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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帝阙韶华-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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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连日来静王那边不见动静,似乎并没将这件事列入考虑,再看宁王进进出出,都是在加意给靖羽卫分派任务,就知道必定是碍于面子以及旧怨,不好开口向皇长子求助。
  天宜帝从中考虑,过去靖羽卫与琅環几番联手,两边下属配合得都还顺利,但为首的宁王与静王却是一直疙疙瘩瘩,需要自己居间促成才肯合作。这次仍然少不得亲自向静王提起。
  “儿臣也听闻了比武求亲之事,如今辽金都打着恃武逼迫的主意,战场上胜不了,就想凭着搜罗的手下扳回一城。皇妹是我朝唯一的公主,倘若在这种情况下被外夷求了去,朝廷颜面何存?即使父皇不开口,儿臣尽些力也属份内。不过这其中……”洛湮华并不推脱,但神色间有一丝为难,想了想才道:“儿臣可邀些名门正派中的年轻俊彦前来参与,作为应援,只是比武乃是五皇弟主持,我不好贸然插手请人过来,不知父皇可否代为知会一声,以免他见到府中进出的武林侠士多了,生出误会。”
  “可以。”天宜帝当即应允,暗想果然不出意料,“凭渊年纪轻,有时难免气盛几分,你只管去办,朕自会叮嘱于他。”
  他心里对洛湮华的思虑周到颇为满意,武功是一方面,如果禹周一方参与比武的尽是些歪瓜裂枣,落在天下人眼中也没有面子,最好是都如封景仪般一看就出身名门,又有几分人才。而且,这不失为一次收拢武林门派之心的机会。
  念及此处,他的语气又温和了两分:“你从中筹划需要多少银两,都邀了谁来,回头可报与朕知,过几日朕还要明发诏谕,凡是赴京参与比武的禹周子弟,朝廷会择优留用,酌情收入靖羽卫或者授予其他武职,以示嘉勉。”
  一应准备其实早已在进行了,不过皇帝要出银子,好像也用不着客气,毕竟从一开始,通过琅環将武林人才招揽为己用就是这位父皇最感兴趣的目的之一。只是有时候,用意表现得还真是明显。洛湮华垂下眼帘,淡淡说道:“儿臣遵旨。”
  面圣结束后,静王出了主殿,就被引到西暖阁,这已经成了惯例。每一次,都是吴庸亲自托着一只玉盏走进宫室,夕阳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不过也有一两次,当月的解药送到时天色已经黑了。
  与皇帝有关的事,每一处细节都有深意,吴庸来得早或者晚,杯子里盛的是酒还是水。
  有时候洛湮华会想,在天宜帝的心目中,大概将来某一天,呈给自己的会是一杯普普通通的白水,或者稍微仁慈一点,一杯能直接致命的毒酒,作为最后的归宿。原因或许是认为已经不再有利用价值,或是皇帝感到身体不济了,又许是仅仅心血来潮而已。
  不过现在,距离那个时候应该还有一段日子。随着脚步声响,他看到吴庸已经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迈了进来。
