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猛如虎-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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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袖子扯出来,仓皇退至门边:“郡王莫要胡言,郡王乃是三姑娘的夫婿,有婚约在身的,岂可儿戏”
她刚进侯府那阵,是打算假装三姑娘嫁给他然后接机遁逃的,但那是假装
不但人是假的,事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为了活命自然干的出来。
可现在听他那意思,分明是要她像母亲思念父亲那样她和他又不是成何体统
陆承霆手中的袖子就这么被抽走了,顿时气血上涌。
不提三姑娘还好,这一提三姑娘,他就更郁闷了。
他逼近一步,口不择言:“本王告诉你,你就是三姑娘。”
林江琬倒吸一口冷气,这人疯魔起来真是没个边际,连自己亲自查实的事情都忘了莫不是昨夜撞坏了脑袋吧还是对三姑娘思念过深,三姑娘又有表哥,他不得已退而求其次。
她一脸惊悚,“是啊,我“是”三姑娘啊可是我是假的啊”
陆承霆向前逼近的脚步一停。
何为自作自受,何为作茧自缚,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当时就该将她认回去,做什么要为这破狸猫考虑那么多这下可好,她非要将他看做别人的夫婿了,偏这事就是他查明的,他再如何解释,似乎都解释不通
原本等着她的剖白,又变成了他的一番苦心遭人践踏。
陆承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落入这般无力境况,只觉得心上全是这破狸猫践踏留下的梅花足印,他深吸一口气,一指门口:“出去,本王现在不想看见你。”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林江琬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个人就被丢出房间。
屋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连带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隔了一会儿,门又开了,她刚想回头解释; 就被里面丢出来的包子砸中脑袋。
她“哎呦”一声,屋门似乎犹豫了停顿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又重重关上。
林江琬捧着包子站了一会儿; 这回; 屋门再没打开; 她只好垂头丧气走到楼下; 将包子放回钱万里的碗里,重新在他对面坐下,下巴撑在胳膊上,开始发愁。
从她落水被侯府捞错; 麻烦事就一件接着一件,但就算再麻烦的事情,最后也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算不上是坏事。
她掰着指头想。
这先是老夫人的病症,她幸不辱命将其治好了。
又是苏琴柔的嫉妒,她小心提防设计反击,也算是躲过了。
加害过她的姨母和表哥; 现在被扔得远在天边; 这辈子休想再碰她半根手指头; 尤其他们最后看见自己这张脸,那种惊恐,怕是以后只要想起自己都要做噩梦的。
还有小郡王要调查的药方、刀伤和,她都尽力配合,他能找到真相,她私心觉得自己至少占了一半功劳。
最后是二老爷和三姑娘的恩怨,也算尘埃落定,二老爷伤人在先又对三姑娘动了邪念,这一路上的奔波也算是对他的惩罚了,而三姑娘则是终于可以回府和家人团聚。
这些事是很麻烦,但到了最后,就像她小时候在沙欧江边看着江水淘沙一样,时间会将那些恶毒的、恐惧的都从她心里淘澄出去,留下的都是丝丝温暖。
老夫人和二太太慈祥温柔,侯爷正派严厉,三姑娘娇俏顽皮,这些都够她回忆一辈子了。
她几乎可以想到,等自己老了的某一天,在一间租金不贵的小药铺子里跟人吹嘘自己当过侯府女儿的事情,就算被人笑话是妄想,那也挺不错的。
什么都不错。
唯独上面那个人
那个人,任凭她怎么掰手指,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坐在对面的钱万里看着自己碗里的包子,被摔扁了不说,上头还占了灰好歹他也是南郡汝城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山珍海味都是家常便饭,虽说跟郡王和三姑娘这种身份的人不能比,但脏包子他是坚决不吃的。
可三姑娘满面愁容一看就有心事,他也不敢扔,只能装作没看见转移了话题:“姑娘怎么没在上头跟郡王说话小人还想打探一下,接下来郡王何时启程,小人也想跟在后头。”
林江琬心里还堵着之前的事情,心不在焉答道:“应该就这两日吧,他身上还有要紧事,不会耽误太久。”
说完,余光扫到他正将脏包子往袖子里藏,有些内疚:“你想跟在后头就跟着吧,不过借个声势,又不是真要他护着你。官道也不是他家的,他这人看着凶,但在这些事上都很讲道理,从不斤斤计较。”
