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神明-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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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忍不住问:“你要去哪儿?”
风声掠过; 姜邑摇摇头没回答; 可驱马走的全是赵允隋曾经带他回秘境的路线。
姜邑想,赵允隋的师父当年能预言他成仙,能把他带回秘境培养; 现在徒弟变成这样; 师父一定可以让他恢复如初。
他如此想着,扬鞭的速度就变快。
沂周先是下了一场雨,阴了数日后; 终于出了太阳。
姜邑却忘了日子,他把人绑在背后,没日没夜地赶路,饿了就啃个饼; 有时候也会饿得胃痛才会想起一整天没吃饭; 这时候他会在赵允隋的嘴唇上咬一口再吃包袱里硬邦邦的饼; 好像能因此让饼有些滋味。
换了几匹马; 他们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可怎么都找不到熟悉的入口。
系统看他反反复复地兜圈子誓不罢休的模样,只好道:“秘境并非凡尘之地,你没有灵力修为,基本是找不到的。”
姜邑一顿,把赵允隋放到草地上,抓着他的肩膀摇晃。
系统:“他现在跟你一样,怕是醒了也进不去……”
姜邑不动了。
他想叫赵允隋几声,可是太多天没说话,一开口就只有气音,他连叫了好几声,才清楚地把赵允隋的名字叫出来。
“赵允隋?”
男人还是那副平时睡觉的模样,哪怕昏死过去,仪表依旧得体,面容平静。
姜邑叫了很久,也看了很久,在系统开始建议他寻找别的修士好继续完成任务时,突然不叫了。
他对系统说:“他如果死了,会去哪儿?”
系统:“……他是主世界神明,自然是去别的世界继续消除邪祟。”
姜邑怔愣片刻,戳了戳赵允隋的脸,脑子里不断回想每一世都会做的梦,一道人影将他从高处抛下,他从此陷入无尽轮回。
“不一定吧,”他突然对系统说,“他不是那个人。”
系统微滞,立马道:“他一定是神明!这个绝对不会错!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主世界只有一个神明!错不了!!!”
姜邑只说:“他不是那个人。”
说完那句话,他仰起头又寻觅起来,绕来绕去,上山下山,深入林中又出来……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如鬼打墙般不停回到原地。
天光暗下,姜邑回到赵允隋身旁。
他先是蹲下去,过了会儿突然呼吸急促地往远处看,第一次指望有什么奇迹出现:神佛降临,秘境打开。
这显然是奢望。
姜邑一直看得眼睛发酸,然后低下头去,像是彻底从梦里醒过来,再也不找了。
春风一阵阵吹来,半人高的杂草在少年指尖上拂过,他以手握拳,盯着地上那张脸,忽然咬牙重新把人绑到背上,逆着金灿灿的日光,趔趔趄趄上马,扬鞭而去了。
……
一个月后。
沂周某临江的小镇。
子时。
夜黑风高的老宅,姜邑一身道袍,背上是白布缠绕的破魂剑,散漫地往前走着,身后则跟着几个同样身着道袍的老者,他们此时正轻手轻脚往老宅后院走去。
其中的老者甲瞥着卷发少年忍了一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这小子毛都没长齐吧?陈员外疯了吧?居然请他过来?”
老者乙小声道:“你是刚来咱们花清镇,不知道他那本事,前不久襄田村的水鬼就是他除的……”
老者甲一听,翘起了胡子:“水鬼而已!我还以为多大的本事!我可看到了,陈员外给他准备的酬金可是最多的!敢问,他拿得动么?”
老者乙还要再说,这时,一阵阴风从身边掠过,几人察觉不妙,同时停下脚步。
霎时间,一股强大的黑色迷雾迎风而来——
“来了!都小心!”