  内侍总管的身后并没有拖着影子,因为现在时辰才正午而已,静王于是接过玉杯,一饮而尽,感到熟悉的苦涩药味在喉间扩散开来。
  今天他特地早早入宫,洛凭渊上午去迎北辽使节,他跟着就出了府,只因以天宜帝的性格,还不至于在用人关头摆脸色,只要能早些取得解药,他就可以赶在皇弟办完事情前回府养病了。宁王要料理的事情正多,多半察觉不到自己还进宫了一趟。
  究竟是怎么变成了这样呢?每一次月中,既要应对皇帝,又得用心不让洛凭渊察觉异状,生出怀疑,连洛湮华自己也快分不清楚,究竟哪一件事更加不易一些。
  完颜潮抵京的时候,宁王的态度比之接待辽人更为冷淡,只因在他眼中,耶律世保尚且有一半是为了正事而来,夷金遣使就完全是在恶意地无事生非了。
  完颜潮看上去比北辽三王子略微年轻,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相貌也还端正,神态有些傲慢。洛凭渊尤其讨厌此人那双带点阴沉的眼睛,等到再看见他随行竟有两个相貌妖娆的姬妾时,就更上升到厌恶了。
  金铁司此番也是全力出动,为首一人名叫德隆安,洛凭渊已然摸过底细,知他擅使毒砂掌,由于过去常年隐居练舞,直到去年才入世,武林中尚名号不显。
  众多夷金下属中,另有一人始终眼神不善地死死朝这边盯着,待到双方通报姓名,宁王才得知原来叫做拓跋朔。他回忆被自己废掉武功的金使拓跋洪,长相隐约还真有点相像,必定是那位穿云掌的兄弟,别号截云掌。
  金铁司中不乏来自昆仑府的属下,不过看来完颜潮一行吸取了耶律世保的教训,至少在短暂的初次会面中都没有露面,避免触到宁王的霉头。
  洛城里数日间涌进了大批辽金武人,加上那些自行前来的外族人士,除了靖羽卫和京畿禁军,连大内的御林卫和京兆尹都进入了紧张的防范状态,唯恐在年尾即将辞旧迎新之际还出什么乱子。
  夷金一行也被安排住在鸿胪寺驿馆。三日后早朝时分,天宜帝于紫宸殿宣见两国使节。
  耶律世保先被礼部官员引进殿中,弯身按北辽礼节参见禹周天子,又代表耶律洪畴致以问候,大意是表达对禹周繁华的称许,愿借着今次提出和谈与联姻的机会,止息兵戈,从此结为秦晋之好,亦是两国子民之福。
  天宜帝见他并不跪拜,略略皱眉,这通言辞说不上哪里不妥,但听来隐有倨傲之意。
  耶律世保本人的态度还算得体,尽量保持着不卑不亢,随即又表达了自己对公主的深深仰慕。按照他的说法,丹阳公主美貌端庄之名早已传到北辽,有幸得见画像后更是惊为天人,甚是思慕,故此不远千里前来求娶。禹周若能允婚,定可大大促进两国亲善往来,传为美谈。
  安王今天也来上朝,他最近看谁都不顺眼,此时见这位与自己同样排行第三的北辽王子侃侃而谈,俨然一时之选,便出言挑剔道:“说得虽然好听,看你的年纪,怎会没有正妃?加上身边必定姬妾成群,我皇妹可才十六岁,若是许给你,如何还能有好日子过?”
  耶律世保闻言,见到洛君平着皇子服饰,再看所站位次该是禹周的三皇子。这类问题他早有准备,当即答道:“在下正妃前几年过世,如今妃位虚待,虽然有几个服侍起居的人,岂能与丹阳公主相比。将来公主到了北辽,我可专为她起一座府邸居住,绝不教她受了委屈。”言语之间,意甚诚恳。
  洛凭渊听得皱眉,八字没有一撇的事,被两人来回一说,倒像是已在谈婚论嫁一般。
  天宜帝不置可否,淡淡说道:“你既在洛城住了几日,必然已晤过了夷金的完颜潮,他是专程带了手下向朕的公主比武求亲的,你代表北辽而来,对此事可有什么说法?”
