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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夜莺请闭眼-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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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
  她眨了眨被风吹得泛红的眼睛,手指慢慢蜷起来。
  要不,就这样算了?
  刚刚那十五分钟,就当作给他的惩罚好了。
  …
  沈郁家在江边。
  占地面积很大,草坪中央还有一块巨大的游泳池,此刻填满了雪。
  林循跟着走进玄关大门,看了眼客厅直通到顶的穹顶,脚步局促地顿了顿。
  门口铺着一整块厚实的米白色地毯,她看不出材质。
  她把雨伞留在门外,脱了鞋,打算光脚走进去,却忽然瞥见打开的鞋柜里放着一双崭新的拖鞋。
  竟然和先前她买的那款情侣拖鞋是一样的款式。
  沈郁弯下腰,手指摸到那双拖鞋,拎出来,拆了包装放到她面前。
  林循默了片刻,换上拖鞋往里走。
  客厅里坐着几个人,此刻无一例外都好奇地往门口张望。
  林循抬眸,对上他们的视线。
  其中有两位她都在网上看过照片。
  一位是赫赫有名的杨勘导演,另一位则是纪非。
  他们本人都比照片看着更年轻一些。
  沈郁牵着林循往里走,边跟他们介绍:“林循,‘一只夜莺’工作室的老板兼导演,也是我太太。”
  又向她介绍其余人:“循循,这是杨勘导演,纪非老师。方忖和苏世城,我的两个助理。”
  林循礼貌地点头问候。
  杨勘听到她的身份,有些惊讶,站起身同她握手:“原来是《凡尘》的林导,没想到这么年轻啊。这部剧我听了,真的很惊艳,我起初还以是哪个老同行披了马甲呢。不知道林老板有没有计划做影视剧的配音导演?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合作。”
  林循想了想,温声婉拒:“目前我们工作室还是把重心放在广播剧领域,不过我记得杨导曾经是做电台出身,未来如果杨导对做广播剧感兴趣,我们可以合作。”
  “行,”杨勘点了点头,“这两天听完《长耀》更新,又听了《凡尘》,我还真挺怀念声音艺术的。等我拍完手头这几个本子,再找林老板聊一聊。”
  林循颔首。
  杨勘又跟她寒暄了几句,问她是哪里人,在得知她是青原人后,讶然看了眼沈郁:“你们两个跟青原还真有缘分,我第一次遇到沈郁,也是在青原,哪会儿他还不到二十?”
  还没等林循反应过来,纪非抢先问道:“杨导,网上不都说,你是在咖啡厅遇到千寻的吗?都说你当初在找箫珏的配音演员,在业内谈不拢价格,结果偶然在咖啡厅听到千寻的声音,惊为天人,死缠烂打要到了联系方式。”
  “我是在青原省会机场的咖啡厅遇到他的没错,但什么叫死缠烂打?”
  杨勘黑了脸,扫了眼沈郁,正色道:“我问了一遍,他就同意了,这叫互相成就,行么?”
  沈郁挑了挑眉,没反驳。
  林循却有些惊讶,她也听过网上的八卦,说杨导和千寻是在咖啡厅偶遇的,但没想到是在青原。
  他当时去青原做什么?
  不过他的事,她知道的本就不多。
  也不奇怪。
  林循没再问,由着沈郁带她坐到靠近餐厅的双人沙发旁。
  沙发很软,她坐进去,整个人像是被包进了柔软的丝绒布里。
  耳边是细碎压低的谈话声。
  她脱掉外套,静静地环顾着周遭的一切。
  这房子真的好大。
  仅这靠江的客厅,就比她盛霖苑的家要大了。
  客厅一角有个巨大的壁炉,壁炉旁放了一整架叠得齐整的木料,燃烧时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这种取暖的方式看似原始,却和她经历过的截然不同。
  她小的时候,家里灶膛也烧火,青原的冬天零下十多度,不烧炕会冻死人。
  奶奶是不会把整块的木头或者煤放进去烧的,太奢侈。通常都是捡些干燥的碎草料,或者干稻草,里头混些碎霉。
  热气顺着烟道烧热整个房子,等睡着后又慢慢凉下来。
  整个冬天,都在被冻醒却不会冻死的分界线捱过来。
  ……
  客厅旁边是餐厅。
  这房子大概是设计给一大家人住的吧,餐桌很长,有十来个座位。
  其上摆了长长的桌布并烛台。
  林循悄悄想着,这么长的桌子,不会又是那什么黄花梨吧?
