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各位都要喊我祖宗-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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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用汉王无果,燕靖予只能准备年后巡政的事了,他找不出人代替自己,朝中得力的大臣虽多,独当一面的武将却少得可怜,有把握稳住燕忱白与两江总督的人更是没有,所以他只能自己去。
年底将近,大雪盖住了整座邺城,天气出奇的冷,小丫鬟往地笼里添着炭火,屋里暖洋洋的。
嬴黎在用黏土捏小人,一个个憨态可掬,捏好了就放在地笼旁边烤干,秦嬷嬷把她练字的稿纸一张张收起来,瞧着毫无长进的字,愁的直叹气。
好好的一双手,怎么会写出这么丑的字呢。
“天冷无事,姑娘也该多将心思放在练字上,前几日大人瞧见姑娘的字,愁的两天没吃饭呢。”
嬴黎专心致志的揉泥巴:“练了,不是没作用嘛,练得再好,写起来都这样,还练了干嘛。”
“见字如见人。”秦嬷嬷把所有的稿纸收好:“往后要是让旁人瞧见了姑娘的字,岂不是惹人笑话。”
“那就别让人看见,找个写字漂亮的丫头在身边给我代笔就行了。”
她们说着话,便进来了一个小丫头:“姑奶奶,国师来了。”
“谁?”嬴黎停下来:“夏徽玄?他来干嘛?一个瘫子还整天瞎逛。”
小丫头摇摇头:“不知道,国师已经见过大人了,特意过来见姑奶奶的。”
“国师卜算极为厉害,正好来了,不如请他为姑娘算一卦。”
秦嬷嬷走过来:“难得国师登门,姑娘可不能无礼,您是大家闺秀世家千金。”
嬴黎很不耐烦的点点头,继续揉泥巴:“让他进来吧。”
她不怎么想见夏徽玄,所以即便他进来了,嬴黎依旧无动于衷,秦嬷嬷到是很恭敬,忙吩咐丫鬟们端来热茶,还给了他一个手炉抱着。
国师夏徽玄在大周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打从嬴氏那般简单就相信她的身份开始,嬴黎就领教到了。
他拿起一个小泥人,声音低哑:“你捏泥人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有事就说,我。”嬴黎抬头,瞧见他时声音戛然而止。
两年未见,夏徽玄模样大变,完全成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脊背佝偻,毫无神气。
“你这是。”嬴黎惊了:“遭报应了?”
夏徽玄一脸苦笑,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乏力的靠在椅子上:“是啊,遭报应了,每每想起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就心中有愧。”
“所以你真的是夏隶。”嬴黎惊觉不可思议:“你活了三百多年?”
属王八的吧~
不对,应该是祸害遗千年。
他摇摇头:“你病故的同月,安国公夏隶就死了。”
“你跟我在这编聊斋呢。”嬴黎有些烦躁了,继续揉泥巴捏小人。
屋外,燕靖予也来了,秦嬷嬷忙迎上去:“殿下。”
“有客?”
“是,国师来找姑娘,正说着话,奴婢去禀报。”
燕靖予摆摆手:“不用,我去隔壁等着就好,你们忙吧。”
自大周太祖开始,历代帝王对星运世家夏家便恭敬相待,星运天才夏徽玄的出现,更是让大周百姓无比相信星运卜算,夏徽玄也成了大周神一般的存在,可燕靖予不信这些,所以与夏徽玄相交不深。
他对嬴黎的院子已经很熟了,隔壁是书房,可惜嬴黎一次没用过,白白浪费了一屋子的好书,他进去后也没让人伺候,挑了本书,坐下还没开始看,就听见了夏徽玄说话。
“嬴黎,你恨我也好,不恨我也好,三百年了,你离开后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折磨,我用家族秘术占据后辈身躯,承受着每三个月一次的反噬,我终于等到大周国运耗尽,等到让你重现世间了。”
嬴黎将捏好的小人放在地笼旁边:“所以呢?你觉得这样我就应该原谅你是不是?”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敢祈求你的原谅,你所有的不幸都是我算计我的,我认。”
夏徽玄将怀里的铜钱拿出来:“明年五月,大周末代帝王燕赤霖驾崩,同月,太子燕靖予将战死狼胥山,大周亡。”
嬴黎心里一紧:“你胡说八道。”
“夏家乃百年星运世家,我何时错算过?”
夏徽玄将铜钱摆开:“是我对不起你,利用你算计你,让你错失帝位,让你备受折磨,如今,我来弥补你。
三百多年来,嬴氏在经营,我亦在经营,届时只要你振臂一呼,无人能反对你登临帝位,坐上皇位,你就能留下,再也不用回去。”
嬴黎直勾勾的盯着他,对他的话本能的质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你骗我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再信我一次,最后一次。”夏徽玄着急起来,看她无动于衷,心里越发懊悔,握着拳头声音沉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若早知燕王无情无义,狡兔死走狗烹,我一定不会算计你错失帝位。
我自诩聪明一世算无遗策,却败在了帝王疑心之上,你所有的委屈与隐忍我都亲眼所见,他对你下杀手时我冷眼旁观,如你所说,所有人的荣耀都依附于你。可最后,所有人都做了背信弃义之徒。”
他低头垂泪,那些残存的记忆再一遍蚕食着他的良知,让他无比悔恨。
“嬴黎,我对不起你。”
嬴黎听着,眉头紧皱:“所以后来我过得很惨很惨?比书上写的还惨?”
