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动人-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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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感觉不大好,苏霁华躺在竹塌上,想起昨晚上自己做的蠢事,简直是无地自容。
明明是准备把贺景瑞灌醉的,却没曾想自己贪杯先将自个儿给灌醉了。
“梓枬,我昨晚没做什么事吧?”懒在榻上,苏霁华接过梓枬递来的解酒汤。
梓枬犹犹豫豫半响,在苏霁华那双水眸中终于是缓慢摇了摇头。
“那便好。”
“奶奶,今日不是要去采莲吗?您要穿哪件裙衫?”梓枬略为心虚的垂眸,打开了一旁的柜子,露出里头几件新制的夏日裙衫。
“采莲?”苏霁华细想了想,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去采莲了。
“是您昨晚上与爷约好的。”一边说话,梓枬一边替苏霁华挑了一条藕荷色的襦裙。
昨晚上苏霁华吃醉了酒,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跟贺景瑞说了些什么。
“奶奶?”梓枬见苏霁华久久不应声,便上前轻唤道:“爷已然在院子里头等奶奶了。”
“唔。”苏霁华点头,赶紧洗漱一番后换过襦裙出了主屋。
院内,贺景瑞身穿儒衫,手持折扇,身形修长的立于葡萄藤下,旁边摆置着一些茶水瓜果,已然用了一半,可见是等了许久。
青绸马车停在院门口,苏霁华踩着马凳进到马车内,刚刚坐稳就见贺景瑞打开帘子也跟着坐了进来。
马车辘辘行驶起来,车厢内很宽敞,苏霁华与贺景瑞一路相顾无言。昨晚上宿醉,闹的厉害,今早上又被梓枬唤了起来说要去采莲,苏霁华疲累的紧,她歪着脑袋靠在马车窗子处,面颊贴在沁凉的芦帘上轻滑,睡意正浓。
宽大的青石板路上,马车行驶缓慢,却难免颠簸。苏霁华累极了,她梳着堕马髻的小脑袋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的动,“咚咚咚”的敲在芦帘上却丝毫不觉钝痛,依旧累的连眼皮都掀不开。
贺景瑞放下看了一半的书籍,将目光挪到苏霁华那处。
小妇人穿着襦裙,身上的帔子落下一半,整个人纤细娇小的靠在马车窗子处,那里挂着芦帘,因着酣睡的缘故,她的半张脸贴在那处,额角处已经被撞红了,但却依旧没醒。
叹息一声,贺景瑞上前将掌心抵在那芦帘处,总算是止住了那“咚咚咚”的敲击声。
苏霁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贺景瑞抵在芦帘上的手掌,她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突然惊喜的唤道:“三叔?”
男人一手挡着芦帘,一手在翻书,听到苏霁华的呼唤声,面色一沉,瞬时就将手给收了回来。
苏霁华眼尖的瞧见男人变了面色,当即就知道是自己触犯了人。那时候因着自己老将三叔和天阙挂在嘴边,男人便与她发了一次脾气。
想到这里,苏霁华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贺景瑞。
贺景瑞垂眸合眼,盘腿坐在茶案边不说话。
苏霁华腆着脸给人倒了一碗茶,软着声音道:“天这么热,吃些茶吧。”
贺景瑞坐着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掀。
苏霁华有些尴尬的动了动身子,她往贺景瑞旁边挪了挪,将茶碗放到茶案上,然后盯着人看了片刻,最后终于是在马车晃晃悠悠的节奏中又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
当贺景瑞再次听到那“咚咚咚”的敲击声时,他已然十分平静。将手里的书籍往芦帘上头一插,苏霁华再撞上去时,撞到的就是那包着锦缎的书页,虽依旧有些硬,但比起那咯着芦帘的马车窗子已然好极。
