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各位都要喊我祖宗-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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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太子殿下生死未卜,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王爷做主才是。”
几日来,雍王已经把这些话听倦了:“如何做主?”
“若太子不能归来,还请王爷做主,扶持皇长子或是大公子才是。”
又是一个说这样话的人,雍王心里直叹气:“若太子出事,必然会有消息,如今太子殿下只是没有及时赶回来,不毕惊慌。”
他已经把话术说的熟练无比了,来人也不好多说,见礼后便急匆匆的离开。
雍王沉默着进屋,原本,他该是出发去往狼胥山的,可谁知刚走两天,就有人追来说宣德帝不行了,逼得他只能返回。
可即便这样,他进宫时,宣德帝还是已经断气了,什么话都没来得及交代。
“近来,打听王爷心意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嬴岐道了一句,摸了摸已经凉透的茶:“足见王爷为他们所忌惮。”
沈毕语气严肃的问:“冒犯王爷一句,若太子不回,王爷认不认这份禅位诏书。”
“他会回来的。”雍王往桌上的黄绢看了一眼:“禅位,分明就是笑话。”
他不会认禅位诏书的,这一点嬴岐早有预料,庆幸的是,他也知道自家姑姑不求这一个位置,所以心里并无感触。
但沈毕却被结结实实的气到了,脸色猛然黑了许多:“那王爷作何打算,若是太子当真回不来,总要有人继位才是,如今,仅有两人可选。”
雍王沉默,试图用沉默来逃避。
“王爷。”嬴岐说道:“总要有个主意,臣等才好做安排,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际,若是迟迟没有答复,只怕朝野不稳,徒生事端。”
雍王这才稍稍松动,垂着眼不敢看沈毕,低声说道:“主少国疑。”
“呵呵。”沈毕气笑了:“臣懂了,懂了。”
他站起来,拿起禅位诏书:“既如此,臣也无话可说,臣告辞了。”
他怒气冲冲的离开,雍王始终一言不发,嬴岐到是没走,抛开私情不谈,雍王做出这样的决定很合理,燕维燊一个六岁大的孩子的确不适合登基,但人哪里能够做到断情?
“既然王爷心里有了主意,臣也有几句话提点王爷,在太子安好与否的消息确切之前,不要向第四人透露出这个想法,否则后患无穷。”
“这个本王知道。”雍王的态度稍显冷漠:“丞相,本王一直认为嬴氏忠心耿耿的。”
嬴岐笑了:“嬴氏自然忠心,我家先祖宣平侯嬴黎此生夙愿,便是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嬴氏后辈子孙莫敢不从。”
雍王张口就道:“你的意思是皇室做不到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一声反问,在看见嬴岐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就没有了结局,谈话也进行不下去了。
嬴岐起身:“下官告退。”
他也走了,并不担心雍王报复。
自雍王说出想法后,沈毕就不允许沈家任何人一个人出门了,全给他待在家里守国丧,嬴岐自然也不出门。
而且根本不需要他交代,嬴氏的官场老油子们也不会去风口上站着。
再者,嬴岐也有其他事要忙。
丞相夫人已经确定,夏家还有一个男孩儿,不是夏济与青楼女子的,是夏家二房,夏紫懿的堂兄在安国公府得势时,糟蹋民女留下的。
如今,五岁。
孩子的生母早年死了,舅舅不愿意养着他,将他卖到了戏班。
丞相夫人费了大力气,辗转多方才找到他。
带孩子入宫的人是嬴袖,她是贵太妃,身份尊贵,可随意出入皇宫,正值国丧,她带个孩子入宫假称是嬴氏的孩子也没人怀疑。
星辰馆死气沉沉,照顾的小童已经足够努力的收拾了,可还是藏不住死气。
夏徽玄瘫坐在椅子上,花白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身子佝偻,皮肤皱皱巴巴犹如老树皮一样,周身都是死气。
嬴袖被他的样子吓得不轻,跟着来的孩子更是害怕,躲在嬴袖身后浑身颤抖。
“国师。”嬴袖见了礼:“还请国师确认,这个孩子是不是夏家的。”
夏徽玄艰难的抬起头,眼神浑浊,面容痴呆,良久,才声音嘶哑阴暗的张口:“过来。”
孩子不敢过去,嬴袖干脆把他牵过去,稍稍走近,压抑的死气就让她极为不舒服。
夏徽玄的手艰难抬起,他很轻很轻的在孩子脸上摸了摸,嘴角咧开一抹笑。
孩子吓得躲在嬴袖身后,眼睛水汪汪的几乎要哭。
“以我对军侯的了解,她必定不会为了自己牺牲他人,特别是一个孩子。”
夏徽玄说的很慢,声音很沉:“你们费尽心思找夏家后人,她一定是拒绝的吧。”
嬴袖只问:“他是不是?”
