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经-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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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肖维的录音笔她听到一半就关上了,他那一套换了别人她就觉得油滑,可因为是他,她就觉得可爱。她太了解自己,一旦听完了,脑子又该发昏了。
路肖维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给钟教授的朋友圈评论收到了回复,老钟回了他两个字:过誉。
他虽然知道高崎家的地址,但去人家门口蹲守未免太过神经病了些,在再三考虑之后,路肖维决定去离高崎家最近的菜市场,按老钟说的,钟汀的合同要2月份才开始,她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去学校,这个人初到一个地方,最大的可能就是去逛该地的菜场,或者去华人超市。
他猜测,钟汀应该会一个人来。
这是路肖维第一次在菜场里闲逛,他双手插兜,刻意放慢脚步注意着来往的人。来这里的大都是本地人,由于他的形象太过惹眼,他每看人家一眼,人家就会回看他三四五眼,他有点儿后悔没戴口罩了。
路肖维确实看见了钟汀,可惜她并不是一个人。钟汀和一个男人推着自行车边看边走。
那个男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就是昨天去机场接机的那个人。
钟汀边走边看,为了感谢人家的盛情接待,她准备做一顿中餐回报。
她本来是想自己来菜场的,不过高崎坚决要陪她一起,她也不好拒绝。
“我几乎尝遍了这里的中华料理店,都没找到你做的那么好吃的麻婆豆腐。”
“是吗?”钟汀谦让道,“也没什么难的,就是调料问题,一定要用郫县豆瓣酱勾出红油,花椒要用四川一地的花椒。对了,一定要用牛肉末,猪肉末也做不出那个味道。”
她和路肖维在一起的时候,从没吃过正宗的麻婆豆腐。
这么走着,钟汀突然感觉一只手落在自己头上。
“你的头上落了一片纸屑。”
第46章
钟汀哦了一声; 又拿手去摸了一下自己的头; 怎么就会有纸屑了呢?
“周二早上咱们可以去逛六本木的市场,中午去吃你最喜欢的烤肉; 就上次咱们去的那家。这月月初森美术馆哆啦a梦的展览才结束,你要是再早来一点的话,我还可以带你去看。”
她没别的可说; 只好说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 谢谢你送我的砚台,我很喜欢。”
她从国内给他带了一块雕漆漆砂砚,“小礼物而已; 你喜欢就好。”
高崎治已经从当年嫌她太重不肯为她荡秋千的男孩儿变成了一个处处体贴的绅士。
随着年龄增长,人总是要变的吧。
可为什么路肖维这些年却没什么变化,当然对外变化还是很大的。
钟汀想,他现在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路肖维在市场里闲逛; 他一会儿希望钟汀赶快认出他,一会儿又怕钟汀认出他来。
他尽可能地和他们保持距离,每当他觉得钟汀可能回头看他的时候; 他就俯身去观察一边的菜品。
他在市场里看到了卖栗子的,有的栗子还没剥; 一个挨一个地逗留在长得像小刺猬的壳里,绿刺张牙舞爪地向外伸着; 外壳这么硬,大概是为了怕松鼠吃掉吧。
他拿着买好的栗子,继续沿着他们的路线走; 钟汀停在一个摊前看芥菜,因为摊前人不少,他就在没人的边缘看胡萝卜,萝卜的价签上写着新人参,等钟汀付完账单,他随便挑了两袋人参去付账。
钟汀一直在等着路肖维自动离开,可等她食材都要采办完的时候,她还是能感觉到背后的那双眼睛。
她突然转身,路肖维的脸只稍稍僵了一秒,便冲她笑了,“你也在这里啊,真是巧。”
还没等钟汀回他,他便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袋子抢先说道,“你要吃栗子吗?”
“谢谢,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路肖维就这么看着钟汀,她黑色高领毛衣外套了件白色羽绒服,头上梳着一个马尾,半个耳朵露出来。
他并没有任何难为情的样子,“钟汀,这么冷的天,你还是戴上帽子吧。”他很想把她羽绒服上的帽子直接给她掀上去,不过仅停留在想象阶段。
钟汀看了一眼那个大衣没系扣子的男人,他的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衣,“我不冷,你管好自己就好。”
高崎认出了这人就是钟汀的前夫,一个前夫竟然也能这样阴魂不散,他用日语对钟汀说,“需要我帮忙吗?”
她也是用日语回的,“不用,就是随便碰到而已。能麻烦你去帮我买盒草莓吗?”
