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请闭眼-第7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当时就觉得,以我这个身体条件,就算把文凭拿到了,又能干嘛呢?”
他说到这些,表情多少有点不自在。
在喜欢的人面前。
总想佯装得很完美,很强大。
但他那会儿还真不是。
狼狈的要死。
“沈昌亦表面上依旧很看重我,每隔两个月就带我去世界各地看病。但有一天我难得回家,拿一份我母亲留下的不动产资料,却碰巧听到他同我继母说,让她不要总和我过不去。”
沈郁抿了唇,声音是漠不关心的冷淡。
“原话大概是——‘沈氏一半的资产在他母亲名下,签了财产公证的,我也没办法。但其余的,他没能耐跟你儿子争,你跟他计较什么?’”
林循听着,忽然伸手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口。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起家里的事,父母的事。
她胸口一阵泛酸,问他:“然后呢?又为什么来这里?”
“就是觉得找不到出路了。”
“不管是未来,还是你,我好像都弄丢了。”
他轻声地笑:“所以跑到外面喝了个烂醉,吐了一晚上,昏昏沉沉地睡到第二天,却还是梦到你。”
林循吸了吸鼻子,哽咽地问他:“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曾经跟别人说——”
沈郁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声音带了笑意,“说我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未来兴许能当个律师……还夸我声音好听,说不定能做个顶级cv。”
林循一怔,她说过么。
她竟然都不记得了。
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有一次大家在感叹,替沈郁惋惜,猜测他未来不能继承沈家的家业。
她便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惋惜的,他天赋异禀、有手有脚,不管走哪条路,都有无穷的可能。
就是比旁人艰难些。
沈郁冰凉的手指穿插进她的发里。
他轻轻将她摁在怀里,忍不住抬起她下巴,亲了一会儿,又去吻她的耳朵。
“我就想着,什么样的土地,能养出这么个姑娘呢?忽然就想到这个地方看一眼,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启发,怎么走好,我接下来的路。”
“所以我就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手指没分寸地一件件剥…掉她的衣服。
舌…尖勾着她耳窝。
“剩下的,明天再说,”他喉结染上薄薄的红,“想要…你。”
林循隔着酒店里暗黄的灯光看他。
眼前的人眉眼如画,眼睫如墨,矜贵又落拓,眸光暗淡,心却滚烫。
跟她一样的矛盾体。
她伸手勾了他脖颈,翻了个身,握住他不安分的手腕。
“我也想。”
第74章
◎【正文完结】◎
半夜一点多; 林循不得不再次洗了个澡。
满室沉闷的热气里,她腿脚酸软,趿着一次性拖鞋走到窗边; 将玻璃窗推开一个缝隙。
干爽的冷空气透进来。
青原的气温比昼山更冷; 但好在空气里的湿度并不高,很凉爽。
她看着外头沉沉的夜和街道上昏黄的路灯,发了会儿呆。
自从上次在南漓吃完了一个疗程的抗焦虑药物后,她没有再去医生那里续开。
停药到今天已经有两个星期,焦虑症一次都没发作过。
哪怕昨天看到热搜心情不好; 也没有积压太多的负面情绪。
那些惊恐发作的夜晚,仿佛是逝去的一场场梦。
…
第二天,他们起得比预想中要晚。
窗外寒风呼啸,开始下雪。
林循帮沈郁裹紧了围巾,牵了他下楼吃早饭。
张叔已经在酒店楼下等他们了,正呼啦啦喝着一整碗没几片荤的羊杂汤。
吃完饭; 三人继续赶路。
沈郁和张叔都没提目的地是哪里,林循便也没问; 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
车轮胎装上了防滑链; “咔哧咔哧”驶过衰败落魄的小镇,开进了更加曲折、颠簸的山路。
这段进山的路并没有浇筑水泥。
车子艰难地往里开; 高高的轮胎扬起了戈壁上的漫天尘土。
远处山与天的分界线很不明确。
车窗关得严实; 不给风沙穿透的机会。
林循也没心情再欣赏什么风景。
一切都越来越熟悉。
她抿着唇; 看着窗外这片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土壤。
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攀爬后,雪终于停了; 灰蒙蒙的云层散开; 暖烘烘的太阳钻出来。
车子停在了一座荒芜的村庄路口。
旁边就是山。
山的那头一望无际; 黑色的油松林之外,他们家曾经世代居住的上林村被挖成了一片废墟。
传说中拆迁后要建造的天文台,十多年后却仍然只打了个地基。
项目大概搁浅了,这片广袤的土地,已经被人类社会放弃了。
而山的这一侧,则是依旧繁衍生息的下林村。
张叔带着他们进了村子里。
沈郁在这儿录了三个月节目,对方位比张叔还熟悉,指引着他们绕过一处处林循无比熟悉的农家瓦舍,走到山腰处——
这里建了一个希望小学。
这小学是林循离开青原后的第三年,建起来的。
从那之后,附近几个村庄的孩子们都来在这里读书,终于不用翻山越岭去遥远的镇上。也因此,很多女孩子们也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
或许是因为高原反应,她一下车就开始觉得胸闷。
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动着。
可几分钟后,她竟然便适应了,脉搏恢复平稳,肺部自动扩张,畅快地呼吸着比昼山稀薄许多的空气——这片滋养她多年的土地,时隔多年,依旧在包容着她。
她忍不住看了眼沈郁,问道:“这就是你当初的目的地?”
