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髻松松挽 作者:紫斗(晋江2012.07.16完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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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夫人厉声道:“你最好现在招认了,否则打得你亲娘也认不得!”
池月见识过冯夫人的手段,知她极其严厉。与其被打得半死,饱受皮肉之苦,不如从实招来还来得痛快些。想到此,池月一下子瘫坐在地,幽幽道:“奴婢招了,招了。昨天奴婢不小心在后花园丢了这本书,回去找的时候刚好看见彩蓝拾了。不好上前寻回,就跟着她来到住处。见她把书塞在了枕头底下。奴婢就趁她早起外出之时,偷偷拿了这书回来。不想被绿萝姐姐发现了,奴婢只好说这本书是彩蓝的。”
平日池月仗着大奶奶的宠爱作威作福,彩蓝没少受她的气。如今撕破脸皮,也不管她是不是大奶奶的人。心中一凛,指着池月大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贱。货!大奶奶平素时常教导我们妇德,你竟然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龌蹉事来!偷看春。宫。图不说,还诬陷我!这真是贼喊捉贼!所幸太太和大奶奶都是明白事理的人,这才让真相大白。要不然我真去了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就是个死的下场!”说罢,捂着嘴哭起来。
冯夫人听着耳畔彩蓝的大骂,皱了皱眉。这大儿媳妇为彩蓝做主,倒把陪嫁丫头给栽了进去,她心里必定难过。就对彩蓝说道:“你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念你年少无知,这次就饶了你。但你诬陷彩蓝,差点害了她。心术不正,我秦家容不下你这等人。”
池月一听太太要把她赶出去,当即磕头求饶,泣不成声道:“太太,奴婢求你不要把奴婢撵出去。”见冯夫人态度强硬,又转向朝朱笑笑磕头:“奶奶,你救救奴婢吧。”
朱笑笑先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然后站起身就往外走。她不想看到自己器重的丫鬟的惨象。池月是自己从娘家带来的,论亲疏比外人亲近三分。平日秦韬极少在家,又是池月在她跟前说笑,让时间走快些。如今池月被逐出府,她心里头怎能舍得?
池月见大奶奶要走,一把抱住朱笑笑的脚,哭哭啼啼道:“奶奶你不要奴婢了吗?奴婢自小就跟着奶奶,风里雨里都去了,平日尽心尽力地伺候奶奶,不敢有半分马虎。如今奶奶要舍下奴婢了吗?”顿了顿,又道,“虽说伺候奶奶的丫鬟一大把,但奴婢心里放不下奶奶。奴婢担心我走后,以后谁在奶奶烦闷时,讲些笑话为奶奶解闷?又有谁陪奶奶讲些故里的事儿,聊以解乡愁?奶奶……我们下辈子再为主仆吧!”她哭得极其委婉凄厉,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只是冯夫人见惯了这些场面,只作旁观状。
朱笑笑深吸一口气,抬起池月的下颚,叹道:“我是舍不得你。你辛苦了。”
池月泪眼朦胧,幽咽道:“奶奶,奴婢也舍不得你……”
朱笑笑无奈地从脸上挤出一抹苦笑,道:“池月,你同我久处深闺,是接触不到这些混浊玩意儿的。你平素是个本份的人儿,年纪又小,不懂明辨是非,莫不是受人唆使?你告诉我,这书到底是谁给你的?”