路肖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知道说的内容是关于他的。他们说着他不懂的话,好像他们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而他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不过事实上,钟汀和他才是一国人,所以他并没什么可难过的。
他看着高崎走远,然后走到钟汀旁边,将她羽绒服上的帽子盖在她头上,然后把栗子放在她的车筐里。
“钟汀,我的房子就在东大附近,一会儿你要不要同我去看一看,总是借住在别人家里不好,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路肖维,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用他说着不熟练的印地语回了她一句,“我喜欢你。”说完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邪。
第33节
“可喜欢一个人不应该让她高兴吗?你这样我一点儿都不高兴。”钟汀从口袋里取出那支录音笔,她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路肖维,但还是凭着直觉随身携带着那只录音笔,“拿回去吧,我想试着过一种新生活,你别拦着我了。”
他的嘴唇翕动,挣扎着半天才说了一句,“钟汀,我们去吃牛肉火锅吧。”
一瞬间,钟汀愣住了,“可我吃过了。”
当高崎拿着盒装草莓回来的时候,钟汀不得不向高崎表达歉意,“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我可以等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了,谢谢。可能要很长时间,晚上我再做饭给你们吃。”她把采办的东西都放在高崎的自行车上,“辛苦了。”
他俩并没有去吃牛肉火锅,钟汀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找到自行车停车场。
两人最后进了永田町的一家店里,店里的招牌菜是猪肉火锅,这家猪肉是从鹿儿岛供应的。
钟汀把绯红的肉片放在黄铜锅里涮,没多久就捞了出来,在黑胡椒碟里滚了一圈,她边吃边说,“涮肉可不能太老,赶快吃吧。世界上好吃的那么多,猪肉也很好,你不必勉强自己吃牛肉。你身体里根本没分泌对牛肉感兴趣的蛋白酶,人爱吃什么,都是基因决定的,我们要尊重自己的基因选择。”
路肖维觉得钟汀的话槽点无数,果然是一个文科生,可他又不知道拿什么去反驳。
他并没吃猪肉火锅,而是给自己点了一份牛肉饭,这儿的牛肉很是实惠,每一块都很大,钟汀看着他把牛肉一块一块放进自己的嘴里。
“你别这样。”
“这儿的牛肉不错,你要不要来一块?”
“你越这样,我就越觉得咱俩在一起不合适,生活本来就够不容易了,为什么我们不能让自己舒服点儿呢?我不想迁就你了,可我也不希望你迁就我。我第一次没经验,如果我再结婚的话,我应该找一个和我一样爱吃牛肉的。你也是,你应该找一个和你一样不爱吃牛肉的。你用不着为我牺牲你的饮食习惯。你说巧不巧,牺牲的偏旁是牛。”
路肖维细细地嚼着他嘴里的牛肉,等牛肉完全化在他嘴里的时候,他才重又开了口,“钟汀,你知道什么叫牺牲吗?用一万块换一块才叫牺牲,用一块换一万块,那叫得偿所愿,幸运之至。我就喜欢这种物超所值的交换。再说,我现在觉得牛肉挺好的。”
路肖维说完后便又继续认真吃他的牛肉饭。
他嚼得十分细致,好像是一个吃完还要写食评的专栏作者,生怕错过了一点儿滋味。
钟汀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美味在前,食之无味。她机械地拿着猪肉片在铜锅里涮着。
很久之后,路肖维终于吃完了他的那份牛肉饭。
就在钟汀深吸一口气的同时,路肖维又点了一份,“要不要同我去看看房子,无论如何,还是自己家住着舒服,在外人家总免不了拘束。”
“什么自己家?我这么穷,哪有钱在东京置业?”
“我只是个建议,选择在你,钥匙给你,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钟汀又把钥匙推了过去,“这个地段租金很贵的,租金我可付不起,你还是租给别人吧。”
路肖维实在不知道怎么把这番话继续下去,永远都是原地打转,对白总在不停地重复。
“我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我会很快在你眼前消失。你就算住进去,我也不会去打扰你。钟汀,适当接受别人的好意也是一种善良。”
钟汀沉默。
“你微信能不能把我加回来?”路肖维捕捉到了她神色间的一丝忧郁,“我只是想和你保持必要的联系,我不会说你不爱听的。如果我以后的言论打扰到了你,我坐飞机坠机怎么样?”
钟汀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可听他赌咒发誓,心脏还是揪了一下,“和你坐一架飞机的乘客要知道你这样拿人家的身家性命发誓,他们得恨死你。”
“我不会让它应验的。”
路肖维坐飞机回国的那天下午,钟汀的右眼一直跳,她裁了个小纸条贴在眼皮上,寓意是白跳。
不久后,她收到了一个快件,打开包裹,里面是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帽子。
路肖维确实没怎么打扰她,只是每天定时给她发照片而已。
她一张张看那些照片,觉得自己确实挺上相的,可是也没别的可说。她有时想回他点儿什么,打了一大段又删去了,于是到最后什么也没说。极偶尔的回复是关于路老爷子的,她问路叔康复得怎么样了。路肖维回她说越来越好了。
除夕那天,那个美院的研究生跟路肖维说,新房的墙已经画好了。
墙面等比例复刻了2017年村上隆在森美术馆哆啦a梦展上的作品,太阳花丛里哆啦a梦有哭有笑,嘴角向下,嘴角向上,笑,大笑。
他用相机拍下来,忍着没发给钟汀,等房子装修好了,他再给她看。
除夕夜里,路家一家人聚在一起,市区多年不允许放烟花了,春晚越来越无聊。他的小外甥长这么大还没放过鞭炮,真是可怜啊。
他把鼓得发胀的红包给外甥,小外甥说谢谢舅舅,他的大姐夫拿他打趣,“我们孩子收了这么多年红包,什么时候才能还回去?”
