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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帝阙韶华-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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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住口,收起你那阴谋诡计的一套!已经输了还不认,到了这个地步,还敢撺掇我去打琅環!”耶律世保破口大骂,他又不是傻子,静王是北辽的敌人不假,与自己又没私仇,应该是北辽以一国之力去对付,他耶律世保凭什么风口浪尖上还要陪着昆仑府去蹚浑水。等到惹出大事来,姬无涯仗着武功一逃了之,到江湖上去逍遥,自己身为使节可走不脱。在禹周地盘,品武堂就算倾力而出,能招架得住御林卫、靖羽卫、琅環,还有如今洛城中那一大堆名门高手?
  他狠狠盯着姬无涯,此人虽能出谋划策,紧要关头却不分轻重,陷主于危境尤不自省,实是不该信了他那么多次:“算我已经仁至义尽,拿上五千两银票,今日之内,带着你的人给我出城去,记好了管紧底下人的嘴,不论之前之后,你昆仑府在洛城都干了些什么勾当,我半点不知,更加毫无关联!若敢往我身上乱扯,日后必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将姬无涯骂了个灰头土脸赶走,耶律世保仍然只能硬着头皮等待事态发展。悬而未决、日夜惴惴,此中滋味最是磨人,精明强干的北辽三王子茶饭不思,三天功夫就人眼可见地憔悴了一圈。他招数出尽,样样皆输,已经不指望比武、婚约什么的了,宁王显而易见根本没事,自己这边的代章京决不是对手,丹阳公主再是美貌,能带来再多利益,也没有可能够到,只有望美人兮天一方了。他如今唯一指望的就是能按照先前得到的条款,尽快签订和约,然后立即返程昭临,千万不要被扣下问罪,就此陷在洛城回不去。
  耶律世保没有想到的是,仓皇退去的姬无涯离开驿馆,并没有如他吩咐般撤出洛城,而是转到城南一处不起眼的房舍中潜伏了下来。北辽的败局难以挽回,倒也不能怪三王子气急败坏,但姬无涯从来自负,仍然觉得深受侮辱。他的妙计并无差错,而是洛文箫的手下办事不力,连累了自己这般的国士之才。况且,函谷上人中了李平澜一掌,能起到的助力大打折扣,辽人竟然还摆出趾高气扬的态度。
  此前一直是他与太子联络定计,又通过冯坤收集到不少情报,所知比耶律世保详细得多。闻说禹周已查到关绫是通过水车被送进宫里,但那个领命办事的心腹,在御林卫去抓之前已经被灭了口,拷问底下的军士也问不出主使,成了无头案。鼎剑侯府下药失败,宁王却似没有追究的意思,派人到府里暗中打探也是扑朔迷离,因为没人知道林辰与宁王关起门来说了什么,洛凭渊匆忙赶去了宫里,可是为静王出头并将冤屈洗清的却是刚从城外踏青回来的云王,真是奇哉怪也。
  姬无涯纵然心如比干,也想不到吉光片羽的身上,只能认为有什么自己注意不到的细节出了错漏,暂时放在一边。重要的是,住进小院的当夜,他终于通过檀化羽得知了洛湮华的病情:“我看他卧床不起,病得很重,不过应该死不了。”
  姬无涯对如此笼统的说法不是很满意,但是以这位师弟兼护法冷僻高傲的性情,肯不肯帮忙全看他高兴,也问不出更多。
  檀化羽却又淡淡说道:“我若是你,就即刻转身出城,走得远远的,十年之内都不再入洛城一步。”
  姬无涯不免讶异,檀化羽一向说话极少,不是不善言辞,而是高傲得不屑开口,两人做为同门的情分甚是有限,想不到对方却说了这么一句类似规劝的话。
  他不以为意地笑道:“战机正好,岂容错过,待到过两日办完大事,你不说我也要撤了。知道檀师弟清高,不肯参与也不打紧,你且在旁观战,也算为我做个见证。”
