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各位都要喊我祖宗-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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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靖予沉默着不做声。
嬴岐又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世子大可担下这件事。”
“污名不污名的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公允二字,要把振威将军的事压下去,就不能提赵家草菅人命的事。”
他起身:“多谢丞相指点。”
他沉着脸出去了,经嬴岐指点,他发现这就是个蚂蚁窝,面上一两个空,底下却已经千疮百孔。
他要么听太子的杀了夏紫懿,把这件事不了了之,也不要追查赵家草菅人命的事。
要么追查到底,让烨王借机发难太子,闹大事情将太子一把拉下来。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走过院子,嬴黎突然跳出来:“嘿!”
她本来想吓燕靖予,结果失败了:“怎么了?我刚回来小厮就说你来了,还以为你来找我的呢。”
“我来找丞相请教些事情。”燕靖予笑不出来:“就是夏紫懿的事。”
嬴黎往屋里瞧了一眼,见老头儿已经发现自己了:“看你的样子,似乎谈的不太好。”
“嗯,丞相提点之后,我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燕靖予困惑的不行:“查,事情可能会闹得无法收场,不查,便是任由真相掩盖。”
嬴黎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就查呗。”
“姑姑。”嬴岐走出来站在廊下喊了她一声:“莫闹。”
嬴黎假装没听见:“查,你们的顾虑,不就是查了之后太子面子上不好看嘛,笑话,脸面何时比人命公道还重要了?
再说了,我就没觉得太子有什么鸡毛用,病歪歪的占着储君的位置,除了给一帮落魄的皇亲国戚做保护伞,就没干点实质性的事,换我是烨王也想弄他。
还有赵家受贿放死囚那事,一口咬死,不要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一套,谁还能不服?立威得带血,杀人得杀得有效果。”
“大理寺赵家,是汉王妃的母家。”燕靖予揣着手细想:“若是罪名坐实,满门问斩是跑不了了,汉王受到的牵连更大。”
嬴岐走下来:“赵家是小事,重点在太子。”
“太子怎么了?”嬴黎握住燕靖予的手看着他:“太子多病命短,你替他背锅做什么?他装仁厚久了还真当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了,他需要名声脸面你不需要?”
燕靖予一阵沉默,下定决心:“你说的有理。”
“是吧,你想想,在众多败类中突然冒出你这么一个有绝对希望继承皇位,且自身能干正直的年轻人,谁能不追随。”嬴黎语气十分肯定。
“这些皇亲国戚大多都成了毒疮,越早除掉越好,反正该反的迟早都会反,还不如在天下大乱之前,把朝廷治理好呢,最起码等真的乱起来了,你也不用内外交困。
你只需记着一句话,你皇爷爷你叔他们都已经是老男人了,但你还年轻。
万一哪天他们腿一蹬没了,是你来收拾烂摊子,就当是为自己减少点麻烦,现在也要狠起来。”
她想的更远,一旁的嬴岐嘬着嘴不吭声了。
燕靖予点点头,笑起来:“听你的。”
“那你快去忙吧。”嬴黎还挺舍不得:“不过要多来看看我。”
他点点头,要不是嬴岐就在旁边杵着,真想抱一抱她。
把他送出去,嬴岐问:“姑姑可知这么做,会动摇朝中最后一点根基?”
“真按照太子的想法让燕靖予杀了夏紫懿,再把他推出来背锅,只怕那些将燕靖予当做希望的人,会彻底死心。”
嬴黎从兜里抓出几个核桃:“太子一个短命鬼,撑不起台面,就没必要为他做出任何牺牲,让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已经对他够好了。”
她的想法冷静且理性,嬴岐自愧不如,点点头也就不吭声了。
拿定主意后,燕靖予动作迅速,各方收集证据,快速细致到让嬴岐都表示震惊。
这么多年老皇帝和沈毕替他积攒下来的人脉,细密的出乎意料。
他还在紧锣密鼓的查证时,大理寺卿一本折子当朝递交老皇帝:“经臣多方查证,确认振威将军之死系原安国公之女夏紫懿所为,人犯以已抓捕归案,俱以招认,请皇上过目。”
许多大臣都惊诧不已,烨王则信誓旦旦,此事他准备数月,为此十分得意的看向太子。
太子则眉头紧皱,往燕靖予瞧了一眼,不懂他为何没有听话的去杀了夏紫懿,反倒让烨王的人抓住她。
“安国公夏家。”老皇帝瞧着呈送上来的奏折,苍老的脸上尽是威严:“夏紫懿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能杀了振威将军?”
