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温玫瑰-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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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最终成为那些奸薄之人嘴里的一个无所谓的“前妻或是那个女人”。
别说万重为,景清都不甘心。
景清一时之间被这个想法填满大脑,负面情绪充斥而来,也就忽略了当时的万重为作为一个孩子不该有的那些扭曲的恨意和不同寻常的冷静。
“舅舅,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每年都会回来看你。”万重为上前一步,半大少年仍是小小一团,伏在景清腿上,“舅舅,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你一定要好好的,将来才能看到。”
看到什么,景清当时没有多想。直到很多年之后,他才理解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你会看到,我妈和妹妹怎么死的,他们将来也一样的死法就好了。
后来,在方家破产以后方连云跳楼的那个晚上,景清接到万重为的视频电话。万重为一句话也没说,坐在镜头前,抱着一把大提琴,拉了一首景雨很喜欢的《希伯来晚祷》。
——让所有犯下罪孽的人,为两个无辜的灵魂赎罪。
第48章 每个人都要相应的结局
9岁的万重为重新回到平洲生活。只不过这以后,他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了。
跟着万行川回去的飞机上,万重为大部分时间很平静。父亲和他有些生疏,但还是屡次用愧疚的眼神看他。
“小为,你怪爸爸吗?”万行川观察着儿子的表情,问道。
万重为脸上终于露出了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悲伤,他认真看着万行川说:“我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再没有爸爸。”
“好,好。”万行川重复了两次,眉目之间有些欣慰,“爸爸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万重为突然转过身来,张开双臂抱住万行川,把脸搁在对方肩膀上,刚才还悲伤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初,只有声音听着还有些可怜:“好的,爸爸。”
后来回了平洲,还没到一个月,万重为放学回来就撞见万行川和方连云约会。
万行川略有些尴尬地介绍:“这是你方阿姨。”
看着对方鼓起的小腹,万重为扯了一个极有礼貌的笑容,说“方阿姨好”。
渐渐地,看他没多少排斥的情绪,万行川也就不背着他了,光明正大地开始和方连云在一起。又过了一个月,他们便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方连云肚子渐渐大了,虽然顶着肚子结婚也没什么,但问题在于景雨刚去世两个月,这两人就结婚,难免会引出些闲话闹心。为此方连云发了几次脾气,看见万重为也越发碍眼。
不过那时候,方家还没对万重为做太过分的事。婚后,万行川夫妻一直住在洛水居,直到方连云生下万云笙。
方连云和万重为表面上还算过得去。但背后两人的关系其实不难猜。后母和继子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后母还间接害了继子的生母,两个人再怎么相敬如宾也是欲盖弥彰。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可能唯一和理所当然预想中的故事走向不同的是,在这个剧本里,继子更可怕一些。
方连云生下万云笙之后,执意要搬离洛水居,因为她每次看到万重为,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个孩子她还不放在眼里,但有些场面上的事她还是得做,每次和万重为说话,这孩子都是黑沉沉地盯着她看,貌似很认真的在听,看起来也乖。但不知怎么的,万重为就像一潭深水,让人看不清水下的真容,无端端有点心惊胆战。
他们在半山买了一套更大的别墅,很快便搬走了。洛水居只留了老管家平叔和几个工人,此后,已经10岁的万重为开始了独居生活。
万行川会偶尔过来看看,但随着万源的生意越来越大,父子见面变成了每月一次的例行公事。方连云生了二儿子之后,父子俩人已经除了公事再无别的话可谈。
万重为并不奇怪,也不难过。他早就知道,父亲爱母亲,或许是真的爱过,但更多的是为了周转和一时新鲜。爱方连云,也是为了借势方家。而爱自己,则是为了控制。
万行川给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标明了价值。
万重为亦如此。
——————
“方家曾两次动手,想要除掉重为。”景清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天空,脸上闪过一丝恨意,随后消失不见,“一次是他13岁时,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被一辆货车撞下山涧,司机当场死亡。重为命大,自己从车里爬出来,报了警,然后又给方连云打了电话。”
时温握着毯子的手捏紧了些,眼睛很慢很慢地眨了眨。
“13岁的孩子,冷静地检查了自己的外伤,然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方连云,说自己出车祸了,让她和万行川别忘了一会儿去医院看他。”景清无奈地笑了一声,“你能想象吗?他的心得多狠,才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可是这么狠的孩子,是姐姐想要看到的吗?”
