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鱼-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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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西市,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就越多了起来,看的秦鱼目不暇接。
栎阳曾经是西周的京畿之地,是连接西北戎、狄和东方三晋的交通要道,更是秦国的军事重地。
为了出兵方便,秦人在栎阳县大兴水、陆交通,因此路网四通八达,连接里外的交通十分便利。
如此便利的交通,自然吸引了无数的豪商大贾,这么说吧,凡是来秦国做生意的商人,第一站,去的绝对不是咸阳,而是离咸阳只有几十公里的栎阳。
商贾们在这里囤积货物,修整车马,交易最宝贝的珍品,然后去到咸阳,追名逐利。
因此,栎阳都乡商贾云集,走在路上,看见衣着各异、口音各异的别国人十分正常。
秦鱼在一个卖皮毛的摊子前停下,不住的好奇观看。
摊主见他虽然衣着麻衣,但左右跟随着孔武有力的壮汉,稳稳的将他护在中间,就知道是哪家的小主子出门游玩来了,便热情的跟他推销起自己摊子上的皮毛来。
但秦鱼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犹散发着动物骚臭味的皮毛上,他看的是皮毛上放着的一串钱币。
好家伙,旁边这位买皮毛的仁兄,随身带着一大串的青铜币。
只见用麻绳串着的铜币品类不一。有有刀型的,刀的把手有弯的比较厉害的,也有弯的不太厉害的;还有带着小尾巴的U形币,这个应该是布币,形状也各不相同;当然还有圆形的钱币,最好认的就是外圆内方的秦半两,另一个圆的不太规则的,应该就是楚国的蚁鼻钱了。
秦鱼兴致勃勃的看着摊主麻利的将其他国家的钱币换算好秦半两,多出来的就给买主添了一张兔皮做补偿,买主十分痛快的应下,重新系好穿钱币的麻绳,带着买好的皮毛离开了。
直到那个买主走远了,秦鱼还在他腰间晃来晃去的串币上瞄来瞄去。
摊主乐了:“我说小孩儿,你没见过六国钱吗?”看那好奇的小眼神哦,还真挺稀罕的。
摊主问的相当不客气,惹的秦鱼左右壮汉不悦的瞪着摊主,摊主却是挑衅的瞪回去。
秦鱼笑道:“在家见过。但我头一次一个人出家门,没见过别人的钱币,不免好奇一些。”
摊主上下打量了一下秦鱼柔弱的小身板,露出了然的神情,他推了推自己刚收到的十几枚形状各异的六国钱币,问秦鱼:“要不要换几个回家玩儿?”
跟着秦鱼的一个壮汉喝道:“不换,你休要哄骗吾家小主人。”
摊主却是笑着回道:“我跟你家小主人说话,你这个奴仆插什么嘴?”又问秦鱼:“要不要?”
秦鱼先安抚自家保镖:“壮,换几个钱币而已,这里是都乡,不远处就是市场官署,市场里也到处都是吏员,这位阿叔不会哄骗我的。”
“是吧,阿叔?”
被小孩甜蜜蜜叫阿叔的摊主:。。。。。。
我可去你的吧,拿管理市场的小吏威胁我是吧?
摊主瞟了眼路过的一个小吏,心想,我还真不敢哄骗你。
摊主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讪笑道:“说什么哄骗不哄骗的?忒难听,我可是做正经生意的良心卖家,来来来,你们看我这皮毛,正宗的义渠货,如假包换。。。。。。”
秦鱼笑道:“我就要这几个钱币,阿叔,您要几个半两币?”
摊主直接道:“大约二十五个半。”
秦鱼皱眉看着手里的一个秦半两,二十五个半是多少?难道我要把这一个钱币掰成两半吗?
摊主笑道:“不如小孩儿你在我这摊上选两张兔皮回去,让你家大人给你做一件皮袄,冬天穿着暖和嘞。”
在旁边看了半天的娇娇纠正道:“两张兔皮还不够做一件袄子呢,你这商贩果然不老实,我这就去叫人来。”
摊主忙道:“别,别,小姑奶奶,可千万别叫。这样,我再收回一个刀币吧,收你二十五个半两币,我虽然亏了些的,但谁叫你们都是小孩呢?我可喜欢小孩子了,嘿嘿。”
秦鱼好笑的看着这个市侩的摊主,一边给他数半两币,一边问道:“阿叔是都乡本地人吧?”
