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守则-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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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老太太正不想与贺济礼争辩,忙道:“许是带了赎身的银钱回来了,你们赶紧去瞧瞧。”
贺济礼不肯起身,孟瑶见他又犯了死脑筋,忙过去将他一把拉起,拽了出去。贺济礼不满道:“事情尚未解决,你拉我出来作甚?”
孟瑶笑骂他道:“你一进家门,脑子里就少了根弦,在老太太跟前尤其如此,婚姻大事,岂是说娶就娶的,多的是时间慢慢劝转她老人家,何必在她兴头上与其争辩?且等她过了这阵子兴奋劲,咱们再来。”
言之有理,贺济礼却不肯服输,哼了一声,甩开她先回去了。孟瑶摇摇头,骂了声“小心眼”,扶着知梅的胳膊,慢慢朝第二进院子走。
她才到院门口,就见贺济礼藏在墙根下,偷偷朝角门内张望。自家院子,鬼鬼祟祟做甚么?孟瑶心下奇怪,抬手示意知梅等人暂留原地,自己则蹑手蹑脚走到贺济礼身旁,也朝内望去。
院中立有一人,上着天青缎衫,下着元色裙,虽然背对着他们,但一看这服色,便知道是孟月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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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一唱一和
第六十五章 一唱一和
孟月不知背后有人偷窥,立在院中纹丝不动,脑袋却不时偏向东西厢房,似在探究着甚么。
孟瑶朝贺济礼看去,只见他盯着院中,眉头微皱,眼里却含着嘲讽的笑意,遂小声问道:“她在瞧箱笼的位置呢?”
贺济礼回道:“**不离十。”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西跨院离赏菊院近在咫尺,孟月不去怀疑那里,却大老远地跑来他们院子观望。孟瑶暗自发笑,拉着贺济礼走进去,装作才看见孟月,一面打招呼,一面责骂小丫头:“怎么不请七小姐进屋去坐?”
孟月见他俩是并肩进来的,目光一黯,垂下头去。
小丫头委屈回道:“七小姐讲规矩,说大少爷少夫人都不在,她不便进屋。”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不进屋,是为了方便瞧厢房罢,孟瑶望去一眼,见孟月脸上红了,也不点破,只请她进去坐,笑道:“自家姊妹,客气甚么,下次再来,尽管进来等。”
孟月跟着进去,趁着孟瑶命人上茶,打量厅内。她上次来时,因是头一回,心内难免紧张,不曾好生看,此刻目光一扫,发现满屋子紫檀家什,桌上、凳上,都嵌着珐琅,一时小丫头捧上茶来,茶盘竟是楠木所雕,茶盏则为湖田窑蓝底白花。
贺家别间屋子是甚么光景,孟月大略知道,如今看来只有孟瑶这院子逼人的富贵,想来这些东西,都是她的陪嫁。温夫人真是大手笔,二房真是有钱,难怪父亲心心念念他们的箱笼,孟月想着想着,又嗟叹起来,不知他日自己出嫁,能有几件像样的陪送。
孟瑶的话,打断她思绪:“不知七妹到我这里来,有甚么事?”
孟月一抬头,发现贺济礼已避入里间,眸子又黯了一黯,回道:“我来大姐家,多有打扰之处,好生过意不去,欲择日设宴,请老太太、姐夫、大姐和二少爷吃顿便饭,还望大姐赏脸。”
设宴?又要耍甚么花招?若是想套磁,主意可就打错了。孟瑶故意问道:“七妹请客,大姐肯定是要去的。只不知你将酒席设在何处?大房西院,还是后花园溪旁?”