池月错愕,奶奶这句话似乎在指向什么。只见朱笑笑双眸凝视自己,唇角弯弯儿的,拿手绢擦了擦她的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池月看到那手绢,胸中顿时豁然开朗,点头道:“奶奶,池月……的确是受人唆使。”
朱笑笑看了冯夫人一眼,代替冯夫人说道:“你仔细想一想,要是有半点假话,就不止撵出府外那么简单了。”
池月沉思默想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拿眼偷看冯夫人。
朱笑笑鼓励道:“池月,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只要你说的是真的,太太不会怪罪你的。”
池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咬了咬唇,大胆说道:“回太太,回奶奶,沈姨娘悬梁自尽那晚,老爷因见人手不够,就让奴婢在灵堂旁的侧院守夜。半夜之时,奴婢听见外面有响动,就起身寻看。见到三奶奶躺在一个男人怀里有说有笑,那男人拿出一本书交给三奶奶,三奶奶笑得眉眼都开了。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那男人就先走了。奴婢觉得奇怪,正准备前去一探究竟,不小心脚踩到了夜壶,被三奶奶发现了。三奶奶见了我,威胁奴婢说不准把今晚的事说出去。还把那本书交给奴婢,说这是好物,你拿去看吧。以后嫁了人,正好用得着。奴婢怕得要死,就勉强接了。没想到遗失在后花园里被彩蓝拾到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儿。太太,奴婢是真的不想看,只是一时被三奶奶的话迷惑,这才……”
冯夫人怒道:“满口胡言!这么说是三奶奶唆使你看这些□的?你倒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朱笑笑皱眉道:“池月,你这样说,我也不信。弟妹绝非是这种人。”
池月垂泣道:“奴婢并无半句虚言。请太太将三奶奶叫道跟前一问便知。”
冯夫人向来疼爱宝卿,一时迟疑不绝。只听朱笑笑道:“娘,弟妹行的正坐得端,叫来问问也无甚大碍。”
冯夫人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绿萝心中大惊,对门外一个小厮打了个眼色,那小厮点了头,飞快去了。
宝卿正在侍弄花草,香茉撑了把伞为其挡阴,在旁立着。只见一个小厮脱兔般地奔到跟前,慌慌张张说道:“三奶奶,大事不好了。”
宝卿不记得会出什么大事。头也没回,懒懒说道:“说。”
小厮跑得满头大汗,香茉端来一碗茶水让他喝了,这才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话音刚落,太太房里的方嬷嬷就带着几个丫鬟来了。因方嬷嬷心里一直记挂着宝卿进门头天骂她那事,脸上不禁带了一丝儿喜色。到了跟前,向宝卿颔首道:“太太请三奶奶去一趟。”
宝卿心中有数,倒显得不慌不忙。放下小铲子,进屋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打扮一番,这才走出来。一大群人向正房行来,因快午时,门口放了珍珠帘栊。两个小丫鬟见三奶奶来了,忙抬起帘栊。宝卿和香茉躬身进去了。
一走到房内,只见彩蓝和池月跪在地上,两个人皆眼睛红肿,拿手绢不停抹眼泪。冯夫人坐在上位,朱笑笑坐在右手椅子上。绿萝站在冯夫人身侧,一个劲儿地打眼色。宝卿看在眼里,往左手坐了。
冯夫人当宝卿还不知道,问道:“宝卿,你也看到了,如今有个丫头的性命握在你的手里,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即可,别的不要多问。娘不会胡乱冤枉好人。”
宝卿目光笃定,说道:“娘随意问即可。宝卿知无不言。”
冯夫人“嗯”了一声,道:“沈姨娘死的那晚,你可有去过灵堂?”
宝卿从容不迫答道:“是有去过。不过是上了三株香。”
“可遇到什么人没有?”
宝卿若无其事道:“人倒没有,倒是遇到一只鬼。”在心里默念,就把秦韬当做那只鬼吧。
“鬼?”冯夫人纳罕。
宝卿点点头,用幽怨的口气说道:“遇到了沈姨娘的鬼魂,缠着我说,她死得好冤枉!”这是跟大家开玩笑。
朱笑笑当即打了个寒战,质问道:“弟妹,你果真见到了沈姨娘的鬼魂?就没见过其他什么人吗?”
宝卿不假思索道:“嫂子何出此言?是不相信我吗?爹常教导我要做个老实的人,我不敢有半句妄言。爹还说这人啊,只要一说假话,上天就会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报应在你的身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故意拉长了尾音,让声音回荡在房梁之上。
一时满屋的人神情各异,各怀鬼胎。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都要修改好几遍才发出,斟酌每个句子,每个人物的神情。据说写文后放置几天再看,又可以发现需要改的地方。可我只有存稿不多,不能这样了。另:
第十六章 妒妇设毒计巧构陷
朱笑笑应景儿似的笑了笑,冯夫人冷眼旁观,绿萝默不作声,彩蓝若有所思。池月一面搅着帕子,一面低头沉思。人在做,天在看,谁没说过一两句假话呢。只是听到宝卿说见到了沈姨娘的鬼魂,不管是真是假,心中不免有所顾忌。
屋内静下来,过了半天才有个声音道:“三奶奶,奴婢有证据,可以证明你当日的确在灵堂见到了另一个人。”
众人顿时把目光齐刷刷地移向池月。
池月向冯夫人磕了个头,接着道:“请太太准许奴婢回听琴阁一趟。”
冯夫人眯了眼睛,问道:“你要做什么?”