大理寺卿说道:“据夏紫懿交代,有个军汉救了她,并给了她迷药,趁振威将军昏睡时,她才将人杀死,事后,军汉着人将她送出凉州,路上,她差点被瓦剌所杀,被嬴鲤搭救,嬴鲤还给了她盘缠,让她回邺城。”
涉及嬴鲤,太子的目光立刻投向嬴岐,嬴岐却一脸正色,余光瞥见太子的动作,暗叹他竟然糊涂了,连故意挑拨的话都没听出来。
烨王站出来:“皇上,夏家抄家后一落千丈,将夏紫懿送给振威将军的事,若无人牵线,只怕也难成。”
他也想到了这一步,这让燕靖予挺意外。
老皇帝合上折子默不作声,目光瞧了太子一眼,折回到烨王脸上:“你的意思是太子为了拉拢振威将军,所以将夏紫懿送过去,结果夏紫懿杀了振威将军?”
烨王微微颔首,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但他这样说,对太子并没有直接影响,毕竟太子想要拉拢振威将军,就不会让人杀了他。
除非烨王有证据证明,太子是故意安排夏紫懿过去杀人的,但那完全没有说服力。
“皇上。”太子也发现了这一点,立刻站出来:“儿臣并未想过拉拢振威将军,还请皇上明察。”
大理寺卿等的就是这句话,再次呈上一本折子:“皇上,这是夏家二房的口供,他们亲口承认,太子因夏家被抄心里着急,所以指使他们往振威将军身边塞人。”
折子再次送到老皇帝手里,太子的脸色越发难看,焦急已经无法掩藏,他又看了燕靖予一眼,见他依旧没有站出来替自己分辨的打算,不由得怀疑燕靖予是不是故意的。
燕靖予还真就是故意的,烨王查到的证据对太子来说根本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只要太子杀了夏家其他人,就能挽回损失。
但如果太子连这点魄力都没有,那算他没说。
到是他握在手里的证据,能给烨王致命一击,但他想知道,烨王到底能把事实编的有多离谱,更想看看太子如今是否依旧耐得住。
毕竟这次暗示他杀了夏紫懿的事,让燕靖予觉得,太子似乎变了。
“儿臣并不知晓此事。”太子自然是否认的。
烨王轻蔑一笑:“夏家的人亲口承认,太子还想如何分辨?”
“他们亲口承认,也难保是胡乱攀咬。”太子抱拳说道:“儿臣请旨,重新审理。”
大理寺卿根本不慌:“太子若是不信,可召他们当堂对峙。”
夏家收了他的钱,派去送夏紫懿的儿子也被杀了。此时此刻,全家人的性命都握在烨王手里,自然是烨王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只能做什么。
当堂对峙,他们也不怕。
他们吵得不温不火,燕靖予仔细观察着大臣们反应,见许多人都很诧异,心里也就有底了。
看来烨王也知道事情闹大了对朝廷不好,所以并没有声张,今日闹这么一通,就是想让老皇帝厌恶太子,然后把他废了。
天真!
瞧着时机差不多了,燕靖予跨出来:“皇上,臣有事启奏。”
他开口,烨王并不奇怪,以为他要替太子分辨。
“经臣彻查,大理寺卿赵志雄贪污受贿,私放死囚,草菅人命,原安国公夏济嫡长子夏济,便是被赵志雄买命问斩,夏家二房收钱办事,参与其中。”
他把自己手里的折子送上来:“臣已经找到了理当被杀的数名死囚,他们都已承认,曾向赵志雄大额行贿,大理寺的老衙役也愿意作证,赵志雄数次以地痞乞丐冒充死囚行刑。”
第182章 :人间清醒汉王妃
大理寺卿不是喜欢蹦跶?不是信誓旦旦吗?