“她救了燕靖予,逆天改命,我救不了的。”夏徽玄扒开凌乱的头发,露出半张焦黑的脸,焦黑之下,隐约露出白骨。
嬴袖吓得一哆嗦,脸色巨变,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孩子更是害怕的大叫起来。
夏徽玄咧嘴一笑:“那天,雷电轰鸣,我便知道她救了燕靖予,我替她扛了天雷,是我欠她的。”
“你到底。。。怎么害过她?”嬴袖全身发冷,恨不得立刻逃出这个地方。
可她实在想知道,多大的亏欠才会让夏徽玄宁可借走子孙后人所有的气运,让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也要偿还。
夏徽玄微微出神,像是看到了很久之前,说的很慢:“太多了,让她放弃皇位,让她被旧部背叛,还烧了宣平侯府,在树漆中掺入剧毒,让她毒入肺腑,久病缠身,最后身死。”
“侯府主院正屋?”嬴袖心里慌了。
夏徽玄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她死之后,原先的宣平侯府再度起火,所有证据销毁的干干净净,你不必担心。”
“你好毒。”嬴袖气愤的发抖:“姑奶奶何时害过你?”
夏徽玄神色落寞下去:“她不曾害人,可她实在太过厉害了,功高震主者,历来只有死路一条。”
嬴袖说不出话了。
“燕王对我有恩,我不能不报,但我欠军侯一座江山,一个皇位,和一个公道,我会还的,只求她宽恕我的罪孽。”
他像个虔诚的教徒,诚心诚意的许着愿望,慢慢低下头,又恢复的死气沉沉的模样。
“稚子无辜。”他道:“带走吧。”
嬴袖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孩子,于心不忍,可是再想想嬴黎,心一狠,撒开孩子的手快步离开,孩子吓得大哭,跌跌撞撞的去追她,可还是没追上。
夏徽玄微微叹气,伸出手:“孩子,过来。”
孩子实在怕他,根本不敢接近,缩在屋子角落,小小的身子颤抖不止,满脸泪痕。
夏徽玄笑起来:“爷爷教你星运术可好?”
照顾他的小童过来,把孩子拉过去,孩子颤抖的越发厉害,小手被拉到夏徽玄面前,他握住孩子的下手,仔细瞧着他的掌纹,浑浊的眼睛突然明亮,尔后湿润。
“命啊~”他的眼神变得慈爱,瞧着孩子瑟瑟发抖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上天偏爱,我夏家星运术后继有人了。”
孩子一直在哭,他想远离夏徽玄,却根本走不出这一处大门。
“孩子。”夏徽玄握住孩子的手:“爷爷求你一件事,帮一个人,压住命。”。。。
宣德帝发丧的日子渐近,燕靖予却始终不曾回来,朝野中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即便是雍王也有些压不住了。
发丧前一日,大臣们将雍王堵在了宣德帝灵前,叩头说道:“太子安危难料,时隔半月再无半点消息,还请王爷做主,依祖宗家法,暂由大公子燕忱白监国摄政。”
第218章 :骂吧骂吧
他们乌泱泱的跪在雍王面前,是请求,也是逼迫。
雍王憋得脸色通红,脾气也上来了:“你们就那么盼着我儿靖予死在边关吗?”