贺景瑞端起茶案上的茶吃了一口,眉目微蹙,然后尽数吃完,将茶碗放回原处。
他静坐在那里,看到自己刚刚被撞红的掌心,纹路清晰覆着厚茧。虽失了记忆,但那根种于身体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每日晨间的练武,比如用膳的习惯口味,再比如瞧见这小妇人的一颦一笑时不受控制的情绪。
马车辘辘而停,苏霁华咕噜一下撞到身旁的贺景瑞肩上,芦帘上的书籍早就被取了下来,这会子芦帘半卷,显出不远处那片碧色连天的荷叶花海。
“哇……”苏霁华一醒来,瞧见的就是那满栽着荷花荷叶的偌大湖面。
“下车。”
“哦。”
跟着贺景瑞下了马车,苏霁华站在湖边,神色兴奋。在院子里头养了那么久的伤,这会子一出来,苏霁华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豁达了几分。
正是晌午,天气十分炎热,贺景瑞寻了一处凉亭,梓枬和元宝提着食盒过来,将备好的午膳一一放置在石桌上。
苏霁华坐在垫着巾帕的石墩上,正欲动膳,突然听到一阵辘辘的马车声。她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行来一辆马车,马车窗子处挤出半个脑袋,是阿宝。
阿宝梳着简单的双髻,衬得一张脸又圆润了几分。李莞牵着她下马车,阿宝不踩马凳,偏要自己跳,李莞不耐的直接就把人给扛了下来。
阿宝蹬着小腿被李莞放到地上,她一落地就捶了李莞几下,然后喜滋滋的朝着苏霁华的方向跑过来。
“姐姐!”不知道为什么,苏霁华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一溜烟的跑到苏霁华身旁,阿宝的气还没喘匀,就凑到苏霁华的耳朵边上道:“姐姐,我怀疑臭道士不是人。”
“嗯?”苏霁华看了一眼缓步走来的李莞,急忙往阿宝嘴里塞了一块糯米藕。
阿宝嚼着糯米藕,用力的把后面的话给说完了。“是只鸡精。”
“噗……咳咳咳……”苏霁华刚刚吃下去的一口荷花茶就被阿宝的话给激喷出来了。
她觉得,就算李莞不是人,也不可能会是鸡精,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那个啥啊。
“姐姐。”阿宝一脸严肃的坐到苏霁华身旁,用力的攥住苏霁华的胳膊道:“姐姐,你不要怕,阿宝会保护姐姐的。”说完,阿宝径直转头,急忙抓了一块糯米藕往嘴里塞,手里也没空着,左手一块龙井酥,右手一块糯米糍。
要吃饱了才能保护姐姐。
看着面颊鼓鼓却还在往嘴里塞的阿宝,苏霁华赶紧给她倒了一碗荷花茶。“别吃那么急,当心噎着。”
苏霁华那时候被一颗葡萄噎的差点去掉半条命,因此她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下用膳吃东西一定要细细咀嚼才下肚。
“唔唔。”阿宝一边点头,一边使劲的瞧着那因为自己吃太多而加快了步子的李莞。“臭道士,不给吃,饿肚子……”
李莞走进凉亭,直接就攥住了阿宝的两只手举高。“不准再吃了。”
“噗噗噗……”阿宝的嘴里满是糕点屑,她要说话,却噗了李莞满脸的糕点屑。李莞面色一沉,拎着阿宝靠在凉亭一侧的石柱旁,冷声道:“站好。”
阿宝鼓着一张脸站在那里,还是不停的咀嚼嘴里的糕点,要不是李莞脸色实在太难看,苏霁华觉得阿宝似乎还恨不得把李莞脸上的糕点屑再要回来。
阿宝可怜兮兮的站在那里瞟着苏霁华,李莞还在擦脸。
“那个,阿宝若是想吃,那用些也无妨。”苏霁华呐呐开口。她一向不是很喜李莞,身上阴气太重,只有与阿宝在一处时才显出几分人气来。
听到苏霁华的话,李莞侧眸瞧了她一眼,然后开口道:“用了糕点就不用正餐,三更半夜的说饿了爬到厨房去偏要再吃糕点,大夫都说要让她适可而止。”
“……哦。”既然是为了阿宝的身子,那苏霁华确实是没有什么置喙的余地。
第90章
今日苏霁华的腕子上绘制的是荷花。粉嫩垂尖; 瓣含水润,欲放不放的透着一股娇羞媚意。这是苏霁华还躺在榻上酣睡时贺景瑞蹲在榻旁替她绘制的。
贺景瑞的画技是极好的,苏霁华毫不怀疑,若是这人没落了; 单凭借那一笔妙手丹青就能价值千金。
