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神明-第5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一张畸形的人脸,脸如水一样扭动游晃,嘴巴咧得像一条残破的长线。
莫正初强忍着才没吐,他拼尽全力使出道法朝那怪物击去,可手掌一触及那团肉,身子竟是一轻,犹如从高处坠下,失重感猝不及防。
“嘭——”
他瞬间坠入水中。
被水淹没那一刻,莫正初依旧有着清醒的意识,四肢被流动的旋涡圈住,动不了,更是无法呼吸。
他眼睁睁看着那件裙子慢慢靠近。
黑沉的水里,裙底幽幽伸出一只手来,那手很长,长得已经不是正常人会有的长度,像一条没有生命的缎带,无限拉长,然后晃动着、爬行着、扭曲着……直至他眼前。
莫正初瞳孔一点点放大,他想后退,可是双腿根本无法动作。
那双手抓住了他,湿漉漉地往上,缠住他的脸颊……
他惊恐得目眦欲裂,处于生与死的边缘,突然就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师叔很久前讲的一个故事:
某地有个男人擅长捉鬼,素来以此谋生。有一次,他如常地成功替人捉了鬼,可耗费不少精力,捉鬼后就饿得不行,雇主自然为他大摆宴席。
谁知吃完了山珍海味,那人还是觉得饿。
回去的路上,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几乎走不动路了,好在这时候看到冷清的街上竟有人在卖米饭。
这很奇怪,大多以此为营生的人要么卖饼卖糕卖包子,或者支摊卖面条、饭菜……从未有谁单独卖过熟米饭,那摊上,别说菜,连点儿料酱都没有,真的只有白米饭。
可那人太饿了,给了钱,就要了几大碗米饭大口吃起来。
吃饭时,他听到了一阵很吵的声音:
“笃笃笃……”
“笃笃笃……”
那声音震耳欲聋,几乎就贴在他的耳朵上,吵死人了!
像是马蹄声,可是抬眼朝街上看,哪里有什么马?
那人吃完了饭,赶紧往家里走,到了家门口,却看到大门挂了白布,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哭声。
他还以为家中有人出了事,连忙跑进去看。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尸体腹部像是破了,内脏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妻子哭得厉害,邻居叹气说:“可怜啊,本来好好走着,你说他非要在马车过来时往对面的面馆跑什么……”
原来那男人捉的鬼是个饿死鬼,生前给一个地主做牛做马一辈子,因为被那地主儿子捉弄,变成残废,地主不仅不管,还倒打一耙说那人偷盗家里财宝,逼得对方背着骂名活活饿死,死后化作厉鬼报复那地主一家。
此人明知前情,还为了钱财致使那可怜鬼永世不得超生,最后被那鬼的怨气蒙蔽了眼睛。
他吃米饭时听的吵闹声音,正是自己被马踩死之际听到的马蹄声,而那一碗碗米饭,则是人死后上路的饭。
莫正初当时年少,对那个故事很不屑,鬼怪妖邪魂飞魄散就彻底没了,怎还有能力再害人?若都是如此厉害,谁还敢除妖捉鬼?
可此时此刻,他眼前却浮现出山中那妖的脸来。
青年满脸的期冀,在逆光一剑后化作迷惑、不解,那张和姜小姐极其相似的面颊越来越白,尖尖的耳朵颤抖一下,最后犹如狰狞的凶恶雕塑,定睛瞪着他。
从山中回来后,他就从未回忆过那一幕。
不想……或许也是不敢。
妖邪就是妖邪,尤其是狐妖,就算那时没害人,也终有一日会吃人。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可是,那双扭曲的手勒住脖子时,记忆里的另一双手,便如决堤之水,汹涌而疯狂地冲刷着他的意志。
那双手很白,很细腻,一看便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那双把他用力背起,在他身前生火,用树叶一遍遍喂他喝水,撕开肉捣成肉糜喂给他……
窒息,无穷无尽地窒息,心脏几乎都要爆裂了。
“不要!”莫正初唰地睁开眼睛,惶然坐起。
一旁的身影连忙凑过来:“怎么了这是?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你做噩梦了?”
