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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大秦嬴鱼-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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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楠怀着这样美好的期盼继续在沮水边打捞大木服劳役。没过几天,沮水里的大木又开始三三两两的减少了,楠实在好奇,问跟他一起服劳役的黔首:“你们夜里打捞大木不会累吗?”毕竟白天可不少干活。
  谁知,这个黔首一脸莫名的看着他,道:“谁会夜里干活?眼睛看的见吗?不要命了吗?”
  是啊,人的眼睛夜里是看不见东西的(夜盲症),要想夜里做活,是一定要点燃足够的火把的,但他没有在这个劳役点看到有火把燃烧的灰烬和痕迹,也就是说,夜里没点火把。
  既然夜里没有火把,那么,黔首们的眼睛自然是看不见的,既然看不见,也就不能做活。
  黔首们夜里没起来干活,那么,那些大木,哪里去了?
  不会被水鬼拖走了吧?!
  楠心中刚生出这个想法,就被自己按下去了。笑话,公子鱼有天神相助(大雾),有哪个不长眼的水鬼来偷他的大木?就不怕被五雷轰顶死不瞑目吗?!
  一定不是水鬼拖走的。
  那么,这些大木,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呢?
  楠找了一个机会,去问给他方便的监工小吏,小吏却是笑着告诫他:“水中大木一次也没少过,你会计数吗?你数得清水力到底有多少大木吗?既然连数都数不明白,就别来添乱,好好的去做你的工,挣你的钱粮去吧。”
  楠被训的脸皮紫涨,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他在心里反驳这个小吏,他会计数,也会简单的加减,他虽然不识字,但他真的能数的清水里到底有多少大木。
  楠非常难受的回到了家中。
  今日又是妻子去官署领取他的酬劳的日子,
  楠回家的时候,妻子已经回来了。
  楠看着比以前多出来不止十倍的粮米布帛盐油,甚至还有一筐子黑。。。石?
  他吓了一大跳:“怎么会这么多?还有,这黑石,怎么瞧着跟以前见过的不一样?”以前见到的黑石,都是硬邦邦的石头,眼前的黑石,却是用细腻的黑石粉团成一团一团的,整整齐齐的摞在筐子里,这是做什么用的?
  妻子笑道:“这叫煤球,是咱们栎阳的工室新做出来的东西,能烧火取暖的,还没有毒气,不用怕中毒。我猜,这一定又是公子鱼给咱们黔首们做出来的新奇东西,冬日里烧起来,一定非常暖和,孩子们不会再受冻了。”
  楠珍惜的摸着这筐子黑。。。煤球,感叹道:“谁说不是呢?”
  妻子继续道:“我去领酬劳的时候,恰巧遇见咱们东乡的啬夫汤君了,他见我挺着这样大的肚子来领酬资,便为你我担保,让我全额支取你的酬资,不再减半。”
  “汤君说,说反正咱家在官署里的借贷已经还了三分之二还要多,也没剩多少了。因为你做活卖力,挣的酬劳多,好几年的粮贷居然能在一个多月内还上这么多,他跟管借贷的令史们都觉着,咱们家有能力很快偿还完剩下的粮贷,便为咱们申请了停息暂缓,然后等到明年孩子生下来之后,再继续还也是一样的。哦,停息就是借贷的利息不再涨了,现在还剩下多少未还,明年就还多少就行了。”
  “汤君还让我将你接下来一个月的酬资提前支取了,省的我东乡和都邑两处奔波,再将孩子生在了路上?哈哈,咱们的汤君说话可真有趣,孩子怎么会生在路上呢?难道我自己没有感觉的吗?”
  “不过,汤君真的是个仁慈的好官,跟公子鱼一样仁慈,长的还怪俊俏的。。。。。。”
  看着妻子些许苍老但没有半点阴霾的笑脸,楠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将自己的疑惑和委屈压在心底,但面对公子鱼和汤君的仁慈,他也不能将这件事一直昧在自己心里,当做没察觉,不知道,不过问。
  这些大木,都是公子鱼的财产,他楠痴活了三十载,没有什么能为公子鱼做的,但他想替公子鱼守护这些大木。他虽然没有本事将消失的大木找回来,但他至少要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偷盗公子鱼的财产。
  然后,去找汤君告奸!!