  耶律世保料到必然有此一问,从容说道:“在下对完颜世子的目的亦有耳闻,但既要求亲,岂能因这点波折而动摇。在下固然希望陛下看在两国即将和谈交好的份上同意婚约,但倘若必须通过比武来决定,我北辽倒也不惧,大家公平竞争便是。”
  他心里已有计较,北辽再是战败,国力也远胜于夷金,加上自己的身份高于完颜潮,更不是禹周区区武林子弟可比,只要己方稍占上风,甚至没有明显落败,便是胜券在握。而一旦求亲成功,传出去自然是北辽胜了禹周和夷金,威慑之效也就收到了。
  天宜帝自从得到洛湮华的承诺,对这场比武就增加了信心,此时也不再多说,命礼部官员当殿宣读北辽呈递的礼单与议和文书。
  北辽送来的礼品不少,主要是本国的貂皮、人参等特产,有些听着也还名贵,但读到和谈条件时,满朝文武就不禁瞠目结舌了。
  辽人提出禹周每年需供给白银三百万两,绢帛三十万匹,粮食八十万石;此外还有开放互市、交还俘虏等条件,又要求禹周派遣工匠到北辽传授制盐、铸铁相关的技艺;最后声称只要满足了上述内容,定然令本国兵马远离韶安,自今而后秋毫无犯。
  即使是力主施恩怀柔的臣子,也不免震惊于辽人的狮子大开口,便有人忍不住讥刺道:“这哪里是议和,分明是明抢不成改为勒索。看他们的条件,不知情的还当是三王子记错了,以为是我禹周刚刚折损了六万兵将呢。”
  耶律世保面带微笑,并不在意四周投来的质疑目光:“各位大人有所不知,为了表明诚意,这已是我父王再三斟酌退让才定下的条款了。须知北境不比贵国物产丰饶,要说服国中主战的臣属不在边境闹事,总需有足够的供给来源。过往十年中之所以发生过铁骑深入幽云地界的憾事,也是因为他们野惯了,性子一起便难以管束。如今父王是觉得徒然要分出胜负并无意义,才遣了在下前来商议,看如何将我国那十八万铁骑安抚下来。”
  众人听他避重就轻,将一场惨败化为无形,十多万骑兵云云明知必有捏造水分,想到边关曾经多年不保的情形,余寒尤在,一时也难以说他是虚言恫吓。这位语气温文诚恳的三王子,骨子里横蛮不说,脸皮实在厚得可以。
  在低低的喧哗骚动声中,一个沉静的声音说道:“正值严冬酷寒,耶律王子可曾考虑过,你们余下的五万八千骑兵再要犯我边关,有没有足够的粮草衣甲供应?若是再来一场会战,国中的穆尔罕部又会不会有意见?”
  耶律世保心下一震,他方才说北辽尚有十八万大军当然是夸大,实则归雁峰会战之后,连同逃回的残部也算上,有战力的兵马只余九万,其中三万精锐必须驻守昭临维持安定,余下有可能出动的铁骑恰恰是五万八千之数,这也是北辽急于要回八千战俘的原因。而由于先前的大败,国中几支本来服帖的部族也对耶律洪畴产生了不满,反对继续兴兵,穆尔罕部就是其中势力最强的一支。再要大举出兵攻打韶安,莫说夷金绝不会再度派兵相助,北辽也已经力不从心。也不用会战,韶安坚守数月,辽军自己就会陷入混乱了。
  此刻国中捉襟见肘的窘境被一语点破,对方语声并不大,听在他耳中却犹如一声惊雷,这些昭临秘而不宣的内情怎么会被对方朝廷掌握?
  循声望去,说话的人立于方才的三皇子上首,甚至在看清了神情相貌之前,他就已经明白这必定是禹周的静王。
  耶律世保心中只是叫苦,谈判尚未开始,连底牌都已被看穿,未知对方还掌握了多少关键,接下来可要如何谈法?他陡然升起一股恶念:如此对手怎能留着,即便和谈效果不能如同预期,此行若能除去了皇长子洛湮华,也是为北辽立下了一桩大功。
  一边盘算着回到驿馆与姬无涯计议,他面上还勉强维持笑容,只做没听到静王的话:“贵我两国毗邻,也打了许多年交道,能坐下来议和实属不易,北辽各方面都已表示了极大诚意,希望贵国同样珍惜这次机会。”言语间,口气已经软化了不少。
  天宜帝坐在御座上,看出了端倪,不再纠缠和谈条件,吩咐道:“宣夷金的使节进来罢。”
  完颜潮进殿时又是另一番光景,礼节上比当初的金使拓跋洪倒是好些,虽然同样不跪拜,但依照夷金的习俗行了面见尊长之礼。不过待到道出来意,挑衅的意图便表露无遗:“今年年初,我夷金为王叔求娶贵国丹阳公主,五殿下言之凿凿,要我国儿郎与禹周人比武获胜方能许婚。故此父王特地遣我前来践约,向贵国高手讨教一番,顺带缔结婚约。当时话语言犹在耳,禹周偌大朝廷,总不至于忘记或者反悔吧?”
