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和侍卫私奔了-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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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砰砰磕头,心里也忖度不清这位公主殿下到底听没听到他方才的话,只能道:“小人从此后定尽职尽责,还请殿下饶命。”
李忘舒浅笑:“本宫什么时候说要取你性命?本宫是来瞧向大人的,可没空关心别人。”
她说完,领着展萧和孙太医往甲字牢房而去。
只留那两个狱卒,互相看着,也不知公主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反而更怕了。
李忘舒倒是想起了古语上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她自然不认为几个狱卒就敢这么大胆子谈论宫里的事,想必这样的流言,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那她更要保下向典,大宁已经经不起战争了,她要为一条柔和的路铺垫,就要从现在开始,争取一切能争取之人。
“向大人看来已经醒了。”
甲字牢房内的向典坐在墙角,头发有些凌乱,看着不如在殿上那般挺拔。
他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是李忘舒来了,轻蔑地笑了一声。
李忘舒也不恼,回身道:“还请孙太医为向大人瞧瞧,可碰坏了脑子没有。从干德殿出来,到本宫至此,少说也有快一个时辰了。”
孙太医领命走上前,展萧打开牢门,只是还不待两人进去,就听见向典破口大骂:“微臣有没有事,都与公主殿下并不相关。公主殿下只手遮天,何必管微臣这样的蝼蚁?微臣是大宁的臣子,可不是为了与女人同朝为官!”
“女子怎么就不能为官?”李忘舒冷声反问,“向大人口口声声说我朝未有女子临朝之先例,可知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哪有什么为什么?”
李忘舒轻笑:“未有女子临朝,是因为女子吗?难道不是因为历代科举,从来只许男人参加,根本就不给天下女子机会吗?”
“便说永安,闻名京城之才女多少,其中多少连世家子弟都难望项背,可她们终其一生,却只能嫁人生子,莫说上朝,便是出门都要三请四请。是她们没读过圣贤书吗?难道不是如向大人这样的男子,根本就不给他们机会吗?”
向典被说得有些愣住了,他一根筋的脑子忽然转不过这道弯,竟是被李忘舒牵着走了。
明明他是为了公义才朝堂之上驳斥帝王,怎么如今听着福微公主的话,反而又觉得对方甚有道理呢?
向典摇了摇脑袋,突然想会不会是撞那一下没撞死,反而将他撞傻了。
展萧却以为他又要撞这牢房的墙寻死,俯身抬手按在他脖子上,另一手不过轻轻使劲,就将向典两只胳膊都反绞了固定起来。
向典吃痛,大叫一声:“你做什么!”
展萧淡淡道:“向大人莫想寻死。”
向典有些无语,顿时连与福微公主争执的心情都没有了,他认命地看着展萧拿了他一只胳膊,放给那穿着太医院衣裳的老大人诊脉,忽觉这人生浑无一点意思。
李忘舒看着想笑,她果然没看错人。
这向典是耿直了些,可却也纯粹,他觉得李烁取代李炎的方式不光彩,就要说出来,可他心里也清楚,李炎也当不好个为民为国的好皇帝。
所以他才选了一条死路,想用死全了自己的忠义。
若他能想开了,日后阿臻也不必少这么大一个助力。
干德殿上说他是个当御史的大才,本是李忘舒为了保他性命急中生智,如今看来,这向大人倒真是有些御史才地。
瞧着是展萧制住了他,让他不得不先由着孙太医诊治,可李忘舒知道,那是展萧给这位向大人台阶呢。
那向典若非果真接受了她那一番关于女子上朝的说法,又怎会顺着台阶下来,此刻果真安安静静等着诊治,再不说话了。
虽向典没明着说出一句同意来,可李忘舒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其实没说几句话,向典也不是被她那几句话说服的。