“臣等并非此意,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迟迟不归,狼胥山战况紧急,让人不得不担心啊。”
他们说的理直气壮,当真就是为了江山百姓为重。
雍王被说的哑口无言,僵直的站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燕忱白一个居心不良意图篡位的罪臣,如何就有资格监国摄政了?尔等将国法置于何地?将平乱身死的人置于何地?”
跪在旁边的燕维燊出声了,音色尚显稚气,却说得铿锵有力:“太子哥哥为国厮杀,只说重伤,并非身死,你们就这般心急不成?身为臣子,值此危难之际不想着替君主分忧,反倒想着扶持新君好得一个从龙之功,你们有何颜面跪在这里?”
一帮大臣被捅了软肋,脸色立刻就变了,当即反驳:“殿下是在怀疑臣等的忠心吗?”
他们并不害怕燕维燊,他还是个孩子,生母与姐姐对他根本帮不上忙,雍王这个叔叔与他的感情也很淡薄,他只能依靠燕靖予,可如今,燕靖予不在。
“你们是在威胁我吗?”燕维燊站起来,小小的身子并不强壮,甚至稍显羸弱:“太子哥哥还没死,你们就急于向燕忱白投诚,这就是你们说的忠心?”
他不受威胁,而且硬气回怼,这让一众大臣的脸面都有些挂不住了。
燕维燊往雍王看了一眼,再度跪下来:“我今日算是开眼了,一个居心叵测意图谋反的罪臣,竟然也可以监国摄政,笑话,天大的笑话。”
稚气的嘲讽,连雍王都觉得面色发红,倒也没人敢继续提燕忱白监国的话了。
到了发丧这一日,礼数很多,燕维燊作为嫡亲子嗣,一板一眼的叩拜,然后抱着沉重的牌位引棺出宫,到了宫门口,才登上轿子,雍王与一众皇亲国戚大臣官眷跟在沉重的棺椁之后,沿路百姓叩拜,哭声悲痛。
邺城一片素白,浩浩荡荡的发丧送葬队伍一路往皇陵而去,宣德帝登基不过一年多,皇陵还未修建完毕,为此只能停灵在皇陵昭德殿,等皇陵修建完毕了才能送入地宫。
最后一场祭拜守灵时,几位老王爷站了出来:“皇上驾崩,太子未归,总要有人主持大局才是。”
对这几位长辈,雍王并未失礼,客气的问:“皇叔有何高见?”
“维燊太小了,不堪大用。”老王爷说话直白,倚老卖老并不将燕维燊放在眼里:“你虽然是皇上的亲弟弟,但也要讲究避嫌二字,为此还得在小辈里面挑。”
这意思雍王已经听出来了:“这么说,皇叔还是心悦忱白?”
“忱白做错了事,这是事实,无可辩驳,但是凡事都要从大局出发。而且,他并未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老王爷一边说,一边打量大臣们的表情:“如今关押,小惩大诫,也够了。”
雍王认真听完:“有篡位之心就不可饶恕。”
“这么说,你是要置大局于不顾?”
老王爷声音一冷:“本王到不是非忱白不可,可是这忱白是这一辈中年纪最大的孩子,其次就是太子殿下了,烨王与汉王的子嗣年纪虽然也足够,可到底身份不便,其他人就更不用说。”
燕维燊走出来,抱拳作揖然后说道:“叔公,烨王叔与汉王叔造反,所以几位哥哥不能做考虑,那忱白哥哥心存不轨,奉诏不回,私调兵马,与朝廷对峙,这应该也是身份不便。”
他年纪小,却口齿伶俐,几位老王爷被噎住了。
“朝中还有大臣,太子哥哥不在这些日子,政事是如何处置了,那如今也如何处置,除非狼胥山传来确切消息,说太子哥哥遇难。否则,任何心急择主,都是居心不良。”
老王爷被噎的心堵:“长辈说事,你一个孩子插什么嘴?”
“我是嫡长子,是太子哥哥的兄弟,如何不能插嘴?”
