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和侍卫私奔了-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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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对着展萧,本能地便倒在他的身上。
“小心啊小心!”船舱里的人互相搀扶。
展萧抬手揽住她:“以前经历过一些,所以知道一点,不足挂齿。”
李忘舒贴着他的身体,只觉得随着船身晃动,如同要飞起来一般。
“你就不怕摔了吗?”她一下攥住他的袖子,问出这句话时,只觉自己方才双脚都离开了地面。
展萧一手撑着船舱的墙面,一手揽着她:“不会的。”
李忘舒不知他都是哪里来的那些笃定,他越是这样靠得住,她就越是心里难受。
“我们不回自己的屋子去吗?”她低着脑袋,不愿再去看展萧。
展萧扭过头朝那船舱内看看:“你觉得怎么回?”
李忘舒听他这么说,才探出视线来,朝船舱的走道一瞧。
窄窄一个通道,这时候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没坐过船的百姓,满脸担忧之色,随着船身的摇晃左摇右摆。
他们互相搀扶着,都在讨论同一件事——到底会不会这船就开不到锦州了。
有些话不吉利,只能隐晦地说。
李忘舒深知她劝不了这些百姓,只得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自然不想与展萧挤在这么一个逼仄的空间里,可如今摆在她面前的,竟再没了更好的选择。
“右满舵!”也不知从哪隐隐传来万青山的声音。
紧接着船身又是一个倾斜,李忘舒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抛起来一般,整个人就要倒下了。
她原本以为到北河渡口时坐的牛车已是最为颠簸的了,没想到远不及这遇上风浪的商船。
更让人揪心的是,这风雨竟然足足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虽然不是每时每刻都像一开始一般摇晃,但行船始终不平稳,有好几次,甚至感觉整个船舱都已侧过来了。
一个时辰后,当商船驶出那片风雨大作的区域时,整个船上大半的人都已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小柔,小柔?”展萧拍了拍靠着他的人,觉出几分不对。
李忘舒终于从他怀中抬起头来,额头上却满是冷汗,脸色也十分不好。
“怎么了?哪里难受?”展萧愣了一下,连忙扶住她的肩。
李忘舒指了指自己的胃:“想吐。”
原本就有些不太适应行船颠簸的李忘舒,终于因这一场“风波”彻底地晕船了。
她连站都站不稳,只觉得整个人都天旋地转,若是往常,她一定会推开展萧,偏要自己走回屋子去,可这回,却连她自己都没大感觉到是被展萧抱着回去的。
孟郎中细心地为她看过,确认她只是晕船了,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回,展萧倒是麻利得多。
不管是抓药还是煎药,还是打水盛饭,他都亲历亲为,王大娘见了都称赞,直说没想到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还能有这么大本事。
展萧也没说什么,他要刀口舔血地活着,怎么能没点救命本事在身?
只是将这一身本事用在救别人这件事上,倒还真是头一回。
夜晚降临,北江上终于安稳下来。
喂晕晕乎乎的李忘舒喝了药,展萧偷偷给她燃了宁神的香,想让她睡得好些,这才从屋中走了出来。
李忘舒到底还是吐了一回,他找王大娘借了几块新的干净布子铺在床上,将之前都拿出来打算洗了。
今日经历了一场风浪,随船的无论百姓还是船工都偷闲休息,倒也没有人占用为数不多的几个盆子。
展萧俯身想要挑一个好点的用,才刚拿起来,身后就传来一个有点阴郁的声音。
“展公子,这些日想单独见你一面,委实不容易。”
展萧将那些布料扔进盆内,转身看去。
船舱内点的灯不甚明亮,来人中等身材,一身粗布衣裳,头上随意裹着头巾,和这船上的任何一个船工比都没有两样。
可展萧认得他,他是鉴察司鹰组豫州段的付佐,应当是商船上一次停靠时,混上来的。
展萧不说话,付佐却也不尴尬。
“若不是亲自接到了关大人的命令,我还以为名声颇噪的展大人,如今已引退了呢。”
“瞧瞧这满盆的赃污床被,怎么,展大人干起伺候人的活计了?”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与不屑。
展萧却平静地看着他:“宋珧的事情你没听说吗?”
付佐面色一变:“你是什么意思?”
“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倘若出了问题,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付佐抱着胳膊轻哼了一声:“展萧,这里可是豫州的地界,过不了多久就是锦州的地界,这里远离永安,除了你会出问题,还有谁会?”
“如果被人看见了呢?”
“那公主不是早就睡着了吗?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鉴察司的关注之下,你已经不是那个司长大人的掌上明珠了。”
展萧觉得有些好笑,他久在永安,竟不知鉴察司内的人也有仗势欺人之辈。
他不愿理这个没什么头脑的付佐,径直要往外走去。
付佐眉头一皱,突然感觉自己受到了鄙视。
他还就偏不信邪,什么关默的交代、入司的训练全都抛在脑后,就想和这鉴察司曾经的明珠争个长短。
他当即移了一步堵在展萧的路上:“我如果可以告诉你一个事关公主生死的消息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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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渡今风
甲板上只有几盏灯; 江风吹过,无助地摇曳着。
展萧与付佐迎风站着,从此处远眺; 只能看到黑暗之中水天无界。
付佐笑着开口:“展大人,这么担心公主吗?”
