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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失温玫瑰-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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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久不回公司了,褚冉来弄不走,只有我来了。”祁望把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塞进口袋,欲言又止,“其实公司的事是小事,主要还有……总之他得回去了。”
  祁望没再说下去,时温也不会问。下楼前,祁望又说:“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说罢笑笑,脸上却压着心事。最终还是摆摆手,说了声再见。


第58章 失联
  6月份时温的课题告一段落,便请了假,跟梁明照打了个招呼,一个人飞去了西北沙漠。
  大家在县招待所集合,当天晚上报到之后,举行了简短的欢迎仪式和赛前准备,并且根据以前的赛事成绩给大家分了组。
  十个人一组,围坐在一桌,很快就聊得火热。
  时温不太说话,听得多,被组员们的热情带动,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他早些年就十分向往这个徒步赛事,多场马拉松成绩算说得过去,报名之后很快就通过了审核。
  大家情况差不多,都是热爱徒步和马拉松的跑友,各自分享了自己的赛绩,对接下来的比赛充满期待。
  赛前有两天准备时间,大家熟悉了路况、应急处理、补给点、安全风险防控、通讯设备等。在一个天清气朗的早上,随着号令枪响,百余人的队伍正式出发,开启为期四天三夜共计121公里的戈壁徒步之旅。
  第一天很顺利,时温所在小组十个人基本步调一致,晚上大家在一处风蚀土丘下扎好帐篷,吃了简单晚餐,便立刻整顿休息恢复体力。
  风沙鼓噪,戈壁萧疏。
  悬月挂在夜幕上,在这片经历过千万年风霜侵蚀的土地上,人的那点爱恨情痴渺小而无用。
  时温倚在帐篷前的一块土石上,盯着头顶上的月亮发呆。
  “在想什么?”一个人影走过来,紧挨着他坐下,手伸到眼前,递过来一罐啤酒。
  是热的,烫过了。
  “没想什么,”时温说,“就是觉得自己以前那些悲天跄地的情绪挺可笑的。”
  “是吧。”那人也跟着乐,眉眼微挑,骨子里的洒脱和傲气跃然脸上,“来这古战场上走一圈,被这浸透着金戈铁马的冷风一吹,哪还有过不去的坎儿。”
  两个人碰一下易拉罐,仰头把啤酒一口干了,顿觉心中畅快。
  “刚看到分房名单的时候,看名字还以为你温柔内向,真想不到你这么洒脱。”时温说。
  白离莞尔:“队长说,让咱俩住一间,除了赛事成绩相当,还有个原因就是咱俩名字看起来都文质彬彬。”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着,时温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在。他和白离在招待所同住一间,特别投缘,很快就熟络起来。
  一罐啤酒下肚,两个人便分头回帐篷休息,明天还有将近四十公里徒步,他们不敢马虎。
  第二天的行程渐渐深入戈壁腹地。
  原本结伴而行的队伍也分散开来,有时候走个十几公里也见不到一个同伴。
  时温按定位和沿途标识一刻不停前行,有时候能看见远处影影绰绰的身影,是白离,有时候看不见。他并不胆小,也适应极限运动的孤独性和排他性,但他仍在看见队员身影时心头落定很多,这是人之常情。
  风沙呜咽,天地静谧,对大自然的敬畏在每个人心头压着,对它的挑战又让每个人热血沸腾。
  这段徒步之旅途径沙漠、风蚀雅丹、戈壁、盐碱地和砂石等复杂地貌,昼夜温差极大。就算赛事组做足了预案,仍有意外发生。
  祁望接到梁明照电话的时候,正在参加术前最后一次全科会诊。一群脑科专家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一大堆听不懂的医学名词让他心慌意乱。
  一看是个陌生电话,更不想接了。但对方矢志不移地打过来,他很不耐烦接起来,刚要骂,只听了几句,脸色就变了。
  他去楼下抽了半包烟,下了决心,回到病房。
  万重为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护士刚给他备完皮,再次嘱咐一遍明天手术注意事项,生怕照顾不周这个重点病人。
  见他站在门口不过来,脸色不对,万重为不耐烦地说:“有事说事,我还没死。”
  祁望心一横,到底不敢自己做了主,便把事情三言两语交代完了。
  五个小时后,他们在西北沙漠最近的飞机场落了地。
  万重为一路都在打电话,他信不过赛事组,自己找了救援队和医疗队,不计代价营救。
  中途抽空接了景清和范崇光的电话。景清说的什么不知道,但范崇光那大嗓门,坐在旁边的祁望听得一清二楚。
  “你这不胡闹嘛!”范崇光嗓子都破了,“所有专家都到齐了,你他妈一声不吭跑了,手术怎么办?你还想不想活了?!”
