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索不达米亚谋杀案-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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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是不是需要一些安眠药,贾雷先生?”我犹豫地说。
他笑笑,摇摇头。
“护士小姐、我会支持下去的,护士小姐。吃安眠药,是坏习惯。”
“那么,晚安,贾雷先生,”我说,“假若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
“我想不必,谢谢你,护士小姐,晚安。”
“我感到非常难过。”我说。我想,我有点太冲动了。
“难过?”他露出吃惊的样子说。
“为——为每一个人难过,这实在太可怕了,尤其是为你难过。”
“为我?为什么会为我难过?”
“这个——你们两个人是这样好的老朋友。”
“我是雷德纳的老朋友,我并不是她的要好朋友。”
他说得仿佛真的很讨厌她,我实在希望瑞利小姐能听到他说的话!
“那么,晚安。”我说了便匆匆回房。
在房里我在宽衣上床之前无事忙地东摸模西弄弄,我洗了一些手帕和一双可以洗的
皮手套,又写了日记。然后,当我真的要开始准备上床之前,再向门外瞧瞧,绘图室的
灯仍亮着,南边房子的灯也亮着。
我想雷德纳博士尚未睡,还在办公室工作。我想是否该过去同他说声晚安,对于这
件事,我犹豫不决。因为我不想显得似乎过分殷勤。他可能很忙,不想受到干扰、虽然
如此,到未了,一种不安的心情驱使着我走过去,这样做毕竟是无妨的,我只要说声晚
安,间他是否要我帮忙,然后就走开好了。
但是雷德纳博士不在那里,那个办公室的本身是开着灯的,里面除了詹森小姐之外
什么人也没有。她伏在桌上哭,仿佛已经肝肠寸断了。
那情形使我大吃一惊,她本来是那样镇定,那样能控制自己的人,看到她这个样子,
真可怜。
“究竟是怎么啦、亲爱的?”我叫道。我搂着她又拍拍她。“好了,好了。这样是
无济于事的,千万不可独自坐在这里哭。”
她没回答,我觉得出她痛苦万分,抽噎得混身发抖。
“别哭,亲爱的,别哭,”我说,“忍一忍,我去给你泡一杯热茶吃。”
她抬起头来说:“不必,不必,没有关系,护士小姐,我这样真太傻了。”
“你有什么烦恼,亲爱的?”我问。
她没有马上回答,后来她说,“这一切太可怕了。”
“现在不要想它,”我对她说,“木已成舟,不可挽救,烦恼是没用的。”
她坐直些,然后开始轻拍着自己的头发。
“我是在自己愚弄自己,”她用她那沙哑的声音说,“我一直在打扫这个办公室,
并且整理一下,我本来以为最好做点事情。后来,我突然想到,非常难过——”
“是的,是的,”我急忙说,“你现在所需要的是一杯热茶和一个暖水壶,躺到床
上休息。”
结果,她照我的意思做了,她怎样抗议我都不理。
“谢谢你,护士小姐。”我送她上床后,她在吸着热茶,暖水壶也有了。这时候她
说,“你实在是一个亲切而聪明的人,我并不常这样愚弄自己的。”
“啊,在这样的时候,任何人都可能这样做,”我说,“一件事令人烦恼,再加上
另一件。紧张、惊骇,这里有警察、那里有警察,到处都有警察!啊,我自己也觉得神
经紧张。”
她用一种有些奇怪的声音慢慢地说:“你方才在那里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木已成舟,
不可挽救。”她沉默片刻,然后——我觉得很怪——她又说:“她生前并不是一个循规
蹈矩的人。”
不过,我没争论这一点,我始终感觉到詹森小姐和雷德纳太太相处不很融洽是很自
然的事。
我想,不知道詹森小姐是不是暗地里感觉到她很高兴雷德纳太太已经死了。还有,
不知道她是否因为这样的想法而感到难为情。
我悦:“你现在去睡觉,不要担什么心。”
我只是捡起很少的一些东西,就把她的房间收拾整齐了。像是搭在椅背上的袜子呀,
挂衣架上的套装呀。地板上有一团揉皱的纸,想必是由衣袋里掉到那里的。
我正在把那张纸弄弄午,看看是否可以扔掉,于是,她突然吓我一大跳。
“把那个拿给我!”
我给她了一有些吃惊,她叫的声音简直是不容分说。她由我手中夺过去——可以说
是夺了过去——然后拿到蜡烛上面烧,直到烧成灰才罢休。
就像所说的,我吃了一惊——所以只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瞧着她。
我没时间看那张纸是什么——她夺得那么快,但是奇怪得很,那张纸燃着以后,卷
成一卷,朝我这方向吹过来,于是我看到纸上面有墨水写的字。
等到我上床睡觉的时候,我才发现为什么那些字看起来好像很熟悉。
那纸上的字和那些匿名情上的笔迹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詹森小姐懊悔得受不了,才有那一阵感情的发作吧?那些匿名信自始
至终都是她写的吗?