  只要确认静王病重就好,纵观局势,至少在几日之内,无论琅環还是靖羽卫都来不及对付昆仑府,他的连环计里还有一场重头戏,实在不甘心就此罢手。就如他对耶律世保所言:正应趁着目下时机速战速决。北辽输了,昆仑府可还没败,从各处分舵调集而来的高手皆已赶到,各自领命就位,即使没有品武堂的背后支持,也有充分力量对琅環发动一场奇袭。
  姬无涯很有点遗憾此次攻击无法如预期般达到空前绝后的程度,也很难做到毕其功于一役,但他至少要将淇碧斩落,继洛湮华病重之后,再给琅環一记杀着,数年之内都难以恢复元气。须知他踌躇满志,挟强大气势而来,连番劳心费力,若然徒劳无功而返,不仅在辽主面前地位不保,在昆仑府中也会变成一个笑话,无法向阴阳双使交代,一腔野心热望便只好随风而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 千峰竞秀
  二月十九,风起云涌,自清晨辰时起,数以万计的洛城民众就涌向城南靖羽卫校场。此处平时严禁闲杂人等进入,今日却破例放行,允许人们拥到场地四周的围栏外,等候观看宁王殿下亲自下场,与北辽武士交手。
  这座校场不如禁军校场大,但自宁王接手靖羽卫以来,已然筹措银两修整得颇有气势。天宜帝并未亲临,一是无需太给北辽面子,二来是精神不大好,身体也不怎么舒坦。其余几位皇子由于人所共知的原因,全都不能前来观战,不过,禹周武将不论品阶,几乎悉数到场,兵部尚书周秉、翰林院长史盛如弘,还有正在负责两国议和的通政司参知李辅仁等几位重臣也来到观武楼中。辰时三刻,丹阳公主轻纱覆面,由端王爷陪着登楼落座,引起场外一阵低低的骚动与瞩目。
  相形之下,北辽的气势显然矮了一截,耶律世保虽穿戴齐整,但神情举止都有几分敷衍,态度再默然也掩饰不住焦躁颓然的脸色。
  完颜潮也带着手下来了,夷金没争到参加决胜的资格,可他也不打算就这么走人,专等着看耶律世保拒绝与自己合作之后,又能拿出什么制胜奇招。这几日消息四散,倘问有谁闻讯乐不可支,完颜潮算是头一份。他是专为看好戏而来,不忘笑吟吟地与三王子打招呼,口角带笑、满面春风,不知道的人还当他已经雀屏中选,用不了多久就能当上禹周驸马爷。
  耶律世保见此人状甚关切,实则眼角眉梢写着嘲笑,气得头顶生烟,却不便发作。昨夜品武堂众人聚在一起商讨,既无良策,就只能往旁门左道的路数上转念头。江湖伎俩平时用用还罢了,在正式场合,对着一位皇子使出来,弄不好还不够获罪的;更何况代章京之前险胜殷鉴休,就是仰赖不入流手段,可想而知宁王不可能容许故伎重施。这战术便颇费踌躇,直用了两个时辰才定下了办法。耶律世保心中实无把握,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事实上,就在北辽一行人进场之际,两名靖羽骑卫带着几个军士走过来,问明谁是代章京,就称参加比试的武者必须在台侧篷幕中等候上场,不容置疑地将他带走了。品武堂想派人跟着,但立时被对方毫不客气地挡住:“只有五殿下的对手才能进篷,你等有这个资格么?”
  比武台西侧是临时搭建起的篷幕,周围遮得严实,内里设有桌椅,看起来是供休息用的场所。代章京被靖羽卫半请半挟制地带进去,便有人上前,仔细地搜身检查。
  细致到什么程度呢?里外衣着不用说,衣领、袖口、夹层,每寸布料一一搜过,还有鞋底、头发、指甲、牙齿、耳朵,所有常人想到或想不到的细枝末节统统不放过。
  代章京想抗议时,旁边身着五品武官服色的骑卫抱臂冷冷说道:“宁王殿下乃是天潢贵胄,你这只会偷袭暗算的宵小之辈连提鞋都不配,若不是为了国事,岂会亲自考较武功。”他指了指搜出来的几样药粉、线轴、牛毛针,神色鄙夷,“这些阴损小技,奉劝你还是趁早收起来罢,还想拿到五殿下跟前?”
  代章京外表老实,内里却狠戾,不肯膺服,冷笑道:“我为北辽而战,本国利益当前,只有胜负之分,阴险小人又如何?谁知道你们为了取胜准备了什么诡计?”
