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莺时[[先婚后爱]-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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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又响起男人?的声音。
电梯间很宽阔; 他说话的时候; 周围便响起旷荡的回声。
那种嗓音和语气; 无疑是和柳韶截然不同?的。
如果说柳韶的声音是亲昵柔美?的,那薄韫白的声音就是低哑清沉的。
柳韶叫她的时候; 更像在□□一只可爱的毛绒玩具。
那薄韫白呢?
柳拂嬿困惑地?蹙起眉。
她好像从来没有听过; 别人?用那种语气叫她。
比起同?事和朋友,他的语气里多了一层东西。
可比起那些轻浮讨好的男人?; 他又显得那么克制。
那个时候,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柳拂嬿最终也没有得出答案。
她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觉到; 自从再度有人?叫起这个名字,她心里那个沉睡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好像稍微有了一点点,想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
当江阑的树木从嫩黄转为苍绿,夏天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到来了。
自从见过了陆皎,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柳拂嬿没有再和薄韫白见面。
不再去豪宅深院见他的家人?,也不用再去排场极大的世纪婚礼上做戏。
她的生活,好像完全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除了换了一处住所?,其他的方面,都和结婚前没有半点区别。
初夏的某一天,孙阿姨打来视频电话。
打来的时候,柳拂嬿正在阳台上画画。
瞥见屏幕上跳出孙阿姨的头像,她手中墨笔一滞,一大颗突兀的墨迹在宣纸上渗开?。
她放下笔,接通了视频。
“嬿嬿?现在忙不忙?”
远在苏城的孙阿姨,正坐在自家客厅里。
也不知是不是精心挑选过视频的场景,她正坐在气派的木头沙发上,身后的那面墙挂着一幅喜庆的挂画,挂画上方还攀爬着浓翠的绿萝。
“不忙。”柳拂嬿抿出个浅笑,找了个背景是白墙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柔声问候道:“您呢阿姨?最近过得好吗?”
“还行吧。”孙阿姨面露愁容,“最近家里的茶树有点闹虫,用了好几种药也不见效果,薇薇她爸正到处找专家问呢。”
听见这话,柳拂嬿也有些焦心,眉头微微颦起来:“我也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哎哟,真是孝顺孩子。不用不用,哪用得上麻烦你。”
孙阿姨笑着摆了摆手:“你放心,我们也干了这么多年了,哪有过不去的坎儿?阿姨靠自己就能行。”
和土地?打交道的人?,好像都有种广博而坚韧的生命力。
也许是因为,他们见多了石缝里生出的杂草,寒霜下不屈的绿意?。
所?以,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生命永远有不向外界低头的能力。
稍顿,孙湘宁将一缕鬓发揽到了耳后,进入了正题。
“那个,嬿嬿啊。上次你不是把你妈的事托付给我,让我帮着留意?一下吗?”
“正好咱们今天都有空,我和你说说你妈妈的近况?”
话音刚落,孙湘宁立刻察觉到,柳拂嬿的表情有些发僵,唇角也不自然地?紧绷起来。
她清丽的面颊微微发白,失去了血色,再被身后的白墙一衬,更显示出几分?心有余悸的无奈。
孙湘宁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不由放得更加轻柔,盈满了温和而体贴的母性。
“放心,嬿嬿,是好消息。”
原来自从柳拂嬿打完电话那天起,柳韶就再也没有和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来往过。
她撕掉了以往购买翡翠原石的所?有单据,删了中间人?和高利贷的联系方式,为了做得彻底,还扔掉了旧手机。
“你现在见你妈妈,可能得吓一大跳呢。”
“她把长?头发剪了,剪得跟小男孩一样,看着特别利落。还跑去纹身店,在胳膊上纹了个‘戒’字儿。”
“衣柜里那些漂亮衣服也再没穿过。现在穿的都是挺朴素的那种衣服裤子。”
“不过看着反倒更精神了,整个人?都大变样。”
柳拂嬿无言地?抱着听筒,想象着这样的母亲会?是什么模样。
不知何时起,她垂下眼眸,忍住了眸底的泪意?。
透过不太清晰的摄像头,孙湘宁好像也看出了她情绪不稳,于是体贴地?停下了话音。
柳拂嬿这才回过神来,勉力笑了笑,努力使语气和平常一样,轻声道:“怎么还跑去纹身了?听起来跟演电影似的。”
“哈哈哈哈,可能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都是这个样子吧。”
孙湘宁爽朗地?回答。
稍顿,她语气才严肃了些,一字一句地?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担心她会?不会?坚持不了两天,又变回老样子,就没敢立刻和你说。”
孙湘宁虽然是个老实人?,却不是不明白人?性。
有些事来钱多快啊,享受过几次,谁还能踏踏实实地?回头赚辛苦钱过日子?