空气中带着一股异样的芬芳,莫正初手一动,便摸到了床边的剑,心下骤然安宁,再看向一旁的“姜邑”,梦里的窒息感愈加真实。
他能逃出来,是记忆里的那双手……那双只想救他的手唤醒了他的意志。
是姜邑,又是姜邑救了他!
他双眼炽热,用力将人抱住,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对方一怔,随即轻轻笑了:“还真做噩梦了啊。”
莫正初依旧闭着眼睛,这个无比真实的梦让他异常不安,本能地把人抱得更紧:“姜邑,我一定会对你负责。”
靠在他肩膀上的那张脸轻轻动了下,发出低笑,似是羞涩,点头不语。
如果莫正初这时候抬头,便会看到女子的嘴角犹如被割裂了一般,毫无阻碍地往上弯起,就如梦中背上的那团肉,弯至耳后。
……
另一头。
潮湿的洞内,姜邑坐在水潭边缘,赤着双脚在水里一前一后荡着,白得晃眼。
少年双手抓着他的脚,半个身子潜在水里,鱼尾偶尔往上摆,悄悄撩拨脚的主人。
姜邑犹如老僧入定,不为所动,认真盘问起眼前的这条鱼:“我这身衣服,怎么来的?可别说是抢的,这衣服一直在我家里的柜子里放着,你可抢不到。”
少年眼眸微微闪烁。
姜邑看出他又要不老实,抬脚在他尾巴上轻拍了下,教训顽劣的小辈似的,语气带着诱哄:“你那天……好像在洞里说了什么生宝宝……是想跟我成亲?可人类的规矩里,成亲后就要赤诚相对,你要是真没成亲的想法,就随意……”
水面猛地起了波澜,少年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从水里跳了出来,巨大的鱼尾在岸边重重拍了下,湿漉漉的鳞片犹如甲胄,发出沉重的巨响,同时水花四溅。
眉头跳了跳,姜邑抹去脸上的水滴,斜斜瞥他一眼:“……”
湿漉漉的面颊旋即被一双修长而苍白的手笼住,迅速擦去水痕,似乎嫌手擦得不够仔细,竟凑近了脸,张嘴要舔……
“!”姜邑连忙别过脸,随后不敢置信地瞪他,“你干什么?”
“成了亲,可以。”檀洄贴着他的面颊,嗓音有些哑。
“还没成亲!”而且他还在问话!
眼看少年又要胡作非为,姜邑嘴角抽搐一下,神色尽力稳住:“回水里去,先好好回答我的话。”
“哦……”
不甘不愿地回到水里,又继续用尾巴戳着那双脚玩,眼窝深处的眸子始终盯着他,薄唇抿成一条线,像是紧张,又像是讨好。
姜邑好几次都要被脚底的痒意弄笑了,抿嘴忍着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能从这里直接去我家?”
这次很乖,点了头,将那双脚紧紧抓住:“胥城的一些水井,其实和这里相通。”
这么方便???
那衣服想来就是檀洄跑到他家里拿的了,姜邑眼睛微亮,仔细打量着他:“我的房间,有人住吗?”
“晚上没有。”
“你的意思是说,白天就有?”
檀洄点头,随即眼底露出厌恶:“那个人很臭。”
姜邑一愣,问:“是不是和我长得一样?”
对方却摇头:“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呢?
姜邑满腹狐疑,想到那人的打扮,比划着道:“那个人会在脸上涂上很多脂粉,相貌也更像女子一些,也没有疤痕和我这样的耳朵,除去这些,是不是有些像?”
半晌后,少年勉强点了头,却又沉声补充:“但是很臭,很讨厌。”
姜邑:“……”
他问:“具体是什么臭味?狐臭吗?”