“有事就说。”展萧并不对与人交谈有太多兴趣。他想听听付佐说什么; 更大的原因其实是想知道律司长想做什么。
付佐摇头:“展大人,情势变了。原本你一个人完成的任务,如今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你还没明白吗?”
展萧不说话; 付佐却当他是心虚; 自顾自地接着道:“听说展大人离开兖州的时候; 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上报司里?知道为什么我会来这艘船上吗?”
展萧当然清楚; 只是他并不想与这个付佐废话。
付佐道:“我来这; 就是告诉展大人,司里早已知道你在哪了,如今让你逍遥,不过是司长不想做得太难看罢了。可若展大人再不有所行动,到时候只怕就真要以‘逃兵’论处了。”
“你不是要说关于公主殿下的事吗?”展萧终于看向他。
这个人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在那站着; 都有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意。
猛地开口; 让原本洋洋得意的付佐一下有些噎住了。
“展大人就这么着急?怎么,是想带着公主私奔了吗?”
展萧忽然笑了一下。
付佐不明就里; 立时有些恼了:“展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在鉴察司内还能保持这般单纯的心性,实在殊为不易。”
“展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展萧转过身看着付佐:“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付佐咬牙看着面前的人; 他如今虽然得意; 但心里其实清楚,所谓展萧失势,不过都是他自己的猜测,司长之命看不透,圣意更是难测,他其实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
展萧看他不说话,便道:“如果你实在没什么可说,大可不用特意让我来听你的吹嘘。”
他说完便抬脚欲走,付佐只觉自己受到了鄙视,当即道:“我自然真有要说的。”
展萧停下脚步:“洗耳恭听。”
“西岐的人可到了锦州,你再不回司里,就自求多福吧。”
展萧面色微寒,只是却开口道:“该自求多福的人是你。”
“你!”付佐见展萧头也不回地走了,气得锤了一下船上木制的栏杆。
“这任务如此重要,却让你一拖再拖,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展萧吗?等着瞧,我让你走不出今风渡!”
他低声自语,而后捏紧拳头离开了。
*
永安,宫城。
宁帝李炎拖着疲累的身体,到了仪凤宫。
姜皇后亲自出来迎接,还一早命小厨房备下了夜宵。
姜皇后出身永安大族姜氏,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在宫中这么些年,几乎从来没犯过错,完美得令人觉得不真实。
宁帝李炎这些年换了多少宠妃,可他若累了烦了,唯一到的地方还是仪凤宫。
“圣上也该顾念着身体,便是事务再多,总不能忘了休息。”姜皇后亲自为李炎除了外衣,又吩咐宫人将备好的茶点都端上来。
李炎在软榻上坐下,摆摆手:“今日不吃了,没胃口。”
姜皇后过来轻轻为他捏着肩:“圣上怎么了?往日都要用一些的。”
李炎闭眼靠在她腿上:“朕哪里还有胃口。如今那西岐王赫连同盛要亲自到永安来。”
“是为了福微的事吗?那孩子从小脑子灵活,这回倒真让人有些意外。但臣妾看,未必不是好事。圣上当初,不也是假意与西岐王和亲吗?”
李炎心道,他自然是假意和亲,为的不是帝令吗?
皇室有传言,“得帝令者可得天下”,那帝令里的秘密,必可以救人于水火,他若得到帝令,还怕什么西岐?
可谁能想到,不过一个李忘舒而已,竟这么久都毫无进展,生生拖得赫连同盛都要入京了。
姜皇后见李炎不说话,思量自己方才的话兴许不妥,于是又道:“圣上也不必过于忧虑,老话讲‘船到桥头自然直’,那西岐王不也有段日子才能到永安来,提前商议好对策,咱们也不会落了下乘。”
“哪有那么容易。福微就是同她那个娘一样,固执。”
姜皇后的手顿了一下。
李炎感觉到了,起身看向她:“你说,那蕙妃是不是固执?”
姜皇后垂下眼帘:“当年蕙妃妹妹入宫时,便闹了些不愉快,那几年圣上没少与蕙妃妹妹置气,后来福微出生了,才缓和一段日子。圣上心里终归念着蕙妃妹妹,便是她固执,可圣上不正是爱她的固执吗?”
李炎看着姜皇后,总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默了一会,忽然拉着姜皇后的手道:“这些年苦了你。当初李烁与朕争她,多亏你在先皇面前替朕美言,这些年,朕从未忘了。”
姜皇后脸上露出淡淡笑意:“臣妾妇道人家,哪里有那么厉害,圣上待她好,先皇都看出来,臣妾的几句话,何足挂齿。”
李炎又躺下,闭上眼睛,却还拉着姜皇后的手:“朕这些年身边女人不知多少,唯有你可解忧愁,姜梧,你可后悔嫁给了朕?”