  她收回目光,眼皮很沉,渐渐有了困意。
  等醒来之后,人都走光了。
  林循发现自己身上盖了条厚实的毯子,正蜷缩在沙发里,双脚靠近暖烘烘的壁炉。
  而脑袋则枕着个结实又柔软的“枕头”。
  她恍惚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某人的腿。
  他将平板搁在面前的茶几上,正戴着耳机听着什么。
  林循瞄了眼屏幕,是一个电子项目书。
  陌生的场景、陌生的人。
  她蓦地坐直身子,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几寸。
  “醒了?”
  沈郁摘掉耳机,伸手过来摸了摸她肩膀,才发现她离得有点远。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她没回应,呼吸声逐渐与他的重叠。
  大概半分钟后,眼前的男人慢慢皱了眉,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你不开心。”
  从那通电话开始,她的情绪就不对。
  但他只以为她这几天太累了。
  林循回过神,摇了摇头,语气依然很淡:“没有。”
  她想过分开,但狠不下心,所以就想着算了,自己消化消化好了。
  昨晚既然阴差阳错地翻篇了,那就翻篇了吧。
  他沉默了几秒钟,又问:“没撒谎么?”
  林老板张了张嘴,终究没吭声,她很难再撒一次谎。
  沈郁忽然叹了口气。
  他靠近她一些,伸手轻轻掰过她的肩膀,又去触摸她柔软的面部肌肉、骨骼、轮廓。
  摸了一整圈后,他挫败地松开手,额头轻轻抵着她锁骨,双手圈住她:“做不到的事好多。”
  林循下意识地问:“做不到什么?”
  他眉骨眼眶处曾经的疤痕贴着她脉搏,闷声道:“就像你刚刚说的,你如果不想让我找到,那我就找不到你。”
  “以及现在,我看不到你的表情,也摸不出什么名堂。所以……”
  他缓缓吸了口气。
  “……你要是不想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在难过。”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迟到啦!


第72章 
  ◎我很爱你的。◎
  窗外已是黄昏; 他没有开灯的习惯,所以室内很暗。
  壁炉里的篝火燃得安静。
  林循垂眸看着眼前的人。
  他此刻低垂着头颅,额头抵着她脖颈; 那样子是平时从未见过的; 偃旗息鼓的挫败。
  她的心尖像是塌了一块,喉头微哽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可就因为他这样,心底被她藏起来的委屈忽然铺天盖地翻涌上来。
  收都收不住。
  她眨了眨滚烫的眼睛,承认:“是; 你猜得很对,我不开心……很不开心。”
  她话音落下,沈郁抬起头,两个人的距离被拉平。
  他微凉的指尖轻触她的面颊:“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林循默了会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你一定要知道吗?”她咬了咬下唇,“本来你问我之前; 我想着把这一页揭过去,自己慢慢消化的; 或许过几天我就想通了……如果现在说出来的话,问题可能会变得更糟糕。”
  她的语气非常温和; 可沈郁却听出了严重性。
  他下颚微收,勉力压下心底的起伏; 再一次连名带姓叫她; 语气强势; 毫无回旋余地。
  “林循,心理医生说的话你忘了么?”