“这一次没成功,方连云姐弟俩消停了一段时间。重为再怎么样也是万行川的长子,事情太过了,就没法收场了。后来重为20岁时,他们计划了第二次事故。”
“那次是在公海上,他们企图控制住他,制造意外事故,神鬼不知地除掉他。重为在海上漂流了一个月,硬是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自己驾船逃到了一个小岛上,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再之后,重为渐渐进入万源核心层,他们就再也动不了他了。”
“除不掉,就控制。他之前的两次联姻,其实都是方家和万行川想要更便利地控制他,他无奈之下,将你拖了进来。”
景清轻轻叹了一口气,抱歉地看着沉默不语的时温:“一切都在他计划中,包括你也是。但是人心是不能计划的,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是他自己陷了进去。”
“抱歉,阿温,重为对你做的一切,都不值得原谅。你师兄找到我的时候,我也很惊讶,所以才过来,希望能促成你们和解。”
“你师兄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你的幼年生活,你对重为的孺慕和付出,你的课题研究,你的梦想和追求。阿温,你是个善良有智慧的人,如果你不能原谅他,我希望你能理解他。”
自此,剥去层层外壳,万重为终于露出完整的样子。
“他的复仇计划里,每个人都要相应的结局。”时温慢慢地说。他嘴唇有些干燥,脸颊苍白,第一次正面回应景清关于万重为的讨论。
“景先生,你说得对,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变量,是一个临时出现的好用的棋子。”时温说,“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也该回到我自己的生活里,我和他到此为止,就当从未见过吧。”
景清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来。他来平洲见到时温的第一面,就知道两人未来没有希望。生活经历、为人处世完全迥异的两个人,不是没有可能走下去,但价值三观完全不同,或者说对爱的理解完全不同的人,很难相爱下去。
两人唯一的共同点,是各自隐藏在深处的固执。万重为的固执显著且霸道,不能变通,而时温的固执,则是一种决绝,一旦决定了某件事,就绝不半途而废,这倒是很符合一个研究者的特性。也正是因为这共同点,两人的关系再难破冰。
时温爱万重为,曾经付诸了全部热情,曾经全是妥协。可他一旦想要收回这些偏爱,就再不留余地。万重为用一种常人不会用的雷霆手段,企图将时温圈养在自己的花园里,这样做唯一的结果,就是时温彻底枯萎,万重为余生也不会幸福。
这对他们两个人来说,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飞机落地已是暮色四合。万重为从机场回来的车上,给景清拨了个电话。说自己到了,说还算顺利。景清便问他想吃什么,让厨房给他做。
两人闲聊了几句,万重为难得在谈吐间不太流畅,有些勉强找话的意思。
景清叹了口气,干脆把万重为想问不敢问的话一口气全说了:“他很好,状态也不错。我下午和他聊了很久,重为,你这次怕是不放手不行的。”景清说完顿了顿,他知道有些事要当断则断,但也怕万重为又发疯做出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语气缓和下来,“先回来再说吧!”
原本计划一周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用了半个多月才结束。这半个月里有太多变数,梁明照能找到景清,这就在万重为意料之外。但他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时温在这段日子里,离开的决心会日益坚固。
他回到家,洗了澡,吃了饭,现在又和景清坐在露台上,神思沉重。他知道时温在书房里,他甚至能闻到时温的味道,听到时温的呼吸,整个洛水居里都是时温。
但他不敢去见他。
之前那些磋磨人的戾气和勇气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让他干了那么多错事蠢事也不觉得有问题。现在想想都心惊,他是怎么狠下心来能这么对时温的。
他以前觉得无所顾忌,但从见过言和牧星野之后,见过万顷死水一般的眼神之后,他真的怕了。
景清叹了一口气,心里沉甸甸得难受。
“我有时候很后悔,同意你当初回平洲生活。报了仇又怎样,你过得这么不开心。”景清说话声音很轻,语速很慢,他确实后悔了。
“你现在强行留住他,不但毁了他,也毁了自己。”景清说,“重为,你是个聪明人,放手吧。不要把他变成第二个郁郁寡欢的景雨。”
这话就有点重了。万重为脸色微变,垂着眼没说话。
“你们的关系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再纠缠下去,没有任何出路。不破不立,你现在放他走,将来或许你们还有可能。”
万重为沉默了很久,最终说了一个“好”字。
这下轮到景清吃惊了,万重为有多固执他是知道的,他原本还在想不知道费多少唇舌才能把人说动,没想到这么简单。
竟然就同意了?
万重为苦笑一声:“你不用这么惊讶,我回来的路上其实就想好了。我不想变成万顷那样子,将来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推到死地。”
“如果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对象不是我,那我真的受不了。万顷没了牧星野顶多抱憾终身,但如果没了阿温,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比刚才把时温比成景雨更重。
“成年人了,因为爱情死去活来的,挺没劲。我以前不理解,甚至怨我妈,明明有那么多生活方式可以选择,为什么非要为了一个三心二意的爱人去寻死,连孩子和家人都不顾了,她是怎么做到那么决绝的。”
万重为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也有些无力。
“我现在终于理解她了。”他说,“如果我爱的人不肯爱我,那才真是没劲。如果没有时温,未来的哪一种生活方式,我都不想选择。”
“舅舅,”万重为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喊了一声景清——他太久没这么称呼他了,相差不多的年岁让他们不像甥舅反而更像老朋友——景清心里一沉,听万重为像是问他,也像是问自己,“老天眷顾我,让我给妈妈和妹妹讨回了公道,你说,它还愿意再眷顾我一次吗?”