恕她无能,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后来这么怂。
“为了粉饰太平装点仁慈,史书怎么会一五一十的记录真相辱没燕王贤名,你知道自己是怎么病故的吗?”
嬴黎抬起脏兮兮的手:“别,我不想知道,我如今和燕靖予好着呢,燕王做的那些腌臜事我不想牵扯到他的子孙后代。
但你说了,我心里肯定不痛快,我好不容易找见个万事都和脾气还喜欢的男人,不想出幺蛾子。”
“你与他必有一争,皇位只有一个。”夏徽玄认为她太天真了:“你就真的相信燕靖予的话,真觉得他会和你公平竞争?嬴黎,你怎么还是这般天真?”
嬴黎把泥巴灌在地上:“各凭本事,如果他真的能赢了我,我心甘情愿让出那个位置,靠本事,可比靠算计坦荡多了,就冲他能接受我心怀不轨这一点,就比燕王强多了,就值得我信任。”
夏徽玄一阵苦笑:“真羡慕他。”
“话说完了吗?”嬴黎继续揉泥巴:“说完就滚。”
夏徽玄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把铜钱一一捡起:“你一定要记清楚,登上帝位,你就能留下。”
不见嬴黎搭理,他只能自己推着椅子上的轮子挪动,到了门口,照顾他的童子赶紧来帮忙抬椅子。
“我若是没有呢。”嬴黎出声了。
他回头,轻轻一叹:“你不属于这里,夏家的人已经死绝了,我没有命可以借了,我死之后,谁帮你压住八字星运?阿黎啊,你信我一次,最后一次。”
他几近恳求,但嬴黎仍持怀疑态度,夏隶骗了她太多次了,他每一次都会说信他信他,结果每一次都是算计。
她沉默的揉着泥巴,直到秦嬷嬷进来:“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啊?”嬴黎这才抬头:“人呢?”
秦嬷嬷朝隔壁努嘴:“在隔壁看书呢。”
“隔壁?”嬴黎立马起身过去,屋外冷,她跑的很快,冲进书房,还是觉得冷,环顾四周没看见人,忙喊了两声。
还是没人回应,哆嗦着绕到书架后面,这才看见他:“你怎么在这啊?”
“啊?”燕靖予仿若惊醒,神色有些许呆滞:“这书极好,看迷糊了,没听见了。”
嬴黎冷的不行,一把拉住他:“快快快,我快冻死了。”
他拉开大裘抱住她,跟着她一块过去,嬴黎窝在地笼旁边,喝了满满一杯热茶才缓过来:“刚刚夏徽玄来了,你怎么不进来?”
“。。。我与他向来不来往,没话说,所以干脆避让着些。”
他目光躲闪,喝茶的时候还把自己烫到了,低头看着地笼边上的小泥人,拿起一个:“你与夏徽玄很熟?”
嬴黎在洗手,随口说道:“不熟,见过几次。”
“这样啊。”他把小泥人握在手里:“他卜算很厉害,我们俩定亲的日子就是他选的,回头我去巡政,再找他卜算一卦,瞧瞧吉凶。”
嬴黎擦着手过来:“你还信这个?江湖骗子的把戏,当真干嘛?”
“夏家是星运世家,夏徽玄可是百年一出的星运天才,怎么到你嘴里就这般没用了?”
他把手里的泥人捏的面目全非:“不过也是,你们两家祖上便是宿敌。”
嬴黎把自己做的点心端过来:“这和是不是祖上无关,尝尝,我做的。”
他吃了一口,味同嚼蜡:“嗯,好吃。”
“喜欢啊。”嬴黎立刻喊秦嬷嬷:“把我今日做的点心装进食盒,等下让太子殿下带回去吃。”
燕靖予仔细看着她,手里的点心也不吃了:“这些日子天冷,我要准备巡政的事,不能常来,你要照顾好自己。”
“你巡政打算去哪些地方?”嬴黎突然认真:“我觉得还是去南边瞧瞧吧,攘外必先安内,你先把燕忱白搞定,瓦剌那边我替你盯着。”
他笑起来:“不用,我自有思量。”
“和我说说呗。”她笑眯眯的托起下巴:“我替你参详参详。”
燕靖予也托起下巴:“我去南边,瓦剌只要不动手,暂时不管,皇上快不行了,我得保证燕忱白别给我闹幺蛾子。”
“嗯,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她拿起点心递过来:“喜欢就多吃点。”
他笑了笑,就着嬴黎的手咬了一口,在丞相府吃了晚饭才走,却没回东宫,而是直接出城,去了城阳岭。
长乐坊着火那次,太庙中宣平侯嬴黎的画像就被毁了,唯一还能看见宣平侯嬴黎模样的地方,只有城阳岭的墓园。
那里有供奉的石像,也有绢布绣成的画像。
一夜快马加鞭,拂晓他才赶到,气喘吁吁的冲进去。
为了表彰宣平侯嬴黎的功勋,大周太祖以帝王陵寝的规格修建墓园,以此被后世奉为明君。
太祖扶馆,更是传为君臣和睦的佳话。
第212章 :我怕你是我玄孙
他一路进去,脚步匆匆,跟随的枫扬等人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满心狐疑又不敢多问。
穿行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武宗祠,守陵人得了消息,已经赶过来了,慌忙见礼,以为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太子殿下。”
燕靖予站在门口,一时犹豫起来:“宣平侯的石像与绢画可保存完好?”
