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霜-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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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谢浔笑着摸了摸李沛桓的头,“桓儿,你不要害怕,你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
“有舅父在,桓儿不怕。”李沛桓靠近谢浔,“舅父,听说,你从漠川带回来了一个女子,她是谁啊?”
一心二用,一壁筹划着计谋,一壁想着裴玄霜的谢浔一顿,道:“你这个小鬼头,消息倒是灵通。”他目光放远,面上浮现出几丝淡淡的郁色,“舅父是带回来一个女子,也想好了该如何安置她,只是不知,她愿不愿意。”
李沛桓眼睛一亮,好奇地问:“舅父,你带回来的这个女人,是三年前替我拔除蛊毒的那名妾室吗?”
“是。”谢浔不假思索,“之前是妾室,如今,舅父要她做舅父的夫人。”
李沛桓闻言一顿,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道:“看来、看来舅父是真的喜欢她……”
此话正中谢浔心中的柔软:“你还小,不懂这些。”他语焉不详地对李沛桓道,“不过舅父倒是希望你永远不懂这些,情之一事,舅父一向是参不透,却为之苦恼的很,实在是劳心劳力。”
“那桓儿愿意终生不懂□□。”李沛桓一脸认真,“看得舅父如此辛苦,外甥真是怕了女人了。”
谢浔哈哈一笑,起身潇洒而去。
当他带着精心挑选的宝物来见裴玄霜时,不出预料地碰了冷钉子。
便将宝物交给下人,软声软气地哄着裴玄霜:“好霜儿,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会接受我。”
裴玄霜靠坐在榻上,垂着眼道:“我想你死,你能死吗?”
谢浔先是一愣,继续苦涩地笑笑:“就这么想我死?”他握住裴玄霜冰凉的手,“我还不想死,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来,我想与你幸福的共度余生。”
“做梦。”裴玄霜毫不犹豫地将手抽了出来,“我厌恶你,憎恨你,且与你隔着血海深仇,想让我和你共度余生?呵……”
她冷笑一声不再往下说,却用冷漠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我知道你仍然无法接受我。”谢浔陪着笑脸道,“但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你能放下对我成见。”
裴玄霜干脆闭上眼:“我累了,请你离开。”
谢浔望着那张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脸哪里舍得离开,硬是放下颜面赖在裴玄霜身边:“你乏了便睡,我在这里守着你。”
裴玄霜胸口剧烈起伏了一番,没有说话。
谢浔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又是一些绝情冰冷,逼他死心离开的话,他甚是无所谓,自顾自在裴玄霜身旁坐下,从容道:“等忙完了这阵子,我会着手准备你我二人的婚事,玄霜,我要你做我的正妻,我在重新遇到你的那一刻就想好了,我要你做我的妻,若没有你,我宁愿终身不娶。”
一席话说得裴玄霜又惊又怒。
他的妾?他的妻?凭什么他想怎样就怎样?凭什么她一直受他的摆布。
“谢浔,你怎么不去死?”裴玄霜紧紧攥住双拳,“谁想做你的妻?谁稀罕做你的妻?你就不能放过我,让我远离你!”
“不能。”谢浔温柔而又凶悍地打断了裴玄霜的话,“我用三年时光弄清了一件事,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若是终生与你错过便罢了,既是重逢,岂有眼睁睁看你离开的道理。玄霜,过去的事,你能忘掉最好,忘不掉也没关系,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是真的……”
“你别说了!”裴玄霜哆嗦着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想听,你滚出去!”
