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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夺霜-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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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可笑。”裴玄霜冷眼瞧她,“你明明是北夷人,却在北夷人的仇人手下做事,你就不觉得惭愧吗?”
  “惭愧?我有什么可惭愧的?”严婆理直气壮的道,“我一心求活,你一心求死,你我之间没什么不同,不过是想让自己快活些罢了。”
  裴玄霜轻喘了几口气,望着老妪的目光越来越冷漠:“没有什么不同吗?我却觉得与你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侧身躺下,“还有别的术法要试吗?没有的话,请你离开。”
  严婆神情复杂地犹豫了片刻,裹紧袍子落荒而逃。
  “侯爷。”她对着守在外室的谢浔一躬身,“奴才罪该万死,未能完成侯爷交代下来的任务,还望侯爷恕罪。”
  谢浔低垂着双眸,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萧瑾成幸灾乐祸:“这玄霜姑娘当真不是一般人啊,凡是拂然贤弟你想出来的法子,在她身上通通不顶用。”
  谢浔的心情烦躁得厉害,他拂开挡在面前的萧瑾成,寒声询问:“怎么回事?”
  严婆深深地埋着头:“那姑娘似乎也懂得摄魂术,或者说,她见别人施展过摄魂术。”
  谢浔不悦:“你不是说,你的摄魂术是北夷国师的独门秘术吗?”
  严婆面上一慌,忙道:“奴才不敢欺瞒侯爷,此术确实是北夷国师的独门秘术。”她将头巾压低了一些,紧张道,“侯爷,您可知,那姑娘也是北夷人?”
  谢浔闻言一震,登时愣在了原地。
  “老太婆,你没弄错吧?”萧瑾成同样面色剧变,“你说,那裴玄霜是北夷人?”
  “正是。”严婆道,“她亲口所认,想来不会有假。”
  萧瑾成愕然:“天呐。”他意味深长地扫了谢浔一眼,“这麻烦可大了去了。”
  谢浔一脸的阴翳,眼底的郁色散都散不开。
  “她亲口对你说,她是北夷人?”
  严婆抬眼看了看谢浔,继而慌里慌张地垂了眼,将头埋得更低:“没错。奴才猜测,这位姑娘极有可能是国师的关门弟子,或是国师的女儿也说不定,总之,一定与国师有着密切关系。”
  谢浔脑中一片混乱,他冲着严婆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严婆点点头,弯着腰离开了琅月轩。
  “玄霜姑娘居然是北夷人。”萧瑾成啧啧感叹,“拂然贤弟,我都有些同情你了,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
  谢浔沉默地望着静静躺在榻上的裴玄霜,心中百感交集。
  他强行按下涌上心头的万种想法,足下无声地走向了她。
  听得谢浔的脚步声,裴玄霜转过头来,目光虚飘地扫了他一眼。
  谢浔在裴玄霜的注视下停下脚步,问:“你是北夷人?”
  “是。”一早便料到有此一问的裴玄霜干脆道。
  谢浔眼神荡了荡,声音一沉,再问:“你师父呢?也是北夷人?”
  “是。”裴玄霜一脸冷漠地道。
  谢浔倒抽冷气,眼中晦暗不明:“因为你是北夷人,所以你恨我?”
  裴玄霜心中冷笑:“不是。”她决绝地道,“我恨你就是我恨你,与我是哪国人并无关系。”
  谢浔顿了顿,心中将将浮起的一丝希望瞬间毁灭。
  “你既然这么恨我,为何不将毒药给我喝了,毒死我,一了百了。”他面上露出诡异凄婉的微笑,“你要相信,你亲手奉上的毒药,我会甘之如饴地服下。”
  裴玄霜眼底的疲色一闪而过:“我毒得掉你吗?自我第一次刺杀你失败,你便小心翼翼的防备着我,不是吗?”
  “你都知道?”谢浔轻挑了下眉,问。
  裴玄霜轻哂,道:“你得罪了那么多人,想毒杀掉你的人成百上千,他们都没能成功,我自然也不能。”
  谢浔目光眷恋地望着裴玄霜面上的那抹哂意,仿佛在欣赏夕阳西沉时的最后一抹光芒:“你很聪明。”他上前一步,俯身摸了摸裴玄霜的脸,“可若是你亲手奉上的毒,本侯会甘之如饴的饮下。”
  裴玄霜避也不避谢浔的手,只双眼凄寒地盯着他:“然后呢?看着太医把你救过来?”