她带了孙太医来,给了向典一个文人的体面,让他在天牢里也能过上“好”日子,向典是个耿直的人,可却不是个笨人,他应该早就明白了。
李忘舒瞧着孙太医一番忙碌,终于拿出一丸黑色的也不知什么药给向典喂了下去,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瞧着她又自来时的路出去,向典终于起身,走到了大牢的门边。
他是没想到福微公主会来救他的。
天牢里那些狱卒最会看人下菜碟,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大骂一通然后赴死了。
可他没想到,他自诩君子作风,心胸却不如一个姑娘宽广。
李忘舒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但不言自明。
向典自己知道,福微公主救他,大半是为了如今还被关在承乐宫里的皇子李霁臻。
他有他恪守的道,可好像是今日从这位福微公主身上才明白,“道”不该仅为己,倒该为苍生。
李忘舒自然不知道她“随手一救”的向大人,如今心里已经拐了个大弯,竟开始对她感恩戴德起来。
她如今正走在前往天牢地底牢狱的路上,他们要找的,是被关在地底水牢里,如今的重犯——方靖扬。
“殿下真的要见方靖扬吗?他年轻气盛,如今应该正在情绪最激烈的时候,恐怕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水牢有三道大门,第一道大门前,展萧开了锁,看向李忘舒。
他对这水牢再熟悉不过,也对关在这里的人再熟悉不过。
他审过不知多少像方靖扬这般的一腔热血的愣头青,最知道怎么锉灭他们的锐气,也最知道他们面对自以为的仇人,会是什么样子。
李忘舒深吸了一口气:“福乐是从小同我一起长大的,幼时我在宫里被欺负,是她帮我。她心地单纯,如今虽还不愿理我,但我却不能将她害得更深。”
“我也没有把握能像劝向典一样劝他,但有些话,总得说出来。倘若我今日不来,他迟早死在那些见风使舵之人手中。便是他有怒气,也是我该承受的,那是我欠福乐的。”
展萧神情有些复杂,他推开第一道门,潮湿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你说,他还会活着吗?”李忘舒沉声。
展萧站在门后的阶梯上,抬起胳膊来为她做扶手:“福乐公主尚在,方靖扬拼了命也会活下去的。”
“你怎么知道?”李忘舒看向他。
因为我在兖州大牢,也曾陷入他如今处境。
只是那话,展萧并未开口,他只是稳稳地抬着手臂,望着李忘舒:“殿下当心,水牢潮湿,石阶易滑。”
第76章 求亲之人
地牢往内走; 便只剩下墙上燃着的火把照出光亮来。
总是有些昏暗的,人要长久地关在这里头,便是不死; 也大半要疯了。
方靖扬因是昨日在殿前阻拦的,故而新帝登基; 他便被关在了最里头的牢狱内,四面都是水道,仅以一条桥一般的通路与外头相连。
两边都是铁链锁着,他跪坐在当中; 一眼瞧去; 了无生气。
许是听见有人来了; 那蓬乱的脑袋抬起来,露出里头一张还带着些许稚嫩的脸。
十七八的少年郎; 最是年轻气盛; 如今却似被折了羽翼一般,看着令人难免心生怜悯。
他自然是认出了李忘舒的,且甫一认出来,便摇晃着铁锁链,怎么都要从地上爬起来。
“李忘舒!你来做什么!你个弑君犯上的叛徒!叛徒!”
李忘舒缓缓走进来,在他面前站定; 瞧着他晃着身子; 却偏要用沙哑的嗓音大骂,垂眸摇了摇头。
“关在这里一日; 你是什么都没想明白。”
“我要想明白什么?以下犯上的是你!不忠不孝的也是你!”
“我且问你,倘若西岐来犯; 百姓重要还是朝堂重要。”
方靖扬愣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 从李忘舒口中听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句话。
李忘舒也没等他回答,或者说,她本来也没指望方靖扬能答出来。
“西岐王在并州布兵,倘若当今圣上不来,他从并州打进永安有多容易,方小将军,应当比本宫清楚吧?”