谢浔皱了皱,却是一动不动。
“滚啊!”裴玄霜指着房门的方向,咆哮。
谢浔望着疾言厉色的裴玄霜,笑了。
“三年不见,你脾气大了很多。”他歪头打量着她,眼中露出遮掩不住的宠溺,“许是在漠川那种蛮夷之地待久了,身上沾了些野性,不过,你怎么我都喜欢。”
裴玄霜咬牙:“无耻。”
谢浔点了下头,竟是接受了裴玄霜对他的这个评价:“睡吧。”他轻轻拍了拍床榻,“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什么也不做,哪里也不去,守着你入睡。”
裴玄霜恨恨瞪了谢浔两眼,负气躺下,只当自己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
为了白十安,为了他们师兄妹共同的愿望,她要忍。
一夜颠三倒四,噩梦连连,次日醒来时,裴玄霜头晕脑胀,精神甚是疲乏。
踏边的紫檀鸾凤椅上,依稀留存着谢浔身上凌冽的气息,裴玄霜恍若未察,冷着脸走出房门,站在了那两株荼蘼花面前。
她以前很喜欢这花的,如今看着,不过如此。
便抬头看天,天朗气清,鸟啼阵阵,只是不知她与白十安联系的山雀会不会来。
要赶紧来啊,在谢浔有所察觉之前。
“主子,你怎么到外面去了,当心吹着。”正胡思乱想着,秋月抱着件披风走了过来,一边嘟囔,一边替裴玄霜披上了披风,“主子也太不当心了,已是秋日了,外面冷得很,稍不留神就会伤风生病的,要多穿些才能出门。”
她将斗篷上的系带系好,再道:“主子想吃什么呢?膳房提前备下好些,奴才见有许多稀奇有趣的小吃呢,许是合主子的胃口也说不定。”
裴玄霜一点食欲都没有,她由着秋月给自己穿好斗篷,盯着院门道:“我不想吃东西,我想出去,秋月,你有办法吗?”
秋月动作一顿,顺着裴玄霜的目光朝远方看了看,默默摇了摇头。
“主子,侯爷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不准任何你放你出去。”秋月面上现出为难之色,“主子,您别忧心,侯爷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您。昨晚,侯爷整整守了主子一个晚上……”
“回去吧。”不待秋月把话说完,裴玄霜便道,“那门修得再漂亮又如何?一味的关着又不打开,不如拆了改建一道墙,彻彻底底地封死了这座院子才好。”
她话音刚落,两扇紧紧关闭着的院门忽然打开了。
门后,一副贵妇装扮的孙婉心与蓝枫并肩而立,怀中还抱着个粉团子似的胖娃娃。
裴玄霜盯着那三人,愣在原地。
“玄霜?”孙婉心同样直愣愣地望着裴玄霜,好一会儿才抱着孩子来到她面前,红着眼睛唤她,“玄霜,我是婉心啊,我来看你了!”
“婉心……”裴玄霜眼中蓦地一酸,“真的是你,婉心。”
孙婉心猛地点头:“对,是我呀。”
“婉心!”裴玄霜一把拉住孙婉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几眼,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珠圆玉润,珠光宝气的美妇人便是与她在玉蜂山下采药种花的小丫头。
“婉心,能再见到你真好。”
孙婉心将孩子交给跟过来的蓝枫,擦了擦泪道:“我就知道,咱们会有再见面的一天的。”她说着一顿,望着裴玄霜的目光多了几分心疼,“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里。”
裴玄霜苦笑不已。
孙婉心紧攥住裴玄霜的手:“玄霜,你还好吗?这些年,你在哪里?可曾与你的家人团聚?”
“我……”裴玄霜实不知该如何概括这三年来的经历,便道,“我只能说,如果没有被武安侯抓回来,现在的我,很幸福……”
她话音刚落,趴在蓝枫怀里的奶娃娃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064章 被打
裴玄霜立刻看向了蓝枫怀中的奶娃娃。
奶娃娃一双眼睛又圆又大; 此时正弯成一对月牙,笑眯眯地望着裴玄霜。
裴玄霜的心顿时化成了水。
“好可爱的孩子。”她走向蓝枫,“已有两岁了吧?”
“两岁了; 会走路也会说话了,但蓝枫太惯孩子了,总是抱着,我说了也不听。”
一提及孩子; 孙婉心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与先前风风火火的样子大为不同; 她从蓝枫手中接过孩子,转身交给裴玄霜:“来; 玄霜; 你抱抱; 看这小家伙沉不沉。”
裴玄霜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 那又暖又软的小团子一靠过来,她立时笑得灿烂无比:“呀,好沉呢; 肉墩墩的。”
她笑着看了看一脸幸福的孙婉心; 又瞧了瞧同样面上带笑的蓝枫,感慨地问:“你们,成亲了?”