20
詹森小姐、麦加多太太、瑞利先生
我不妨承认,这个想法使我大吃一惊。我从未想到詹森小姐会与那些信有关系。麦
加多太太,也许可能。但是詹森小姐是一个真正有教养的女子,非常能够克制、非常通
情达理。
但是我记得那天晚上听到白罗先生和瑞利大夫的谈话,于是我想原因可能就在于此。
假若写那些信的人是詹森小姐,这就可以说明许多事。你要注意,我绝对不曾想到
詹森小姐会与这命案有关系。但是,我确实可以看出:她对雷德纳太太的憎恶使她抵不
住那种诱惑,一定要——啊,用一句粗俗的话说——一定要吓得她直叫妈!她可能希望
把雷德纳太太吓得离开古物发掘场,
但是后来雷德纳太太让人害死了。詹森小姐由于懊悔,感到非常痛苦——首先是因
为自己不该那样残忍地做出那种恶作剧的举动。同时,也许是因为她发现到那些信可能
成为真凶手的大好护身符,难怪她崩溃得那样快。我相信她的内心是善良的。而且,这
也可以说明她为什么急切地抓住我安慰她的那句话——“木已成舟,不可挽救”——来
自我解嘲了。
还有她那意味深长的评语——为自己辩白的话——“她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女人!”
现在的问题是:我要怎么办?
我辗转反侧,许久不能成眠,最后我决定一有机会就让白罗先生知道这件事。
第二天他出城到这里来了,但是我找不到一个我们可以称为密谈的机会。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分钟,我还来不及镇定下来考虑如何开始的时候,他已经
走近跟前,附耳悄悄吩咐我了。
“我,现在要同詹森小姐谈话——其他的人,也许在起居室,你还有雷德纳太太房
间的钥匙吗?”
“还有。”
“Tres bien(很好)。到那房里去,随手关上门,然后叫一声——不是尖叫——只
是喊叫。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我要你发出一声表示一惊——惊奇——而不是表示恐怖。
至于你如何让人听到,该找一个什么样的藉口,就全靠你自己了——你可以说让人踩了
一脚——或者找其他的藉口。”
就在那个时候詹森小姐走到院子里来,于是就没时间多谈了。
我很了解白罗先生要做什么。等他和詹森小姐一走进起居室,我就走到对面雷德纳
太太的房间,开开门,走进去,然后随手带上门。
站在一个空屋里,无缘无故的,突然大叫一声。这样做我不能说没感觉到有些傻。
而且,究竟叫的声音要多高,也不容易确定。我发出一声相当的叫喊:“啊!”然后声
音再高些,再低些。
然后,我再出来,准备我那个藉口:“踩一脚”(我想他的意思是“绊”)。(白
罗的英语有时不准确,这里是误把“绊一跤”(a stubbed foot)说成“踩一脚”(a
stepped foot)——译者注〕。
但是不久我就发现似乎不需要藉口了,白罗和詹森小姐在一起谈得很认真,而且那
里明明没人干扰他们。
啊,我想——这样就一切都解决了。不是詹森小姐想象中听到一声叫喊,便是一种
不大相同的情况。
我不想走进去打扰他们,门廊里有一个折叠躺椅,于是我就在那里坐下。他们谈话
的声音可以在风中飘到我的耳里。
“你了解吗?这情况很微妙。”白罗先生在说,“雷德纳博士——显然是很敬重他
的妻子——”
“他崇拜她。”詹森小姐说。
“自然啦,他告诉我他的工作人员非常喜欢她。至于他们呢?他们能说什么呢?他
们自然是说同样的话呀。这是客气、这是礼貌,这可能也是实情。但是也可能不是!而
且我相信,小姐,这个谜的解答就在对雷德纳太太的性格充分的了解。我如果能听到园
里工作人员每个人的意见——老老实实的意见——那么,我也许根据整个的情况构成一
个想法。坦白地说,这就是我今天来的原因。我知道雷德纳博士会在哈沙尼。这样我就
可以很容易地同你们每个人轮流地谈谈,并且恳求你们帮忙。”
“这样做听起来很好,”詹森小姐说,然后停下来。
“不要给我说英国式的陈腔滥调,”白罗恳求说,“不要说‘这样不公正呀’;不
要说‘讲死人坏话礼所不容’——最后,还有‘忠诚’。‘忠诚’这两个字是对命案的
调查工作很有害的东西。我三番五次都因为这两个字,结果弄得真相不能大白。”
“我对雷德纳太太并不特别的忠诚。”詹森小姐冷冷地说,她的话中其实含有严厉、
尖酸刻薄的调子。“雷德纳博士就不同了。不过,她毕竟是他的妻子。”
“一点也不错———点也不错。听说你不想说你团长太太的坏话。但是这不是一件
歌功颂德的事。这是一个神秘的突然死亡的问题。假若要我相信害死的是一个殉教的天
使,这也不能使我的工作变得容易些。”
“我绝对不会称她为天使,”詹森小姐说。那尖酸刻薄的语调分明更强烈了。
“请你坦白告诉我你对于雷德纳太太有什么意见——你觉得她这个女人如何?”