“那,那又和你不忠不孝有什么关系!”
“如今西岐外患已除,那赫连同盛已死,少则两年,多则五年,天阙关内外,总能和平一段日子,而当今圣上亦是皇祖父嫡子,且有恒顺帝留下的《帝策》,是名正言顺,又何来不忠不孝之说?”
“可是,可是……”方靖扬觉得不对,可他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李忘舒却思路清楚:“大宁,是百姓的大宁,是这普天之下的那么多的人,组成了这个国,在帝位者,自当为万民谋,先帝鞠躬尽瘁,当今圣上承其遗志,哪里不对?”
“我,我不要听你狡辩!”方靖扬狠狠偏过头去。
果然是少年人心性。
李忘舒瞧着,倒好像忆起前世,那西岐王廷,赫连同盛的一个族中兄弟,便也是这么个脾气。
可惜前世赫连同盛可不是个好人,那小子也没有眼前的方靖扬幸运。
“本宫不是来跟你狡辩的。若不是为了福乐,你的死活,不与本宫相干。”
听见“福乐”二字,方靖扬重新抬起头来:“她只不过是个公主,万事不管,你们夺权便罢了,难道连她一个姑娘也容不下!”
李忘舒笑道:“什么容不下?方靖扬,你若就这些脑子,日后本宫怎么放心由你照顾福乐?”
“我……”方靖扬瞪着眼睛,从自己一片杂乱的头发里探出视线,看着李忘舒。
他的话又梗在喉咙里出不来,实是他怎么都想不到,李忘舒竟说让他照顾福乐……
“本宫再说一次,若不是为了福乐,本宫才懒得管你死活。”李忘舒走进了些,压低了声音,“你若真为她好,就给本宫拼了命地活。”
方靖扬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忽觉竟有种幼时偷懒见到父亲的感觉。
明明福微公主同他也差不多的年纪,怎么觉得,就好像成了长辈似的……
他尚且来不及想清楚这短短盏茶功夫里,李忘舒说出口的那些话,便见那位福微公主,已是转身往外走去。
“孙太医,劳烦救他一条性命。给他吊着一口气,莫要死了就是。”
孙太医在太医院这么多年,还未曾见过这般诡异场面,早已有些不知所从,如今听了吩咐,也不敢多问,连忙应了,自去给方靖扬处理伤口了。
一直到从那地下水牢里走出来,又站在阳光下,李忘舒才终于端不住了,长出了一口气。
“我方才,是不是特别像话本子里说的那种坏人?”
展萧陪在她身旁,听她这么问,有些意外:“怎么会这么说?”
“那方靖扬年纪不大,想事情也不深,我本是想吓吓他,可倒好像太凶了些,就如同那恶毒的继母似的。”
展萧失笑:“殿下怎么会这么想自己?”
李忘舒同他一道往天牢外走:“只是从那里出来,忽然觉得我有点不像我了。”
“哪里不像?”
“从前我最不喜这样的事,总觉得人生就该吃喝玩乐,在宫里没人管我也挺好的。后来又想,倘若到西岐,好好做个王妃也不是不行,就当是同世家贵女们那样,当个大家族的主母了。”
“那现在呢?”
“现在我却觉得,我既生在这里,叫了‘李忘舒’这个名字,便已有很多事是逃脱不得的。”
“比如?”
“比如不管我怎么想,我在旁人眼里都是公主。公主就是皇家的人,即便是皇家的女人,那也是不同的。我生来就有我该做之事、需做之事,若我不做,便会有无数的人因此陷入麻烦。”
“可你一直做得很好。”
李忘舒摇头:“不,我做得不好。”
前世她虽死在西岐与大宁开战没多久的时候,可便是在天阙关,她也亲眼见过那里淳朴的百姓流离失所,命丧西岐兵士之手。
天阙关多山,生活在那的百姓原本就是在山里讨生活,可偏是已经那么艰难了,还要忍受西岐人的抢掠。
她身为大宁公主,本是为和平出嫁,最终却未能护佑大宁的子民。
怎么能叫做得好呢?