摊主一手接过半两币,一边随口道:“是啊,贩些皮毛做点小本生意养家糊口,不值一提。”
秦鱼则道:“哪里,阿叔这手随口就能准确换算六国货币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被夸的摊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呵呵道:“唯手熟尔,手熟尔,嘿嘿。”
秦鱼心想,也只有日日见到六国钱币的都乡当地人,才能有这手熟的本事了。
他们换好钱币,继续逛街。
娇娇不解问他:“咱们家里不是没有这些刀啊布的钱币,你还换这些做什么?”
秦鱼道:“家里是家里的,我看着外头的新鲜。”
娇娇扭头跟烟道:“等回家了,你可别跟大母她们说鱼拿半两换了一堆的花不出去的他国钱币,知道吗?”
烟先是点头,道:“记住了,”又说;“主母们不在意这个的,又不多,说了也没什么的。”
娇娇哼道:“我怕大母她们觉着鱼太傻了。”
说罢,昂首挺胸一脸睥睨的将秦鱼甩着身后,朝前走去。
烟看看秦鱼,再看看娇娇,摇摇头,给秦鱼留下一句:“鱼鱼才不傻呢。”就追着娇娇去了。
秦鱼:。。。。。。
“壮,她们欺负我!”
壮挠着后脑勺憨笑,一直跟在旁边不说话的素怜这时候笑道:“小主人可爱的紧,女公子她们才不会欺负你。小主人再不追上去,咱们可就走散了。”
秦鱼见这街上人挤人的,娇娇的身影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到了,也顾不上跟素怜计较可爱不可爱的事了,他叫道:“壮,快跟上去。”
壮答应一声,一把捞起秦鱼,将他放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坐着,几个跨步就追上了娇娇她们。
秦鱼张张口,想让壮把自己放下来,素怜则道:“小主人这样就很好,这里人多,小心挤着,更容易走散。”
秦鱼看看人群,自己人小,也怕自己一个转身就找不到自己人了,就不再要求下来自己走路,反而叮嘱娇娇她们;“阿姊,你也小心着些,走散了就麻烦了。”
娇娇应声,道:“我跟烟都好着呢,你仔细你自己就行了。”
秦鱼做的高,看的远,见前头一处尤其热闹,不由被吸引了目光。
壮见秦鱼对那边好奇,便扛着他几步挤进了人群里。
这是一个露天铺子,铺子里面瓦罐俱全,还摆了一张案几,案几上摆着几个陶碗。旁边架着火堆,火堆上面有一个大肚的陶罐正在烧,白烟袅袅,里面煮了汤水,秦鱼抽抽小鼻子,露出惊讶的神色,这味道,闻着像是豆浆啊。
这是现场煮豆浆当街就卖的?
但是,铺子后面罗列的是什么?
那是大小不一的石磨啊,还是手摇式的!
秦鱼仔细去听这铺子的主人在说什么。
铺子主人:“。。。。。。诸位,您瞧仔细了,这豆浆,可不只是能润口的浆水,它还是能饱腹的吃食!您瞧仔细喽。。。。。。”
只见这摊主从火堆上方的大肚陶罐里舀了一大勺的豆浆,他将勺子高高举起,手一倾斜,雪白似乳的豆浆就顺流而下,倾倒在下方一个小陶鼎里,如此再三,小陶鼎就有七分满了。
这铺子主人放下勺子,又抱过来一个合掌大小的罐子,打开罐子口,瞬间一股又苦又涩又酸的味道飘散出来。
素怜轻声道:“是盐卤子。”
秦鱼瞬间睁大了眼睛:盐卤?
是了,点豆腐,除了用石膏,还能用卤水点,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秦鱼觉着这不能怪自己。秦国有井盐,从盐井里打捞上来的盐卤子,经过熬煮之后,才成了秦人日常吃的青盐。
但秦鱼就从来没想过盐卤子这一回事,因为他们家从来都只有固体颗粒盐,没有液态的盐卤子。
再者,他以前只管吃豆腐就行了,哪里还去想这豆腐是怎么做成的?
