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浓-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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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黛进来伺候,婉芙卸了护甲,坐到案后执笔练字。自从她诞下小来福,皇上就没?再责她抄书,许是念及她产子辛苦,许是忘了,许是觉得没?必要再抄。
写了几个字,婉芙忽停住笔。千黛伺候磨墨,狐疑地问了一句,“娘娘?”
婉芙面不改色地开口,“去司寝司,说我病了,把我的牌子撤了。”
“娘娘说的是侍寝的牌子?”千黛愣了下,竟少有的没?明白娘娘的意思。
婉芙哼了声?,“不然是什么。”
“娘娘……”千黛咽了咽唾,试着?劝道?,“娘娘昨夜与皇上……”她微顿,不知该如何形容昨夜,只得跳过去,继续劝,“娘娘这时候称病,撤了自己?的牌子,岂不是……”
婉芙不在意,“无妨,你去就是。”
……
当夜,陈德海端着?侍寝牌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他压低了脑袋,将那一碟的玉牌呈给皇上。
李玄胤撂了奏折,随意扫了眼那一碟的玉牌,没?见那张镶金嵌玉的,神色微顿了下,指骨屈起,无意识在御案上点了点,“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皇上没?说清,陈德海一愣神,忽地明白过来,他心里叫苦,心道?这泠妃娘娘与皇上赌气,做戏也得做全啊,哪有称病不叫太医的,分明是公然和皇上叫板么!
陈德海讪笑,“昭阳宫遣人来说,泠妃娘娘病了。”
“病了?”李玄胤微拧起眉,脸色又?倏然一变,“朕说问她了么?多嘴!”
“是,奴才多嘴!奴才该死!”陈德海一怔,猛地往嘴上拍了一巴掌,委屈得只差哭出来。
李玄胤冷着?脸:“病了可传太医了?”末了,又?加上一句,“小皇子才几个月,别让她过了病气。”
最后一句,实?在欲盖弥彰。
陈德海心底鄙夷,心中愈发?给泠妃娘娘加高了地位。当年应嫔也传出与外男有染,皇上说一不二就把人打入了冷宫。到了泠妃娘娘这,才过去一日?不到,小病小灾的,就又?开始上心。
但泠妃娘娘真病还好,却是在装病。
陈德海往后挪了半步,生怕皇上因此迁怒自己?,“皇上,泠妃娘娘并未传太医。”
“胡闹,病了还不知道?传太医看看!”李玄胤站起身,没?走几步,就停住了脚步,陈德海悄悄觑向皇上的脸色,李玄胤捏紧扳指,方才明白过来,脸色霎时铁青,“她是装病还是真病?”
陈德海不敢答这话?,李玄胤陡然拂袖,那一碟的玉牌哗啦啦洒到地上,陈德海惊得跪下身,只听皇上厉声?道?:“让何太医去给她看看,她要是敢装病骗朕,看朕不罚她!”
已是入夜,本来不当值的何太医匆匆进宫,匆匆去了昭阳宫诊脉,最后匆匆赶去乾坤宫复命。
婉芙本就是装病,自然诊不出什么。李玄胤一连摔了两?个茶碗出气,陈德海胆颤心惊地上前,替泠妃娘娘说几句好话?。
“奴才瞧着?,泠妃娘娘装病,都是为了皇上。”
李玄胤震怒,“她为朕什么?她待朕,处处巧言令色,虚以?委蛇,没?半分真心,连给朕做一件寝衣,都要假手于他人,这般女子,朕何以?一直宠着?她!”
陈德海小心地觑了眼皇上的神色,赔笑道?:“奴才想,泠妃娘娘正是知道?错了,才要想法子请皇上过去,弥补过错。”
“泠妃娘娘九死一生为皇上诞下皇子,心里指定是以?皇上为重,全心全意念着?皇上的!”
李玄胤脸色稍缓,睨了他一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为她说话?。”
陈德海似是急得快哭出来,“奴才不敢,奴才伺候皇上,不敢欺君,自当是句句实?言!”