  专家和设备全是范崇光一手给置办的,朋友也是真心实意盼他好,没真感情不至于急成这样。
  景清了解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知道多说无益,只求他事情一解决了立刻回来手术。范崇光不管这一套,他怎么也不能明白人怎么可以为了一件未知的事连命也不顾。
  万重为等他劈里啪啦骂完,沉了沉,才开口。
  “找不到他,还做什么手术?”
  一句话让范崇光熄了火。
  飞机迎着夕阳呼啸,小隔板外面的日光直射进来,耀眼,寒凉。
  万重为眯了眯眼,头靠在椅背上,侧脸漂浮在跃动的尘埃中,仿佛没有实体,几近透明。
  祁望隔着一个座位伸手过来拍拍他肩,说没事的,这个赛事很成熟,估计也就是迷路,肯定能找到。
  万重为紧绷的肩膀落了落。他说了太多话,嗓子哑了,嘴唇也起了皮。过了一会儿,他说:“把衣服给我吧,我不能穿成这样去见他。”
  宽大的病号服脱下来,接过祁望递来的衣裤套上,又拿了一顶毛线帽戴上——是时温冬天喜欢戴的那种——他头发全剃光了,连鼻毛都剪了,手术前一刻却因为梁明照一个电话,什么也不顾了。
  “他戴着那么可爱,怎么我……”万重为照照镜子,盯着自己毫无血色的、瘦了一大圈的脸,有些不满意。
  “你戴着也不丑。”祁望勉强笑一笑。
  时温的卫星电话是在第三天上午没的信号,追踪器搜不到,队员们也没人和他在一起。最后一次见他的人是白离。
  风沙突起,气温骤降,前两天的日光有多好,这一天的阴云就多浓。
  上午九点,时温消失在漫天风沙的无人区。
  飞机落地时已经晚上八点,救援队还在连夜营救。出了这个意外,赛事组已经紧急把所有参赛队伍集合起来,不再让大家分散徒步。
  大家聚集在一起,在群里关注着时温的消息,白离和小组几个队员留下来,帮忙寻人。
  无人区的夜晚,气温在零度以下,没有帐篷,应急包里的水只够半天,有狼。在这里一旦迷路意味着什么,大家很清楚。
  离开了补给点,能不能撑过当晚都不一定。
  卫星电话一个个打回来,都没有结果。正常情况下,在无人区晚上搜救是极其危险的,很有可能人找不到,搜救队也出事。但连夜赶来的家属支付了大额搜救费,几乎是这些搜救队干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大家二话不说,又扎进了浓浓夜色中。
  万重为站在距离时温失踪的最近的补给点帐篷外,在听到那些不抱希望的电话时,像是入了定着了魔,整个人凝重而迟缓。
  深夜十点,大自然的杀意终于扑到眼前。
  距离时温失联已经13个小时。
  万重为拦下一辆回来的陆巡,自己坐进了驾驶室。祁望正忙得焦头烂额,等他发现万重为不见时已经晚了。
  “他的卫星电话应该是出了问题,要么摔坏了,要么被风吹跑了。”坐在副驾上的白离拿着地图画圈,猜测时温最后可能迷失方向的位置,“他很专业,也很谨慎,出现意外一定会想办法自救。”
  白离最终圈好了几个位置:“搜救队的纵深距离大概在直径15公里以内,我们没必要走那么远,就去这几个近处的风蚀岩林碰碰运气。”
  “谢谢。”
  万重为从没这么真心实意地谢过一个人。他的车刚调了一个头,就被蹲在不远处一块土石上抽烟的白离拦下了。他将手中的烟一扔,跟着跳上了车。
  车厢外面的世界像一个黑色巨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吞噬一切脆弱的生命。万重为紧握方向盘,睃巡着前方的夜幕,舔舔干枯的嘴唇,一声不吭。
  “喝点吧,”白离递过来一瓶水,“我们要先保证自己没问题,才能把他救出来。”
  万重为一瓶水喝光,又听白离问:“你是他哥?”