“奴婢回去取一件证物来。请太太恩准。”说着,抬眼试探性地瞅了冯夫人一眼。
冯夫人没说什么,只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以示同意。方嬷嬷进来领着池月下去了。过了一时,池月方回。双手用托盘捧着一番帕子递到冯夫人面前,道:“太太,这张天蚕丝制的手帕是奴婢在灵堂拾到的。经过奴婢验证,这手帕是三奶奶之物。”
宝卿心咯噔一跳,定睛一看,这手帕正是自己丢在灵堂的那块儿。当时抹完嘴儿就随手扔了,怎么会被她拾了?本是一块普通的手帕,如今倒被拿来作为证据,不知她要搞些什么花样出来。宝卿暗地里咬了咬牙。
冯夫人立刻投来闻讯的目光。
宝卿镇定道:“没错,这是我的手帕。不过你怎么证明我是与人私会?”
池月浅笑道:“回三奶奶话,这上头还写有一首诗。”
宝卿心中纳闷,自己最讨厌在手帕上绣些花花草草,诗句辞赋,附弄风雅。所有用的手帕都是纯色的丝织品,无刺绣也无诗句。怎么会有诗在上头?把眼睛向池月一溜,难道是她写上去的不成?
只听池月大声念道:“携手揽腕入罗帏;含羞带笑把灯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一念完,众人的脸都个个羞红了。只冯夫人面色煞白,抬眼看了看宝卿,气得一言不发。
宝卿知道是池月陷害自己,也不慌。起身拈了帕子拿在手里细看,道:“不是我的字迹。”
池月眼珠一转,说道:“不是三奶奶的,必定就是那个人的!”
宝卿冷笑道:“那你说我私会的那个男人是谁?把他叫来,对一下字迹便是。”
池月摇摇头,道:“夜太黑,奴婢没看清。”
“那就是查无对症了。”宝卿面色冷冷的,将帕子交还池月。转身对冯夫人说,“娘,宝卿并没有做对不起相公之事。若这句话有半点虚妄,宝卿就立刻烂舌头死了。”
冯夫人回味那诗,越想越怄火。一股心火上窜,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兼之四肢疲软,头痛欲裂。沉思半晌,然后叹了一口气:“卿儿,为娘不知道怎么办啊。”说着手按住额头,口中“哎哟”叫着,绿萝见太太身子不好,忙捧来热茶。冯夫人喝了几口,略感好些了。
“太太,你千万别动怒。绿萝建议,今日先搁下此事,来日再审不迟。”绿萝以探询的口气说道。
冯夫人想了想,道:“不用了,此事拖不得。一拖就有人暗中搞鬼。今日必须审完!”
“可你的身子?”
“我自有主意。”冯夫人目光扫视过大堂,然后落在朱笑笑身上,道,“为娘老了,力不从心。府上出了这种事,是我管教无方。笑笑,此事就交给你。今日之事不宜声张,若传出去半句,你们所有人都要罚!”说罢摇摇晃晃地起身,在绿萝的搀扶下缓缓离开。
冯夫人走后,屋子里就剩下朱笑笑、宝卿、池月、香茉、彩蓝。众婆子和小厮立在外面,隔着一道帘栊,也听不清里面的话。
朱笑笑莞尔一笑,说道:“弟妹,怎么把脸绷得跟弦似的?咱们是一家人,别倒跟外人似的。太太既然把这事儿交给我处理,我自然只有接的道理。如今让我来做个评判,我不敢吹嘘自己有多厉害,只求公平公正,处理妥帖即是。”
宝卿含笑道:“嫂子说公平公正,那弟妹我就拭目以待了。”
朱笑笑以笑作答,然后总结道:“如今池月说在那晚见到弟妹与一个男人私会,交与淫。书一本。并且当场遗留写有淫。诗的手帕一副。弟妹却说并没有私会男子,淫。书更是无稽之谈。还有这帕子虽然是弟妹的,但诗却不是弟妹写的。你们说对么?”
