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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失温玫瑰-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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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重为比原定计划待的时间要久。离开首府之前,他去监狱见了万顷。他申请了加长探视时间,有些涉及到首府万家的重要工作需要交接清楚,所以他直接带了律师来。
  万顷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身上的傲慢和不屑不见了,倒不是说多颓废,但就是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一开始,万重为以为他是因为坐牢心生倦怠,直到他眼神躲闪地提起牧星野时,万重为才发现自己错了。
  工作谈完了,探视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万顷没犹豫太久,问万重为:“哥,你见过他吗?他怎么样?”
  “没死。”万重为没好气地说。
  万顷双手绞在一起,脸上露出懊恼。他忍了忍,知道如果万重为离开,就再也不会得到牧星野的消息了,硬着头皮又问:“他……还在医院吗?清醒了吗?言和陪着他吗?”
  万重为看着眼前焦灼的人,叹了一口气。他没法回答万顷,也没必要回答,因为万顷知道与否,这些问题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也终将尝到面对残酷命运时无力抗衡的苦楚。
  “你既然爱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做。据我所知,言和有五年不在国内,这段时间牧星野也一直被你控制在身边,你但凡在他处于最低谷的时候,像个正常人那样好好对他,他都有可能会和你在一起。”
  万重为恨铁不成钢,也是第一个点破他爱牧星野的人。
  “我没想到会这样,”万顷说着,脸上露出了一点少见的迷茫,“但我控制不了。”
  “哥,你说他会原谅我吗?”万顷又问。
  “不会。”万重为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你如果不再见他,说不定他能过得好一点。”
  万顷嗤笑一声,“我要在这里待四年,怎么可能还能见到他。”
  “不止这四年,以后,将来,你都不能再出现在他面前。”这也是万重为答应言和的条件。否则,言和是温润君子,但也不是没有雷霆手段,如果万顷不能做到永不再见牧星野,万重为相信,他会真的杀了万顷。
  “我永远不见他,他能原谅我吗?”
  万重为原本想说“不能”,但他犹豫了,最终说了一句“可能吧”。
  他不能一点希望都不给万顷留。
  都是爱,万顷和言和给予的却是两种极端的态度。万重为不知道万顷多久能走出来,但他知道牧星野从未爱过万顷。
  爱情最大的悲哀不是生离死别和爱而不得,是爱到最后的结局变成了三个人,而多余的那个人永远停在原地走不出来。
  ————
  飞机滑行前,万重为给景清发了一条讯息:已返程。然后躺在靠背上,闭上眼,等待五个小时落地后的另一场爱情磨难。
  景清早在一周前就到了平洲,彼时万重为还在首府替万顷收拾烂摊子,无暇他顾,让景清随意就好。有什么事等他回去再说。
  景清这些年很少离开伯明翰,这次过来的目的明确,万重为并不觉得难堪,只是无力感越来越明显。他未料到梁明照可以为了时温做到这个地步,如果说万重为所剩不多的亲情里还在意着一个人,这个人便是景清。
  ——
  “这些玫瑰是你种的?”