孟月闻言,臊得从脸一直红到脖子,再开口时,声音细如蚊蚋:“就在我现住的赏菊院。”
既然是请客,自然要在自己家,哪有上别人家请客的道理?更何况孟府近在咫尺,坐个车就到。若说她没怀鬼心思,谁信?孟瑶暗自冷笑,敷衍道:“七妹定在哪个日子,跟知梅说一声,若那日有空,老太太又有兴致,我一定陪她过去。”
孟月见她口风立时就变了,却不敢有疑问,应了一声,起身告辞,朝第二进院子去了。
贺济礼自里间出来,朝孟瑶旁边的椅子上坐了,道:“看来她不折腾到岳母出嫁,是不会罢休了。”
孟瑶看他一眼,道:“若她请动了老太太,真要赴宴,你也不许去。”
贺济礼对孟月是真看不上眼,且有许多防备的心,闻言也不问缘由,直接就点了头。
知梅上来,问道:“大少爷,少夫人,李小凤是现在带上来,还是再等等?”
贺济礼笑道:“赶紧叫她来,咱们还等着收钱呢。”
孟瑶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捂着嘴笑道:“瞧你这财迷样儿,一见有钱收,眉开眼笑。”
贺济礼不介意别个说他财迷,却嫌这话不好听,遂瞪去一眼,警告她,待会儿李小凤进来,不许在人前落他面子。
一时李小凤上来,这回她谨记了《妾室守则》里的规矩,爬下磕头,给他们请安。
孟瑶抬眼一扫,见她一身粗布衣裙上,沾了不少油腻,不禁笑道:“你家爹娘还真是一点亏不吃,你这才回去几天,就逼着你做活儿了?”
贺济礼则脸一唬,不悦道:“你如今还是我家的人,怎能替李家白做事?”
他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吓坏了李小凤,莫非她帮李家卖了几天肉,贺济礼要收工钱不成?原先欠下的十八两八钱,还没着落呢,这若又要加价码,如何是好?
孟瑶见李小凤吓得直打哆嗦,讲不全话,忙帮贺济礼补上一句:“看在李家招待了你几顿饭食的份上,下不为例。”
李小凤这才定下心来,抬手抹去额上冷汗,道:“我这回回去,与爹娘讲了赎身银子的事,我爹拿不出那许多钱,叫我问大少爷与少夫人一声,减些可使得?”
贺济礼脸一沉,道:“你当是买猪肉呢,还讨价还价?告诉你爹,一分银子也不能少。”
李小凤面露绝望,呆呆望着他。
孟瑶忙出来打圆场,道:“瞧你说的,买猪肉是买,赎身也是买,有甚么不同,还价就还价罢。”
贺济礼稍缓神色,问李小凤道:“既然少夫人替你求情,就破例一回。你爹愿意出多少银子?”
李小凤朝孟瑶投去感激一眼,道:“我爹只有九两银子。”
贺济礼一听,理也不理她,直接喝命左右人等,将她拖下去。李小凤忙道:“大少爷,还有商量,还有商量。”
贺济礼道:“你又想赎身,又不愿出钱,有甚么好商量的?且下去筹银子罢,何时付齐,何时放人。”
凑齐十八两八钱银子,对于李小凤来说,简直难以登天,即使在李三爹愿意赎她的情况下,也只筹了不到一半。她伏在地上,朝前跪行几步,抱住贺济礼的脚,苦苦哀求:“大少爷,你行行好,少收我几两,放我走罢。”
贺济礼一脚踢开她,嘲道:“既然这么想走,当初何苦挖空了心思要进来?你当我们贺家是甚么地方,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孟瑶闻言心中一动,难道贺济礼也觉着李小凤当初落水是有意为之?她侧过头,去看贺济礼脸上神色,冷不防就被再次跪行上前的李小凤抱住了腿,吓了一跳。
贺济礼怕李小凤伤着了她,赶忙起身,将其拎起,丢了出去,命人关进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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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一波三折
第六十六章 一波三折
媳妇子们刚把李小凤拖下去。前面院子又闹腾开了,贺济义的叫嚷声,同贺老太太的安抚声此起彼伏,直传到第三进院子里来,吓着了廊下的黄鹂鸟,也跟着喳喳叫个不停。
这家里,真没一刻安静的时候,不似孟家,甚么手段都在暗地下,见了面人人一团和气。不过,这样闹腾的日子,为何却让人觉得更轻松呢,孟瑶百思不得其解。
知梅命人取下鸟笼,拿进屋内,又着小言去柴房看住李小凤,不许她乱跑,最后回屋,指了前面院子问贺济礼与孟瑶道:“大少爷和少夫人不过去劝劝?”