天牢外的大道宽阔无人,李忘舒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心里郁结的那些前世的执念,就能少一分。
“从永安离开的时候,我觉得公主金尊玉贵,挑剔太多。”
展萧开口,李忘舒便又看向他:“你是说我不愿在林子里睡觉,又不爱吃那些酸果子吗?”
“既是逃婚,自然早该想好了,便是一路风尘仆仆,没有什么好日子可过。只是后来,我忽然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么?”
“若非我奉命跟随公主,引来西岐与鉴察司相斗,公主典当了那些钗环,左不过被坑些金银而已,到并州、到锦州,原不该那么难。”
“若没有你,我也没把握真能甩开那些追我的人。”
“当时的公主,尚且为生计奔波,如今却可以在天牢里劝说臣子,这怎么能叫做得不好呢?”
日上中天,唯树荫下才能得些许凉意,枝叶间漏下阳光来,在展萧那件乌青衣衫上画出椭圆的光点,映得他如同身在梦中一般。
李忘舒瞧着他的眼睛,恍然竟觉心空了一瞬。
须臾,她笑了出来:“我倒未见有人还这样夸人的,听你说,我倒好像成了什么能人一般。不过是运气好,得了母妃留下的旧物罢了。”
展萧摇头:“倘若不是公主的坚持,那帝令,何从现世呢?”
树影绰绰,原本天气炎热,可那时李忘舒却忽地希望那条石板路能更长些。
好让她能与展萧并肩而行,走更久、更远。
*
李忘舒搬进她崭新的公主府内时,已经是近一月以后了。
从新帝即位封赏,到重定官职,短短几十日,大宁朝堂便已来了个大变样。
坏消息是,李霁臻和李霁娴还在承乐宫里关着,不缺吃穿,但什么人也见不到,什么消息也传不出来,说是为先帝守孝,谁都知道,那就是软禁了。
不过好消息是,向典和方靖扬还都活着,因为御尊福微公主的缘故,天牢里的狱卒不敢怠慢。虽被新任的殿前司总领车令羽查过两回,但身子骨尚能撑着一口气。
有从龙之功的福微公主,这些日子也不过是干些吃喝玩乐的事,瞧着和那些没什么眼界的妇人差别也不是很大,是以随着整个大宁朝堂进入正轨,李忘舒倒觉得她的风头终于要过去了。
过去了是好事,她想做的事,若是被太多人关注,反而不好施展。
只是她不曾想到,日子看似平静,实是因为她这段时日都住在宫里。
八月十二,她搬进公主府的第一天,差不多全永安数得上名姓的贵夫人全递了帖子来。
饶是听珠在代王府时也算见过大场面,也被这想要登门拜见的夫人们给惊呆了。
便是一天见两个,都能见个七八天不重样的。与其如此,李忘舒倒不如干脆在府里开宴得了。
若是搁在以前,以李忘舒的性子是决计不会见的。她从小在宫里不受重视,最明白的便是不能太过招人注意。
可如今她若要为自己铺路,便不得不见,不光要见,还要多多从这些夫人口中了解清楚如今的朝堂。
是以想了一整日,她最终果真决定开个宴会了。
正好后日中秋,便借着中秋赏花之故,李忘舒将凡是给她递了帖子的夫人们,都邀请到府中。
午宴,正好赏花,却又不影响晚间家人团聚,又不怕那些夫人寻由头留到晚上,最是合适不过。
李忘舒心里清楚那些夫人也是为家中的丈夫、儿子,想要同她打好关系,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们竟全是冲着嫁娶一事来的!
二十余位永安城中最有身份的贵夫人,有的还领着自家未出阁的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