼到绝路的瘾…君子。
“我以前总劝自己,你做了这样可怖的事,害得人家家破人亡,活该坐牢。我又偏偏是你儿子,是花你的钱、受你的荫庇长大的,那这些惩罚,就该是我的。”
“但我现在知道了,压根不是这样。”
他盯着赵一舟的眼睛,漠然地问他。
“你们两个是‘伟大’的父母啊,为了保护你们的心肝宝贝,不惜赔上一切,真是‘可歌可泣’……那我呢?”
“我就活该吗?我也才二十四岁,我就该死吗?”
他说完便拎了外套往外走,在走廊里抽了半个小时的烟。
直到狱警告诉他,赵一舟在探视间里直挺挺坐了半个小时,又是哭,又是扇自己耳光,又是笑……像是同王素梅一道疯了。
他回去便招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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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我们真的火了。◎
淋浴间里; 林老板机械地把浴球上蓬松的泡沫抹到发上,十指舒展开,轻轻揉搓着发根。
她闭着眼; 任氤氲的水汽蒸腾着。
被那串数字戳到的大脑; 在这样温暖的雾气中反而清醒了几分。
从昨晚他飞去南漓找她,到现在才不过二十四个小时,但这天仿佛在她的生命中被拉得很长。
像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分水岭。
从前她总不认为人的生命是多崇高的事,也不认为她的人生有什么必须过好的意义。
她从十一岁开始便丧失了自己的意义。
这么多年来,除了寻亲、为爸爸讨回公道、努力生存之外; 其他的所有空隙,只需要潦草填埋、糊弄过去就好。
她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这个世界是一场戏,那么她一定就是其中为了铺垫悲剧色调而被捏造出的,面目模糊的群演。
永远得不到命运的一笔垂怜。
直到昨晚。
林循在回来的航班上睡了一觉,不期然梦到了十七岁的她和沈郁。
梦里没有那些糟心事; 她是个像程孟一样在昼山长大的女孩子,从小衣食无忧、备受宠爱。
是她曾经羡慕甚至仰望的人生。
沈郁也没经历过车祸。
他们两个都顺利读完了高中; 从一中毕业了。
梦里的她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亦交了不错的男友; 过着富足、平稳的生活。
他呢,依旧上了昼大; 毕业后继承了沈氏; 娶了一位同样优秀的妻子。
他没有因为车祸坐在她前桌; 亦不曾被她吸引。
她没有借过他发带,更不曾因为自卑还给他昂贵的钢笔。
梦里; 她没有省下路费给她买mp3的爸爸。
也没有夜夜为她打扇; 拉着三轮车烤串供她上学的奶奶。
像是一个她曾经期许过的平行世界。
温馨、安稳、真善美。
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好像一点都不开心。
总觉得缺了很多东西,让她觉得心慌难忍、无法适从。
直到挣扎着梦醒了,恍惚间看到他垂眸坐在身边,手里拿着泛着冷光的平板。
他没有发觉她醒来,依旧在忙自己的事。
旁边的乘客开了暖黄的读书灯,光影打在他挺直鼻梁和浓密眼睫上,映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林循坐在旁边看着他许久。
直到飞机经过一片气流,开始颠簸。
那瞬间她心跳如鼓,生平第一次胡思乱想,担心航班会像空难纪录片里那样,直直地掉下去。
在那漫长的五分钟的颠簸中,她第一次察觉,她想继续活着。
想跟他一起,活过他口中的六个十年。
她想通了,她这样的人生也很好。
想想虽然这么多年都很苦,但起码,她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和奶奶。
还有最好的他。
会在山风里、烟火下告诉她心动是什么样,也会风尘仆仆连夜赶来、告诉她“我爱你也是常态”的他。
可是,那他呢?
他应该,还是有遗憾的吧?
林老板揉了揉自己满是泡沫的头发,想到刚刚平板页面上那些昂贵精致的房子。
他小时候,就是在那种房子里长大的吗?像个城堡。
就像她小时候得到过的那些洋娃娃、蜡笔和小书包,后来又没有了。
总是会有遗憾的。
……
等洗完澡回到客厅,林循见沈郁姿势散漫地坐在沙发上,平板搁在一旁,正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便打着呵欠催他去洗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