孙婉心与蓝枫对望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裴玄霜心中愈发感慨,却也不愿对孙婉心和蓝枫之间的事多加干涉; 便道:“恭喜了。那个……孩子取名字了吗?叫什么呢?”
“大名是主子起的,叫蓝意。小命是婉心取的; 叫小地瓜。”蓝枫回答道。
蓝意……小地瓜……
裴玄霜自动忽略谢浔取的名字; 只道:“光听这个小名便知道孩子他娘是个爱吃的。”
一席话说得三人都笑了; 仿佛先前不曾发生过任何的龃龉。
一笑过后,三人心头各自浮现出一些往事,一时陷入沉默。
孙婉心率先反应过来,从裴玄霜怀中接过小地瓜交给蓝枫,道:“你带着小地瓜出去玩,我和玄霜说会儿悄悄话。”
蓝枫熟稔地抱稳小地瓜,朝裴玄霜点头示意后,离开了琅月轩。
“玄霜,咱们找个安静地说说话。”蓝枫一走,孙婉心立刻亲昵地挽住了裴玄霜的胳膊,娇俏的样子和成婚前一模一样。
裴玄霜倍感亲切,面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拉着孙婉心进了内室。
“婉心,你父母弟弟可好?”甫一落座,裴玄霜便迫不及待地问。
“都好,都好。”孙婉心飞快答道,“云卓去年成了婚,也快做父亲了。”
“真好。”裴玄霜握了握孙婉心的手腕,“知道你们一家都好,我就放心了。”
孙婉心点点头,目光在明显阴沉消极了许多的裴玄霜面上扫了扫,悄声问道:“玄霜,你,还好吗?”
“我还好啊。”裴玄霜笑得麻木,“不是问过了吗?怎的又问?”
孙婉心便道:“刚刚有蓝枫在,现在他不在了,我想再问一遍。”
裴玄霜目光一黯,道:“我没什么好不好的,落到了他手里,挨一天是一天吧。”
孙婉心莫名感觉身上有些冷嗖嗖的,原本,她觉得裴玄霜是外冷内热,如今,竟是从里到外一点热乎气都没了。
“玄霜,你是怎么遇到谢侯爷的?”孙婉心表情忧愁地望着裴玄霜,道。
裴玄霜将手肘搭在炕桌上,面色不变:“他率兵前往漠川,而我,刚好在漠川。”
孙婉心眉头微皱:“漠川,怪不得……”她再问,“你……打算怎么办?”
裴玄霜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不知道。”
“你……还恨他?”孙婉心小声问。
裴玄霜一笑置之,不答。
孙婉心表情不自在地垂下眼眸,自嘲地笑着:“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原本也想将蓝枫三刀六洞的,谁知后来……”
听得孙婉心话中的自责之意,裴玄霜赶忙拦下她的话:“婉心,你不必多想,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如此和乐幸福,我打从心里为你感到高兴。人活一生不易,既能幸福快乐的活着,为什么还要纠结于过去的不愉快呢。”
此话甚合孙婉心的心,她握紧裴玄霜的手,目光恳切地望着对方:“玄霜,我也希望你能幸福,这次重逢,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我明显感觉到你很压抑消沉,玄霜,我实在不希望你再有事。”
“我不会有事的。”裴玄霜安慰着孙婉心,“以前的糊涂事,我不会再做了。”
裴玄霜说得郑重其事,孙婉心听得半信半疑,她直勾勾盯着那双毫无温度的褐眸,道:“玄霜,我知道,你不曾对谢侯爷动心,这是你我之间最大的不同。可谢侯爷始终不肯放过你,你又难以摆脱谢侯爷的纠缠,你们岂非要一直互相折磨,一直苦苦纠缠下去?”