  谢浔不语,只一下一下地在她的面颊上轻抚着。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触碰过她了,他知道,她今日如此顺从,绝不是想开了,放弃了,而是,她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他无论将她怎样,她都不在乎。
  “你想让我变成疯子,傻子,由着你的摆布是吗?”裴玄霜幽幽地问,“谢浔,你到底是有多恨我,才会如此花样百出的折磨我,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浔心头滴血,面上却露出淡然的浅笑:“是啊,本侯为何偏偏与一个北夷女过不去呢?”他冷笑了两声自嘲,“可笑,真是可笑。”
  说着,缓缓拿开抚摸着裴玄霜面颊的手指,僵硬转身离去。
  梦幽水榭内酒香弥漫,两道修长飘逸的身影横于玉台,传杯弄盏,逍遥快活。
  谢浔一杯一杯地灌着酒,酒喝得越多,脑中的画面越是清晰。
  怪不得,她不喜雍州饮食;怪不得,她喜凉怕热;怪不得,她的过去是个谜。
  怪不得,她生着一双浅褐色的额眼珠。
  他早该猜到,她是北夷人。
  只是,她到底是谁?难不成她真的是北夷国师的女儿?还有她那师父,他又是什么人,会否是北夷国师?
  他心中藏有无数谜团,不过,他已无甚兴趣去破解了。
  “拂然贤弟,你打算怎么办?”萧瑾成歪七扭八地靠在冰凉生寒的玉枕上,借着醉意放纵道,“她去意已决,你是留不下的,再说了,你当真要留一个北夷女在身边吗?她身上流着的可是北夷人的血,视你为仇人,同样的,也是你的仇人。和仇人同床共枕,你放心得下?”
  谢浔端着酒杯,默然不语。
  萧瑾成哼了一声继续:“北夷因你而亡国,你因北夷而丧父,国仇家恨宛若一道天堑横亘于你二人之间,你跨得过去吗?”
  他胳膊搭在谢浔肩上,往他耳边一凑:“你该不会忘了宁国公的事了吧?那位可是眼巴巴地盯着你呢!若让他成功抓住了这个把柄,只怕你的清净日子就结束了!”
  说完,重重推了谢浔一下,试图将他推醒。
  谢浔身子一晃未晃,便是酒水都没有撒出去几滴。
  他低敛了眼眸,目光迷离地盯着手中的玲珑瓷杯:“把柄?什么把柄?私纳北夷女为妾吗?你觉得我会怕?”
  继而凄凉一笑,漠道:“自我父亲死后,我便没过上一天的清净日子,多一些麻烦,少一些麻烦,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倒巴不得她给我惹些麻烦出来,和我撕扯,和我闹,可惜她什么都不做,只一味地求死。”
  “所以,你想不想她死?”萧瑾成干脆地问。
  谢浔再次陷入沉默。
  他有的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可他不想用了。
  没意思,当真是没意思的很。
  “我与她之间,或许真的隔着一道天堑。”俄顷,谢浔面无表情地说,“她是去是留,我会做出个决断的。”
  ………………
  严婆之后,谢浔没再派任何江湖异士前来打扰裴玄霜。
  裴玄霜求死之心不减分毫,虽有王院判的汤药吊着一口气,依旧一日虚弱过一日,琅月轩的下人战战兢兢,没人知道裴玄霜离世之日,谢浔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而数日不曾踏入琅月轩的谢浔,亦是遇见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传令下去,凡擅闯城门者,杀无赦!”
  深更半夜,大雨连绵,谢浔负手站在箭矢穿梭的城楼上,等待一场屠戮的结束。
  终于,大雨停了下来,密密麻麻的箭矢令城门前的青砖地化成一片血海,谢浔飞快走下城楼,一脚踹开城门外唯一一辆没有中箭的马车,将里面的少年抱了出来。
  “桓儿?桓儿?”谢浔着急呼唤他,“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桓儿,你安全了,你别怕!”