贺济礼酸溜溜地道:“老太太必定是哄着二少爷的,哪消我们过去劝。”
下人面前,讲这个作甚,孟瑶不满看他一眼。扯住他袖子,将他拉了起来。贺济礼无可奈何,只好跟在她身后,无精打采朝第二进院子去。
贺济礼猜得没错,与其说是两人在争吵,不如说是贺济义一人在吵,贺老太太只是从旁劝解。贺济义今日不知怎地,就是不听劝,任凭贺老太太费尽口舌,只顾嚷嚷:“我不娶齐家闺女,我都没见过她,为何要娶?”
原来是为了婚事,贺济礼与孟瑶对视一眼,寻了两张角落里的椅子,悄悄坐下。他们只是来应个景儿,免得贺老太太事后怪罪他们不理兄弟的事,因此默不作声,打定了主意只看戏。但这计划,很快就被打乱,贺济义一见他们俩,马上猛扑过来,抓住贺济礼道:“哥,你让我还财物,我交了,你让我还字据,我也交了,事事都听你的。怎么到头来,却让我娶齐家那闺女?”
说完扭头向孟瑶告状:“嫂子,我可是你男人的亲兄弟,你不能看着他陷害我。”
孟瑶听他讲得不文不类,先笑了,朝贺老太太一指,道:“婚姻大事,自有老太太作主,与你娶亲的事,还轮不到你哥哥插嘴,你真是冤枉他了。”
贺济义虽说总被孟瑶设计,却相信她的话,立刻转向,重新磨贺老太太去了。贺济礼还是担心贺济义误会他的,因此感激孟瑶救场,侧头冲她一笑。孟瑶毫不客气收下他的谢意,小声道:“记得你欠我一人情,将来要还的。”
“还说我小气,我看你才是小心眼,个把人情还惦记。”贺济礼不满回嘴,将目光投回贺老太太和贺济义身上。
贺老太太被贺济义堵在罗汉床一角。无法脱身,急得额上冒汗,忙忙地劝道:“小二,城里与乡下不同,娶亲前,都是不曾见过新娘的,不信问你哥。像你这样没见过就不肯娶,那一辈子也甭想讨着媳妇了。”
贺济义并不去向贺济礼求证,而是梗着脖子道:“谁说的,孟七小姐,我不就见过?”
屋里的人都呆住了,愣神中还带着些惊讶,片刻过后,目光全投往贺济义处,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贺济义乡下生,乡下长,不懂那些个礼教,胆子大得很,见众人都看他,干脆挑明了讲:“娘,哥、嫂,我想娶孟七小姐。”
贺济礼满脸惊诧,又带了三分薄怒,孟瑶猜到他想甚么,忙小声提醒道:“他又不知孟月是送把你做妾的。”
贺济礼脸上的表情归于平静,看向贺老太太。
贺老太太亦知晓孟月的来历和目的,但却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人,此刻她脸上已看不出一丁点儿别样情绪,只垂首作思考状。
孟瑶朝贺济礼那边凑了凑。小声道:“与你打赌,老太太是在掂量,齐家庶女与孟月,谁的嫁妆更丰厚。”
贺济礼亦小声道:“不止,娘家会不会仗势欺人,娘也是要考虑的。”
孟瑶看了他一眼,不再作声,贺老太太可不就是因为她娘家硬实,才总担心她压过贺济礼一头。贺济义乃是贺老太太的心头肉,她考虑得肯定更周全。
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贺老太太已作出了决定,拉过贺济义道:“小二,那孟七小姐有甚么好?身无分文,娘家又跋扈,连你嫂子,她亲堂姐都看不上眼的人,你娶来作甚么。”
平心而论,孟瑶的确不希望孟月进贺家门,她可没心思成天与个怀着别样目的的人打交道。贺济礼更不希望孟月进贺家门,一来他瞧不上孟月这个人,二来他实在不愿与孟兆均那样的人结亲。
他们正想着,贺老太太看了过来,询问他们的意见。夫妻俩异口同声支持贺老太太。认为孟月此人不可取。
贺老太太见他们关键时刻还是同自己站在一边,大喜,但贺济礼夫妻只管表态,并不想担起劝服贺济义的重任,讲完话,立刻双双告退。
贺济义的叫嚷声,再次从西次间响起,孟瑶驻足帘前,犹豫道:“要不还是进去帮忙劝劝?”