  楚桓哼了一声,懒得多说,他看代章京如同看一个大限将至的死囚,心道这辽人自作孽、不可活,还正撞上宁王心情不好想找北辽算账,活活就是个出气筒,能剩下一口气回去就算命大了。
  巳时初刻,礼部官员宣读比武规则,年轻的宁王在十余名护卫的拥簇下策马进了校场,于比武台东侧下马,与皇子比试不得动用刀兵,只是空手较量。如此正合洛凭渊的心意,二师兄的掌伤还未痊愈,以掌法报仇,最是恰当。
  众人只见五皇子将纯鈞宝剑解下递给亲随,缓步来到台前。他今日代表禹周,着一身玄色镶银箭袖,人品本就生得俊美,飞身掠上之际,愈发显出身姿挺拔、风神卓秀,校场周遭就是一阵欢声喝彩。
  代章京已等在台上,对周围的声浪充耳不闻,从见到宁王的一刻起,他就开始紧张得全身绷紧。尽管洛凭渊面无表情,辨不出喜怒,但那种无声的压迫与冷煞却宛如有形有质,令人不由自主心惊胆寒。
  他猛吸了口气,如今本就是孤注一掷,总不能束手待毙。靖羽卫搜身他反抗不了,但是趁着还没查到口中,将藏在牙齿里的一枚药丸吞下去,却也无人发觉。此药是西域某个门派的不传之秘,功效类似于传说中的天魔解体大法,据说能在短时间内将服药者的功力提升到两至三倍。效果虽强,相对的后果也十分惨烈,待到药效一过,不仅内力大损,没有三五年绝难恢复,而且八脉受创,唯有按照本门心法修习方能化解,否则连寿数也要折损。代章京连西域都没去过,不传心法云云自然是闻所未闻,但作为最后的手段,现在也唯有咬牙用上一搏,否则等不到将来,宁王一时三刻就可能将他送去西方极乐。
  他服下秘药已有一阵,本就武功不弱,此时更觉内力充裕,汹涌澎湃,几欲破体而出。他心知时间宝贵,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半个时辰,当下连见礼、交代场面都省了,大喝一声,提掌就朝洛凭渊打去。宁王才刚站定,这般做法不说偷袭,也是无礼之至,场外民众顿时一片鼓噪,不少人大骂蛮夷卑鄙嚣张。
  洛凭渊也是出乎意料,侧身避让,伸掌格挡,但觉手腕微麻,对方的真气竟是沛然如沸,来势凶猛。数日前在冰烽台上对战二师兄时,可没见这小人有此能为。
  他沉住气交换了几招,代章京的招数还是原先套路,不见有何出奇,然而内力陡增,似乎比自己还要稍胜。再拆数招,对方攻势愈发猛烈,一掌快似一掌,直如性命相搏,恨不能立时伤敌于掌下。
  众人见到北辽武士如此悍勇,拳掌到处,比武台上便即石屑纷飞,这种实打实的力量难以作伪,五殿下竟似只能居于守势,不由都大为悬心。
  洛凭渊微微冷笑,代章京凶狠倒是足够,只是内力强则强矣,不能收发自如,掌势一旦用老,便可见运转不灵。加上攻击缺乏章法,显得颇为急躁。他略一思忖便明白应是使了什么短时间内强行激发功力的左道法门,看来北辽已是黔驴技穷。
  本来只需拖延些时间,代章京便会自食其果,随便伸一根指头也能打败,但连日来接二连三地出事,洛凭渊心里积聚的怒意已经到了爆发边缘,殷鉴休受伤,关绫被抓,皇兄遭遇陷害险些殒命宫中,还有那纠缠不去的至毒碧海澄心;一切都是北辽、昆仑府与太子联手所为,再加上天宜帝这个父皇。他不能找天宜帝的麻烦,也不好去动耶律世保,但眼前这代章京却没有任何理由放过,此战牵扯甚重,在洛城百姓与众多武林人士的注视下,他不愿有丁点示弱,更不会给辽人留下丝毫面子或余地。
  他侧步斜引,卸去对手连连扑击的几下攻势,骈掌一立,使出了柴明所授的千峰竞秀掌与惊涛掌法。围在校场四下观战的千万双眼睛都看到宁王招式变幻,倏然间转守为攻,但见掌势纵横,恢弘如山岳险峻、层峦叠嶂,又似余意悠远,宛若千峰韶秀,直接天际不见尽头;时而更如惊涛起伏,一浪高于一浪,回转往复间浑似天成,仿若无穷无尽。漫天掌影将辽人挟在其中,休说攻击,连人影都难以看清。