钱万里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心里都没抱多大期望,没想到三姑娘如此聪慧通透,竟然一下就听明白他的意思,还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自然不敢要求同行,但就是跟在后面郡王的人马那是何等傲气,后面缀着个俗不可耐的商队,他觉得一般位高权重之人最是讲究身份面子,必然不能答应。
可三姑娘却连问都没问一声郡王的意思,直接告诉他他不是那种人。
她能在一脸愁绪的时候还这么肯定郡王是个讲道理的郡王,那这事便八九不离十,他这一颗心也就算落到肚子里了。
他连忙起身作揖:“多谢三姑娘照拂,那小人便也在这客栈住上两日,等着与郡王车马一同出发,日后姑娘要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还请一定开口,小人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江琬还在想之前的事情,想着小郡王这回是真打算把她当三姑娘的替身了,被钱万里一口一个三姑娘叫着,简直觉得坐立难安。
她对钱万里挥挥手,愁得揪了两把头发,最后还是忍不住偷偷问道:“钱掌柜,你见识广博,可知道郡王那样的男子,若是瞄上了一个并非与他有婚约的女子,会当如何”
钱掌柜背后瞬间湿了一层,难怪姑娘脸色不好,难道郡王还未娶正的,便要纳偏的了
他刚才说赴汤蹈火就是说说而已,三姑娘能将这样的秘事都告诉他,这可真的是看得起他。
他连忙坐下,将肥胖的身子缩成一团,声音压得极低,恨不能将自己毕生所知所学都奉献出来:“不瞒姑娘,小人在京中见得多,像郡王这样手上有生杀实权的,御史台都不敢参,里里外外养上几房也不少见,所以这事还在于那女子,要看她是何种身份了,要是京中权贵之女,四品之上,则大大不妙,一个不留神弄不好,怕是要与姑娘比肩平坐了”
林江琬一怔,知道他有些误会,摇头:“不是,就是寻常女子。”
“寻常女子”钱掌柜替她松了口气,“要是四品往下家中贵女,在京中就算不得什么了,一抓一大把郡王已有正妻,最多为妾。”
林江琬脸色更白,她之所以问这些,并不是她想做什么,而是她想知道郡王打算对她做什么。
她摇头:“若那女子家并无任何官职,乃是白身呢”
钱掌柜原本还缩成一团,一派讨论惊天秘闻的谨慎与认真,听了这句,全身都松快下来,委屈瞪了林江琬一眼:“姑娘逗小人玩呢那怎么可能”
林江琬急得又揪了两把头发:“怎么不可能,你就说怎么办吧”
钱掌柜暗暗摇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既然明显是瞎编的,他也无需太过认真了:“若是这样的女子,能被郡王收入府中,充做通房,已经是八辈子的福气了,姑娘更加无需放在心上。”
林江琬差点把头发揪秃,心说若小郡王之前说的那些话真是暗示那个意思,那这通房就是姑娘我的下场,这叫她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她见识过母亲一根白绫了结一生,也见识过表哥为娶凤喜丧尽天良。
男女之事若不是天造地设门当户对,哪有什么好下场
她这辈子都没敢再在这种事上多想一分,按照她的理想,将来凭着自己本事开间小医馆,治治左邻右里的各种小毛病,闲来无事就坐在门口晒太阳晒药材,这便好极了。要是有人愿意与她说亲,她只不要那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吊子书生,其余无论打铁或是撑船,忠厚勤劳便更好了。
眼下这叫什么事
照钱掌柜说,这还是她八辈子福气了。
钱掌柜看着面前姑娘脸色越来越惨,生怕她真揪下一把头发来:“姑娘莫急,这种事也不难办呀,依小人说,关键还是在那女子身上,姑娘你方才也说了,郡王是个讲道理的人若你先设法将那女子暗许了别人,不就没事了”
林江琬揪头发的手一停,眨了眨眼睛。
之前刚出汝城,就听郡王手下铉雷说过,京城那位陈公子瞧上个良家女,硬要夺人,女子家中便想着设法将她先嫁了。
陈公子便无从下手,恼羞成怒酿成后祸。
这桩事情的前半截,与自己如今的处境确实差不多,但诚如钱掌柜所说,小郡王比那陈公子讲理多了,陈公子还是他杀的,必然不会像陈公子那样小人行径。
而自己,也无需即刻就真找人嫁了,只需言明自己心有所属郡王大人大量,不管是出于嫌弃还是出于豁达,应该便能放过她了。
往后她再伏低做小好好帮他做事,让他早日从三姑娘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才是两全其美。
只不过,这旅途匆匆,她心有所属,该属谁呢
她砸了砸嘴,目光斜斜落在钱掌柜身上
钱万里浑身一个激灵,袖子里的包子都掉了,用手擦着额头上油亮亮的汗:“姑,姑娘这么看小人可,可是小人说错了什么”
林江琬转回目光,胖子虽然值钱,但胆子也太小了些,若郡王问起,怕是连半句话都撑不过。
而且掌柜的这年纪,万一家中已有妻小,她可就冒昧了。
正这样想着,门口一个颀长身影翩然而至,一身翠竹颜色,配上幞头袹首上那两条长长的飘带,顿时让整个客栈一层的气息都新鲜了几分。
贺敬一进来就见林江琬和那值钱的胖子望着他,他连忙负手走过来,对着林江琬微微一笑:“姑娘怎么穿得如此单薄,此处过堂有风姑娘是嫌楼上房间闭塞憋闷吗在下这就去帮姑娘要个炭盆来,幽郡在下甚是熟悉,姑娘若愿意听,在下还有很多传说故事。”