景清心头大恸。
他回头看着已经33岁的万重为,那个把快乐永远停留在9岁之前的万重为,如今因为贪恋另一份快乐,摔得狼狈不堪,问得小心翼翼。
“会的,它愿意眷顾你。”景清抬手搭上男人宽阔的肩,像小时候那样往下压了压,想要给从9岁跨越而来的男人一点鼓励和信心,“只要你用正常的方法去做,用不妥协的恒心和决心去等,总有一天,时温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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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万即将开始他的卖惨追妻路
第49章 礼物
万重为吞了两片止疼药,在房间了静坐了一个小时,拖不下去了,才敲响了时温书房门。
晚饭是平叔端上来的,时温没下楼,只喝了一点汤。现在他正一只手支在下巴上,对着一张草稿纸发呆。
敲门声传来,时温的手捏紧了薄薄的纸张,眼神乱了一瞬,但还是慢慢站起来,走过去,打开了门。
半个月没见,两人再次面对面,都有些恍惚。时温开了门之后便立刻退开,低头回到书桌前,坐下,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一副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样子。
又瘦了,很憔悴,眼神涣散,整个人落不到实处。
万重为迟来的心痛。时温躲避的样子像一把刀,又快又狠地扎进他心脏里。他只希望自己做的决定还来得及。
万重为走进来,没有太靠近时温,在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他揉揉太阳穴,偏头痛来势凶猛,吃了药也没什么效果,头顶上像扣了一个玻璃罩子,让他头脑不怎么清明。
他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想,开始从他们没见面的这段时间空白讲起。
“万顷的事情没有办妥,言家不让步,铁了心让他坐牢,给多少钱也没用。” 万重为声音平直,语调很轻,像在说天气一样,机械地报备着他在首府的行程和计划。
——仿佛说些与他俩无关的事,他们自身的问题就暂时不必拿到桌面上来说一样。任谁都看出来他也在逃避。
“判了四年,赔上一个项目,言家算是松了口。”万重为说,“万家有几个人借机闹事,被压下去了。”
时温一直垂着头,没什么反应。万重为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这些事离他太远,不想听也能理解。
“牧星野……状态不是很好,一直在医院里,不过言和守着他,会好起来的。”
时温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略抬了抬头,眼神对上万重为视线,一触即分。
见他关心,万重为又说:“万顷已经答应以后永远不再见牧星野,这件事就算结了。”
“我回来之前见过万顷,他……很后悔。”
我也很后悔。
这句话他说不出来。但是语调和神态都出卖了他。
时钟滴答,在呼吸可闻的书房里清晰而规律,在两人之间凝成一道无声屏障。
“见到万顷,我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万重为用力揉了揉眉心,苦笑一声。
“我给妈妈和妹妹报了仇,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有很多事情成了执念,一旦完成了,反而觉得很空虚,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万重为声音顿了顿,说,“最怕千辛万苦执灯走到路尽头,发现没人在等。”
“我知道你不会等我,”他弯下腰,肩膀耷下去,两只手捂住脸,微弱的声音从手心里传来,“也没资格让你等。”
时温从厚重的书山后面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人,萎靡不振,疲态尽显,再没有初见时的运筹帷幄和意气风发。
“你还记得吗?”万重为沉默了很久,突然又说,“你在半山别墅那次,当着那么多人维护我,还说我是遥遥若高山独立,说很爱我。”
他脸上露出异样的神采,眼底温柔涌动,大概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于印象深刻和美好,语调也跟着轻松起来。
“我后来常常想,大概是那时候对你动了心。毕竟这么多年,从没人像你这样维护过我。”
“你种了最好看的玫瑰,就在推开窗能看到的地方。”他开始细数那些从前不在意现在想来却万般珍贵的桩桩件件,“在船上,你扑过来抱我,说会陪着我,说万重为很好。”
“我曾经拥有过世界上最好的人,拥有过全心全意的爱,”他迟来的意识到,这才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奢望和念想,“人尝过了甜,再也不想吃那份苦。但现在,我得受着。”
万重为像个暮年的老人,回望四周,孑然一身,再没人肯想他爱他,再没人抱着他问疼不疼,再也没有了哪怕一丁儿希望。余生无望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