燕维燊大叫了一声,却还是被几位老王爷吓到了,下意识的退了半步站在雍王面前。
老王爷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个个憋得脸红。
“维燊说的很对。”雍王将手盖在燕维燊头顶:“忱白乃罪臣,若是由他主持大局,只怕不能服众。”
老王爷的脸色一黑:“既然雍王这般说,那到是我等多管闲事了。”
这种日子他们还合起伙来摆臭脸,大臣们不满,却也议论纷纷。
喧嚣中,一个禁军飞速跑来,直接跪在地上:“王爷,太子殿下回来了。”
闻言,所有人一惊,燕维燊立刻就朝着皇陵外面跑去,大臣们全都朝着门前看去。
“哥哥。”
燕维燊直冲冲的扑进燕靖予怀里,眼泪立马就滚了下来,再无半分盛气凌人,满满都是被欺负的委屈模样。
燕靖予一身麻衣,长身玉立,把他抱起来,冷眼看着皇陵里的所有人。
“参见太子殿下。”
大臣们立刻跪拜见礼,人群里,沈毕眼圈通红,见他平安回来,心里激动不已,嬴岐的目光在他身后看了许久,没见到嬴黎,心里一阵担忧难受,垂下眼敛住情绪。
燕靖予抱着燕维燊走进来,眼睛往雍王看了一下,便一直盯着几位老王爷。
到了跟前,他将燕维燊放下,微微作揖:“叔公,父王。”
“回来了。”雍王很高兴,愁眉多日的他此刻倍感轻松。
几位老王爷则不情不愿的抱拳见礼。
燕靖予没有与他们啰嗦,接过太监呈上来的孝服,当即穿在身上,然后在宣德帝灵前叩拜敬香。
做完这些,他才又站起来,冷脸看着众人:“皇上驾崩,本宫与众卿一样悲痛,未能及时赶回,实属失礼。”
他客气了两句,嬴岐便站了出来:“殿下,这些日子,朝野都因国家无主而心乱,既然殿下回来,还请殿下早日登基,安稳人心。”
“请殿下早日登基,安稳人心。”
大臣们呼啦啦全部跪在地上,就连雍王也在一旁抱拳见礼,几位老王爷见状,也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瞧着他们一个个趋炎附势绝口不提燕忱白的怂样,沈毕心里大呼痛快,也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自皇陵回去的路上,燕维燊一直待在燕靖予身边,紧紧拉着他的手问:“哥哥,嬴姑娘呢?”
“她没回来,还在狼胥山。”燕靖予抱着他:“我给你的东西你没拿出来吧。”
燕维燊摇头:“没有,我放的可好了,哥哥,你不是说要禅位嘛,那你现在回来了,嬴姑娘怎么办?”
“我登基之后,立刻禅位给她。”燕靖予压低声音:“你怪哥哥吗?”
他摇头:“哥哥想用皇位留住嬴姑娘,如果是我,我也会用皇位留住母亲和姐姐的,可能哥哥说的挽留。
与我想的挽留不一样,可是我知道哥哥很喜欢嬴姑娘,要是没了她,肯定与我没了母亲与姐姐一样,会很孤独。”
“我登基,姐姐会回来的,我们再把你母亲接回来可好?”
燕维燊眼睛一亮:“可以吗?”
“嗯,让她在邺城修行也是可以的,届时你想出宫看望她也更加方便。
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对左皇后不能失了礼数分寸,即便她对你不好,你也不能苛待她让人抓了把柄。”
燕维燊认真点头:“这个道理我明白,姐姐来信时告诉过我。”
燕靖予放心多了,回宫后来不及与雍王会面,立刻就去了星辰馆。
可是星辰馆大门紧闭,照顾夏徽玄的小童无聊的坐在门外,看见他立刻起身见礼。
“国师呢?”
“国师正在闭关。”小童说着极为熟练的话:“国师交代,要是太子殿下就来了,就转告殿下,他会尽全力保全嬴姑娘。另外,国师已经选定继承人了,闭关就是要传授星运术。
至于太子殿下想知道的问题,国师说,先前的事已经发生了,一旦避免,很多事情都会随之改变,不要强求。”
燕靖予心里着急:“国师当真不能见我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