他只知道石膏点豆腐是常识,卤水点豆腐,这个卤水是什么卤水啊?他不知道啊!
但是现在,素怜一说盐卤子,他
就立马想到了这个盐卤子或许就是可以点豆腐的卤水。
他紧张的看着铺子主人倒了一小碗盐卤子,直接端起陶碗把盐卤子倒进盛着豆浆的小鼎里,放下陶碗,开始搅拌豆浆。
肉眼可见的,原本浆水雪白大的豆浆开始凝结浮现出一簇一簇的豆花,人群开始激动起来。
“快看,那是什么!”
“是什么?这人说是能吃的食物。”
“水真的变食物了,莫不是神迹吧?”
“什么水,这是豆浆,跟水可是大大的不一样!”
。。。。。。
秦鱼一直在注意观察着豆花的凝结状况,可能是盐卤子放多了,豆花有的凝结的一块一块的,有的黄,有的褐,还有的隐隐发黑,但更多的是仍旧没有凝结的液态。
这人也不静置,直接用勺子舀了一陶碗,自己喝了一口,秦鱼明显的发现这人脸颊有一瞬间的颤抖,然后他迅速调整好表情,露出一脸的享受,跟围观的众人道:“这豆花可以饱腹,您只要拥有这么一台小石磨,就可以在家为一家老小做上一碗豆花,让他们免受涨气之苦。”
秦鱼愕然,原来,这是一个推销石磨的现场秀。!
第16章 巧合
鲁班发明出石磨至今已经约二百年了,但一直没有在百姓间推广起来,反而驻扎于深宅大院中,逐渐有成为贵族禁脔的趋势。
要说其中原因,秦鱼觉着有两点。
第一个,就是石磨乃是大型石材器具,造价昂贵,不能随意搬动,更不能随身携带。百姓若是想用上石磨,只那昂贵的造价,就能吓退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再加上它占据空间大,若是遇上战乱逃亡的时候,不说随身带着吧,总得能藏起来吧?这么大这么明显的个头,要藏到哪里去?
反正,至目前为止,秦鱼只见过自家的两台两人合围大小的石磨,他曾经问过伯牛有没有更小的,伯牛说石磨做出来就这么大,小的?小的能有什么用处?
第二个,石磨是将谷物磨成粉吃的,而推动石磨需要力气。不只是对秦国黔首,对天下最底层、数量最大、受剥削最严重的平民百姓来说,世间谷物虽然是他们种出来的,但能吃到他们嘴里的,真心不多。而且,他们只要直接将谷物捣一捣,磨去皮,煮一煮就可以饱腹了,甚至他们最常吃的菽,都不用磨皮就可以直接煮来吃,为什么还要花费多余的力气去将它们磨碎,变成更能下咽更精细的谷粉去吃呢?他们也不是不能这样吃,只是,真的没有必要去花费更多的时间和力气在这上面,有这时间躺着不香吗?
就像他们西乡,算是种麦最多,收成也相当好的富庶乡里了,但仍旧有很多人家在交完税之后,只能以豆子、野菜裹腹,至于麦子,那是在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喜事、招待亲朋的时候才能吃的。
人连吃的都没有,自然也就不需要加工粮食的石磨了。
自从秦鱼家里打造了两台石磨之后,他们蒿里的邻居们只是来他们家里看个稀罕,就无动于衷了。按说他们可以去秦鱼家里磨豆子啊,秦鱼作业都做好了,就等着他们去抄了。
但是,并没有。
还是那个原因,推磨是要耗费力气的,秦鱼家里有牲畜可以帮忙,他们要是去用石磨的话,就只能自己用人力推了,忒费劲,不划算。
而且,秦鱼已经交给了他们生豆芽的法子,吃的变多了,他们就更用不上石磨了。
而且的而且,他们若是想吃麦粉或者豆粉了
,他们可以拿着麦子和豆子去秦鱼家换嘛,秦家慷慨,一斗麦子就可以平换一斗麦粉,还不用出磨粉的力气,这样算起来,是他们这些邻居赚了啊。
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他们送来的麦子在用石磨磨过之后,是要出麦麸的,而这些麦麸,是他饲养家禽最好的饲料。
由以上种种原因,石磨没有在贫民百姓间推广起来,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而石磨的这些弊端,在贵族们眼中,简直不值一提。也因此,贵族家里或许能随处可见石磨,能吃上用石磨磨出来的精细吃食,而在民间,却是凤毛麟角。
但是,如果百姓们在石磨上耗费的力气小于他们获得的利益呢?