  花圃里,时温一个人躺在椅子上,盖着毯子。他有些困,万重为不在,他便常常下楼来,坐在一丛丛绿荫中小憩。他不愿意和别人说话,最大的心愿便是一个人待着。洛水居里的人也都知道,所以很少来打扰他。
  直到一周前,洛水居突然来了一位客人。姓景,从伯明翰来,没事就爱找时温聊天。什么都聊,聊历史,聊生活,聊花草,聊伯明翰的冬天,也聊万重为。
  时温这才知道,景清是万重为的舅舅,只比万重为大七岁。
  景清和万重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风光霁月,温柔和煦,明明和万重为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却又完完全全是两类人。在他面前,你感受不到任何攻击性和敌意,让人产生本能的信任和依赖。
  刚开始时温是很抗拒和景清说话的,一个是万重为的舅舅,一个是万重为桎梏在掌中毫无自由的伴侣。时温对和万重为一切相关的事物都产生了本能的排斥,遑论关系这么紧密的家人。
  但景清似乎感觉不到时温的冷淡,每天都要来找时温说会儿话。这会儿看见时温一个人坐在花园里,便又走过来,蹲在花丛中看那一片玫瑰。
  时温坐直了些身子,有些拘禁,轻轻点点头。
  “我听重为说,这是你给他种的,叫和音玫瑰,”景清脸上绽开笑意,和老朋友闲聊般,说着时温不知道的一些事,“我每周和重为通一次话,你别看他平时话少,可是我们能说一个多小时。”
  景清看着时温一闪而过的诧异,笑着说:“想不到吧?他说的最多的是你。”
  “你们结婚的初衷,你在各种场合对他的维护,你种的花和中草药,你给他买的刮痧梳和推拿手法,你中午吃的什么晚上几点睡的,你的课题拿到了国外研究所的offer,你知道真相之后的反应,你的哭你的笑,你的难过欢喜,这所有的一切,他都记在心里。”
  “所以我很早就认识你了。”景清也在时温身边坐下来,风很暖,时温在听,这是个很适合聊天的下午。“他早就把你当成了全部,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你要离开,就是要把他的血肉夺走,他怎么会同意呢?”
  “我无意为他辩白,因为他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不值得原谅。”
  “他太希望有人来爱他了。”景清眼眶微红,那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哭泣的脸从记忆深处走出来,伸出手,问他妈妈为什么要抛下他。
  “但他不相信会有人无条件爱他,他也不知道怎么爱别人。你的出现是一个变量,打破了他人生规划的变量,他由此变得不稳定,并且充满了破坏性。这是他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
  “阿温,我说这些,没有要逼你原谅的意思,你不要有压力。如果你想听,就当闲聊天那样听听,如果你不想听,你告诉我,我就不说了。”
  时温垂着头,没说话。
  景清的话术和表达能力一流,毕竟是能在伯明翰扎根多年的侨商,看人准,做事也通透。他对时温,是带着十足的喜欢的,对万重为的婚姻,当然也存在私心。如果时温能不计前嫌和万重为走下去,他当然乐见其成。
  但是如果时温不愿意,他也要尽自己所能,弥补万重为带来的伤害。
  ……………………………………………………
  下章讲一讲万重为是怎么从小可爱变成手狠手辣偏执狂的


第47章 他们得多得意啊
  时温从景清的描述中,渐渐拼凑出万重为的成长轨迹和人生全貌,也窥见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真实的万重为。
  万重为9岁之前,是跟母亲和舅舅住在伯明翰的。
  在这个重工业发达的城市,景家是以旅游业发展起来的富贵家族,经营着一家颇具规模的旅行社和酒店,算不上当地顶级富豪,但也不差。后来,景清接手了景家的产业。而景雨作为女儿,从小比较娇宠,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和浪漫,因为酷爱音乐,长大后成了伯明翰市立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手。
  景雨在演出中认识了当时来伯明翰公干的万行川,随即陷入热恋,并且很快结婚。结婚之后,景雨离开父母和弟弟,随丈夫来到完全陌生的平洲生活。
  生活中当然有坎坷。当时万行川的生意资金链出了一点问题,景家倾囊相助,景父还以自家产业作为抵押,从伯明翰银行贷出一笔资金助其周转。
  最初几年,他们的生活虽然不是一帆风顺,但感情却十分甜蜜。这些工作方面的坎坷也并未影响到景雨对万行川的爱。
  然而婚姻总是落入俗套,他们也不例外。
  景雨在平洲生活了几年,生下万重为之后,渐渐不太适应完全迥异的生活圈子,初时还有丈夫的细心呵护陪伴,后来丈夫忙碌起来常常几个星期见不到人,对景雨的耐心和爱意也大不如从前,还常常传来一些风言风语。
  追问起来,丈夫也总是以“逢场作戏”敷衍妻子。
  景雨是个敏感多愁的性格,从小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在陌生的地方唯一能依赖的丈夫却日渐敷衍和不耐,让她渐渐郁郁寡欢起来。后来,她身体也不太好,得了轻度抑郁症,便带着不到3岁的万重为回了伯明翰。
  万重为渐渐长大之后,知道自己和正常人家的孩子不同,因为他很少见到爸爸。所以他不太和同龄的孩子玩,身上也没有那些爱玩爱闹的孩子的特质,总是沉默着,要么去学校上课,要么安静陪着景雨。
  万行川每隔一段时间来看他们。不过后来来得渐渐少了。
  父亲对母亲的冷落,万重为看在眼里。他曾经偷听到万行川给爷爷打电话,电话里那个苍老陌生的男声在怒斥着:“那个女人懦弱无能,能帮你什么?而且娘家距离那么远,你现在也不能借他们的势,一点用也没有。赶紧离婚,方家现在势头正猛,方家大小姐又对你有意,不介意你现在的情况,及时止损吧!”