陆承霆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昨夜一战他实在是困乏至极,进入客栈不到一会儿,他就听见隔了两间房的姜虎已经打起了呼噜。
可他却有些睡不着。
某些人虽然被他从屋子里撵出去了,但不知怎么的,就像是住进他心里了一般。
这就撵不出去了
他这才惊觉,自己一番话并没让她开窍,反而是令自己开了窍他对那破狸猫的心思,怕早就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了。
之前总爱逗弄与她,言语上挤兑她几句,偶尔还忍不住想打她后脑勺,就连带着她同去京城,也就当是路上带了个有用又逗趣的
可到了刚才那一刻,他才隐隐琢磨过劲来,他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止是逗弄着玩,此番上京,更不止是要她来逗趣那么简单。
可是她呢
想到她那句“医者父母心”
他猛地从床上翻起身子,一拳砸在墙上,直将墙砸得簌簌掉渣,隔壁传来长风许冲的脚步声,他一把拉开屋门,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对着整个二楼厉喝一声:“十二骑都给本王起来将昨夜抓回来的人都捆到本王房里,鞭子棍子都带上本王要夜审”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林江琬听见楼上的动静,再转回头钱掌柜已经出奇矫健地三步并作两步溜回他的屋子; 连声告辞都没来得及说。
一楼的大厅里; 就剩下她一人,还有一个刚从后院端着炭盆进来的贺敬。
贺敬在后头显然也听见楼上的动静了; 抬头望了望; 走过来将炭盆放在她脚下,笑得犹如三月春风:“郡王似乎心情不大好; 姑娘要不要上去瞧瞧我这里不妨事的,姑娘什么时候闲了,在下都有故事给姑娘解闷。”
林江琬微抿了下唇。
要按她的想法; 她当然是想上去看看的,她都当郡王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 在他发脾气的时候劝一劝; 安慰两句,或者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她别的没有; 这点仗义还是有的。
可刚才被赶下来的时候,他分明说了不想见到她。
再转而看向贺敬双手干净修长,长衫纤尘不染,却跑到后头去帮她端炭盆取暖,这放下炭盆之后手上衣衫上都弄脏了。
这么走了也不好意思,加上贺敬这人确实给人一身故事的感觉之前听钱掌柜说他是阮家子; 而且自己现在正缺个胆大心细跑得快的“心有所属”之人
这样想来; 虽然心里还记挂楼上; 便也对贺敬欠身:“有劳贺公子了,贺公子请坐。”
陆承霆一声怒吼,震得整个客栈二楼都似晃了晃,长风与许冲二人住得最近,早在墙壁上被砸了一拳的时候就起身冲过来了。
屋门打开,两人一脸严峻之色走进去,无需任何交谈,便用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黑色棉布将窗户缝隙全封住。
这时已是快要入夜,外头本来就黑,被他们这么一封死了窗户,整个屋子不但没有半点光线,就连声音也隔绝了多半,身处其中总觉得耳朵里空空的,周围气息凝结了一般,格外沉闷压抑。
他们却早就习惯了。
许冲从隔壁翻身上了房顶,从上面守着,铉雷则是和其他侍卫将那群黑衣人全都带了过来,一个一个塞进屋子里。
再之后,屋门便从里面封了起来,长风姜虎跟了进去,其余人守在门口。
陆承霆从桌上摸了个火折子,点了一截不足手指长的白蜡。
那蜡烛却不是照人脸的。
想撬开一个人的嘴,除了让他们怕,也要为他们留点余地凡人都有个心态,光天化日大太阳下有人看着,骨头就特别硬,而黑灯瞎火夜深人静别人看不见他脸的时候,就好敲打得多了。
他捏着那根白蜡放在床对面的墙根边,正照着墙上挂满的一排刑具。
他们十二骑做事,一向只遵皇命,要真处置起什么人,别说督察院那些靠嘴靠文书的衙门了,就是刑部四司稽查也嫌不够看的。
好比刑部的刑具,占地不小,花样不少,效果却不怎么好。
他曾去看过,掰胳膊掰腿也就算了,还有那种夹人犯脚趾头的那犯人的脚真是不嫌味大。
像他们这里就好多了:墙上那第一把铁刷,轻便锋利,专照着有骨头的地方刷,肋骨、膝盖、小腿、胳膊肘刷几下子就见了骨头,还能让你眼睁睁看着。
用的人不费劲,更不占地方,随便一间屋子,审完清水洗地,将肉沫一冲,干干净净。
他摆好蜡烛,将那一排实用的东西都照亮,见几人都看清墙上的东西了,这才回到床边坐下开口:“如今两个问题摆在眼前,答一条保命,答两条保家人和下半生。”
他说完,姜虎上前一巴掌将其中一人掀翻,从墙上拿下一把极薄的铁片刀,比划到人大腿最肥的地方:“你这大腿够割百十来刀的,正好煮麻辣锅子,人肉的味诸位还没尝过吧这第一个问题听好了你们从京城中跟来,一路跟到这个地方等我们返回才下手,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说完他要说的,不等对方反应就已挥刀。
铁刀锋利,他又不留情,一瞬间连皮带肉下来一层,他腕子一抖,将那片血淋淋的肉往墙上一甩。
那肉片“叭”地一声吸在了墙上。
再低头看那人,仿佛这时候才反应过疼来,一声撕心裂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