头一夜算是哄好了皇上,陈德海只盼着?泠妃娘娘可千万别不知好歹,闹闹脾气就够了,哄皇上泠妃娘娘最擅长了,可莫要再这么僵持下去。
结果,陈德海显然低估了婉芙的脾气,太医诊出婉芙没?病,第二日?婉芙连由头也不找,直接拿下了自己?侍寝的玉牌。
李玄胤黑着?脸,照着?陈德海的屁///股就是一脚,“好好好,现在连装也不装了,她不愿意就不愿意,以?后别哭着?来求朕!”
……
坤宁宫
司寝司的牌子要过皇后的明路,昭阳宫一连小半月都不挂牌,已是传得人尽皆知。皇后抿唇笑了下,“还真是聪明,知道?皇上正在气头上,招惹不得。”
伺候在皇后身边的不是贴身的大宫女梳柳,换了那个揉捏的小太监。
皇后微阖起眼,那双泛着?凉意的手骨抚过皇后的眉宇,颈肩,松乏掉了一日?的疲劳,那只手微顿了片刻,慢慢地愈发?放肆。
“狗奴才,不要忘了你的身份。”皇后挑起眉眼,泛着?寒意的眸直射向愈发?大胆的小太监。
小太监垂低了头,微凉的手背贴过皇后的侧脸,“奴才只是为了伺候皇后娘娘。”
皇后冷笑一声?,“本宫弄死你,就像弄死蚂蚁一样简单。”
小太监勾着?唇,眼底如蛇蝎般凉薄,他拂开皇后垂落的裙摆,“娘娘多久没?受过宠?一年,两?年,三年?还是更久……”
他指腹摩挲着?,睨着?皇后的眼底愈发?玩味,“娘娘选中奴才,不就是想要这样么?”
重重的帷幔绣着?金尊玉贵的凤凰牡丹,那是皇后独有的威仪殊荣,旁人再嫉妒,艳羡,也只能仰望俯首。
何氏一族世代显贵,皇后倘若没?有选择这条路,未尝不能嫁一门好亲事。偏偏,她贪恋权势,可真正得到了,却又?让她感觉冷漠孤寂,她不屑于像后宫嫔妃那般争夺圣宠,却也因此,与夫君渐行渐远。直至今日?,才找到新?婚时一分的欢愉。
净室备了水,梳柳要进去伺候,那入殿的小太监拦住她,“娘娘吩咐去取一件新?衣。”
以?往娘娘沐浴都是由梳柳伺候,梳柳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太监,心中生出警惕,想唤上一声?,那小太监却直接撂了珠帘,朝净室走去。
梳柳心底砰跳,惊骇地睁大了眸子,送皂荚的小丫头要进去,梳柳立即拦住她,“给我吧。”
那小丫头被她陡然地出声?吓到,以?为自己?办错了事,忙递到梳柳手里,连声?告罪。
……
没?人注意到坤宁宫多出的一个小太监,后宫整日?争宠,谁会留心一个不起眼的奴才。
转眼就到了中秋宴,问安时皇后提起这事,宫宴一如既往,没?什么心意,今年唯一的变化就是寿康宫回来的太后娘娘。
婉芙如今到了这个位子,没?人再敢对她不敬,她听着?嫔妃们说话?,心思记挂着?小来福,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待目光看到高位端庄雍容的皇后时,柳眉微蹙,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皇后娘娘近日?似乎精神不济,格外疲惫,眼底都生出了清灰。
第98章
转眼到了中?秋宴; 婉芙在宫里待了一年有余,大大小小的宫宴也算是见了不少,她对此没什么兴致; 唯一让她高兴些的; 就是能再次见到小舅舅。
宴席间的寥寥几眼,不必多言,婉芙便会了小舅舅的深意。而今余家只剩下他们二人; 小舅舅在前?朝; 她在后宫,也能互相扶持; 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距中秋宴过了大半月; 天一日一日转凉,婉芙裁了新衣,她对镜簪着?珠钗,秋池从外?面打帘进来,一脸的郁色。
婉芙瞧见多问了一嘴,秋池说得?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方才奴婢去了趟内务府拿用度,内务府正在置办新妃的戴花,皇上……皇上好像要提前选秀了。”
手中?的珠钗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秋池扑通跪下身; 脸色一急,“奴婢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说不准……说不准是内务府为明年新妃置办的戴花,内务府是怕耽搁了; 才提前?置办上!”