少年摇头:“腐烂的臭道。”
姜邑沉默了。
那应该不是狐妖,可是扮作他的模样取代他的人生,为什么会晚上不在房间里?
不在房间,又会在哪儿?
思考间,檀洄又悄悄上了岸,这次忍住没甩尾巴,挨着青年坐着,看青年不动,又偷偷在他光洁的手腕肌肤上蹭了蹭,青年依旧没说话。
檀洄又用手指挨了一下,肌肤相触,这回没忍住,兴奋得打了个激灵,耳朵红得厉害,还要再来,青年突然扭脸,挑眉看他。
少年不动了,沾染着水汽的俊脸微微一撇,像是在绞尽脑汁想着什么,随即又撇过来,邀功似地说:“宝贝,我们家还多了一个陌生人,长得很丑,总是拿着一把剑,我之前也见过他,是个牛鼻子臭道士。”
莫正初?姜邑脸色微沉。不过,是人和鱼的审美不一样么,那人怎么也算不上丑吧?
……不对,怎么就宝贝,怎么就我们家了???
檀洄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称呼有什么问题,看人瞪过来,低笑着把自己的鱼尾翘起,上面闪着磷光,墨绿色的鳞片坚硬而漂亮,翘起时还盛了些许潭水,水顺着鳞片流下,让那甲胄似的鱼尾更加引人注目。
姜邑看得愣了下,伸手要去摸,那鱼尾当即主动凑到他掌中,半个巴掌大的鳞片光滑得在他手中滑过,是前所未有的奇妙触感。
很舒服,很好玩。
他吸了口气,有些上瘾,正要继续,一旁的少年忽然收起鱼尾,表情急忙跳入水中。
“……”姜邑傻了眼,待看清檀洄脸后的绯红以及水下那里的异样后,怔了怔,立刻移开视线。
眼睛莫名发直,心里忍不住念叨:真吓人,人鱼和人的差别未免也太大了。
水中的人鱼仿佛怕他就此离开,很快凑近,抓着他的脚潜入水里,一会儿后冒出头来,脸终于没那么臊了,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后,仰头看着姜邑,小声说:“宝贝。”
姜邑:“不要脸。”
那张脸又发起烧来,这次不往水里钻了,二话不说站起把人抱住。
人鱼的力气大得有些恐怖,姜邑在那臂弯里想伸手都有点儿艰难。
少年垂首,长发垂下,雨帘般遮住贴近的两张面颊。
幽深的双眸死死盯着怀里的青年,终于,薄唇一动,狠狠撬开那里的齿关,拼命地掠夺……
姜邑几乎要被檀洄亲得晕过去,这不是夸张的说法。
少年亲起人简直像是几天没吃饭的饿鬼,凶悍得异常惊人,有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要被封住,险些无法呼吸……
太疯了。
水润的嘴唇微微肿了些,他气得咬了那舌,谁知对方却因此更加兴奋,抵着他的额头说:“宝贝,成亲,不生宝宝。”
迷糊的姜邑:“……”
片刻后,一声克制不住的清朗笑声在洞内回荡。
姜邑笑完,在少年硬朗的下颚安抚性地轻拍一下,懒懒眨了下眼,显得非常好说话:“可以,不过要先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合一,明天有事不码字,想了想还是把明天的存稿一起发出来了,大家明天记得不等更新就是,周五再见!!!啵啵啵啵啵!
第63章 认错7
他们重新回到外面的洞口时; 天已经变得一片漆黑。
檀洄很不高兴,始终不说话。
姜邑本以为洞内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看到少年突然打开一侧岩壁的暗门后; 还愣了下。
里面很黑; 也不知道究竟多大的空间; 檀洄伸手进去摸了摸; 很快拿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
“这是什么?”姜邑过去看。
少年还是不说话,看他一眼,很小心地捧着箱子递给他。
姜邑目光下视; 不接; 细长的两指在上面的闩扣一挑,打开了箱子。
打开之前; 他也有一番设想:可能是什么祖传的物件、镇洞之宝、当然; 也可能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喜服……
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一堆小孩儿的玩具和首饰。
红色的布,包裹着许多玩意儿,拨浪鼓、金锁、金项圈、小老虎鞋、小老虎帽子、小老虎布偶……
姜邑:“……”
思忖片刻; 还是看向眼前耳根微微发红的少年:“哪来的?”