第79章 聪明
  楠每日仔细观察这做工的工地;始终没有找到大木上岸的蛛丝马迹。或许,丢失的这些大木,根本就没在此处上岸?
  如果没有在此处上岸,那么;大木肯定顺流而下;漂到下游去了。
  楠的眼睛放在了横断沮水两岸阻拦大木的绳网上。
  东乡之所以容易发水涝田;最大的原因是上游宽敞的河道;等到东乡这段;突然变窄。
  河道变窄,容水量变少;一到大雨倾盆或者雨水降落变多的时候;无处可容可去的河水就会向两岸溢出处;北岸地势高,河水先朝南岸的东乡这边溢流。南岸一片坦途,无阻碍可遮挡,南岸就成了一马平川的天然泄洪区。
  溢出河道的河水有了分流去处,自然不会威胁到北岸;所以;同样是分布在沮水两岸,北岸的北乡安然无恙,南岸的东乡,却成了栎阳最贫苦的一个乡。
  但有失便有得,这段变窄的河道固然容易发大水;但在不发水的时间段;因为水位基本与河岸持平,用水便非常方便。
  比如,水力风车便在此处一下子建了三座;再比如,在河道最窄处两岸边放上巨石,然后绑上用两指粗的麻绳编织而成的大眼巨网拦截大木,然后借着水的浮力往河岸上打捞,会比较省力,也比较容易。
  为了不使绳网经过长时间浸泡和与大木接触磨损变的松散,以至于让大木冲破阻碍漂走,每当下午做工完成之后,会有专门负责绳网的人泅水渡河换上新的绳网。
  这个泅水换网的人一般都是奴隶,他们会先拉着新网做好新的拦截阻碍,然后才解下旧网,以防止大木漂走。
  但如果,这个奴隶在拉新网换旧网的时候动了手脚,特地放走几根大木顺流漂走,又有谁知道呢?
  再有一次放工的时候,楠特地找了一个借口晚走了一会,正巧遇上来换绳网的奴隶们,他顺其自然的帮了一下手,楠笑道:“你们也真够辛苦的,只希望你们每日都能吃的饱饱的,否则,下水做这样危险的工作,会没力气被水冲走的。”
  一个奴隶愁眉苦脸道:“奴等卑贱之身,哪里比得你们可以随意吃肉?”
  楠佯装惊讶:“据我所知,公子鱼是个非常仁慈的君主,他对能为他干活的人非
  常慷慨,不分百姓、黔首和奴隶,每日都能食三顿,顿顿吃饱,你们是公子鱼的奴隶,理应更受他的优待才是?”
  奴隶是奴隶主的财产,相对于百姓和黔首这些外人,奴隶对奴隶主来说,自然要更“亲切”一些,也更愿意赏赐。
  这几个奴隶脸上的愁苦更重了,或许是没有人同他们说过这么多话,其中一个奴隶不由大倒苦水:“奴等才不是公子鱼的奴隶!奴等听说,做公子鱼的奴隶,不仅能天天吃饱饭,还非常容易建功立业,为自己赎身,变作良民。奴等命运不济,不是公子鱼的奴隶。。。。。。”这个奴隶,说着说着竟留下泪来。
  楠对此心有戚戚,感慨道:“果然命途不济。”又好奇:“可是,如果你们的主人不是公子鱼,那又是谁呢?我可是听说了,此次服劳役的都是从官署里出来的刑徒?”
  奴隶们心中只有被奴役的苦闷,对楠的问话并不设防,他们道:“奴等是柯公的家奴。”
  柯公?