婉芙瞄了她一眼,弯腰把珠钗捡起来,轻描淡写地拂去上面不存在的尘土,“早晚都是要进新人,今年明年,又有?何区别?”
秋池哑声,见娘娘的神色又不知如何再劝下去。这时,千黛从外?进来,“娘娘,太后娘娘传话,请娘娘去一趟寿康宫。”
……
今儿寿康宫热闹,婉芙仪仗到的时候,寿康宫已坐了好些的嫔妃。
皇后娘娘坐在下首,太后身边跟着?大皇子,后宫有?头有?脸的嫔妃都在其列。婉芙打量一眼,上前?恭恭敬敬地福身,“臣妾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
太后见到她,脸色便淡下来,随意点了点头,“坐吧。”
太后不喜欢婉芙,婉芙心?里清楚,她大约猜得?出,或许是因为皇上对她的恩宠太盛,才使得?太后对她心?有?不满。
自古以来,不论是非对错,宠妃都会被视为一国?的祸水,人人得?而诛之,幸而皇上夙兴夜寐,勤勉政事,并不沉溺声色,不然?她才真的是有?苦没处说。
婉芙盈盈坐下来,皇后笑?意一顿,接着?方才的话道:“还有?几个月便是年关,选秀诸多事务,臣妾恐一个人忙不过来。泠妃聪慧,臣妾想让泠妃为臣妾打打下手,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皇后娘娘,泠妃娘娘怕是还不知道要新选秀女的事儿呢!”下座的嫔妃补上一句,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没选秀女之前?,皇上日日去泠妃那儿,她们这些人压根没有?侍寝的机会。泠妃风头愈胜,从最初的咸福宫宫女,到如今的宠妃之位,早就让人恨得?牙痒痒,巴不得?赶紧进来新人,待皇上有?了新宠,看泠妃还怎么得?意。左右进不进新人,她们这些人都见不到皇上,她们不好过,也见不得?泠妃好过。
婉芙不动?声色地把玩着?点翠嵌宝石护甲,慵懒地掀起眼皮,朝那嫔妃看上一眼,那嫔妃触到婉芙的目光,倏然?止住了声。
不论如何,泠妃如今都是正二品妃位,后宫里除了太后和皇后,还真没有?人敢拿她怎样?。
太后冷淡地朝婉芙瞥去,“后宫嫔妃接连犯错,皇帝忙于政务,身边没个贴心?人伺候,哀家有?意让皇帝提早选秀,泠妃以为如何?”
婉芙抬眸,温和一笑?,“太后娘娘决定的事,臣妾不敢置喙。”
太后继续道:“既然?如此,泠妃就协助皇后,处理?选妃事宜。”
婉芙敛下眼,“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太后娘娘,皇上到寿康宫了。”传话的小太监急忙奔进来,捂住三?山帽扑通跪到地上。
话落,就见一明黄的身影入了内殿,李玄胤阔步进来,目光先在那女子身上微顿了片刻,接着?沉声道:“都出去!”
说让出去的人是谁,不言而喻。众嫔妃面面相觑,福了身,低头退出了内殿。
婉芙垂着?脑袋,正要离开,经过身侧时,耳边听男人冷声叫住她,“你?留下。”
婉芙一怔,顿了下,便退到了一边站着?。
李玄胤朝太后做礼,“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在两人身上看过,微拧起眉,脸色显然?不虞。
“你?匆匆而来,是为了选秀一事?”
李玄胤侧眸,先扫了眼旁边站着?的女子,那人乖顺地垂着?脑袋,一袭藕荷色的宫裙衬得?整个人愈发柔婉。
他收回视线,“母后为儿子择新人,是否要知会儿子一声。”
“你?是在质问哀家,没经你?的意思,就置办了此事?”太后捏紧了手中?的佛珠,眼中?显出愠怒。
李玄胤单手负在身后,平静道:“后宫嫔妃是朕的私事,如要管事,也是由皇后命人去与儿子商量。”
“放肆!”太后骤然?将案上的茶碗掷到李玄胤面前?,“你?的意思是哀家老了,没有?权利插手你?的后宫了么!”