  跟着又道:“先前禹周与北辽交战,尽管与比武无甚干系,但我国不愿被说成趁人之危,直等到战罢方才起行。闻说耶律王子也带了属下来求亲,公主只得一个,不知贵国要如何安排?想来该不至于厚此薄彼,总得让禹周武人也与北辽较量一番才是道理。”
  洛凭渊听他如此轻率地提到洛雪凝,心中怒气上扬,耶律世保还知道摆出个求亲的架势,这完颜潮不仅无礼,还十分阴险,话意里分明是不欲与北辽正面竞争,挑拨着禹周同时对敌两国。
  他寒声说道:“尊使的意思,我却有些听不明白,参与比武的若是你的下属,那么无论胜负,与你求亲有何关系,还是完颜世子要亲自下场比试?再有,文采武功之上尚有人品,我观你远道出使尚且带着姬妾,如此修身不谨,还妄想配得上我皇妹么?”
  “在下既能号令本国武林高手上场比武,能力地位自然远在他们之上。宁王殿下平日率领靖羽卫,难道还要凡事亲力亲为,才算是自己办成的?倘若禹周就是这么个规矩,宁愿将金枝玉叶的公主许配给我的属下,在下也唯有认了。不过若是如此,对北辽也当一视同仁才是。”完颜潮双手一摊,倒是收起了几分轻慢,却多了些许嘲弄,“再说,你们禹周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我世子妃之位空着,不过是几个妾室而已。听说五殿下尚未婚娶,这般大惊小怪,难不成房中连个侍妾也没有?啧啧。”
  一番话讲来振振有词,将歪理也辩成了正的,倒颇像那么回事,朝中文武大多家有妾室,闻言面面相觑,觉得似乎也不易指摘。
  洛凭渊不禁气结,不说而今住在皇兄府中,以他的性情,正妃还未娶,何谈什么妾室。完颜潮的行径乃是有意轻侮,但若与他再辩,反而会被绕进去夹缠不清,沦为同等水准。
  他冷冷说道:“从前只知夷金无海,现在看来,还缺了礼义教化,如何比武自有朝廷议决、父皇裁定。我只奉劝完颜世子一句,这里不是你要风得风的大梁,乃是洛城之中,紫宸殿上,说话还是检点些罢。”
  完颜潮眼神多了几分阴沉,仍然笑道:“好说,好说。”
  天宜帝见到夷金使节的无赖,也自不快,但并未当场发作。须知越是这等夹在中间的小国,行事越是嚣张,只因又想彰显存在,又欲左右逢源。夷金摆明了是要在和谈双方中间扇风点火,再乘机将自身卖个好价钱的。最好的法子仍是教他算计不成,输得无话可说。
  他沉声道:“辽金既然都欲求娶丹阳公主,朕信守前诺,准许两国武人与我禹周子弟比武论定输赢,获胜一方可得婚约。至于比武规则以及开始时间,我朝议决后自会张贴皇榜,昭告天下。”
  随即又道:“虽是武功较量为主,但禹周公主不能许给德行有亏或粗鄙不文之人,因此凡是报名参加者,还需通过文试考校学识;我朝并会派出官员在比武过程中考察个人品行。若然发现人品才学有明显缺陷,便即失去参与资格。若有宵小趁机滋扰生事,轻则逐出禹周,重则刑律论处!”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散朝回到府中,静王见洛凭渊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便道:“凭渊还在为完颜潮那两句话生气呢?既然知道是个阴险小人,就不必放在心上。还是说,赶紧去请父皇赐个婚,或者寻个美貌丫鬟来?”
  “别人说说也就算了,皇兄怎么也来调侃我。”洛凭渊的脸有点红,郁闷地在桌旁坐下,又留意看看皇兄的脸色是否疲倦,前几日照例小病一场,尽管没发烧,还是得注意休息,“我是在想,两个小人都居心叵测,不知哪一边更需着重防范。”
  “一个厚脸皮,一个不要脸,有什么好说的,都盯着些就是。”洛湮华笑道,“他们有备而来,免不了要各逞心机,情势虽会时时变化,但总是万变不离其宗。要在洛城比武,还是得照着我们的规矩来。”
  洛凭渊想到已经做好的种种筹备,不觉点了点头:“靖羽卫中没有家室的,都打算参加。楚桓更说,此乃私报公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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