  “我知道你习惯将不开心的事藏起来; 自己承担; 但这么多年; 你消化了多少?你没有,你只是把它们压在了心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变成经年沉疴,迟早有一天腐烂了、坏透了,揭开又是一道血淋淋的疮疤。”
  他说到这,撩起眼皮,唇边散开个痞沓的笑。
  双手轻轻摁上她肩膀,那力道令人心安。
  “说。”
  “不管什么事,我帮你担着,相信我,不会更糟糕的。”
  林循听着他不容置疑的语气,瞳眸颤了颤。
  她被他说服了。
  他说的没错。
  那些陈年旧恸,在遇到他之前,其实在她心里覆了一层又一层的疮疤。
  她不想他们之间,未来也隔着一道疤。
  林循下意识地伸手抠了抠手背上的夜莺图案:“那我说了。”
  “我昨晚趁你出去打电话,偷喝了周洲的酒,所以……你昨晚说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原本我想着,既然阴差阳错地过去了,那就算了,再提也没意思。但既然你要我说出来——”
  她的声音更轻了几分:“——沈郁,我是很不开心,我脾气不好,后果可能蛮严重的。”
  林循一口气说完,他的面色果然僵了片刻。
  就连摁在她肩上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她眨眨眼,故作轻松地问道:“后悔没?”
  “……”
  男人唇边懒散的笑意微窒,良久,修长手指忍不住扯了扯衬衫领口。
  扛着灭火器准备救火,却发现着火的是自家院子,是种什么体验?
  鬼知道他昨晚听到她讨饶时一句句“原谅”,有多庆幸。
  当时只觉得悬了几天的心脏终于安安稳稳落回胸腔里,凌晨那会儿还破天荒睡了个餍足的好觉。
  好半天后,沈郁舔了舔干燥的唇:“说实话,有点。过山车都没这么刺激……你让我缓缓,行么?”
  “行,你缓吧。”
  半分钟后,男人收起原本懒散的姿态,腰背坐得端正了些。
  声音却发哑。
  “……不就是重新受一次审判么,没毛病。”
  “林老板,既然你不记得昨晚的事,那我再跟说一遍。我不该欺骗你这么久……对不起。”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再次跟她说明了一遍,认错态度很诚恳。
  话说完,他又舔了舔唇,修长的手指探过去,牵了她的手:“所以……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除了分开,我都接受。”
  他的表情实在如临大敌。
  林循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忽然酸得厉害。
  除了勤俭持家之外,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学会的最基础的事,就是互相体谅。
  这种程度的谎言而已。
  她听了太多次。
  他们很爱她。
  但也会骗她。
  “你妈不是不要你,她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只要你好好吃饭,乖乖长大,她就会回来。”
  “循循,你好好读书,考了第一,爸爸就回家过年。”
  “那烤鸡看着好吃,其实没有烤红薯香,真的,奶奶不骗你。”
  “……”
  甚至到最后都在骗她。
  “循循,别怕。奶奶会陪你长大的,看着你念大学、毕业、出嫁,奶奶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她自己其实也一样,从小就很会撒谎。
  说米饭里掺了便宜的玉米粒更香。
  说自己最爱吃的就是鸡骨头。
  说昼山的夜晚不可怕,地下室的冬天一点都不冷。
  甚至奶奶临终前都不知道她被开除了,还以为她的宝贝孙女要参加高考了。
  整天为她祈祷。
  ……
  谎言实在太常见了。
  有时候是抵御痛苦的唯一途径。
  现实太残酷,他们没法圆满,只能用一个又一个圆不了的谎,让对方安心,让自己安心。
  她早就习惯了,现在的不开心,也并不是因为他的隐瞒。
  在物质极度匮乏中长大的孩子,没有资格维持这样的精神洁癖。
  可此时此刻,被他这样严阵以待,林循忽然觉得,人是会变的。
  变得越来越娇气,越来越任性。
  任性到,想步步试探,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林循慢悠悠地抽回手,抹了抹他看不到的微红眼眶,语气却调侃:“哪有你这样的犯人?自己给自己定了惩罚的上限,那我还审判什么?”