池月点点头,宝卿不置一词。
朱笑笑缓缓道:“你们二人各执一词,又都无确凿的证据。太太要整治府里的淫。邪之风,依我看必须得挖出根源。换个方向想,池月入府已有五年之久,府中并没有出这样的事儿。倒是弟妹刚入门,就又是淫。书,又是淫。诗。可谓不得不引人怀疑。”
香茉心中着急,嘴又快,道:“大奶奶这样说,倒是三奶奶是那淫。邪之风的源头了?她就是那个毒瘤,大奶奶欲想除之而后快?”
朱笑笑水眸移到香茉身上,忙道:“天地良心!我只是有此推断,你倒是说得我好像用心不良似的。弟妹,往日我还夸她来着,这倒是咬起我来了。”说罢,气哼哼的。
宝卿不语,只双眸注视朱笑笑。心中想道,她这笑容怎么这么虚假呢?池月是她的丫鬟,她要护住她,把我拉下去。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她竟是个徇私的人。一切祸根都在于沈姨娘之死,她死后,有些事情完全改变了。上一世,她和朱笑笑的可谓亲如姐妹。没想到这一世竟然反目……
宝卿的心隐隐作痛,半晌才道:“太太素来宽厚体恤下人,嫂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咬?你是把香茉当做我的狗么?嫂子今日用词粗鄙不堪,令弟妹汗颜。”
朱笑笑吃了一瘪 ,依旧笑道:“弟妹无需顾左右而言他。我方才的推断是在理不在理呢?”
宝卿道:“世人的心中皆有一杆秤,你在理不再理,大家都看着呢。若审断不公,恐怕嫂子以后难令下人信服。”
朱笑笑清清嗓子,说道:“弟妹今日的话都亦有所指,是对我有所不满吗?”
宝卿随口道:“嫂子既然要这样想,我也无可奈何。”
香茉听她们你一句我一句,话中都带着刺,自己又不好插嘴。只急得满头大汗。
“弟妹既然不承认,那我可就出杀手锏了。”朱笑笑起身,仪态万方地走到池月面前,从她手里取过那帕子,拿在手里仔细瞧。然后微微一笑,道:“池月还看漏了两个字,这上头还有个名字。”手举过头顶,正好对着窗外投来的光线,大声念道,“凌璇。”
池月歪头问道:“大奶奶,这可是那男子的名字?”
朱笑笑点点头,说道:“我想是吧。”
池月赞赏道:“还是奶奶心细眼明,奴婢看了半日,竟没看出来。”
香茉实在忍不住,站出来说道:“请大奶奶将帕子给奴婢瞧瞧。”
朱笑笑收了帕子,道:“难道我是诬陷弟妹不成?你无需瞧了,把这叫凌璇的拿了审问一番,结果便会水落石出。”说罢,交代出去。
香茉收了口,退到宝卿身后,一脸忧色。宝卿右眼皮不停地跳,心中烦躁。这朱笑笑胡诌些劳什子名字淫。诗,摆明了要至自己于死地,这凌璇又是何人?她听也未听过。看朱笑笑这么胸有成竹,她越发感到不安。
“嫂子,帕子给我瞧瞧。这上头有名字没名字,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宝卿站起身来,双目直视朱笑笑。
朱笑笑推脱道:“话是这么说,可你要是毁了这证物……”
“绝对不会。”宝卿道。
朱笑笑摇摇头,道:“不行。罪证不能交给嫌犯。”
香茉护主心切,见大奶奶说话如此不讲情面,脱口道:“大奶奶这是怎么说?奴婢看不过去了。敢情大奶奶把自己当县太爷,把我家三奶奶当做犯人了。凭是太太,也不敢这样说。”
此刻朱笑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掩口笑道:“正是如此。如今县太爷审案,让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