檀洄眼睫低垂:“母亲留给我的; 现在送给你。”
姜邑:……聘礼吗这是?
少年把箱子强行塞到他手上,又郑重地回到那道暗门前,这次半个身子探了进去; 不多时,拿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大木马……
姜邑眼皮跳动:“我觉得……”
檀洄:“这也是母亲留给我的,我从来没坐过,只给你坐。”
姜邑两眼发黑:“……谢谢啊。”
少年似乎把这句谢当真了; 蹙眉:“为妻子做这些; 是理所应当的。”
姜邑:“……”
看他嘴角抽动; 檀洄还以为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忙道:“为相公做这些是理所应当的。”
姜邑:“……”
檀洄把木马摆好,一脸期许地让姜邑来坐。
姜邑:“我……”
檀洄:“不喜欢假的?真的我也可以弄来,但是养起来很臭……”说着就焦虑地来回渡步,他早已收回鱼尾化作人身,余光这时候瞄到里面的床,像是忽然受到了启发,立马跑了出去。
姜邑刚追到洞口,就听到一阵巨响。
檀洄扛着一块犹如被削出来的大石板过来,很薄,真的就像是一块板子,他比起洞口的高宽放下,一时间,便像道门将洞口遮住了。
姜邑:“……”
少年在他面前将石门左右拉了拉,说:“外面有的,我也有。”
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姜邑心情复杂至极,走回去,忍不住就坐上了木马,只是当一个临时的座椅,紧跟着进来的檀洄却紧紧盯着他看。
姜邑想,他们两人之间代沟好像有些大,正常来说,二十岁和十八岁几乎没有代沟的,或许是物种的不同,避世而居的檀洄总是让他时不时想到一个词:单纯。
“那些东西也是你父母留下的?”姜邑回神,指了指洞内的床桌还有那些金光闪闪的饰品以及宝物。
檀洄嗯了声,但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走到他身后,伸手帮他摇起了木马。
“……”姜邑先是愣住,随即傻了似得回头看他。
檀洄:“宝贝,和我好,不要离开。”
姜邑:“???”
檀洄:“是想家人了吗?明天就把他们抓过来陪你。”
姜邑:“???”
檀洄:“哦,你以前是大小姐,需要仆人伺候……可那些外人我不想带来,宝贝,我可以伺候你。”
姜邑:“……”
木马轻轻地来回摇动,姜邑仿佛真的变成了个小孩子,呆呆坐在上面。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连忙跳下去。
除了笑,姜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人了:“檀洄,你是小孩子吗?”
少年愣了下,顿时沉下脸:“不是!”急得鱼尾都露出来了,“我长大了,外面的人像我这么大,都生宝宝了,你不许这样说我。”
“还不许人说,”姜邑笑得脱口而出,“哪有人把小孩子的东西当聘礼送的?”
少年微怔,随即看向木马和那个箱子,道:“那些不是小孩子的,是我的。”视线回到青年脸上,语气又变得亲昵起来,“我母亲留给我的,我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听她说这些东西可以让我开心和平安……宝贝,你不喜欢吗?”
姜邑:“……”
实在气不起来了,心里一瞬间就软成了水,他回到床边坐下,冲少年勾勾手。
前一刻还阴郁着半张脸,后一刻就屁颠贴过来:“宝贝。”
姜邑任由他黏糊糊地在自己侧脸上贴来贴去,清了清嗓子,道:“檀洄,如果你想关着我,我一定会逃,没人能关得住我,哪怕以后你我成了亲。如果要逃的话,我会选一处水面直接游下去,至于后面是成功回到姜府,还是死在水里,便看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