可眼看两个月过去了,柳韶真的再也没沾过那些东西。
柳拂嬿静静地?听完这些,又道:“那您知不知道,她现在手里还有没有钱?要是没有的话,我打给您一笔,麻烦您分?几次转给她,就说是借她的……”
“我看是用不上喽。”孙湘宁却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吧,你妈妈现在在东街那边,盘了个铺子,做服装生意?。”
“人?可勤快了,每周坐大巴去批发市场进货,一回来就卖空。你妈本来就长?得漂亮,又见过不少世面,挑衣服那眼光,没的说。”
说着,孙湘宁把镜头往下挪,给柳拂嬿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嬿嬿你看,我穿的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这是一件橙色的泡泡袖上衣,遮住了孙湘宁大臂上的肌肉,愈发显得小臂纤细,身段也苗条了不少。
上了年纪的人?,辩色能力下降,都喜欢更鲜亮些的颜色。
柳拂嬿笑着点点头:“好看。很洋气的。”
“是吧是吧,朋友都说特衬我的皮肤。”孙湘宁美?滋滋地?道,“这就是在你妈店里买的。”
一直到刚才,柳拂嬿都觉得孙阿姨口?中的这番话,美?好得几乎不真实。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她从童年起就常做的美?梦,还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
直到此刻,看着那抹鲜亮的橙色,她终于有了些实感。
真的吗?
柳韶再也不会?碰那些东西了。
她们再也不会?欠债,再也不用被债主恐吓、威胁。
她们终于,有了一个宁静的家?
柳拂嬿发怔地?看着那件泡泡袖上衣。
良久,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孙湘宁笑眯眯地?等她回神,这才又把镜头移了回来。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有些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语重心长?地?开?口?。
“嬿嬿,你们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阿姨都看在眼里。”
“因为你妈妈的缘故,你吃了很多苦。”
“不过,既然她真的这么努力,想要改过自新了。你要不要偶尔也回来,看一看她?”
“你妈妈很想你的。就昨天在街上碰见,我还听她念叨你呢。”
“她说,现在是薄荷糕的季节,你以前在家的时候,可爱吃这个了。”
……
视频通话结束后,柳拂嬿沉默地?打开?了备忘录。
在标了五角星的照片里,有一张,是柳韶的微信名片的截图,上面有她的微信号。
照片下方,还记着她的电话号码。
尽管号码早就从通讯录里删除了,可柳拂嬿自己心里知道,这串数字,她随时都背得出来。
看了一会?儿这则备忘录,柳拂嬿也没做什么,就退出了界面。
她回到阳台,拿起毛笔,继续画那幅没有完成的画。
突兀的墨迹早已风干,在流动的云雾间,留下一大块不和谐的噪点。
柳拂嬿在竹筒里洗净了毛笔。
又拿出调色板,细细地?调出泥金色和胭脂色。
两种颜色,被点染在墨迹的轮廓处,如同?魔法?一般。
等她再度停笔,那枚墨迹已然脱胎换骨,变成了一轮,熠熠生辉的悬日。
…
岁月缓慢流逝,一切都风平浪静。
自从那天孙阿姨打完电话,柳拂嬿的睡眠好了很多。
也没有再做过那个被柳树缠住脖颈的噩梦。
气温渐渐升高,白天也变得越来越漫长?。
柳拂嬿按部就班地?去学校授课、工作。她画完了那幅《中黄晴雪》,寄到了陆皎给她的一个海外地?址。
生活如此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就像她一直以来追寻的那样。
这天下午,柳拂嬿坐在讲台前,扫了一眼台下的学生。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学生来了三分?之一。
见没人?上来问问题。她准备好花名册跟课件后,便随手拿起了手机。
然后,点开?了微信朋友圈。
她微信里加的人?不多,基本上就是同?事,邀过画的客人?,以前接设计类工作的合作方,还有从小到大的老同?学。
她一条条地?滑下去。
大家的朋友圈都很热闹,有出门?旅游的九宫格照片,有宝宝和宠物的视频,还有大段有感而发的长?文?字。
她动作很快,没有在任何人?的界面上多停留一秒。
少顷,柳拂嬿忽然手指一顿。
新刷到的这一条,头像是一片雪地?般的白色沙滩。
是薄韫白。
这条朋友圈只发了一张孤零零的照片,没有配字。发表时间是两天之前的晚上十?点多。
柳拂嬿点开?图片。
是一幅书法?作品。
应当是现写的,宣纸一旁随意?摆着砚台,墨迹未干的毛笔就悬在上面。
作为国画行业的从业者,对书法?的品鉴和掌握,是她从小的必修课。
此时放大照片细节,一眼便能看出,这幅字背后,有着至少十?年以上的练字功底。
字迹行云流水,龙飞凤舞,偶尔间杂着“飞白渴笔”的笔法?,浓淡枯润皆相宜。
通篇笔画凝练,气度散逸。
看到这幅字,就仿佛能看到男人?身形清落,挥毫而书的模样。
正应了那句字如其人?,连无声的墨迹在他的书写下,都染上了淡淡的矜贵与?桀骜。
然而比起技法?,更令柳拂嬿在意?的,却是这幅字的内容。
“秋千巷陌,人?静皎月初斜,浸梨花。”
望着这句眼熟的词,柳拂嬿稍稍有些出神。
她退出照片界面,正在犹豫,要不要点一个赞。
教?室后门?忽然被人?推开?。
门?扉吱呀作响,打断了柳拂嬿的思绪。
她不自觉微颦起眉,顺势抬眸,朝后门?处扫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她视线忽而定住。
再也没有移开?。
某个并没有被写在花名册上的人?,正推门?而入,步伐随意?,修长?手指间握着一只画具盒子。
他今天的穿着换了风格,不复商务风的从容矜贵,很有几分?清朗的夏日气息。
内里一件纯白色T恤,版型很好,设计简约。仅在肩膀处泼墨般溅开?几滴深蓝彩迹,是某家潮牌的经典标志。
穿在他身上,愈发显得身材比例绝佳,轮廓清润明朗。
而T恤之外,又套了件本白色的短袖衬衫。
贝母纽扣没系,很随意?地?敞着前襟。
盛夏的阳光斜射入户,玻璃般透明。笼罩在他干净的轮廓上,渲染出一片璀璨光影。
乍一看,除了长?相跟气质格外惹眼,好像和其他来上课的学生,几乎没什么区别。
柳拂嬿眼睫一颤。
手里的手机屏幕早就黑了下去,她也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就这样略显茫然地?,眼睁睁看着薄韫白走入了教?室,在最后一排的某张画架前,云淡风轻地?坐了下来。
他怎么会?在这儿?