继续呀!
大理寺卿的脸色直接煞白,烨王也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着了,一道道目光全都盯着他送上去的折子。
烨王对太子的挑衅不过是隔山打牛,燕靖予却是实打实的反击。
他找到了本该问斩的死囚,那任凭大理寺卿如何辩解都没用了。
果然,看过燕靖予的折子后,一直对烨王攻击太子一事不动声色的老皇帝怒火骤起,先是抓着折子紧紧一握,然后甩手就把折子直接砸在了烨王脸上。
烨王的眼角被砸出血,他本人立刻跪下,汉王也立刻跪下,事涉汉王侧妃赵氏的娘家,他不可能独善其身,大理寺卿赵志雄更是直接瘫在了地上,连连喊着冤枉。
“那些人呢?”
燕靖予抱拳:“除夏家二房的人之外,皆以抓获,包括赵家的管家及其他涉案人员,全部归案。”
他出手迅速,赵志雄防不胜防,烨王更是惊讶,太子也满是诧异的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让一直在旁边瞧着的雍王生出担忧。
“嬴相。”老皇帝直呼嬴岐:“去查问,朕等着结果。”
嬴岐从容不迫的应声出去,大殿上安静非常,所有人的心思都在琢磨。
烨王鬓边满是冷汗,赵志雄更是已经吓傻,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无助的看了看烨王,似乎知道他不可能会救自己,立刻把目光放在了汉王身上,希望他看在汉王侧妃的份上,救自己一把。
但汉王只是默不作声的跪着,并不曾看他一眼,赵志雄越发心死如灰。
汉王对自己妹妹虽然不错,但远远不如对原配正妃那般真心诚意,前有太子休妻自保的例子,难保汉王也会如此。
嬴岐很快就回来了,但这段时间对所有人都是煎熬,紧张在静谧的氛围下越发显得诡异脆弱。
“皇上。”嬴岐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模样:“经臣查证,世子所言属实,赵志雄受贿私放死囚,草菅人命并非妄言,涉案死囚总计是十四人,皆以抓捕归案。”
众臣唏嘘,烨王更是放弃的闭上了眼睛,赵志雄连连磕头,将地砖磕的‘咚咚’直响。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糊涂啊,皇上饶命。”
老皇帝脸色铁青,压抑着怒气,却一时不曾表态,太子也沉默着,不曾对此开口追责。
燕靖予瞧着他们,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说话。
朝廷的威信本就已经岌岌可危,这件事一旦弄得人尽皆知,只怕许多人会以此为由起兵。
即便事态并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他们也会如惊弓之鸟般小心翼翼。
“皇上。”沈毕站出来:“赵志雄犯下如此大罪,还请皇上严惩,以儆效尤。”
老皇帝依旧沉默,愤怒并没有冲毁他的理智,他正努力寻求着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要把事情闹大,最好能让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大臣都闭嘴,最后不了了之。
“皇上。”太子说话了,他与老皇帝在某些时刻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儿臣以为,赵志雄所为罪恶滔天,若是闹得人尽皆知,只怕会动摇国本,为此,需慎重考量。”
他的话算是将这件事的处置基调定下了,杀赵志雄,却不能以草菅人命来杀,最好能寻个由头把人处置掉。
这样既折了烨王的实力,也不会动摇人心。
有了他的话,太子一党的大臣便开始想法子了,烨王一党的自然也不敢闲着,赵志雄虽死,但只要他和安国公一样承担下所有的罪责,那最起码不会牵连其他人。
他们都在想法子,老皇帝也在想,一片抓耳挠腮中,身姿挺拔的燕靖予就静悄悄的看着他们所有人,越看,心里越是一片失望。
当一个朝廷的所有人都在掩盖真相的时候,他这个坚持公允真理的人,反倒成了异类。
嬴岐和雍王也在瞧着燕靖予,他目光中的失望,以及藏在失望背后的愤怒,几乎就要爆发出来。
但他没有爆发,他在压抑,还心存希望的想要叫醒这一群装睡的人。
“皇上。”他抱拳,从容且坚定:“臣以为,赵志雄一事,按律当满门抄斩,所有涉事人员需按律问罪,不可轻纵,若是宽容放纵,如何取信于百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不可心存侥幸。”
他将所有人的心思袒露,到让好些心存侥幸的人羞愧。
老皇帝冷眼看着他,仿佛他是比赵志雄更为可恶的人,眼神中的威严冷漠,死死压制着帝王盛怒:“不惜动摇国本?”