  代章京被逼得连气都透不过来,旁观目光虽多,无人能如他一般身历其境,无论如何运掌出击,对方劲力如同海潮,一波连着一波,转眼间已将他用药物激发的强横内力尽数消弭;进退路数皆被封死,攻守全不成形,自习武以来,他还从未尝过这等被彻底压制的滋味。
  于洛凭渊而言,掌力如潮,渐渐带走心中郁积的恨怒,随着招数展开,他终于觉得痛快了一些。掌法使到二十几招,校场周遭已是彩声雷动,越来越盛,多数禹周子弟生平不曾见过这般宏远精奥的上乘武功,都感大开眼界。品武堂众人相顾色变,即使有剑杀纳兰玉的过往在前,也多被认为是出于侥幸,谁会想到禹周的宁王年纪轻轻,武功如此卓绝。
  任是不通武学之人,也看得出高下已判,片刻之间,只闻比武台上一声冷叱,代章京的身形从重重掌影中飞出,带出一道血雾,直挺挺掼到台下,口中鲜血直喷,显然受了极重内伤。
  殷鉴休带着严荫,与静王府众人一起在不远处观战,他眼力及佳,已然看出四师弟自胸至腹,在那辽人身上连印五掌,不算内伤,至少断了七八根肋骨,最后更是蕴力将他摔到台下。代章京虽不至于被立毙于掌下,但看师弟的出手,加上此人自己作死,就算能保住命,今后也要成个废人了。他平素性情宽和,经过这些日子的经历见闻,也觉对待奸恶,实在无需留手,唇边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洛雪凝缓缓从座位上起身,觉得身体在不自觉地轻微颤抖。直到上一刻,在看似平静的仪态之下,她的心仍然悬着,紧张得几乎忘记呼吸;到了现在,才确信噩梦已然远去,自由的感觉宛若新生。
  泪水漫上清灵的眼瞳,她的目光从五皇兄身上移向场地之中,那里,一个柱着单拐的年轻男子仿佛心有感应,正于此刻转过头来,对望凝视的瞬间,长久的分离与思念在彼此眼中融汇。
  只要了却身为公主的责任,只要无需为国和亲,绝不会另许旁人,这是对你的承诺与约定。丹阳公主含泪微笑,伸手取下面纱,这一次,只为一个人。
  在如雷的欢呼喝彩声中,耶律世保脸色铁青,按理该他替本国武士争上两句,比如责问为何要下如此重手,然而举目望去,宁王站在比武台上,正朝这边冷冷看来。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感到那目光有如冰剑,锐不可当,满含冷漠与警告。
  一名靖羽骑卫走到观武楼下,正对着北辽诸人的位置,大声道:“五殿下有命,贵国武士擅用违禁之术提升功力,欲以作弊取胜,为天下之大不韪,本应从重处罚,姑念其已经自食恶果,暂且放过不予惩戒,请三王子日后多加管束!”
  “走!”耶律世保青着脸,看也不看被下属抬过来的代章京,在一片嗤笑议论中转身离去。
  从昭临动身之际,信誓旦旦说要在洛城立威,再难想到被震慑的成了自己一方,昔日不可一世的北辽武士,而今在禹周百姓眼中竟沦为笑柄,连同他这个三王子也是颜面扫地。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只因计谋败露,北辽所做的一切尽成自取其辱,他已无话可说。
  这一日,洛城由于宁王的大胜而陷入欢腾,随处可见有人在眉飞色舞地描述五殿下的卓绝风采与高强身手。潜伏城中的姬无涯上午根本没去校场,比武结果全在他意料中,没空去关心。他的心思全部集中在晚上袭击淇碧的计划上。
  在比武当晚发动奇袭,乃是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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