柳拂嬿怀疑自己是被太阳晒晕了。
但她眨了好几下眼睛,面前的情景还是毫无变化。
看来被晒晕的不是她。
柳拂嬿抓起手机,打开?薄韫白的微信对话框,接连输入三个问号。
然而,就在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上课铃响了起来。
…
这节课是大一的“国画临摹与?创作”,上课的地?点是公?共画室。
因为画室空间有限,所?以分?小班上课,一个小班二十?来个人?。
为了应对不时之需,画架一般都会?多出来几架。
眼下,这位“不时之需”,就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上课铃响完后的几秒,柳拂嬿没动,只是站在讲台上,略有几分?发怔地?,看着坐在画架前的薄韫白。
那人?倒好,垂眸端详着手中的毛笔,乌黑的长?睫低垂着,神情认真专注。
自打进门?以来,不曾分?给她一缕目光。
俨然一个专心上课的好学生模样。
见老师一直望着画室后方出神,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由地?也往后看了过去。
柳拂嬿这才回神。
趁转头的人?不多,她赶紧拿起花名册点名,把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今天要讲的画作,是清代髡残绘制的《雨洗山根图》。
就像这幅画的名字一样,它?描绘的是雨后的山水景色。
天际云雾缭绕,雾气下是挺拔遒劲的岩崖古木。丛林葱郁,枝叶低垂。整幅画作清新明快。
柳拂嬿将画作投影在幕布上,用教?鞭指出重点需要赏析的部分?,让学生们参照手中的画集学习。
虽说一开?始心里有些杂念,但随着讲课的深入,柳拂嬿的心思也完全融入了国画的世界。
没再重点关注后排那位特殊的“学生”。
转眼间,一节课便过去了半个小时,在这期间,她讲述的知识点又细又密,各种技法?与?难点信手拈来。
直讲得喉咙都快冒烟了,柳拂嬿这才停下讲述,从讲桌上拿起水杯,随口?道:“讲了这么久,考察大家一个问题,看看你们有没有认真听课。”
少顷又补充:“主动举手,并且回答正确的,期末成绩加三分?。”
可别小看这三分?,有时候,这就意?味着从不及格到及格,或者绩点从B+到A…的距离。
大家顿时打起了精神,一个个跃跃欲试。
“好,那我开?始提问。髡残笔法?雄健,苍润深邃,他的披麻皴技法?,以及笔下的山石结构,深受哪两位前辈的影响?”
她觉得,这个问题刚才已经反复强调过两三遍了,应该有一半的人?都知道才对。
没想到问题问完,只有寥寥几个人?举手。
“你先来。”
柳拂嬿随手点了一个看起来很认真的学生。
学生放下手里的圆珠笔,捧着个笔记本站起来,不确定地?道:“董源、董其昌?”
“还凑齐了两个姓董的?玩消消乐?”柳拂嬿曼声点评。
台下一片笑声。
“很遗憾,都不正确。”
柳拂嬿摇了摇头。
“这两位大师确实也对他有影响,但并不是在披麻皴技法?和山石结构这两个具体的方面。”
学生讪讪地?坐了回去。
再问别人?,见敢举手的又少了一大半。
“那你来吧。”
她又点了一个坐在前排的学生。
结果这人?是个小机灵鬼,站起来的时候双手背在身后,挺胸抬头地?问:“老师,我只知道一个,能不能加一点五分??”
教?室里又是一片笑声。
“你先说来听听。”柳拂嬿也弯了弯唇。她随手拿起讲桌上一颗枇杷味的润喉糖,“要是说对了,可能可以给你一个安慰奖。”
“谢谢老师!”
小机灵鬼自信一笑,大声道:“是同?为画僧的巨然!”
柳拂嬿眉间有些失望,抬手示意?他坐下:“你的安慰奖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