沈郁“嗯”了声,又补充了句:“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林循没来得及问,便又听到他说。
“当年来到祁南县的前三天,我只是在县里打转。”
沈郁牵着她,跟着她的脚步往学校门口走去,一边说道,“跟着酒店老板出去镇上喝当地的酸奶、羊杂汤,一边适应着高原反应。我当时高反还挺严重的,躺了好几天才逐渐适应。直到第四天,老板帮我雇了辆车,来到这里。”
“虽然不能亲眼看到你生活过的地方,但我呼吸到了这片空气。”
沈郁说着,摊了摊手,苦笑道,“只是没想到,这里的氧气浓度比县里还要低,我不得不在学校住了几天……好在校长愿意收留我。”
林循挑了挑眉,难怪他今早问张叔要了几颗抗高反的药。
对外地人来说,青原的环境的确不是很宜居。
三个人沿着蜿蜒的小路往上走,路两旁是积了雪的冬青稞。
这些年青原政府开始扶持农业发展,山区里比起她离开的时候,生活条件俨然好了许多。
家家户户都有农田。
只不过,都还是人工种植,机器没有普及。
待走进学校大门,林循忍不住四处观望了下。
她之前只在网上见过这学校的样子,还没有实地来过。
现在是二月初,要不了几天便是过年。
学校里正在放寒假,空荡荡的校园里,一个学生都没有,周遭一片寂静。
学校拢共只有一栋教学楼,是村里罕见的水泥钢筋结构,上下三层,很安全。
教学楼外则建了个椭圆形操场操场,令林循惊讶的是,这操场竟然有塑胶跑道。
这条件比她当年在网上看到的初建时候那会儿,不知道好了多少。
在门口等了没多久,校长便带着在这儿支教的几个年轻老师过来接他们。
之前《森林寓言》就是在这个小学录制的,期间节目组给学校捐赠了很多公益款——这塑胶跑道就是期间新建的。
所以这里的老师们都认识沈郁……方忖又提前和他们打好了招呼。
校长是个体态清瘦的老年人,穿着件素净的旧棉袄,戴着眼镜。两鬓斑白,模样很和蔼。
他的视线在林循身上扫过,却完全没有认出她,只是一个劲同沈郁叙旧。
“小沈,你这次来,又准备教孩子们学普通话了?”
“可惜大家都回家过年去了,可没人给你教咯。”
沈郁熟稔地与他寒暄着。
一行人跟着往里走。
林循的视线却情不自禁地落在校长略有些熟悉的面容上。
直到半分钟后,她才最终确定,真的是他。
她有些惊讶,连忙上前几步,略微局促地喊道:“陈老师,您怎么会在这?”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
要不是看到他眉心偏左的地方有一颗痣,她当真要认不出来了。
陈校长听到这话,回头诧异地看向她。
——漂亮到难以形容的姑娘,皮肤很白,没有当地人独有的高原红,高高瘦瘦,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披散肩头。
他不记得见过这姑娘。
林循也意识到陈校长压根不记得她了,转而用青原话解释道:“您原先在镇上的七里小学当教导主任,我是您的学生。”
陈校长闻言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努力在脑海里搜索,最终苦笑着摇头:“……我真是记不起来了,你们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林循看着眼前的人,多年不见,他比从前苍老了很多,体态也胖了一些,脊背佝偻了几分。
她弯着唇解释道:“我是上林村人,我爸爸叫林华。当年是您亲自到村里,挨家挨户劝大家,让女孩儿们去上学的……只有我爸爸听了您的话……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您回到这里当校长了。”
陈校长听她说完,愣了好久,又看了她好几眼,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啊。你叫……林循吧?”
老校长记起她,语气比之前激昂了很多:“我记得你当年初中毕业后,是跟着你奶奶去南方找你爸爸了吧?找到了吗?”
“是,”林循弯了眉眼,“我们找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难怪看你如今过得很好,看着已经是个大城市的姑娘了。”
陈校长目光欣慰,说完后又看了看她身边的沈郁,疑惑道:“只是,你今天怎么会跟小沈一起回来,你们认识吗?”