那只碎裂的茶碗呈着?温热的茶水,飞溅到李玄胤鞋面,他冷淡着?脸色,不发一语。
太后气得?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指向站着?的婉芙,“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还能害你?不成!如今你?为了这个女子这般忤逆哀家,可真正值得??”
“她与外?男牵扯不清,至今没个说法。你?近一月不进后宫,待在乾坤殿里处理?政务,不就是等着?她亲自过去?她若能妥帖照顾你?也就罢了,但她做了什么,装病故意不去侍寝,她何时真正关心?过你?一句!”
“母后!”李玄胤骤然?出声,脸色愈发沉冷。
婉芙手心?一紧,她没有?说话,在太后与皇上面前?,她本来就没有?说话的资格。
太后眼神失望,疲累地合上双目,“既然?皇上如此宠爱泠妃,不如让泠妃决定,是否要提前?择选秀女!”
婉芙惊异地抬起眸子,手心?紧得?护甲几乎嵌进肉里,这话,不论她怎么答,都是不妥。
倘若她赞同太后,提前?择绣,就真的是把皇上得?罪了。上次的事儿还没了结,就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倘若她不赞同太后,就是给自己在太后心?里,又多冠了一个恃宠而骄的帽子,更加惹得?太后不满。
可,即便现在不选,再过几个月,也会要有?新人入宫。皇上真的能为了她,永远不会宠幸旁人么?
婉芙不信,皇上跟她要真心?,可即便有?这颗真心?,又能停留多久?但如果要是一定在太后和皇上之间得?罪一个,她倒宁愿得?罪太后,皇上给过她圣宠,但不论如何,太后都不会喜欢她。
她敛下眼色,跪到地上,“选秀事关重大,臣妾不敢妄言。”
皇后瞄了眼地上跪着?的女子,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角。
选与不选都是错,保持中?立,没断然?否认,在皇上心?里就是默认了同意择绣,也是错。这一问,不论怎么答,就已注定了死局。
……
夜幕深深,坤宁宫
梳柳卸掉皇后鬓间的珠钗,迟疑地看了眼妆镜中?颇有?倦意的娘娘,似是犹豫,不敢开口。
皇后瞧见,直接道:“吞吞吐吐的,出什么事了?”
梳柳垂低着?头,鼓起勇气般,才敢出声,“今夜,奴婢伺候娘娘沐浴吧。”
便是在这时候,送燕窝的小太监入了殿。小太监在梳柳面前?毫不避讳,接过篦子,亲自为皇后篦发。梳柳被挤到一边,脸色甚是难看。
“你?先下去。”皇后抬手,对那小太监道。
小太监微怔,眼底现出一抹阴冷,朝梳柳瞄去,梳柳被这眼神吓到,心?头砰跳,飞快地避开他的视线。
待那小太监退出了殿,梳柳哭着?跪下身,“娘娘,奴婢求娘娘别再错下去了!”
梳柳是皇后嫁进王府时的丫头,皇后身边原有?一个比梳柳得?力的大丫头,那丫头忠心?,在王府争斗中?为救皇后没了性?命。皇上御极后,这些年,伴在皇后身边的一直是梳柳。
娘娘久不侍寝,梳柳知道娘娘心?里的苦楚,可她害怕,害怕事情爆发出来,这将会给娘娘致命的一击,届时,太后不仅会惹恼太后,娘娘就是想要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梳柳爬到皇后鞋边,微白着?脸色,苦苦哀求,“娘娘……奴婢求求娘娘,杀了那个小太监,别再错下去了!”
皇后不紧不慢地端起燕窝粥,坤宁宫再不受宠,也住着?中?宫皇后,御膳房不敢怠慢,用的都是最新鲜的燕窝。面上撒了几瓣桂花,飘着?淡淡的清香味。
汤勺在里面搅了搅,皇后眼底有?几分漫不经心?,“错?有?何错处?”
“你?跟了本宫这么久,还不懂本宫的心?意?本宫怎会做那等蠢事,让人拿捏了把柄?”
梳柳怔了下,心?里不解,眼中?闪过迷茫,“奴婢愚笨,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皇后吃下半勺的燕窝粥,冒出的徐徐温热沁入腹中?,“这小太监甚讨本宫的喜欢,伺候女子的手法,仿佛也练了百回。”
“本宫都如痴如醉,你?说……泠妃会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