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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媵妾为后-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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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佑安愣了下,分明六日前才见过的,怎么听她这话的意思像是许久未见过似的?
  “在下一切都好,有劳丰公子关心了。丰公子呢,这几日过得可好?”
  前天他听说冯家一个庶女在宣平侯府的寿宴上意外落水了,很是担心,好在打听了下,知道落水的是冯六娘,而不是冯七娘,他才放心了些。
  “嗯,有好有坏吧。”冯堇卖了个关子。
  “有好有坏?”苏佑安瞬间提起心来,他就知道,冯六娘落水的事肯定还是牵连到了她。
  冯堇见店里客人很多,便道:“咱们去内室说吧,免得站在这儿打扰了掌柜的做生意。”
  苏佑安一拍额头,懊恼道:“是在下失礼了,丰公子请随我来。”
  两人去了里面招待贵客的一间内室,只是没有关门,毕竟男女有别。
  冯堇虽是女扮男装,且化名‘丰敬’,但因着和苏氏合作久了,苏佑安便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到了内室坐下后,苏佑安吩咐伙计赶紧沏壶茶送上来。
  冯堇可不是来喝茶的,今日时间紧任务重,她便打开木匣,推到苏佑安面前。
  “坏的是,上次拿了五块粗胚,不小心刻坏了一块,给潘老夫人贺寿用了一块,便只剩三块了。”冯堇解释了句。
  原来她说的坏事是这个,苏佑安松了口气:“那好的呢?”
  “苏少东家看看匣中的玉佩就知道了。”冯堇笑了笑。
  苏佑安狐疑之下,取出一块玉佩看了看,只一眼,便大吃一惊,她的雕工他是知道的,虽然算得上不错,但跟玉雕大师还是有差距的。
  可眼前这块菩萨玉佩,无论是面部表情还是身体细节都刻得栩栩如生,还有一分极难得的神性,活似菩萨显灵了似的。连他所认识的那几位玉雕大师,都刻不出这样的玉佩来。难道京城里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位更出色的玉雕大师?
  唯一可惜的是,这玉佩只是用中等品质的独山玉雕刻而成,有些配不上那位大师的好雕工。
  “这是丰公子请哪位大师雕刻的?”苏佑安好奇地问。
  冯堇眨眨眼:“苏少东家以前可从未唤过我大师!”
  苏佑安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玉佩是你刻的?”
  冯堇点点头:“三块都是我刻的,底下还有我刻的‘尘’字。”
  苏佑安忙对着光看了眼玉佩底部,果然发现有一个她惯刻的‘尘’字,他又看了看木匣中另外两块玉佩,都是一样的精湛雕工,且都有一分神性。
  “短短几天之内,丰公子的雕工是怎么突飞猛进的?”苏佑安很是惊奇,明明她六日前交的货还没有这样的雕工。
  重生的事太过离奇也不好解释,冯堇便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有天晚上观世音菩萨给我托了个梦,醒来后雕工就精湛了许多。”
  这是她为防别人怀疑特意编的说辞,至于别人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托梦之事实在荒诞,但她既然这么说了,苏佑安便不再追问,只笑着恭喜道:“这说明丰公子福泽深厚,连观世音菩萨都庇佑着你呢。”
  冯堇笑了笑没说话,其实她一直怀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佛?
  如果有,那为何她幼时向漫天神佛所祈求的大事小事,一样也没有灵验?
  即便她是被神佛所弃之人,可那些年她在紫云庵,见过太多有着各种悲惨经历的香客,她们到庵堂祈求菩萨许她们一些慈悲,助她们脱离苦海。
  可再高大再精美的菩萨像也不过是死物,许不了她们慈悲,也不能帮她们脱离苦海,最多最多,也只能给她们一丁点心理上的安慰。
  大梁朝虽佛教盛行,可许多人看似信奉佛教,实际上并非真心信佛,而是各有所求,求功名利禄、求姻缘子嗣、求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也是冯堇前世一直不信佛的原因,如今经了生死历了轮回,她心里才对神佛有了敬畏。
  “苏少东家见多识广,可否帮忙看下,这几块玉佩,作价几何?”冯堇问。
  苏佑安这才记起正事儿来,他拿起一块玉佩细看了看,略琢磨了下,道:“以我的经验,一块应该至少能卖到一百两。”
  “一百两?”冯堇很是惊讶,她之前刻的玉佩,通常是卖二十两,这一下竟翻了五倍?