因此苏霁华一早醒来瞧见这荷花; 便欣喜的不行; 洗漱用膳时还要用绣帕包了,生恐晕开了墨。
第87节
先前苏霁华还在为自个儿的烫疤伤心,毕竟身为女子,身上有了疤; 还是在如此明显的位置难免会伤心; 却是不想因祸得福,得了这日日点花绘丹青的乐趣; 这可比那些闺中夫妻画眉点脂诗意多了。
日头正盛,一行四人坐在一叶行舟之上,漫游于一整片荷花湖中。阿宝与苏霁华坐在一处,两个身影挨的紧紧的。
阿宝闲不住,晃着梳着双髻的小脑袋; 欣喜的不停伸出小胖手的去捞湖面上的粉荷花。
苏霁华见荷花娇美; 也忍不住的伸手去触了触; 那细薄罗袖被湖风轻吹起,露出一截凝脂皓腕。
“哇; 姐姐; 你这里也有荷花。”阿宝眼尖的看到苏霁华腕子上的荷花; 神色惊喜的捧着直看。
“真好看,阿宝也想要。”阿宝撑着下颚坐在那里瞧,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触了触苏霁华的腕子。
阿宝的指尖沾着水,那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到苏霁华的腕子上,粘在那荷花瓣上就像是湖面上沾着露水的粉荷花。
见粉荷沾了水,苏霁华微蹙眉,有些焦急的赶紧用绣帕轻吸去上头的水珠子,生恐毁了这荷花。
那头,贺景瑞正拿着一个竹篓子靠在行舟船头折荷叶,看到苏霁华的动作后便开口道:“那荷花防水。”
防水?苏霁华用绣帕擦了擦,果然见那粉荷依旧摇曳生姿于白腻细腕之上,根本一点都没有被湖水晕开。
“姐姐,我也想要。”阿宝又絮叨了一遍,然后踩着行舟往李莞那处蹭,指手画脚的把苏霁华腕子处的那朵荷花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不会。”李莞盘腿坐在行舟尾,时不时的拂开面前挡路的荷花瓣。
阿宝不依,一定要,李莞折了一顶硕大荷叶递给阿宝道:“遮在头上。”
阿宝抓住那柄荷叶遮在头上,然后攥着那粗大的荷叶梗子转圈,荷叶上头滑溜溜的水珠子就被甩了出去。阿宝玩的不亦乐乎,立时就忘记了要讨那朵粉荷花,兀自顶着一大片荷叶傻兮兮的继续去捞粉荷。
贺景瑞折完了荷叶,提着竹篓子回到苏霁华身旁。
日头很晒,荷花与荷叶根本就挡不住多少日头,贺景瑞将那采到的荷叶堆积起来,搭成一顶小帐篷一样的东西,然后让苏霁华钻进去。
这番精巧妙思可比李莞那随意折了一支荷叶递给阿宝细心多了。阿宝见状,叫嚷着也要,李莞瞧了一眼那占据了大半行舟的荷叶棚,眉眼微动。“地方不够了。”
阿宝不依,挤到了苏霁华身边,然后舒舒服服的一道躺了进去。
苏霁华用绣帕遮在脸上,鼻息间满是荷香四溢,只感觉整个人沉静下来,脑子里头空空的毫无烦忧。
“姐姐,姐姐……”阿宝挽住苏霁华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蹭了蹭。
“嗯?”苏霁华闭着双眸,身心放松。
“姐姐,狐狸精一百岁以后就能变成男儿身,到时候我来娶姐姐,好不好?”
对于阿宝这些胡言乱语,苏霁华已然习惯,她笑眯眯的弯唇,一张含春媚颜遮在绣帕下,只能瞧见那微微颤动的眼睫,她道:“好啊,我等阿宝来娶我。”
“嘻嘻嘻。”阿宝喜滋滋的笑了,然后闭上眼睛,瞬时就睡了过去。
贺景瑞拿着一朵荷花过来,放到荷叶棚上,然后突然俯身钻了进去。
荷叶棚本就小,还装着苏霁华和阿宝两人,贺景瑞只钻了半个身子进去,就已然将其填的满满的。
抿着唇瓣,贺景瑞隔着那块绣帕咬了苏霁华鼻尖一口。
苏霁华吃痛,正欲痛苦,立时,她的嘴也被堵上了。
一旁的阿宝睡得无知无觉的还在砸吧嘴,李莞搂住她的腰将人给扯了出来放到膝盖上,然后用荷叶帮她遮了光。
荷叶棚内,苏霁华瞪着一双眼,眼前却只有那雾蒙蒙的素白色绣帕,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人。
放开那被咬破了一角的绣帕,贺景瑞慢条斯理的拿出嘴里的丝线,然后压着声音,眸色暗沉的贴到苏霁华耳畔处道:“你是我的妻。”
苏霁华还沉浸在方才的触觉中,她眨了眨眼,恍惚想起自己刚才是随意应了阿宝一句话。所以难不成这个人在……吃醋?