  此时万家的争斗如火如荼,万行川的几个堂兄弟都不是善茬。万行川如果能和方家大小姐联姻,砝码必然比其他兄弟更重。
  万重为那时候还太小,尚不能完全理解这些话背后的含义和重量。但他知道父亲的心在动摇。
  他没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只是在父亲不在的日子里,用更多的时间陪着景雨,也更用心地跟父亲联络。
  他开始频繁乞求父亲来伯明翰,花心思给父亲准备礼物,甚至跟景雨提议要不要重新回平洲生活。
  景清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但当时他没多想,毕竟家庭环境和正常家庭不太一样,哪有小孩子会希望父母分开呢!万重为虽然心思重一些,过于沉默一些,也无可厚非。只要大方向不出错,这种冷清的性子也不妨碍成长。
  后来,万重为的外祖父母相继去世,景清开始忙着打理家业,根本顾不上姐姐。只有一个小小的万重为陪着景雨。
  在万重为9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景雨又怀孕了。新生命的到来让景雨的精神好了一些,她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对生活产生了新的希望。
  景雨的脸因为怀孕有一点水肿,但在日光映照下依然甜美动人。她坐在花园的秋千架上,长及腰的卷发温柔风情,每当她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缕头发从耳后拂过,轻轻擦过孩子的脸颊,带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妈妈告诉他:“宝宝,你要有个妹妹喽!”
  小男孩用稚嫩的掌心附在妈妈已经微隆的小腹上,欢欣雀跃地感受着妹妹的到来。
  可是他没等来妹妹,等来的是母亲的自杀。
  在一个大雪封城的午后,久不出门的景雨去了乐团大楼,而后从顶层跳了下去。
  血溅当场,一尸两命。
  他没有了妹妹,也失去了妈妈。
  舅舅在家里设了传统的灵堂,给姐姐和未出世的外甥女立了碑,小小的两座,紧挨着父母的墓地。面对匆匆赶来的万行川,景清大怒,冲上去狠狠给了他两拳
  “你他妈都干了什么?!”