老者甲见邪祟现身,也不怕,慢悠悠掏出桃木剑,威风凛凛地耍了几下才向那道黑影刺去,他机会抓得好,那黑影自出现就全程围着前面的卷发少年转个不停,似乎将那小子当做了猎物!他心里不屑,更不想这少年拖自己后腿,因此斩杀的动作极快,丝毫不在意那鬼影会受刺激将人瞬间吞没。
只见桃木剑穿过黑影,煞气顿时消散,老者甲轻哼一声,刚露出笑要炫耀,谁知那黑影竟又骤然一缩,丝毫不在意桃木剑上微弱的灵气,下一刻,竟转了个方向,一拥而上地将桃木剑的主人死死裹住!
手上传来撕扯的痛意,老者甲意识到危险,惊恐地瞪大眼睛,抬头才发现面前的黑影是一具无头男尸模样,瞬间心凉了半截。
他们这群老道修行一辈子,却资质最差的那一拨,徒有灵根和近百年积攒的少许灵气,过了修士最低的炼气期就再也突破不了,传说中的秘境更是连门道都摸不着,只能在这偏僻的小地方走走半仙讨口饭吃。
平时除些无伤大雅的邪气祟气倒也做得到,如水鬼之类的小妖邪,多找几个帮手基本也不困难,毕竟花清镇民风淳朴,多年来也没出过什么大案,特别浓重的怨气厉鬼也极其少有。因此,这老者甲起先也不觉得这次会遇到什么了不得邪祟,还想趁机给这个全程无视自己的年轻人一个下马威,却怎么都想不到,这老宅子里藏着的……居然是个煞气深重的无头鬼!
无头鬼生前大多死于刑场,除非冤案,大多是凶恶奸邪之人,尤其是男尸,死后煞气极强,至少要比他们高一层的筑基期才能勉力应对……
老者甲已吓得老泪纵横,后悔不已,手中得桃花剑早就被煞气烧了个干净,他忍着痛,不停后退,可也知道自己绝无逃出的可能,被救?那是更不可能,那些同伴怕是早已逃之夭夭了,甚至都不一定能逃得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准备受死……
煞气灼烧的痛感还在,可突然间,开始慢了下来。
之后,便没了动静。
老者甲半天没能等来一个痛快,眼皮微跳,眯开一道眼缝悄悄看去。
眼前却是一副令他终生难忘的画面:
少年面无表情提剑,将那突然开始惨叫后退的无头鬼钉了在地上,紧接着,剑光纵横交错,眨眼的功夫,他竟就将那凶煞至极的无头鬼斩成了粉碎……
煞气随着身影,一道灰飞烟灭。
然而这还没完,不远处的古井里涌出无数煞气,全是重重叠叠的无头尸影,身材大小不一,有的是男,有的是女,幽幽笑着朝那少年伸手抓去……
所有老道都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作法除祟,那陈员外分明坑了他们,这绝对是哪朝被灭门的一家子!
这样浓重又年代悠远的煞气,再来几百个他们,也灭不了啊——
老道们纷纷转身要跑,可跑了几步,后面凄凄惨惨的阴笑全没了。
他们惊惶回头,少年已经垂手收回没人注意到的归真大法,压□□内还没消化的残余煞气,只挽了剑花,眼前最后一个无头鬼便被一剑穿喉,魂飞魄散。
一片枯叶缓缓落下来,老者甲瘫坐在地上,嘴巴开开合合,最后,总算颤抖地说出一句话:“敢……敢问尊驾大名?”
少年瞥他一眼,拿起白布再次将剑缠到身后:“我叫江一,你们的酬金别忘了分给我一半。”
……
姜邑拿了满满一箱的金子,这些钱完全够买最珍贵的药材和补品了,他心情很是不错,离开前还从陈员外院子里的合欢树上砍了一大枝合欢花拿走了,全然不顾后面的陈员外可惜地哎呦哎呦摊手叫个不停。
回家时天已经快亮了,姜邑动作很轻,洗完了澡偷偷摸上床,还没躺下,便被一双手抱住了,抱得很紧。
他立马坐起来,在黑暗里瞧向那双眼眸,不由自主弯了嘴角:“你不会一直在等我吧?”