姜皇后脸上的笑意仍旧保持得完好,只道:“臣妾只做好分内之事,当不得圣上如此夸赞。只是蕙妃妹妹毕竟已经走了,她只有福微这么一个女儿,倘若福微寻回来,圣上要罚她,也要三思。”
李炎长叹了一口气:“你呀,就是为别人想得太多,为自己想得太少。”
姜皇后没再说什么,只是抽出手来,为李炎一下一下按着额头。
*
“母妃……”
李忘舒忽然从梦中醒来,大口地喘息着。
“怎么了?”展萧原本就不是个睡得很深的人,自然也醒了过来,当即走到床边。
他点了灯,瞧见李忘舒带着几分害怕的目光。
“做了噩梦?”
李忘舒抱着腿坐在床上,她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噩梦。
她梦到了长乐宫里,好像是她母妃的人,执剑站在火场之中。
可她母妃明明是自戕而死的,而且,那时她太小,甚至都不记得母妃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看向展萧,也不知为什么,看到他在身边,忽然觉得安宁不少。
“梦里的事情做不得数,醒来了,忘了就是。”
他安慰人的时候,倒没有平时那几分杀气。
只是李忘舒却一时有些缓不过来,她于是问道:“你有多久,都没见过你爹娘了?”
“开顺三年,我四岁,他们就死了。”
“四岁?”李忘舒实没有想到,展萧会给她这样的回答。
展萧点头:“那年是我们那里大旱的第三年,连树皮草根都吃不到了,他们挺不过冬天,先后死了。”
“那你呢?你才四岁,就记得那么清楚?”
展萧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就是记得很清楚,我从屋子里出来,看见一队人从我家门前经过,就想去求助,让他们把我爹娘埋了,结果我太久没吃东西,就晕倒了。”
“那后来呢?”李忘舒第一次听见展萧提起他的过往,不知怎么竟觉得揪心。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我们那个村子了。那是一队难民,其中一对夫妻见我是个男孩,就把我带上了,也没怎么给我吃东西,想着让我自生自灭,谁知我命硬,挺过来了。”
“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那会已经没感觉了,只知道有东西就要去抢。”
“我也是四岁的时候,没了母妃的。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母妃的样子都是模糊的。”
“不记得是好事。有些事,记住只会是一辈子的伤疤。”
话出口时,展萧脑海中便又想起那些熟悉的,为了生存搏命的场面。
尊严、礼仪、教养,通通都是没有的,逃难路上的人,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吃,吃饱了,继续走下去,抢不到吃的,就死在荒野中。
李忘舒看着他,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和她曾经以为的不太一样。
她忽然开口:“你这么照顾我,真是为了那些银子,为了什么不让西岐人如愿吗?”
展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散了发髻,坐在床上,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倒好像是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
他从未对任务对象生出不忍,可如今,却总觉得难以开口。
他没回答,李忘舒却也不急,她想起了王大娘的话,她想与展萧坦诚以待,只是展萧呢?
过了好一会,李忘舒才听见展萧的声音。
“还有不多久,就可以到今风渡了,到时拿银子给殿下重新买衣裳吧。”
李忘舒看着他,微微蹙眉:“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展萧起身:“兴许衣裳不舒服也是做了噩梦的原因。殿下既怕那些粗布料,到时买绸缎里衣。”
他重新走回到铺着草席的地方,就那么坐在地上,靠着一根柱子休息。
李忘舒望着,忽觉心里空落落的。她重新躺回床上,却睁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了。
今风渡。
过了今风渡,就是锦州城外的白沙渡,离锦州越来越近了,她与展萧分开的日子,大抵也越来越近了吧。
或许她本不该多嘴问那一句的,既不信他,又何苦招惹他。
第37章 不速之客
四月初五; 这艘从北河渡口一路南下的船到了前往锦州这条水路上最为繁华的渡口——今风渡。
今风渡属潜浪城,因在水路交通的要道之上,故而来往客商众多; 城中也因此极为繁华。不过这繁华倒与永安或并州不同,大多是买卖交易之处; 其余产业都是自此生发。
随着夏日临近,又是一路往南边走,天气自然越来越热。
李忘舒离开永安时,尚需薄斗篷遮风; 如今到了今风渡; 只消穿一件薄衣便已是正好。
商船停靠今风渡; 无论是船工还是搭乘的百姓都要下船游玩采买一番。
一则携带的食物到了这里已经所剩无多,虽然白沙渡已然不远; 但总不能饿着肚子;二则天气渐热; 但凡还有余钱的,总要买两件夏日衣裳备着。
李忘舒自也跟着展萧下了船,不过是为了到医馆去看病的。
万青山还记着展萧的伤,说什么都要推荐他去潜浪城最好的回春堂再去瞧瞧,展萧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