大姐瞪了姐夫一眼,于是姐夫彻底闭嘴。
他看到钟教授发的朋友圈,主题是在日本过中国新年。配图是饺子,他看出饺子是钟汀包的。
还有一盆水仙花,水仙花的每个根茎上都缠着小小的红纸圈。
除夕夜,他和钟汀从没在一起守岁过。
结婚的第一个春节,他们俩是分开过的,本来钟汀提议要不要两家一起过,被他直接拒绝了,于是两人各回各家,在他回家之前,钟汀给了他一盆水仙让他带回去,上面也缠着小红圈。那天他吃完饭就回家了,往常路都出奇的堵,那天却很畅通。回到家,只有他一个人。
第47章
大年初一那天晚上; 路肖维是在公司过的。
他一个人坐在偌大的视听室里; 投影仪上放着十来年前的节目,他前几天很偶然看到的; 今天又特地找出来重看一遍。
一个心理调解节目,接受调解的是一对母子,已届中年的作家儿子和将近耄耋之年的母亲。
儿子对母亲生活上给予最细致的照顾; 一想到母亲离世两人不能和解就倍儿痛苦; 但日常相处中她总是能激起他恶劣的一面。
看到最激烈的部分,路肖维点了一根烟,喷吐出的烟雾将他的视线给笼罩住了。
节目里; 儿子向母亲接连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是那种连珠炮似的提问,不留半点儿喘息的余地。
儿子问,如果我不爱你,你爱不爱我?如果我是个坏人; 你爱不爱我?如果我变不好了,马上就要被拉出去枪毙了,你爱不爱我?如果我是个杀人犯; 你还爱不爱我?
在提问之前儿子已经预设了答案,他不相信有人会无条件地爱他。
但即使这样; 他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试探。
步步紧逼,他还是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母亲说永远爱他; 但如果他是坏人,还是要去揭发他。
于是儿子十分伤心失望,看; 你果然不能无条件爱我,你的爱是有条件的。
路肖维觉得这个作家十分天真,在电视机前,他怎么能要求一个党性极强的老太太当着万千观众承认她会选择包庇一个罪犯儿子呢,她要这么说了,电视还播不播,她还做不做人?要问也得私下问啊。
人往往对越是亲近的人越苛刻,谁会要求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毫无条件地爱自己?
路肖维像是从镜子里照出了自己,他虽然理智上从不相信无条件的爱,但在行动上却不由自主地试探。
人家作家好歹要求和试探的人是自己母亲,他凭什么对人钟汀这样?
最重要的是,如果一个人不能输出无条件的爱,那他凭什么得到?
那天夜里,路肖维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钟汀彻彻底底地不爱他了,那他还会爱钟汀吗?
路肖维在公司看老视频的时候,欧阳清在两个小时内火速从热搜第五十蹿到了热搜前五。
大年初一的地方台春晚上,欧阳作为主持人之一站在最中间,礼服和首饰都是她自备的,最亮眼的是脖子上的那串项链,五排珍珠项链中间嵌了一枚硕大的矢车菊蓝宝石,十分高调。
就是那串项链将她送上了热搜,项链上的蓝宝石是她的前夫在前年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当年还出过新闻稿,后来作为离婚财产分割给了她。
起初大家只是称赞项链漂亮,没多久项链的来历就被扒了出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欧阳清的过往情史也很快被示众。
她被描述成一个利欲熏心为钱抛弃初恋嫁给老男人的女人,如今见初恋功成名就,又抛弃前夫吃回头草,人为地给初恋制造家庭矛盾,导致初恋离婚。
这次远比上一次发酵得更为猛烈,她采访路肖维的废弃视频被毫无防备地放了出来,尽管是路肖维交待她剪掉的,但在广大网友看来,这完全是她的私心作祟。
毫无疑问,视频是内部泄露出去的,但她现在无法追责,年前负责路肖维这期的两个实习生离职了。
电视行业,多的是白干一年不拿任何工资连合同也不签的实习生,这是媒体业的潜规则,但一直没拿到台面上说。
没有合同,是把双刃剑,如今插到了她自己这里。
欧阳清认定有人在整她,同行相轻,想必又是哪个女同行嫉妒她了。
她没吃过男人的亏,只有女人给过她当上。她把女人对她的不友好归结于嫉妒。
她不介意被人嫉妒,一个女人如果从未被同性嫉妒过,那她注定是一个无用的人。
她也不是不知道减轻嫉妒的方法,某女明星接受她的采访,在节目里为表现得十分恨嫁,实际上追求者如云,只是不知道选择哪个而已,但真有大半网友相信了,还真切地同情起人家来,实在可笑。
但她不能这样做,自出道以来她一直以独立女性的形象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