那双浅淡的眸子眨了下,没说话。
赵允隋是半个月前醒来的,那时候姜邑已经在这座小镇找到传言中可以替修士增进修为的神医,不过抓到人一番试探后,发现是个江湖骗子,好在这江湖骗子也有点儿沾边的本事——能帮身体受损的修士调理身体。
姜邑当天就决定在这里住下来,不过“神医”开的药材要么名贵要么稀少难寻,于是赚钱成了很重要的事。
赵允隋醒来那天,他刚帮人除祟回来,还没进屋就听到了动静,当时以为进了贼,飞快踹开门冲进去。
可看到的只有赵允隋跌落下床的身影。
对方背对着他,用力往起爬,嘴里叫着两个字,可沉睡太久,嗓子极其沙哑,说出的字近乎听不清。
姜邑呆了片刻,回过神就跑过去扶他起来。
他一靠近,那道眼神就死死盯着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没……跑?”
姜邑设想过很多他醒来的场面。
从天下人都艳羡的修仙奇才、对同道高手都不正眼相看的世子,到醒来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还需要不停灌药才可能像普通人自力更生的庸人,而这样的情况,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更改,他那时候就想,赵允隋一定很难接受。
可事实完全不一样。
赵允隋从醒来到如今,一次都没提过自己的修为,没有意外,没有绝望,没有震骇,连一点点今非昔比的怅然都没有过。
姜邑在家的时候,他会明显开心一些,姜邑不在家的时候,他便一声不吭地坐在床上看书,那些都是姜邑搜刮来的经文武学,他一遍看完就会接着再看,不厌其烦,直到姜邑再回来。
姜邑每次回来,他都像是个得到了奖励的孩子,近乎掩不住欣喜地把人抱住,有时候姜邑都会被他勒得透不过气。
这次回得太晚,窗外都蘸了一层晨光。
姜邑拉下床幔,逗了赵允隋几声,躺下前又想起一件事,忙将放在床边的合欢花拿过来给他看:“我在陈员外家拿的,好不好看?”
赵允隋愣愣看了一眼,又继续看他:“嗯。”
姜邑就把一大枝花放到外面:“睡好了再找个地方摆它。”
他躺下后,抱着他腰的那双手往后搂住他整个背,赵允隋几乎像是老母鸡护小鸡那样把他整个儿都裹进怀里。
姜邑喜欢他身上暖呼呼又不那么烫的温度,蹭了下说:“我现在有了很多钱,接下来的半个月都不出去了,我打算在院子里种点儿东西,陈员外建议我种花,我觉得太麻烦,下场大雨就没了,还是种些药材吧。”
赵允隋一怔,道:“可以支棚子,我小时候看过仆役种花,会。”
姜邑想了想,说:“还是麻烦,就种药材。神医那边没了我还能卖给他,他在我手里赚了不少,我总有一天从他手里扣出来一点!我都想好了,镇上有病的人都会去神医那边问诊,救不了的他都知道,以后咱们可以开个棺材铺,客源直接找神医问,说不定以后等神医老死,我还能给他打一口棺材呢!”
赵允隋先是笑了下,又忽然不出声了。
姜邑继续说:“以后要真的开棺材铺,你就负责当掌柜算钱好了,你字漂亮,脑子也好,我要物尽所用!你之前说想带我回秘境,秘境没什么好的,可这里就挺好。”
赵允隋还是没出声。
姜邑察觉他的反常,起身就要去看,对方骤然覆身将他完全压住。
屋内安静,曦光透过床幔晕染进来。
姜邑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你在干嘛?”
赵允隋脸色发白,像是夹在一种极其悲哀与兴奋的情绪中饱受折磨,那双时常含着锋芒的黑眸闪烁几下,悄然问:“你真的不跑了?”
姜邑:“我什么时候说要跑了?”