  面对景清声嘶力竭的质问,万行川说不出话来。
  9岁的万重为站在墓地前,看着眼前那个狼狈的被称为父亲的人,那明明十分熟悉的面孔此刻却陌生如斯。
  景雨去世当天,万重为就从舅舅那里得知,母亲其实早就知道父亲出轨。后来在万行川再三保证下,再加上又怀了身孕,心里想着看在孩子的份上,或许可以再给丈夫一次机会。
  她甚至打算听从儿子的提议,继续回平洲生活。那天,她原本是去交响乐团收拾东西的,可是却收到方连苏发给她的邮件:万行川揽着方连云高调参加活动的视频。
  视频里方连云小腹已经高高隆起,一脸幸福地靠在万行川身边。有人问起他们是否喜事将近,万行川毫不避讳地说“要等孩子生下来,给连云一个盛大的婚礼” ,说完甚至俯身亲吻方连云的脸颊,满脸疼惜地说“宝贝委屈你了”  。
  幸福美满的恋情背后,没人记得万行川还有个没有离婚的妻子,有个远在伯明翰的儿子。或许是记得的,但没人在意。
  万行川也不在意。
  方连苏随后发过来一张照片,是一张B超图,显示方连云肚子里的胎儿已经7个月,也就是说,在万行川信誓旦旦保证要和景雨重新开始之前,方连云已经怀孕了。
  本已中度抑郁的景雨,在巨大打击中,抱着自己的大提琴,从顶楼跃下。
  刺目的血染红了那一片厚雪。站在围观人群中的方连苏,确定景雨死透了,才冷笑一声,掏出一条手绢擦了擦脚面上的泥,坐上等在一旁的轿车离开。
  万重为最初那几天是恨景雨的。
  明明答应了要带我回平洲,答应了给我个妹妹,答应了以后每年生日都要陪着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人义无反顾地跳楼呢?为什么不在跳楼前想一想,还有一个人需要你呢?
  然而说什么都没用了,景雨已经死了,他再没妈妈了。
  也再没什么能压制他的恶,呵护他的善,让他相信爱了。
  万行川来参加了景雨的葬礼。最主要的,是他想接走万重为。万重为没说什么,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父亲走了。
  景清是想拦一拦的,但毕竟万重为姓万,母亲不在了,跟着父亲生活怎么也比跟着舅舅名正言顺。临走前一晚,万重为敲开舅舅的房门,9岁的孩子已经快和景清齐肩高。
  “我走了,你就一个人了。”万重为站在景清跟前,声音稚嫩。
  那个意气风发的小舅舅刚刚遭遇失姐之痛,还未从这铺天盖地的难过中缓过神来,又连日操办后事,今天又冲万行川发了一通大火,现在整个人歪在沙发里萎靡不堪。
  “你真想回平洲生活吗?”景清掩饰不住地疲累。他情感上是不愿意外甥离开自己的,他也不认为万行川能给万重为多好的生活环境和合格的父爱,但理智上还要尊重孩子的想法。
  “舅舅,”9岁的小孩子脸上不再掩饰仇恨和愤怒,他停顿了片刻,说,“我一定要回去,回去看看那些人是什么样子。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还回来。”
  景清在浑噩的剧痛中被万重为脸上杀人般的恨意惊醒。
  景清是恨万行川,恨他的薄情寡义,也恨他的始乱终弃,更恨自己面对姐姐的死无能为力。但是这种仇恨的情绪,他可以放任自己蔓延,却不想看到在外甥身上出现。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景清现在回过神来,才惊觉万重为沉默地令人心惊。
  “小为,你不能这么想。”景清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你还小,大人之间有很多恩怨是说不清的,你不能带着仇恨生活。”
  “舅舅,我没有妈妈了,”万重为说,“你想让我若无其事地留在伯明翰,像其他孩子那样长大,一辈子不回平洲,让那些害死妈妈的人名正言顺地代替妈妈的位置,然后幸福快乐地活着吗?”
  “她们会怎么说妈妈呢?哦,那个女人,真傻,竟然这么想不开,怀着孩子就跳楼了。不过这样也好,落得清静。”
  “至于我,万行川的大儿子,远远躲在伯明翰不回去,也没人争家产,也没人在跟前碍眼,怎么有这么好的事儿啊!”
  “舅舅,你说,他们得多得意啊!”
  景清僵在原地。
  是啊,万行川会坐拥巨额家产,儿孙满堂,幸福地生活在一个遥远的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他的姐姐,万重为的母亲,很快就被人遗忘,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最终成为那些奸薄之人嘴里的一个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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