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酒-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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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素菀心里揪着,莹娘性子开朗,从未表现如此落寞。
“阿娘是在生我阿弟的时候走的,阿弟自小身子也不好,郎中说他活不了多久了。”莹娘颤着声音,眼里含着泪,却很快用袖子擦去,对素菀笑,“菀姐姐,你给的那些银子用处可大了。爹爹买了许多阿弟以前从没吃过、玩过的东西,阿弟这几日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面对这些,素菀不知该说什么。
在萧府时,她曾盘过账册,那些银子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对莹娘而言却是那样重要。
而阿弟……
莹娘的阿弟跟她一样,见人总喜欢笑着,在此之前,素菀根本不知原来阿弟已经时日不多。
她心里很酸,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又觉得或许没有必要。
莹娘,比她懂事。莹娘,什么都知道。
“我真的……好想天上的神明能听到我乞求,不要让阿弟离开我。”莹娘望着天空,眼里是忧伤还有希冀。
“你相信神明的存在?”素菀问。
宣宁百姓信奉神明几近疯狂,她只觉愚昧。
可眼前的莹娘,却给她不一样的感觉。
“其实我知道,神明不在天上。”莹娘笑笑,食指点着胸口,“他是在心里的。郎中说,阿弟原本在出生那天就该没了,是阿娘去神明身边请求,留下了阿弟。现在我也向神明请求,请求他再让阿弟留在我身边多一些时日,这是希望啊,是长在我心里的希望。”
这时,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莹娘慌忙起来:“阿弟哭了,他可赖着我呢,我得下去哄他了,不然吵醒爹爹,我和阿弟又要被骂了。”
看着她匆匆忙忙进屋的身影,听着屋里她温柔低哄孩子的声音,素菀心中滋味难言。
世间百态,或许是她一辈子都了悟不完的。
次日,素菀打算跟莹娘告别,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该去别的地方看看,该去寻找自己了。
可等了一天,莹娘都没回来。
素菀又到红薯地和莹娘放牛的地方去寻,也不见莹娘的影子。
这时,男人从外面回来,手里还垫着鼓鼓的钱袋,素菀心里一顿,冲上去问:“莹娘呢?莹娘在哪儿?”
“卖了。”
男人轻飘飘两个字,从院子角落取了坛酒,身子一斜坐在躺椅上,把怀里的花生米拿出来。
卖……
素菀愤怒不已,气急呵斥:“她是你女儿,你怎可将她当做物品卖于他人!”
男人一脸的无所谓,翘着二郎腿往嘴里丢花生米,就一口小酒:“日子穷,快过不下去了,你又不肯当后娘照顾孩子,我一个男人还能怎样。儿子还小,要吃要养的。莹娘大了,能做活了,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兴许以后还能当个小妾,总比在这里日子过的好,还有什么好挑的!”
第039章 遵从
男人振振有词,仿若卖了莹娘是做了天大的好事!
素菀狠狠盯着他,问:“卖去了哪里?”
与这种人多说无益,她现在只想把莹娘找回来!
男人放下花生米,脸上堆着猥琐的笑,靠近:“你若是跟了我,我便凑钱把莹娘赎回来,如何?”
素菀不想与他扯别的,只想快点知道莹娘的下落,手臂一挥,桌子躺椅翻在地上。
男人痛的哇哇叫,更指着素菀大骂。
素菀管不了那么多,上前揪住扣住男人的胳膊用力一拧……
片刻之后,素菀快步从院里出来,赶往隔壁的集市。
那里有几家大户,男人说莹娘去了一家姓张的人家里。
素菀对那里不熟,问过路的人是否认得张家,他们说这里姓的人家很多,光是大户就有四五。素菀只好沿街找挂有门匾的人家,也担心有人不想多事隐瞒莹娘的下落,若是这样,她恐怕永远也找不到莹娘了。
这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家布坊出来。
“莹娘!”
素菀大叫,挤开人群追过去。
莹娘回过头,见是素菀,对她微微一笑:“菀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素菀找到她,二话不说拉起她就走。
莹娘却甩开她,慌张的小眼张望四周,开始笑得无奈:“菀姐姐,如果我不及时回去,府里的人会责罚我的。”
素菀说:“那就不要回去了,我正好也要离开,你随我一块儿走。”
反正莹娘的那个爹爹也终日打骂莹娘,如今还把她卖了!素菀想,天大地大,不如她们一起做个伴,莹娘救过她,她定会好好保护莹娘,绝不让莹娘吃苦。
可莹娘还是摇摇头:“那他们就会以为是我自己跑了,会去找爹爹的麻烦。”
说着,她拉着素菀走到一边,握着手,耐心的解释:“菀姐姐,来这儿之前爹爹问过我的意见,是我自己同意的。这里每个月的工钱比我卖红薯多多了,吃的也比家里好,还有地方住呢,我觉着还不错。”
素菀:“可是……”
莹娘打断她的话:“菀姐姐之前一定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吧,所以不懂我想的这些。其实对我来说,这种日子已经很好了,我很满足。如果我不在这儿做丫鬟,那也会被抵给隔壁村的陈家做妾,那个人比我爹爹年纪还大呢,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那才是委屈自己。”
听到这儿,素菀震惊。
也就是说……不管怎样,莹娘都没有其他选择。
莹娘眼里慢慢透出一些伤意,她垂着眼,声音却依旧那么轻和温柔:“我们家本来就穷,这些年为了给阿弟买药和买有营养的好吃的,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爹爹问陈家借了钱,一直还不上,陈家的人就要把我抓走抵债。现在我在这里做丫鬟,爹爹还上了债,家里也就不用天天提心吊胆了。而且我的月钱很多,买得起阿弟要吃的药了,以后再也不用跟别人借钱了,这不是很好吗。”
素菀拉过莹娘的手,卷起袖子:“那你自己呢,你为自己想过吗?这是什么?才去了一天,身上怎么会有伤?”