  “爱人。”万重为说。


第59章 他来过是吗
  他们很快就无路可走,弃车步行。
  万重为完全没有野外生存经验,基本是听白离分析和指挥。他们走走停停,一路寻找着时温有可能留下来的痕迹。
  地图上白离圈画的地点,他们找过三个,凌晨三点,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下半夜更冷,夜色深处偶尔传来狼叫声。万重为终于体会到为什么人们会把“鬼哭狼嚎”组成一个词,那叫声仿佛是死神在召唤,渗人得很。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也很危险。”白离心里有数,他们两个人的体力都已到极限,于是建议先回补给点,等天一亮再出来。
  “你先回去,”万重为把车钥匙扔给白离,“我再找找看。”
  “这不行,你完全没有户外经验,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继续找?”白离有点急了。
  “可能我多走一步就能找到他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待着,他会害怕。”万重为不容反驳,“我丢下过他一次,这次不能了。”
  从接到电话知道时温失联,到落地这片他从未踏足过的陌生土地,当他站在夜幕下遥望远处,当他听到一个个电话打回来说没有结果,他的脑子里就循环播放着同一幅画面。
  ——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全身是伤,抬头看过来时,绝望的眼神活生生在万重为心口上剜了一个窟窿。
  他不能再让他独自落入那种绝望的境地里。
  白离被他眼中的灼痛晃了一下神,终于妥协,说:“我们休息半小时,然后分头找。”他拿出地图,还有两个红圈没有找,分散在两个方向。
  半小时后,两个人各自出发。
  脚步越来越沉,头痛欲裂,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刺骨的寒风中痛不欲生。万重为甩甩头,看一眼地图,努力分辨方向。
  在大自然毫不留情的杀机面前,万重为终于跟自己妥协,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能把时温带出来,只要他活着,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如果时温想要,万重为可以永远都不再见他。
  他精疲力尽之下,甚至产生了幻听。
  最近幻听明明已经少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又出来捣乱。
  他用力甩了自己一耳光,希望能清醒一点。
  远处浓墨一般的黑不知何时渐渐融化,青灰色的视感铺开,万重为看一眼手表,凌晨四点半。天快亮了。
  幻听又来了。
  他不得不停下来短暂休息一下,想把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从耳边甩开。不仅仅是呼吸声,甚至那喷洒在耳边的暖热他都能感觉得到。
  “阿温。”万重为捂住双眼,喃喃换他的名字。
  那呼吸声又大了一些,有些急促起来。
  万重为猛地抬起头,仔细辨认着在这一刻静下来的风声里掺杂的那丝熟悉气息。
  ”阿温!“他又喊。
  心跳到了嗓子眼,全身血液呼啸着从大脑碾压而过。万重为从那块巨大的风蚀岩下冲出来,几乎全凭着一股子直觉扑到岩石另一面。
  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幻听。
  时温的情况和白离猜的差不多。
  那天风沙太大,他在躲避中摔下一个山崖,放着定位电话和补给的背包滚下山坡,他命大,抓住了一块凸石,好歹爬了上来。小腿上全是血,没有骨折,但被锋利的岩石划开了一指长的口子,深可见骨。