  “这还是用的玉料不太好的缘故,若是用好玉料雕刻,一块起码值二百两银子。”苏佑安补充道。
  冯堇更惊讶了,她没想到自己如今刻的玉佩如此值钱,难怪那些个贵夫人都送玉料过来请她雕刻,她看她们送的玉料绰绰有余,还以为是自己赚了,没想到这么一算,她其实是有些亏的。
  不过亏点就亏点,毕竟那些贵夫人若用得好,帮她把名声传扬出去,她以后赚的,便不止这一丁半点了。
  苏佑安估完价后,便让人取来三百两银票要递给冯堇。
  冯堇连忙推了回去:“苏少东家还是按照之前的价格结给我吧。”按照之前的价格,这三块的工钱是十五两,再去掉她刻坏的和用掉的那两块粗胚的料钱十两,他只需要给她五两就够了。
  “这三块玉佩放到苏氏里卖,只会卖出更多的银子。这三百两是丰公子应得的,丰公子实在不必跟在下客气。”苏佑安坚持。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还想跟苏少东家解除之前的合作关系。”冯堇有些不好意思道。
  “可是别家出了更高的价钱挖你过去?不管那家出多少钱,我都可以出双倍。”苏佑安连忙挽留道。
  冯堇摇摇头:“前几日我去宣平侯府赴宴,送了潘老夫人一块如意菩萨玉佩,许多贵夫人见了,便都送了许多玉料给我,托我帮她们也刻些佛像物件,所以这段时间我恐怕没有闲暇接贵店的单子了。那些玉料就在外面马车上,待会儿恐怕还要借苏氏工坊的砣轮一用。”
  “借砣轮的事好说,不过等这阵子忙完,丰公子还是可以和鄙店继续合作啊。”苏佑安不解。
  “不瞒苏少东家,我三哥最近正准备开一间玉器铺子,等这阵子忙完,我恐怕要帮我三哥雕刻玉器了。”冯堇坦承道。
  “原来如此!”苏佑安恍然,“既如此,在下也就不勉强丰公子了。只不过,这些银票丰公子还是收下吧,开铺子少不了用钱的地方。若是银钱不足,或是有什么其它需要帮忙的地方,丰公子尽管开口。”
  冯堇没想到他非但因为她擅自结束合作而生气,还这般义气,便更不好意思收银票了。
  “丰公子若不收银票,便是没把在下当朋友,那苏氏工坊的砣轮也没法借给你用了。”苏佑安佯装生气道。
  冯堇没办法,只好收下银票,就当是跟他借的,毕竟三哥要开铺子确实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等赚了钱再加倍还给他。
  其实冯堇对前世的苏佑安是有所愧疚的,前世她被困在豫王府后院,便想法子和苏氏重新联系上,将刻好的佛像物件托人送到苏氏去售卖。
  可直到在豫王的书房发现一大箱子她刻的物件后,她才知道,原来苏氏珠宝行早就被豫王给收购了。
  哪怕豫王坚称他是高价收购的,可苏氏珠宝行是苏家的祖传家业,若非豫王势大,便是出再高的价格,苏家恐怕也不会卖。
  这份愧疚冯堇只能等有机会了再想办法弥补。
  两人各乘马车来到苏氏工坊,苏佑安帮忙把那箱玉料搬了进去,又找了两个熟练的工匠帮忙切割玉料。
  “我自己来就好了。”冯堇实在过意不去。
  “他们都是做惯了的,丰公子实在不必跟我客气。你若实在过意不去,旁边院子里有一尊石佛还差眉眼没雕刻好,你帮我去画龙点睛一下,如何?”苏佑安请求道。