在看见莹娘的那一刻,她就察觉到莹娘脸色很是憔悴。
而每触碰一下,莹娘就会下意识缩一缩。
这明显是受伤的反应。
也不知除了手臂,哪里还有伤。
这才一天便吃这样的苦,明天后天往后该怎么办?
素菀听说过很多府里打死过下人的事,在萧府她虽竭力阻止这种事的发生,但有地位高些的嬷嬷还是背地里做过分的事,她不想莹娘变为其中之一。
莹娘用怀里的布匹遮住手臂,还是说:“是我不懂规矩,府里的人教训的。吃一堑长一智,只要不犯错,就不会受伤了。”
这时,后面传来叫声,是有人在找莹娘。
莹娘“哎”了一声,拍拍素菀的手:“菀姐姐,刚才听你说要走,那你以后有空了可一定要回来看看我啊,我会想你的。”
不等素菀再说什么,她挥挥手跑开了。
素菀望着她的背影,滋味难言。
回到村子,素菀打算跟那小阿弟告个别,便走自己的路了。
可村里却不同往常的热闹,周围分外安静。
再往里走,前面突然传来陌生的声音。
那些声音铿锵有力,根本不是村里的人。
素菀立即躲起来,看到有几个穿着常服,但手握刀剑的人正在进出村中各户。
有几张脸有些眼熟,那是……萧府的护卫!
“哎哟哟!”
一声尖叫,素菀闻声望去,是莹娘的爹爹。
男人是被那几个护卫丢出来的,紧接着小小的阿弟摇摇晃晃跟出来,惊恐的眼睛望着四周的人。
好在那些护卫没有打算要伤害阿弟,他们揪起男人的头发问:“你躲什么?”
男人害怕极了,发抖说:“你们来势汹汹,手里又拿着武器,我……我能不躲吗!”
护卫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指着上面的人:“见过这个女人没有?又或者,最近碰到过什么奇怪的陌生人?”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摇头:“没有啊。”
素菀摸摸自己的脸,好在她一直蒙面,所以这村子里的没人见过她。
可是很快,她又听到男人补充了一句:“陌生人……倒是有。”
护卫眼睛一亮,逼问:“在哪儿?”
男人摇头,表示不知。
护卫抽到架在他脖子上:“这样也不说吗?”
男人慌张起来,哆哆嗦嗦地说话:“我……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们来的早一点还能见到她,她刚才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素菀抬起头,望着这个满脸害怕的男人。
他明明知道,她去集市找张家了,可他不说。
他是怕这些人,会跟着伤害到莹娘吧。
这世间的感情,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素菀深吸一口气,故意发出些动静。
那些护卫闻声转头,立即追过来:“她!她在那儿!”
素菀离开村子,打算把这些人引远。
可谁知外面也突然冲进来一伙人,跟那些人一样。
没想到,萧衡派来找她的人还挺多,她被包围了。
护卫步步逼近,其中又一人小声问那领头的:“我们要找的,到底是不是这个人啊?”
此时的素菀还遮着脸,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
领头那人握紧了刀:“已经找了那么多天了,先带回去交差再说!”
说罢,抬手一招,身后弓箭手就绪。
“不想死的话,就立即束手就擒!”
他们,是有备而来。
看来萧衡还真是多疑,担心她没在祭剑炉死透,还专门找这些人来找她。
面对威胁,素菀无动于衷。
领头那人得功心切,立即下令放箭!
反正他们要找的,也就是个在祭剑炉就该死的人。
就算带具尸体回去也没关系,说不定还立了大功!
素菀伸手一挡,一阵沉闷之力如风荡动,弓箭尽数折断。
手镯丢失、项链受损,她身体的力量就比之前更强大了。
也没有犹豫,她飞身掐住那领头之人的脖颈,如果她下手再重一分,这根脖子就断了。
可看着这张痛苦涨红的脸,素菀的心乱成一团,耳边响起萧衡曾经对她说的那话。最后咬咬牙,将人踢到在地上,迅速离开。
驿站。
门外,有人接到飞鸽传书。
“宣宁那边有消息来了,说是发现一个可疑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使君要找的人,这事要不要告诉行知大人?”