  他粗略包扎一下,暂时止了血。东西都没了,他只好拖着腿寻找沿途标识,希望重回徒步路线。
  其实他没有走出去多远,只是那片风蚀林太具有迷惑性,他怎么也绕不出去,外面的搜救队也找不进来。
  没有食物还能撑两天,但是没有水和帐篷,可能当天晚上他就会死在这片无人区。伤腿开始渗血,只会加速死亡。
  入夜,他躲在岩石下面,寒冷和口渴侵蚀着神经,失血过多混沌了大脑,他对自己能走出这里已经不抱希望。
  恍惚间听到有人唤他“阿温”,是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真行,临死前竟然还想着这个人。
  时温嘴角漫上来一点笑意,也不知道笑什么,只觉得越来越沉的意识突然跌进某个温暖的地方,鼻尖漫过熟悉的烟草味。
  一切都像做梦。
  有人喊他的名字,忽远忽近。打在耳畔气息时而微弱,时而急促。那人抱住了自己,那怀抱很热,带着奔波而来的风沙。
  然后干燥的口腔中尝到一股腥甜的味道,温热、浓稠,源源不断涌入口中,让本能叫嚣着不断吸吮,不要停,只想抓住那一点救命的光。
  时温昏睡了三天,在县医院醒来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扑在自己眼前一脸紧张的人是谁。
  “师兄?”他睁大了眼,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在这儿?”
  一把嗓子又哑又干,声音像是从地底下捞出来。
  梁明照一脸恨铁不成钢:“别说话了,歇着。你这次真是要吓死我了。”
  时温脑子迟钝,眼珠转了转,视线从梁明照脸上转到病房里老旧的墙面上,意识和记忆慢慢回笼:他来参加戈壁徒步,在无人区失联了,得救了。
  在他清醒后的两个小时内,医生、护士、赛事组委会的负责人和工作人员,先后出现在病房里,早日康复、有惊无险的话说了太多,梁明照忙着招呼人,还要照顾他,脚不沾地。
  等终于停下来,就看到时温在发愣。
  他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腿部的伤口感染严重,休养段时间也不是大事。但他仍从医生和工作人员的话语中,断断续续听出一些端倪,比如他被发现得很及时,比如最早发现他的人对自己可真够狠。
  大家都说“你哥要急死了”“多亏你哥”,他刚开始以为是说梁明照,后来觉得不对。
  所以在病房没人的间隙,时温问梁明照,那人来过是吗?
  梁明照叹口气,这事儿也瞒不住,干脆就全说了。
  赛事组在发现时温失联两个小时后,电话打给了报名表上的紧急联系人梁明照。
  从西雅图飞到这个边陲小县城得十几个小时,还不算中间转机、经停这些浪费的时间,梁明照着急之下,顾不上其他的,只好求助万重为。万重为投资研究所的事梁明照知情,他们背着时温私下也曾经联系过。但万重为不接电话,他无奈之下又找到祁望。
  他赶到的时候,时温已经被万重为找到。具体过程怎样,他听人说了一嘴,只知道是万重为私下开车出去把人带回来的。
  总之千难万险,只要时温没事就行。
  他们在医院见过一面,说了几句话。万重为状态很不好,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和体力透支,让他成了强弩之末。直到医生出来说,病人已无大碍,等自然苏醒就好。他才轰然倒塌。
  当时,梁明照心思全挂在时温身上,并未在意万重为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比如为什么他一直戴着帽子,为什么他是被祁望从急诊室推出来的,为什么他没等到时温苏醒就匆忙走了。
  现在重新复述一遍现场情况给时温听,说完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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