  满身是血,躺在谢浔怀中的少年艰难睁开了眼睛。
  “舅父……”他抬起手,用力抓住谢浔的衣襟,“救我……”
  作者有话说:


第057章 放手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提督府的宁静。
  浑身是血的少年昏昏沉沉地躺在谢浔的榻上; 口中不断呼唤着“母妃”“舅父”,直听得谢浔心烦意乱,揪心不已。
  他一脸焦灼地盯着有条不紊为少年医治的薛府医; 问:“怎么样?他的伤重不重?”
  薛府医正在敷药,闻言,停下动作道:“小公子伤势虽险,却不要命; 只是这毒……”
  他看了一眼少年手腕上诡异的青色蛇纹; 忧道:“小公子所中之毒; 甚是古怪,奴才此生闻所未闻; 见所未见。奴才私以为; 不如请王院判过来诊断诊断; 许是能拿个主意。”
  谢浔同样表情严肃地盯着少年的手腕:“不能请王院判过来。”他道; “这件事,决不能外传,否则……”
  他说的点到为止; 薛府医已全然明白; 他重重点了下头:“侯爷放心,奴才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全力救他。”谢浔看了面色乌青的少年一眼,“本侯要他活着。”
  薛府医拱手:“是。”
  谢浔揉了揉太阳穴,甚是乏累地坐在了一边的太师椅上。
  他依旧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疲惫过了。
  仿佛被人挖空了内里,空荡荡得厉害; 痛苦和快乐都变得不真实,一切都是虚幻。
  他厌烦死了这样的自己。
  “呦; 谢侯爷; 睡着呐?”玉箫撩开珠帘; 玉树临风的萧瑾成带着严婆款步而入,“精心保护着的宝贝外甥被人伤成这样,还有心情睡觉?行,你可真行?”
  谢浔松开揉着太阳穴的手,冷冷瞥了萧瑾成一眼。
  他确实没料到会有人对李沛桓出手。
  六年来,李沛桓在宫外藏得好好的,为了保命什么苦都吃了,没想到一夕之间风云骤变,若不是他事先安排下的暗卫救下了李沛桓,他们舅甥俩,只怕已经天人永隔了。
  既然李沛桓的身份已经暴露,有些事,也该着手准备了。
  “谢侯爷,你想什么呢?”萧瑾成在面色凝重的谢浔面前晃了晃袖子,“知道你心情不好,来,咱们商量商量,想想办法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谢浔捻了下眉心,未语。
  “你外甥怎么样了?”萧瑾成剥了个橘子,一边吃一边嘟囔,“我说你最近可真够倒霉的,找回来的心上人是敌人,救回来的宝贝外甥命悬一线。我提醒你一句啊,那王院判可就在隔壁院呐,你就不怕他把消息带给那位主。”
  “你少说风凉话了。”谢浔扬了下头,“快看看,他手腕上的是什么。”
  萧瑾成嚼着橘子慢悠悠来到李沛桓面前,细细看了看他手上的蛇纹,摇头:“我不认得。”他看向严婆,“老婆子,你认得吗?”