林循亦跟着侧目,看了眼沈郁。
他静静听着他们叙旧,没有接茬的意思。
林老板多少有些赧然。
她还是第一次跟人介绍他们的关系。
她咳嗽了两声,牵了他的手,大大方方地说道:“嗯,不止认识,他是我……先生。”
她挑了个说起来不那么别扭的称呼。
陈校长的视线在他们之间逡巡片刻,显然是惊讶极了。
实在没想到沈郁和青原,还有这样的缘分。
他想了很久,才终于恍然道:“小沈,那你当年第一次来青原,也是因为小循?你们在那之前就认识?”
“是。”
沈郁想起当年的事,不禁再次温声跟陈校长道谢,“当年还得多谢您收留我几天,不然我高反这么严重,眼睛又看不见,还真走不出这片大山。”
做《森林寓言》节目之前,苏世城他们都奇怪,问他怎么会选这样一个地方,做一档不赚钱的公益节目。
他们却不明白,他在曾经一无所有的时候,在这个地方受尽了恩惠。
“早知道你是我们祁南县的女婿,我当时该多留你几天才好呢。”
校长笑呵呵地带他们进了空余的校舍,帮忙放好行李。
又聊了许久,老校长才意犹未尽地起身:“我还得回去给孩子们批期末考试的卷子,就先走了。小循,你还是第一次到这儿来吧?现在孩子们上学的条件可比当年好多了,待会儿让小周带你们到处逛逛。”
两人随即同校长道别。
而后跟着旁边一直陪同的那位周老师穿过操场,往教学楼走去。
“这里就是教学楼了,我们学校是这片山区里唯一的小学,附近几个村落的孩子们都在这儿念书……”
他说着,看了眼沈郁,感激道:“还得多谢沈先生的慈善款,明年我们又能建成一座教学楼,可以容纳更多的学生了。”
午后的青原停了雪,露出了高高的天空和明快的太阳,无所顾忌地照拂着山川戈壁。
林循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原有的教学楼后面挖了片平整的空地,已经开始打新的地基。
周老师一边介绍着,一边带他们走到教学楼下。
刚走到廊下,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五彩斑斓的墙。
林循走近一些,才发现,这些色彩都来自于贴满墙面的五颜六色的便签纸。
“这是我们希望小学的特色,希望墙,张贴的都是孩子们的心愿。从建校开始,越来越多的孩子们走出了这片大山,有的考上了大学,有的初高中毕业出去工作,总比留在山里强。”
周老师简单说了句,便想带着他们继续往里走去参观里面的教室,可沈郁却停住了脚步。
他牵着林循,眉眼都张扬了几分。
“到了,我的目的地。”
他转身,对周老师道谢,温声道:“您去忙吧,我们自己在这待会儿。”
周老师对沈郁很尊敬,闻言说了声好,又让他们有事直接去旁边的办公室找他。
等人走后,林循才有些不解地站在原地,看着花花绿绿的心愿墙,没明白他的目的地怎么就是一片墙了。
她粗粗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便签上写满了孩子们的心愿。
林循看着看着,忍不住勾了勾唇,啧,字迹都还蛮工整的嘛。
比他们当初可强多了。
她看了很久之后,站在她身后的人忽然轻轻环住她肩膀。
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嗓音懒散地说道:“我看不到,就得劳烦你自己找一找了。我记得那些孩子们说过,应该是在右上角来着。”
林循的视线跟着他的指挥,往右上角看去。
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要我找什——”
她的话没能说完。
视线凝固在右上角,三张有些褪色的便签纸上。
来自三个不同的孩子。
那上面的字迹,比其他人的,更加工整几分。
“希望我未来能像林循姐姐一样,考上好的大学,去大城市工作。祝我们陈校长长命百岁,也祝林循姐姐身体健康!——林文聪”
“长大以后我要去看□□!虽然从来没见过她,但希望资助我的林循姐姐生活工作都顺利!——李青刚”
“希望爸爸身体能好起来,希望我能像林循姐姐一样,好好读书,未来有一天,带我爸爸妈妈走出这片大山。也祝林循姐姐天天开心,平平安安。——林娟”
这三个名字……
林循默念了几遍,眼睫飞快地振颤着。
她有印象的。
记忆因着触发,回到大一那年,她抑郁症发作、因为两个摔烂的外卖企图轻…生的那次……
当时她几乎自我封闭、自暴自弃了一整个月。
放弃了学业、放弃了兼职,整天整夜地烂在宿舍狭窄的床上,戴着耳机,听着乱七八糟的有声剧。
那一次,几乎连她最爱的声音也救不了她。
宿舍的床板很硬,她每翻一个身,就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单薄的皮肉下,尖锐的骨头与床板碰撞,发出刻骨的疼痛。
生命好像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直到某天,她在广播剧平台的角落,看到了一个慈善机构的广告。
慈善这种事,本不该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但林循想起了自己账户里上万块的存款,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用来交下一学年的学费和住宿费的。
她鬼使神差地点进去,却在资助清单里,看到了祁南县下林村希望小学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