  楠:“不会是我们东乡的富户柯家吧?我家还从他那里借了许多粮和帛呢。”
  奴隶:“就是奴等主家。主家以放贷为生,很是赚钱呢。。。。。。”
  楠送走了这几个奴隶,心事重重的向自己的家走去。如果是作为人臣妾(私人奴隶),他们只要能为主家做事就行了,是不需要单独服劳役的,只有他们这样的百姓、黔首等自由身,才需要每年为国家服劳役。一般在服劳役的工地上,如果有臣妾,那也是隶臣妾,是独属于官署和国家的奴隶,这些人没有人身自由,上头的长官让他们去哪里,他们就要去哪里。
  如果有人臣妾出现,那么,他们的主人,也一定在附近。
  若这几个奴隶真是柯家的,那他们就没有理由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柯每年都是缴纳钱粮为自己免除劳役的,他自己本人更是从来都没有服过劳役。如果柯不服劳役,那么这几个柯家的奴隶,按律法,是不应该出现在他们做工的这个工地的。即便这次柯服劳役了,柯不在这里,他的奴隶也不应该在这里。
  但实际上,他们就出现在这个工地上了,而且,为他们监工的小吏,明显是知道内情的,因为换绳网这个工作,就是他分派给这几个奴隶的。
  楠回到家中,先跟
  妻子说了一声,然后出了家门,去到他们这个里的里典家里,问道:“蹄翁,如今我家中已有盈余,想要把从柯家的借贷还上一部分,但我白日要服劳役,妻子腹大已看不见脚面,烦请蹄翁出面,帮我将借贷还给柯家。”
  蹄翁对楠家的情况了如指掌,本来以为楠一家很快就要田宅尽丧,沦为人臣妾,没想到天降神明,竟将他们一家从卖身的深渊中给拉了回来。因此,蹄翁对楠的请求,非常理解,毕竟,借高利贷,难以还清的,并不是本金,而是越滚越大的利息,既然能早日还清,就不要往后拖。
  蹄翁笑眯眯道:“不凑巧的很,柯公近日,并不在家中。”
  楠皱眉,语气也变得急切了许多:“那他走了多久了?什么时候回来?”
  蹄翁不疑有他,回道:“你们刚开始劳役的那天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楠:“那,他家中可有谁能够代收吗?蹄翁,你是知道我们家生活有多艰难的,我是一时一刻也不想多拖了,能尽早还清借贷,我跟内妇,也好早日过安生日子。”
  蹄翁摇头:“这个,老朽也曾打听过,柯公留下话来,没有他亲自画押结清文书,谁接了还款,他都不会认。”
  楠涨红了脸庞:“他,他这是欺人太甚!他就是想托着我们,他知道我们为公子鱼服劳役,赚得了许多的酬劳,已经可以还清借贷了,可他故意离开家乡,不见我们,就是为了能让利息涨的更多,将公子鱼给我们的酬劳都赚到他的手中!”
  “他一定是故意不在家的!”
  蹄翁皱眉,冷喝道:“楠,注意你的言辞,你要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楠颓然的低下头颅,有大颗的泪水砸在土地上,楠哽咽道:“抱歉,蹄翁,是我太激动了。”
  蹄翁似是被感染了,怜悯道:“据我所知,柯公是真的有大事要忙,并不是故意不在家中的。”
  楠自语:“他除了坐在家中收田收粮,能有什么大事呢?”
  蹄翁接口道:“自然是为恩主做事。。。。。。”似是觉着失言,蹄翁放软了语气,劝解楠道:“你也说了,公子鱼付给你们的酬劳丰厚非常,哪里还用担心这多出来的几天的利息?结冰的时候,柯公定会回家的,到时你再去
  结清负债,也不迟。”
  结冰的时候?
  真巧,他们的劳役,也是结冰的时候结束呢。
  楠夜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妻子被他烦的不行,没好气问道:“你这两日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是瞒着我?”
  楠焦躁的坐起身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妻子道:“确实是遇到了难事,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
  楠的妻子一听丈夫遇到了难事,原本暴躁想打人的心情立马平复下来,她动了动身子,楠立马扶着她半坐起来倚在墙上。
  妻子笑叹道:“若是没有你扶,我一个人都起不了身,这个孩子一定养的很好,看起来比祂的哥哥们都大。”
  楠抚摸着妻子高耸的肚皮,担忧道:“还有几天就要生了吧?”