  冯堇幼时便是学石雕的,之前也经常帮苏佑安刻石佛眉眼,便点头应了。
  走之前交待了工匠们每块玉料要如何切割,其中有几块大的玉料,要用来刻佛像摆件,只需按照她事先画好的刻线将多余的边角切割掉。
  见工匠们听明白了,冯堇才和苏佑安一起去了旁边的院子。
  苏氏工坊地处偏远,几乎快要出京城了,但占地极广,分了好些个院子,有的院子专做金银首饰,有的院子专刻玉雕,他们现在要去的院子,则专刻石雕。
  如今几乎家家户户都供奉佛龛,有的供金佛,有的供玉佛,有的供木佛,但也有许多大户人家喜欢供奉石佛,只因石佛看起来更大气古朴。
  到了石雕院,只见院中立着一尊一丈来高的石佛,石佛两侧还留有用来刻佛经的石板,一名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正挽着袖子踩在木梯上,手执毛笔在右侧石板上挥墨泼毫。
  冯堇其实知道今天来工坊,会遇上杨柏轩。前世的今日,她刻完石佛的眉眼爬下木梯,最后一阶时踩空摔了下来,是他及时扶住了她。
  从那以后,杨柏轩看她时便总会脸红,正好他也是她为自己择定的夫婿,便主动告诉他,她其实是女儿身。
  之后,两人自然而然地,便定了情,也约定好,等他八月考完秋闱,就请媒人上门来提亲。
  可没想到,还没等到八月他来提亲,她便嫁进了豫王府。
  那时她被潘氏逼做媵妾,三哥又回了金州老宅,走投无路之下她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能带她私奔。可那晚,她在大哥的帮助下逃到约定的地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来,反倒等来了潘氏派来抓她的人手。
  从那一刻起,她便彻底心灰意冷了。他既无情,她便也斩了这份情。
  嫁进豫王府后,她本无意关注他的消息,偏偏豫王为了试探她,总是主动跟她说一些杨柏轩的消息,譬如他秋闱中了举人,不过名次不大好;譬如他春闱高中状元,游街时很是风光;譬如他当了翰林成为皇帝近臣,很得皇帝信任;再譬如他得了座师青眼,将女儿许配给了他……
  彼时她对他无爱亦无恨,听到这些消息唯一的反应就是祝福他。
  重活一世,冯堇自然不会再选他做夫婿,也不会耽误他日后的大好姻缘。
  杨柏轩善书法,苏佑安这才经常请他来在石佛上写佛经,写完再由工匠进行雕刻。
  苏佑安将冯堇引到石雕院后,记起来还有点事,便先去处理了。
  冯堇留在院子里,见杨柏轩写得正认真,便没有打扰他,只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
  见他一篇佛经写下来如行云流水笔走龙蛇,冯堇心想,仅凭他这手字,便不愁没饭吃,更何况他前世是真的中了状元,可见她前世的眼光还不错。
  杨柏轩写完爬下木梯,转身看到冯堇后,他眼睛一亮,连忙放下袖子走了过来,热情地打招呼道:“丰贤弟,你也来了?”