然后,姜邑就看到那张端庄自持的脸提起了唇角,下一刻又像是要哭了。
姜邑:“……”
转眼,赵允隋竟又像个小孩子问他:“可我已经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了,穷奇鬼被我的灵力逼走,它会不适应我的躯体,不可能找我附身。”
姜邑猛地怔住了。
某一刻,他觉得身上很多地方在难受,仿佛有刀子在一下下戳他,只用刀尖戳,不割开皮肉。
捕捉到他的神色转变,赵允隋又急忙道:“不,我再想想,我还有灵根,我……”
话被堵住了。
姜邑气恼地扑过去,想打他,但是下不了手,只能用力在枕头上重重打了一下,低头抵上那张薄唇。
赵允隋不动,等他像小狗舔骨头那样亲完想离开,又扣住他脑袋,唇齿再次相撞,死命地咬在一起。
姜邑被他发狠地啃了一通,啃得懵了,等回过神,赵允隋又斯文起来,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尝,好像他的舌头是什么糖似的。
姜邑得到了放松,身体软下来,很享受地闭上眼睛。
睡前,他听到赵允隋道:“真的?”
姜邑打了个哈欠,知道他在问什么,哼道:“……比我床下的金子还真。”
与此同时,脑内的系统大声道:“邪祟呢?你不管了吗?”
姜邑冷声道:“那么多高人修士都不急,我现在急什么?当初去王府找人带赵允隋回秘境的时候,他们甚至不愿意放他进去……到现在,听说只顾着给王府做法驱邪。”
“……”
当初来花清镇前,姜邑带赵允隋回过一趟王府,他那时候想着王爷既然能写信请回秘境里的世子,自然也能想办法送对方回去,可是去的时候王府已经被京城来的高手团团围住,王爷带着赵允平上京面圣,当时出来见他的只有王妃。
王妃不相信赵允隋散尽修为,那些高手也不相信眼前这个废人就是那个令整个大梁都为之骄傲的未来仙人,他们那时候找不到赵允殊尸体,以为是邪祟附身用此障眼法试图回到王府行凶,当下就要将他们捉拿。
姜邑用上破魂剑才勉力背着人逃出重围。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想到带赵允隋回王府。
就算他们相信赵允隋是真的,可若王府的人也找不到回秘境的方法,赵允隋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因他享誉天下,转眼却可能成为邻国笑柄的大梁,又会如何对他?
姜邑不想去想。
至于任务里的邪祟,他并不觉得那东西尝到甜头后会继续窝在荒山,那次受了赵允隋那么多灵力灼伤,又知道赵允隋成了废人,必定会报仇。
他根本哪儿都不用去。
……
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姜邑下意识往床边拱,结果拱了个空,他困惑地起身,接着听到了院子里的锄地声。
姜邑下床推开门。
门口的空地多了一片花架和遮雨棚,赵允隋已经翻好了土,分出左右两道小园子,看他出来,面色从容道:“花和药材都能种了。”
“……”
姜邑慢慢走出门,嗅到灶房那边的苦药味,愣道:“你自己熬药了?”
赵允隋嗯了声,他好像心情分外愉悦,唇角扬起了好一会儿才放下,随即杵着锄头朝他走过去,常年的端矜刻入骨髓,哪怕衣袍被泥土弄脏、步伐不稳,可依旧是往日贵公子模样。
外面是从私塾回家的童子,不好好读书被爹娘追着打,那童子一边跳着躲,一边唱着民谣气爹娘: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我就想过爹娘的日子不行吗?”
“我看你想找打!”
院子里,即将消失的最后一抹余晖落下来,姜邑半张脸都被染成了金色,卷翘的睫毛变得闪闪发光,他眨了下眼,眼睛忽然弯起来,伸手让赵允隋握住,又任由那十指紧扣,纠缠不休。
天空变得幽而远,万物也在这瞬息由眼入心。
“就先这样吧。”姜邑点着头说。
说那种花又种药的园子,又像是说了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by先秦古诗《击壤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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