  妻子笑道:“谁知道呢?我感觉好极了,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说这个了,你到底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你与我说说,虽然不能帮到你,但说出来,有我帮你负担,你心里也好受一些不是?”
  楠想了想,终究将他最近发现大木被偷盗的事给说了出来。
  妻子听他说完,笑道:“怪不得你今晚回家跟我说了一声就去里典家里了,你去跟里典说什么了?不会把这事告诉里典了吧?”
  楠嗤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位里典,早就跟柯家沆瀣一气,咱们东乡的田地,有多少成了柯家的,里典在其中可没少出力,我怎么敢跟他说?”
  妻子好奇:“那你说什么了?”
  楠得意笑道:“我去跟他说,我想还柯家的借贷!”
  妻子大惊:“你真这样说的?咱们家虽现在有了盈余。。。。。。”
  楠忙安抚妻子:“我并没有真的要去还贷,我是去以此做借口试探里典的口风的。你从官署里领回来的这些酬劳,是要留着给你生产和养身体的,我宝贝还来不及,哪里会舍得拿去还贷呢?你放心,在我心中,你跟孩子们才是最重要的。”
  妻子被楠安抚住,一想,又笑了:“是我方才太心急了,没想明白,以柯家的贪婪,他巴不得咱们把田地都卖给他呢,哪里想要咱们真的去还贷?”
  楠也叹道:“是啊。还有,我心里已经怀疑他了,他很大
  的可能是在东乡的下游偷偷打捞大木,不会在家中。若是他真的在家中,我也不怕,正好诈他一诈,看他害不害怕?”
  妻子接口道:“你已经跟里典证实,他不在家中,而且可能会在劳役结束的时候回家,几乎可以断定,罪魁祸首就是他了。”
  楠发愁:“可是,我没有证据,我只是猜测和怀疑罢了。”
  妻子沉吟一会,迟疑道:“不如,明天我去见汤君?”
  楠吓了一跳:“你去见汤君做什么?”
  妻子:“告奸啊。”
  楠:“你没有实据,你告什么奸?”
  妻子:“我又没说去告柯的奸,我是去告你的奸啊。”
  楠:。。。。。。
  楠简直哭笑不得:“你说什么梦话呢,为夫做什么了,你要去告为夫的奸?”
  妻子笑道:“你方才不是与我说一个一件偷盗的大事吗?你无凭无据就说柯偷盗,还对他颇有怨言,我作为妻子,觉着你说的不对,又害怕被柯知道了报复我们家,就只好先将你告奸了,等到治罪的时候,我跟孩子们,就不用跟着你受苦了哈哈。”秦律规定,妻告夫若查明属实,妻子以及妻子的媵妾奴隶等无罪。
  楠听了妻子“无情”的话,却是眼睛一亮,笑道:“不错,你去告我诽谤柯。汤君查明告奸是否属实的时候,就会去查柯是不是真的有偷盗大木,若是柯被抓个现行,我的诽谤罪就不成立,但若柯。。。。。。”
  妻子无所谓道:“若柯本人是无辜的,但他的奴隶并不无辜,这个你已经见过了,很好指认,柯仍旧难逃责罚。至于我吗,告奸不成立,訾一甲,以咱们现在的盈余,凑一凑,一甲还是能拿出来的,大不了,咱们将剩下的田地抵给柯家,咱们一家去做公子鱼的人臣妾去。”
  楠被妻子的光棍言语给逗笑了,不过,他也道:“公子鱼仁慈,给他做奴隶,总好过给柯做奴隶。”
  妻子问他:“那我明天就去找汤君?”
  楠叹道:“我服劳役走不开,只能你去了。你还能走路吗?会不会太辛苦了?”
  妻子缓缓滑倒,闭眼发困道:“你就别管我了,我正好明日出门一趟,去找媡(lian)婆看看,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生。”
  楠看着妻子已经熟睡的脸庞,笑笑,心里放松许多,也沉沉睡去。
  楠的妻子第一日等楠上工去之后,嘱咐大儿子在家看好一儿子,就去了里典家里,跟里典说她要去见媡婆,请里典给他出一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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