  严婆立刻道:“这是一种极为阴损的蛊毒,会使中蛊之人神智昏聩,疯癫而死,除了北夷国国师,只怕只有羯族、耒族的后人可解。”
  “北夷国国师?又是北夷国?”萧瑾成哈哈大笑,“拂然啊,你和这北夷国真是有着天大的缘分,不,是天大的孽缘。”
  谢浔一脸冷漠,全然不似萧瑾成那般激动。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后从袖中拿出一宝葫芦玉佩:“你看看,这是不是北夷国国师的东西。”
  严婆掀开眼皮将那宝葫芦一望:“是。”她略显激动地道,“这确实是国师的玉佩无疑。”
  谢浔默默收回玉佩,面上毫无解开谜团的欣喜。
  “你从北夷国带回来的宝贝可真够多的啊,连人家国师的贴身玉佩都弄来了。”萧瑾成意味深长地一笑,“看来,你心爱的玄霜姑娘,同样也大有来头啊。”
  谢浔闭了闭眼,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裴玄霜的脸。
  那张冰冷的,无情的,一心求死,想要永远离开他的脸。
  “她确实大有来头,大有来头得很……”谢浔睁开眼,忽地起身下令,“带桓儿去琅月轩,立刻。”
  ………………
  谢浔急匆匆踏入琅月轩,可当他见到了裴玄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放缓了脚步。
  她依旧静静地睡着,面无表情,不喜不悲,明明还喘着一口气活在这世上,却莫名觉得她已经死了,早就死了。
  谢浔不知道,裴玄霜还能耗多久,更不知道,王院判的药还能撑多久。
  他甚至觉得,他自己都有些撑不下去了。
  原本是想折磨她,将她欠他的讨要回来,结果,难受的人却是他。
  大概是因为他多多少少动了真心,才会输得一败涂地。
  “裴玄霜,醒醒,本侯有事与你商量。”
  谢浔在距离裴玄霜半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淡漠地道。
  裴玄霜无奈睁开双眼,却不应声。
  谢浔也不计较,且平静地问她:“你师父便是北夷国师,对吗?”
  听得谢浔再一次提到她的师父,裴玄霜苍白的面上到底现出了几分愠色。
  “不知道。”她的声音极为疲惫,“他都被你害死了,你还不肯放过他吗?”
  谢浔晦暗无光的双眸沉了沉,也不解释什么,摆了摆手,命人将李沛桓抬了进来。
  他走到李沛桓身旁,俯下身,将他现有蛊毒印记的手腕抬了起来:“这个孩子中了蛊毒,听说,这种毒只要你的师父能解。”
  闻言,裴玄霜慢慢转过头来,看了看那躺在担架上的少年。
  少年比她小不了几岁,容貌俊秀,隐约有几分谢浔的影子。他穿着雪白的亵衣亵裤,头发也束得整整齐齐,除了面色铁青无血色外,看不出任何狼狈之态。裴玄霜甚是好奇对方的身份,便问:“他是谁?”
  “我外甥。”谢浔道。
  裴玄霜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此人便是宸妃之子,前太子李沛桓,谢浔的亲外甥。
  她看向李沛桓的手腕,忽然间明白了谢浔的意图。
  “我师父确实能救他。”裴玄霜微微起身,“但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谢侯爷,这件事你该不会忘了吧。”
  谢浔默默注视着那双毫无光芒的褐眸,默默攥紧了双拳。
  “尊师之死,谢某深感遗憾,谢某今日前来,是想问玄霜姑娘一句,你可有办法救他?”
  少时,谢浔平静地道。
  裴玄霜不由一愣,抬起眼,细细在谢浔面上端详了端详。
  谢浔不动声色地由着裴玄霜打量,并在其收回目光时欠身一笑。
  “玄霜姑娘,如何?”
  裴玄霜心下无措。
  便是她再虚弱无力,也察觉出了谢浔的异样,只是不知,谢浔又想用什么花招来对付她。
  不过,任他想出什么精妙诡谲的办法又怎样?她早已别无所求,唯一死耳。
  但显然,谢浔仍对她有所求。
  “我能救他。”裴玄霜目光冰冷地看着谢浔,道,“可你害死了我师父,你觉得,我会救你外甥吗?”
  谢浔面色不变,神情之中甚至带着一丝坦然,仿佛早已料到裴玄霜的回话:“我请你救他。”他声音一沉,“你救他,我给你休书,放你离开,如何?”
  用手肘勉强撑起上半身的裴玄霜目光微凝,诧异而戒备地盯着谢浔。
  谢浔纳在袖中的双拳攥得更紧,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我可以把你师父的骨灰还给你,送你离开京城,从此天高地远,你我再无关联。”
  他定定望住裴玄霜的双眼:“只要你救他。”
  裴玄霜皱了皱眉:“谢侯爷,我凭什么信你?”
  谢浔松开攥出血印的手掌,从怀中取出一枚宝葫芦形的凝脂玉佩道:“凭这个。”他将玉佩扔给裴玄霜,郑重其事地道,“我以谢家先祖起誓,只要你救回桓儿,我一定放你离开,若违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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