“唔,白罗先生,首先,我要警告你,我是有偏见的。的确是的。我——啊,我们
都很喜欢雷德纳博士。后来,等雷德纳太太来到,我想我们很妒忌她。她一定要他抽出
很多时间陪她、照顾她。对于这个我们都有反感。他对她表现出的热爱使我们感到很不
痛快。白罗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情形我看了是不快活的。我讨厌她在这里——是
的,我讨厌她。然而,当然啦,我竭力不表现出来。你知道,她的来临,使我们和以前
的情形不同了。”
“我们?你说我们?”
“我是指贾雷先生和我,你知道,我们是两个老一派的人。我们不很喜欢这些新规
矩。我想这也是自然的现象,不过,也许我们的心胸有些狭窄。但是这的确使我们和以
前的情形不同。”
“有什么不同?”
“啊,一切都不同,我们以前过得很快乐。你知道,我们有许多好玩的事,有时还
相当天真的互相开开玩笑,这是在一起工作的人常有的趣事。雷德纳博士是无忧无虑的
——简直像个孩子。”
“那么,雷德纳太太一来,就改变了一切吗?”
“唔,我想这也不是她的错。去年的情形还不坏。白罗先生,请相信我,并不是因
为她做了什么事。她对我很好——非常之好。这就是我有时候感到惭愧的缘故。她作过
的一些小事情和说过的话,都使我很不愉快。但是这并不是她的错。其实,谁也没她那
样和蔼。”
“但是,在这个发掘期情形就改变了吗?产生了一种不同的气氛吗?”
“啊,完全不同了。其实,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样样事似乎都不对劲儿——并不
是工作方面——我是指我们而言——是指我们的脾气和神经,都觉得紧张不安。几乎是
暴风雨欲来时那一种感觉。”
“那么你就认为是雷德纳太太的影响吗?”
“啊,她来以前,这里的情形不是这样:”詹森小姐冷冷地说,“啊,我是一个固
执的、爱抱怨的人。守旧,喜欢样样事物都不变,白罗先生,你实在不必注意我。”
“那么,雷德纳太太的品行和性情,你觉得怎么样妮?”
詹森小姐犹豫片刻,然后她慢慢地说:“啊,当然,她是喜怒无常的。有很多感情
的猛烈变化,今天对人很和蔼,明天就不同人家讲话。我觉得她很和蔼可亲,而且对人
很体贴。不过,她仍然是一辈子都让人惯坏了。她认为雷德纳博士把她伺候得无微不至
是很自然的事。而且我以为她根本没有真正认清楚自己嫁给一个多么杰出——多么伟大
的人。这一点有时候就使我很不痛快!当然雷德纳博士把列瑟兰护士请来的时候,我觉
得很感激。他需要应付他的工作,并且要应付他的惊恐万分的妻子。他实在够受了!”。
“你自己对于她收到的那些信有什么意见?”
我必须这样做。坐在椅子上,将身子向前探出,直到詹森小姐转身对着白罗回答他
的时候看到她的侧面。
她的样子冷冷的,非常镇定。
“我想在美国有一个人对她怀恨在心,想要恐吓她,或者伤害她。”
“那不是更严重吗?”
“那是我的想法。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你要知道,所以很可能有仇敌。我以为
那些信是一个恨她的女人写的。雷德纳太太是个神经质的人,所以把那些信看得很严重。”
“她必然会那样想,”白罗说,“但是,要记住——最后的那一封信是有人送来的。”
“这个——我想假若有人一心一意地要那样做,总是会想出办法的。白罗先生,女
人为了要泄恨,是不怕麻烦的。”
她们的确会的——我心中暗想。、“也许你说得对,小姐。你不是说,雷德纳太太
很漂亮吗?我顺便问一问,你认识瑞利大夫的小姐,雪拉吧?”
“雪拉·瑞利吗?当然,我认识。”
白罗用一种闲聊机密的语调说:
“我听到一个谣言(我当然不想去问瑞利大夫呀),听说她同雷德纳博士的一个团
员在恋爱。你知道是这样吗?”
詹森小姐似乎感觉很有趣的样子。
“啊,年轻的柯尔曼和大维·爱莫特两个人都会殷勤侍候她。我相信他们在竞争,
看看俱乐部有大规模的聚会时谁陪她去。年轻人在星期六晚上照例都到俱乐部玩。但是
我不知道她那一方面如何。她是这地方唯一的年轻女孩。她自然是这里的美女了。还有
空军的小伙子殷勤地侍候她。”
“那么,你以为没有什么事吗?”
“这个——我不知道。”詹森小姐变得很小心的样子。“不错,她的确到这里来的
次数相当多。常常到挖掘场。前几天雷德纳太太还同大维·爱奠特开玩笑谈到这件事—
—她说那个女孩子在追他。我想她那样说非常狡猾。我想他听了不会高兴,是的,雪拉
到这里来的次数很多。那个可怕的下午,我看见她骑马到挖掘场去。”她对着那个敞开
的窗户点点头。但是那个下午大维·爱莫特和柯尔曼都不值班。当时是瑞洽德·贾雷在
主持。是的,她也许对其中一个有好感——但是她是这样一个时髦的、毫不感情用事的
年轻女孩子,因此我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