贺济礼面色不虞,道:“婚姻大事,娘自作主便是。根本不消问济义的意见,如今他这般闹腾,都是惯出来的毛病。”
孟瑶想了想,与他并肩朝外走,道:“由着他闹去罢,到时我到老太太跟前提一提孟月没甚么嫁妆,事情就了了。”
贺济礼心赞一声好计,又嘱咐道:“此事不可传出去,不然你大伯又要起歪心思。”
孟瑶掩嘴笑道:“这事儿你大可放心,大伯就算听见了消息,也会当没听见,你想,他还没探到箱笼所在,却要先陪送一笔嫁妆,岂不是亏大了?”
贺济礼一想,确是这个理,不禁也笑起来。看来不论贺老太太决定如何,孟兆均都不会嫁女,孟月铁定是做不了贺济义嫡妻了,两口子这般想着,开怀不少,一路说笑着回房,关上门歇息不提。
贺济义足足闹腾了两三天才消停,与贺老太太达成协议,将齐家庶女齐佩之与孟月都纳为妾室。
孟瑶听到消息,哭笑不得,真不知这两母子是怎么想的,齐佩之倒还罢了,孟月却是八字没一撇,他们就敢大言不惭地说要纳人家为妾,也不问问孟家尊长愿不愿意?
贺济礼则十分汗颜,都觉得没脸走出去见人,孟兆均为人再怎么不地道,那也是堂堂三品大员,让他家庶女与贺济义做妾,简直是异想天开,徒惹人笑话。
不经意间欲行笑话事的贺老太太浑然不觉。兀自张罗着要遣媒人去城南孟家说媒,害怕丢人的贺济礼慌忙前去阻拦,劝道:“孟月居心不良,若成了咱们家的妾,孟家箱笼的位置,迟早要被她探出来,娘真想辜负岳母的一番嘱托,做个不信不义之人?”
贺老太太本就不喜孟月,不待他劝第二声,已是犹豫起来,道:“我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只是济义……”
都是惯出来的毛病,贺济礼暗哼一声,道:“他尚未娶妻,纳妾这样的大事,自然是娘来作主,不用问他的意见。”
贺老太太左右为难,琢磨了好半晌,茶水饮尽了三盏,终于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命人请来贺济义,再次同他打商量,称孟月在贺家时日不长,不知其品性如何,待得她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再纳她为妾不迟。
贺济义不同意,吵嚷:“娘,你出尔反尔。”
贺老太太见他纳孟月的心这般急切,不禁犯疑:“莫非是你小子不学好,半夜钻了别人家的狗洞了?”说着,急急忙忙上前抓他的胳膊:“我儿,娘这就与你纳妾收通房,你别淘渌坏了身子。”
钻狗洞,乃乡下说法,意即男子色心起,半夜三更偷摸到别家女子的床上去,行那见不得人的事。贺济义才十五,再怎么大胆,也是未经人事,闻言脸红,慌忙摆手道:“娘你休要瞎猜,我并不急着纳妾。”
贺老太太立马接上:“那好,暂不纳孟七小姐,待娘考验考验她再说。”
贺济义张口结舌,不知贺老太太是无意,还是故意设了个圈套,他不甘心束手就擒,忙道:“只有收了孟七小姐,我才肯收齐家庶女,如今娘不愿如我的意,那齐家庶女也别想进我屋里来。”
贺老太太要的,只是齐家那份嫁妆,至于齐家庶女去不去贺济义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