  冯堇打量了下他,见他和记忆中一样,浓眉大眼,皮肤微黑,看起来不像是秀才,反倒像个朴实的庄稼汉。
  “应苏少东家之托,来雕刻石佛。”冯堇点点头道。
  “那好,等你刻完了,我们一起去喝一杯。”杨柏轩笑着提议。
  “我今日还有事,怕是不能陪杨兄喝酒了,杨兄既忙完了,便先行回去吧。”冯堇其实并不擅长饮酒,只是前世她为了考察杨柏轩的品行,才同他喝了几次酒,后来发现他酒品不错,才考虑择他当夫婿。
  “那丰贤弟你先忙,我把笔墨收拾收拾就走。”杨柏轩没再坚持。
  冯堇见他收拾好笔墨离开,便在院中找到凿锤等工具,让珍儿帮忙扶住木梯,爬上去后再让珍儿将工具递给她,开始雕刻石佛眉眼。
  铿铿锵锵、石屑四飞,凿捶下的石佛眉眼逐渐成型……
  雕刻完下木梯时,冯堇有了前世的教训,自然格外小心,谁知踩到最后一阶时脚下一滑,还是摔了下去,幸好有人扶了她一把,她才将将站稳。
  冯堇本以为扶她的是珍儿,没想到回头一看,竟是杨柏轩,见他的手还搭在她腰间,她连忙后退两步避开他的手。
  杨柏轩正觉得丰贤弟的腰过于柔软时,手中就一空,一抬头,见丰贤弟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神色疏离地看着他。
  他有些疑惑,怎么丰贤弟今日待他像陌生人一般?难道是他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刚才情况紧急,愚兄失礼了,贤弟莫要见怪。”杨柏轩主动开口道。
  “杨兄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冯堇问。
  “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忘了同贤弟说。”杨柏轩道。
  “何事?”冯堇问。
  “书院学子们相约去京郊踏青,不知贤弟可愿一同前去?届时愚兄也可为你引荐几名同窗认识认识。”杨柏轩邀请道。
  原来是这件事,前世他也邀请过,她没有答应,因为她毕竟是女儿身,不好同那么多外男一起出游。
  不过这一次,冯堇却有些心动,杨柏轩品行正直,同他交好的,品行应当也差不到哪儿去,她可以去考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夫婿人选。
  “约在哪一日?”冯堇问。
  “就定在五日后,不知贤弟那日可有空闲?”
  冯堇想了想,三月二十那日张大人家有喜宴,潘氏应当要去赴宴,便点了点头:“我那日应当有空。”
  “太好了,我那几位同窗若是见了丰贤弟,一定也会觉得相见恨晚。”杨柏轩喜出望外,又问:“不知贤弟家住何处?到时候我雇了马车过去接你一起出城。”
  “不必了,那日杨兄在城门口等我便是。”冯堇拒绝道。
  “也好,那五日后辰时正,愚兄在延平门恭候贤弟了。”杨柏轩说完便拱手准备告辞,不过临走前他抬头看了眼雕刻完眉眼的石佛,忍不住夸赞道:“贤弟的雕工如今愈发精湛了,这石佛刚才看着还只是一具粗笨之物,经你刻上眉眼,便仿佛画龙点睛似的,一下子活了起来。”
  “哪儿有杨兄说得那般玄乎,不过是微末小技罢了。”冯堇谦虚道。
  两人说话间,院门口站着一对兄妹,正是苏佑安和妹妹苏婉柔。
  “大哥,你既然喜欢七娘,又为何频频安排她和杨秀才见面?”苏婉柔很是不解。
  “杨秀才才华横溢,来年必能高中,而我只是个商户子,自然不能心存幻想。”
  苏佑安自从发觉杨柏轩是冯堇挑中的夫婿人选,便总是趁初一十五邀两人到工坊,表面上是请他们雕刻石佛书写佛经,实则是为他们创造见面机会。
  她虽是官家千金,但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婚事上只能自己多费心思,而他能帮她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苏婉柔也知道,自家虽是富商,想要与冯家通姻却是不太可能。想到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见杨柏轩准备离开,苏佑安便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杨兄,今日辛苦你了,下次若还有需要,望杨兄能拨冗过来。”
  “苏兄客气了,苏兄能看上在下的这手字,是在下的荣幸。”
  杨柏轩对这位苏少东家很有好感,不但长得玉树临风,还为人知礼,说话和气,脸上总是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最重要的是,出手大方,接一次苏氏的活计,抵得上接别家两三次了。
  不过说起玉树临风,丰贤弟虽个子娇小了些,却比这位苏少东家更像一块美玉,平时华光内敛,但一笑起来,便华光自现。
  “杨兄过谦了,来日杨兄高中,杨兄的墨宝怕是千金难求。让杨兄来苏氏做这种粗活,实是委屈杨兄了。”苏佑安吹捧道。
  别看眼前这人长得像个庄稼汉,却饱读诗书才高八斗,又是个通实务的,不像别的秀才那样一身酸腐气,将来高中进士后必定大有出息。
  即便不是为了七娘,他也该趁杨柏轩如今微末时好好与他结交。
  “哪里哪里,苏兄过誉了!”杨柏轩愧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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