那人对边上站着的另一人问。
他们都是行知的手下,宣宁城那些护卫便是他们安排过去的。
“使君说了,不必继续搜查,让那里的人尽快赶回,其他的不用再管。”
天罚剑已成,萧衡认定素菀已死在祭剑炉,所以命行知把留在宣宁的人都召了回来。
这时,行知从走廊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似乎听到两人在说什么,但不真切。
其中一人想了想,无奈地说:“没有,是下面的人闹了一点变扭,我一会儿过去教训他们。”
闻言,行知脸色沉了下来:“使君正在休息,不要闹出什么动静。”
那二人连连点头,低身退下了。
行知端着药来到后院,进到房中。
萧衡伏在案前,手里有一些陵昌过来的文书。
“使君,该喝药了。”
行知将药双手呈上。
一路劳顿,昨日夜里,萧衡的焚溟偈又发作了,直到后半夜才平静下来。
睡过一觉之后,萧衡已经恢复些力气,但还是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
行知担心,继续这样下去,等回到了陵昌,恐怕……不好对付那些人。
萧衡接过药,一两口把药灌了下去。
舌根泛上苦味,他眉心皱了皱,随后闭上眼长长呼了口气。
行知立马懂了,打来热水将干净的白巾浸湿,小心翼翼敷在萧衡双眼上。
自剑祭那日萧衡跳入剑炉,眼睛就经常不舒服。
已经找郎中看过了,也吃过药,但没什么效果。再加上舟车劳顿,又有焚溟偈在身,实在难以好好调理。行知只盼着路上千万不要再生枝节,要尽快回到陵昌找太医院诊治。
“佑儿那边如何了?”萧衡问。
“奶娘已经哄小公子睡下了,这几日小公子也消瘦了许多。”行知回答,目光垂了下去。
房间里,骤然静了下来,气氛也变得冷凝。
行知心跳加速,时不时打量萧衡的脸色。
萧衡拿下眼睛上的热巾,抬起眼,定定望着行知,开口:“你陪我在宣宁三年,宣宁诸事,你是最清楚的。如今我带佑儿回去,柳不辞和李顾风他们,在你耳边说了不少话吧。”
行知眸底猛地一颤,跪身:“不论身份,他们是使君的朋友,他们的顾虑,也是为使君着想。但对我而言,只要是使君的决定,行知一律遵从,旁人无法左右!“
“我不想旧事重演,你懂吗?”萧衡说。
“是!属下明白了!”
行知低头应下,手掌间隐隐冒了一层汗。
直到走出房间,他才大松一口气。
柳不辞和李顾风曾想联合他,一起把小公子萧佑送走。看来,萧衡都已经猜出来了。
不想就是重演,指的便是不想当日祭剑炉一事再次发生。
当时的柳、李二人擅自行动,送了素菀祭剑。
如今萧衡不想再受蒙骗,把萧佑弄丢。
这两件事上,虽都是为了他,可终归不是他的意愿。
而身为他的贴身护卫,行知知道萧佑一同回陵昌意味着什么,但更不想违背萧衡。
来到萧佑的房间,行知放轻脚步,怕吵到里面的人。
这时,走廊上传来脚步,是柳不辞和李顾风。
行知上前,将两人拦在外面:“使君挂心小公子,所以我在这里守着。小公子已经睡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此话之意……是他不肯与他们联合了。
柳不辞不悦地皱起眉:“行知,你这么做是害了他。”
行知抬起头,目光清澈地望着两人:“我知道你们都是使君的挚友,不会害使君。可我遵从使君一切命令,也维护他一切意愿。”
李顾风狠狠瞟了眼里面那扇门,冷呵:“好,这件事我们不管了,等回到陵昌,他自会后悔!”
说罢,一身怒气地转身就走。
“李小都尉。”行知突然张口叫住李顾风。
“怎么?”李顾风回头,脸色泛着几分轻蔑。
行知眼睛直直盯着他:“此事使君自会向陛下禀明,还请李小都尉莫要再插手。”
李家世代为将,李顾风更是当今皇后的侄儿。
陵昌还不知道萧佑的存在,若李顾风先行通报给了皇后,会给萧衡带来麻烦。
李顾风怒目瞪着行知,一双眼几乎瞪出火来。
他气的不是行知,而是萧衡。
柳不辞上前拦过李顾风,离开了厢房。
第二天一早,队伍启程。
前面是睦州,过了睦州便能到陵昌了。
可刚进城,行知便察觉到众人看他们时候的异样目光。
柳不辞和李顾风也感觉到了,做了个手势让周围的人加强警惕。
“大人,你们都是从宣宁来的?”
这时,有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妇接近,抬着头问坐在高马上的行知。
行知反问:“你是何人,问这作甚?”
老妇没有说话,周围反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无法继续同行了。
无奈之下,行知从马上下来想问个清楚,人群中突然有人喊:“没错,就是他们!他们身上带着邪祟,会把睦州变成宣宁那样!”
刹那间,百姓涌上来,一边恶骂一边往他们身上砸东西。
护卫上前企图阻止这些的冲撞,但无济于事。
行知和李顾风对视一眼,带着护卫用力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