想到这里,苏霁华心神一荡,心里头想着难道是三叔或者天阙回来了?
“别动。”一把按住苏霁华脸上的绣帕,贺景瑞用指尖捻着绣帕下的唇瓣,面色平静无波,眸中却一派波涛汹涌。
似乎猜到了苏霁华心中所想,他双眸暗黑,隐着戾气,狠狠的抿住唇瓣,声音愈发低沉。“别让我生气。”
听到贺景瑞这句话,苏霁华有些失望,知道这人依旧是那个失忆的人。所以方才他亲她,只是因着觉得阿宝触到了自个儿的东西而愤怒,并不是在吃醋?
其实这点倒是与天阙极其相似,那厮惯是个霸道性子,将她当成所有物,只要旁人瞧上一眼抑或是说上几句可有可无的话便能闷着气盯她半日,然后还要折腾的她抽泣不停才算是歇了心中的一口气。
只是她是人,可不是能随意摆置的物件。
挥开贺景瑞的手,苏霁华翻身将脸上的绣帕压在行舟上,露出半张脸。鸦羽色的睫毛轻颤,眼尾隐隐发红,唇角处带着一抹艳色。
贺景瑞瞧见这副模样的苏霁华,想起方才的触感,暗紧了紧拳头。
滋味果然比想象的更好。
舟行到一浅地,贺景瑞撩起儒衫后裾率先下去。然后朝着苏霁华伸手。
苏霁华愣了愣神,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贺景瑞的手上。贺景瑞微一使劲,就将苏霁华带进了浅地里。
浅地里有数十朵莲花,湖水到膝盖处,因着行舟靠岸,激起水纹,所以湖水略显浑浊。苏霁华身上的裙衫被打湿,小脚陷在淤泥地里,拔不出来陷不下去。
贺景瑞见苏霁华这副寸步难行之相,掐住她的腋下把人从淤泥地里提起来,然后放到一旁浅水处。“你就看着我找吧。”
“找什么?”苏霁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全毁的软底儿绣鞋和裙衫,寸步难行。
“找藕啊姐姐。”一觉睡醒的阿宝十分精神的挽起大袖,扯着李莞的胳膊在浅滩处艰难跋涉,然后兴致勃勃的弯腰把胳膊伸进泥水里头一阵捣,被李莞皱眉呵斥。
阿宝噘着小嘴,窸窸窣窣的摸索片刻,然后惊叫一声使劲抓起一个东西。“阿宝找到啦!”
苏霁华仰头,看到那被阿宝抓在手里的半截烂梗子。
“啊,不是哦。”阿宝噘嘴,把那半截烂梗子扔回去,然后扯着李莞的宽袖抹了一把脸上溅着的泥点子。
“姐姐,你也一起来找嘛。”阿宝朝着苏霁华使劲挥手。
苏霁华犹豫片刻,看了一眼那正弯腰在挖藕的贺景瑞,终于是磨磨蹭蹭的往下走去。
泥潭子有些深,苏霁华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脚被吸进了泥水里,软腻腻滑溜溜的要使十足的力才能拔。出来。
“那处太浅,没有的。”贺景瑞将儒衫后裾系在腰上,一双皂角靴也早就抛到了岸上,打着赤脚挖藕。
贺景瑞身形修长挺拔,穿衣虽不显粗壮,但与体型纤细的李莞比起来,身上薄薄的贴着一层肌理,举手投足之间是武将特有的干净利落,即便这个人相貌比文臣还要文臣。
苏霁华盯着人看了半晌,回过神来的时候整张脸臊红一片,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淤泥堆里,跟那白藕种在一处算了。
“姐姐,你脸好红。”阿宝没找到藕,反而发现了苏霁华的异样,她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