“不惜动摇国本。”燕靖予抬头,坦荡迎上老皇帝的目光:“取信于民,才能立威于民。”
老皇帝拍案而起,众臣慌忙跪下,唯有嬴岐沈毕和雍王三人陪同燕靖予一同站着。
沈毕与雍王到也算了,瞧着嬴岐,太子心中警铃大作,在他的印象里,嬴岐与燕靖予一向不和。
即便燕靖予与嬴黎走的近,嬴岐也不曾在政见上支持过燕靖予,所以他很放心。
但今日嬴岐的态度,让他不得不重新估量燕靖予的实力。
老皇帝扫过他们三人,将更大的愤怒投向雍王,在他心里,雍王应该是个知道轻重的人了。
“皇上。”雍王这才说话:“错了就是错了,认错理所当然,与人相交最怕欺骗,朝廷怎么能欺骗自己的百姓?”
太子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若将此事闹大,岂非让百姓怀疑朝廷漏洞百出?如此,天下岂能安宁?”
“难道如今的朝廷还没有漏洞百出吗?”
燕靖予直接反问,完全不怕得罪在座的大臣:“臣请皇上,按律处置。”
他揽袍跪下,沈毕也跟着跪下,目光迥然,坚定的看着老皇帝。
“皇上。”嬴岐微微作揖:“民心不可失。”
他都和自己唱反调,老皇帝越发盛怒,丢下一众大臣当场离朝,所有人惊慌之后选择离开。
当大殿没有第三人了,太子才走到他面前,问:“你真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事实真相都有,瞒得了几时?现在掩盖这些问题,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些问题反噬,那些想造反的人会把这些事当做利剑,不能取信于民,届时谁为朝廷卖命?”
燕靖予看着他:“太子殿下真的不知道吗?”
太子被问住了,微微愣怔后才摇头:“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不能乱。”
“那难道等溪流汇成江海,成不可阻挡之势的时候就可以?”
他异常坚定:“朝廷的威信就是被这样渐渐消耗掉的,苟延残喘的和平分文不值。”
他的锐利激进,太子完全无法理解,最后只能愤然而走。
直到夜里,大殿里也只有燕靖予一人,殿外有巡逻的禁军和值夜的太监。
但房梁上的异动他们丝毫没有察觉,燕靖予却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知道是谁来了,这种地方,也只有嬴黎可以做到悄声无息不被人发现。
嬴黎趴在房梁上静悄悄的看着他,他要跪在这里,那她就陪着。
御书房的烛光也亮了一夜,燕靖予的坚持让老皇帝动怒,嬴岐与雍王的站队更让他头疼,他怎么会不知道放过赵志雄会失信于民,可他年纪大了,实在不愿意在自己在位期间闹出大乱子。
大周不能在他手上生乱亡国。
一夜僵持,次日百官上朝,燕靖予依旧跪在原地,嬴黎也在房梁上待了一晚上,大臣们进殿,他依旧一动不动。
但老皇帝却宣布免朝,似乎仅仅是为了不见燕靖予,希望他知难而退。
燕靖予铁了心要弄死赵志雄,铁了心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