  “……”
  沈郁僵住片刻。
  她永远能用最轻快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高中那会儿,林循这么嘲讽班里欺负程孟的男生时,沈郁听着只觉得这姑娘逻辑清晰、干脆利落,骂得没毛病。
  却从没想过,这招式有一天能落他头上。
  她的话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
  沈郁的心脏直往下坠,太阳穴跟着紧绷。
  明明上午在寻语开会时,投资商让了两成利润,临走前骂他年纪轻轻巧舌如簧、不讲商徳。
  此刻却像是被人卡住了咽喉,半句有逻辑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只能绷着脊背,硬声道:“证都领了,章也盖了,这点是底线,其他的都好谈。”
  林循盯着他僵硬的面孔,又摁了摁酸痛的眼眶。
  她忍住了哭腔,不咸不淡地“哦”了声:“那又如何?”
  她壮着胆子,变本加厉。
  “我能因为欢喜而闪婚,也能因为不乐意而闪离,一张纸而已,从来不是什么原则,你能拿我怎么样?”
  她的语气半点玩笑意味都没有。
  一字一句说完,眼前的人忽地静了片刻,整个人像根就要绷断的弓弦。
  他面上所有情绪都收了起来,不知道消化了多久,修长手指再一次探过来,想牵她的手,却又落空。
  那双漂亮得如同浅色玻璃珠般的眸子空落落“盯”着自己的指尖。
  几乎。
  有些茫然。
  林循强忍着喉管处的哽咽,在暮色里静静盯着他。
  肆无忌惮地看着他挣扎。
  直到很久后,他哑着嗓子开口。
  “我七岁那年,父亲开始教我如何在生意场上与人谈判。”
  “他说无论情况多坏,威逼利诱也好,使手段也罢,千万别走到恳求那步。说出那个字,就意味着丢掉所有主动权、落尽下风,事情也照样办不成。”
  “但他没教我,感情上怎么谈判。或者说,他自己都不明白。”
  太阳落入了江流尽头。
  他的侧脸隐在朦胧黑暗里。
  室内的光和影逐渐融为一体。
  尖锐的喉结艰难上下滚动着,他的手轻轻遮住她的眼,不让她看他风度尽失的表情。
  林循下意识闭了眼。
  下一秒,黑暗里传来他哑涩的声音。
  “郑重跟你道个歉,是我的问题,是我没处理好,是我私心太过,用卑劣的谎言靠近你——”
  “——别离开我,恳求你。”
  千万人吹捧的神仙嗓,坠入了俗世里,裹满了沙石,粗砺又狼狈。
  林循的心脏被碾出了细细的血口。
  眼底终于涌出了无声的泪,无法再控制,无法再试探。
  一室窒闷里,沈郁第三次无望地伸手,牵她。
  却猝不及防地,牵到了她的手。
  他五指一根根缠住她,不肯再放开。
  没等到反抗,又得寸进尺地去抱她,吻她潮湿的脸颊。
  “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很哑,想要趁热打铁多说几句,却又心疼她,“这么为难么?”
  “没。”
  林循任他吻着她眼睛,缓了缓情绪,坦白道,“沈郁,我是想过分开来着,在来这里的路上。不过不是因为你骗了我。”
  沈郁停下动作,俊秀的鼻尖抵着她下巴:“那是因为什么?你肯说就行,我都改。”
  林循攥紧手心,又松开。
  如此好几次,挣扎着,不安着。
  良久后,她闭了眼,脸颊贴在他肩头,把灵魂最深处的阴暗面摊开在他面前:“跟你没关系。”
  “我记得很清楚,”她的声音哑哑的,手指不安地抠弄着手背上的纹身,“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开学那天在一中校门口,你买走了摊位上所有的冰粉。”
  “当时我好庆幸,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早点收工去学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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