凡事有利可图,才是爆发式推广的最暴力方法。
就比如,这个铺子老板在发现液态的豆浆可以变成固态的豆花可以饱腹之后,迅速的想法子改良了石磨笨重难以操作的特性,将其变得小巧玲珑,可以由单人操作,少量的磨出豆粉,然后熬成豆浆,再加盐卤子点出豆花,然后入口饱腹。
给石磨瘦身之后,不说随处搬动方便,即便是一个体弱的女子,每天也能随手为家里人磨一些谷物,改善伙食呢。
秦鱼看着铺子主人身后大大小小做工有些粗糙的石磨,震惊这铺子主人的聪明之余,又有些难以置信。
他问素怜:“素怜,把豆子磨成豆浆的吃法,都乡里很常见吗?”
素怜笑道:“在小主人磨出这豆浆之前,素怜从未听过哪里有这般吃食。”
哦,那就是说,磨豆浆是他首创的?
秦鱼:“我记得,我是前年才想出这磨豆浆的法子吧?”
素怜:“其实,是在去年春耕之后,老主母才邀请邻里们到家中享用面饼宴,也是那之后,老主母才把这磨豆浆的法子教给邻里们的。”
去年春耕之后,到今年春耕之后,整整一年的时间,在秦鱼都对豆子失去兴趣之后,他才偶然发现街上竟然有当街卖豆浆和石磨的,而且还有人已经点出了豆花。虽然这人是直接把干豆子磨成豆粉,然后再洒在陶罐里煮成豆浆,也没过滤豆渣,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成功点出了豆花。
但也只是豆花,看这人兴致高昂一心一意的推销他的石磨的情况
,他应该没想着进一步压出豆腐才是。
就是不知道,这磨豆浆的法子,是只有这个人对豆浆感兴趣,还是已经在都乡传播开来了。
秦鱼一时间感叹劳动人民的智慧,一边想着既然瘦身石磨已经出来了,他也有了点豆腐的灵感,等他将豆腐做出来,只考豆腐本身,会不会让秦国的百姓们感兴趣?
若是家家户户都能吃上由贱物豆子做的热豆腐,那么这个豆腐,官署会收税吗?
若是豆腐上了贵人的餐桌,会对贫民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会不会升高菽在谷物中的地位,秦国会不会加大对菽的税收,这些秦鱼都不知道。
但若是因为有未知的困难他就踟蹰不前,那也不是他干事业的作风。
秦鱼:“素怜,你去找这主家买几个小石磨,然后问问他是怎么想着要往豆浆里加盐卤子的?”
素怜领命去询问卖石磨的老板,秦鱼则是坐在壮的肩膀上探头探脑的去看那碗黄不拉几的半成品豆花。
壮有些紧张的劝秦鱼:“小主人,这吃食一看就不干净,等回家,壮为小主人推磨,咱们自己做来吃好不好?”他见秦鱼对那什么叫豆花的好奇,就以为他想亲自吃一吃,怕他再吃出个什么好歹来,便勉力劝了劝。
秦鱼摸摸壮硕大的脑袋瓜,笑道:“他这磨豆浆的法子不对,等回家,我做给你们吃,保证比他这个好吃。”
壮高兴了,只要小主人不随意吃外头的不干净吃食,他想做什么都行。
同样在一旁看稀奇的娇娇也烟也在讨论这碗豆花。
烟很不忿:“这人,哼,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学来的这磨豆浆的法子,学了个半吊子,从一开始就错了。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