闻言,裴玄霜面上的神色越发冷了下去:“这是武安侯的选择,他执意如此,我别无选择。”
“孽,真是孽呀……”孙婉心摇头叹息,“谢侯爷他……还想纳你为妾吗?”
裴玄霜双眸一冷,目光笔直地穿过孙婉心,语调僵硬地道:“不,他想娶我为妻。”
………………
“什么,你要娶你休过的妾室为妻?”
武安侯府内,谢芷滢正因谢浔决意娶裴玄霜为妻的事闹得不可开交。
“你简直是疯了!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不要,偏偏迷上了一个心压根不在你身上的女人!且那女人还是北夷人!你到底是有多鬼迷心窍才会娶一个北夷人为妻!”
谢芷滢气得脸红脖子粗,插着腰站在地上骂谢浔,毫无当家主母的端庄模样。一旁暖炕上,气得神志模糊的齐老夫人正倒在江氏的怀里叹气,她紧闭着眼睛不看谢浔,嘴里不断“哎呀,哎呀”地哼叫着。
江氏默不吭声,只默默地替齐老夫人揉按着太阳穴,谢溶则在一旁劝:“三姐,这件事说到底只是大哥的私事,大哥开心便好,我们何必横加阻拦呢?”
“私事?这怎么可能是他的私事?”谢芷滢暴跳如雷,“我看他是色令智昏,忘了自己祖宗是谁了!总之我反对这桩婚事,坚决反对。”
靠坐在太师椅上的谢浔懒洋洋地听完了谢芷滢的话。
“三姐愿意反对便反对吧,总之,这个女人,我娶定了。”他在谢芷滢恼怒的注视下起身,“我来,只是通知大家一声,若不出意外,十日后,便是我与玄霜的大婚之日,你们想来便来,不来,我也不强求。”
说罢抬脚就走。
“孽畜……”齐老夫人颤声叫住谢浔,“你不在乎我们,也不在乎你死去的爹娘了吗?你忘了你爹死在了什么人的手里。”
谢浔足下一顿:“我当然记得我父亲因何而亡,只是,这与我娶谁为妻又有何干系?她是北夷人不假,却不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为什么不能娶她?”
撂下这句话后,谢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春光阁,剩下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
………………
当谢浔将十日后成婚的消息告诉裴玄霜时,裴玄霜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一片冰冷的讥讽。
谢浔对此熟视无睹,一边吩咐人仔细地“照看”着裴玄霜,一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婚事。
追随着谢浔的官员对此议论纷纷,毕竟,谢浔才经历过一场暗杀,不急着将幕后黑手揪出来便罢了,怎的还操持起婚事了。
更令他们不解的是,谢浔要娶的人居然是裴玄霜,那个被他休了将近三年的妾室。
其间众说风云,然而却无一人敢质疑谢浔的做法,认真选好礼物等着参加婚仪便是。
而裴玄霜,则在等死一般的心情下等待着大婚之日的到来。
若白十安一直不出现,她该怎么办?
杀了谢浔吗?她曾经试过,却没有成功。如今,她被更多的眼睛盯着,有可能成功吗?
裴玄霜不知道。
她焦灼地房间中走来走去,任由下人在她房中装点布置,她房中的摆设越是精美华贵,喜气洋洋,她便越是心浮气躁。
便是院中的那两株荼蘼花都被缠上了朱红色的绸带,红白相间,不伦不类,裴玄霜正想叫人将那两株荼蘼花搬出去,一满头珠翠,生得艳丽动人的女人带着两个丫鬟冲进琅月轩,二话不说便插着腰骂人:“谁是裴玄霜?叫她出来!”
女人话音刚落,几十名影卫自房檐一跃而下,拦在了来人面前。
“都给我滚开!”面对从天而降的侍卫,女子丝毫不慌,指着他们的脸骂道,“连我都敢拦?一个个不想活了?”
跟着女子的丫鬟上前一步自报家门:“我家主人是定南王夫人,侯爷的亲姐姐,其实你们这些奴才能得罪的,快快退下。”
“恕难从命。”侍卫头子道,“侯爷有命,不准任何人擅自接触夫人,违令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