“回殿下的话,都保存完好。”守陵人心里一阵嘀咕,不清楚他问这个做什么。
深吸一口气,他走进去:“都在外面等候,去把绢画取来。”
“是。”
祠堂里庄严肃穆,打扫的一尘不染,檀香味冲鼻,正中就是长案,摆放着瓜果点心香烛元宝,漆黑的牌位后面,就是真人大小的石像,石像的脸被罗帐遮挡,让人看不清楚。
燕靖予慢慢走近,看不真切后直接爬上长案,紧张的掀开罗帐,石像的脸赫然露出。
脸上五官齐全,可是完全看不出美丑。
“呼~”燕靖予松了口气,石匠手艺一般。
守陵人在外面回话:“殿下,绢画取来了。”
燕靖予刚松下去的心又是一紧,他急忙跳下来,跑过去拿起绢画打开,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嚣张模样,就连耳垂上那一颗芝麻大小的痣都是熟悉的。
为王侯将相绣相的绣娘都是千里挑一的大家,任何细节都不会放过,这一点燕靖予很清楚。
“这个我先拿走,过些日子送回来。”
他又急匆匆的走了,这越发让枫扬几人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
夜里才回到东宫,将绢画挂在架子上,举着蜡烛,燕靖予仔细瞧着画像,不放过任何地方,看了许久,立刻翻开嬴黎本纪,这十二册书他看过无数遍,可如今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看一遍。
一连几天他都没去早朝,也不见大臣,递上去的折子也不看,全由嬴岐代为批复,本就不太平,还出了这样的事,大臣们都在议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嬴黎去东宫找他的时候,被太监请到书房等候,她惯常待在这里,对这里的布局很是熟悉。
还没坐下,就发现了不同。
架子上的绢画,桌上摊开的书籍,书上用朱笔做的标注,地上揉成一团的废纸。
乱糟糟的书房,与平日里规整干净的样子大相径庭。
嬴黎伸手摸了摸绢画,她认得这个东西,王侯将死,都会有最好的绣娘在绢布上留下画像,供后世瞻仰留念,这是前朝的习俗。
再看被标注的地方,随便一翻,自南越折返后重伤那个地方,被朱笔圈了起来。
嬴黎心里一紧,如同被一只大手捏住了心脏。
“咦,你怎么来了?”
身后突然冒出声音,嬴黎心里‘咯噔’了一下,回头就见燕靖予站在门口,他穿着松松垮垮的袍子,头发披散,脸上含着笑意。
“昨晚没睡,天亮才去补觉的。”说着,他打着哈欠走过来,一把抱住嬴黎,把手藏在她斗篷的帽子下面:“你怎么过来了?”
嬴黎无比紧张,声音里夹杂着微微颤抖:“你在查什么?”
“那天,我听见你与夏徽玄的话了。”
嬴黎心里一紧,身子都僵了,立马就要解释:“你听我说,我。”
“你先听我说。”燕靖予打断她的话,紧紧抱着她:“世人都知燕家的江山是宣平侯嬴黎让出来的,可我不信一个战功赫赫的军侯,愿意拱手让出皇位甘居人下,若说其中没有算计,真是打死我都不信。
我第一次听老师说起宣平侯嬴黎时就曾想过,那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十二岁父母亡故,在那种靠着草根树皮活命的岁月。
不仅能活下来,还能与一众枭雄争霸,所以我看了很多很多与她有关的书。
我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所以对于史书的记载我没有全信,我看了本纪,看了野史,看了民间话本,除了史书,竟没有一本书说过宣平侯的坏话,我是佩服的,不玩权术,不靠利益,单凭人品就能让人臣服跟随。
那真是个好姑娘,若她称帝,想必开国功勋们不会那么快陨落,大周一定比如今更好,嬴氏子孙代代上进,这是燕家比不了的。所以,若是有一日嬴氏的人要夺回皇位,我愿意禅位。
故此,你说你想要皇位的时候,我不惊讶,也不生气,这座江山本就属于宣平侯,是她让出来的,那嬴氏随时都有资格收回去,既然让出来的是你,那如今还你,也理所当然。”
嬴黎一把推开他:“你信夏徽玄的话?”
“哪一句?”
哪一句?
嬴黎皱眉:“哪一句都别信,我说了要与你公平竞争,便不需要你让给我。”
“我昨晚去了星辰馆。”他拉起嬴黎的手:“夏徽玄老的可真快啊,我记得他年纪不大的,怎么会成了那副模样,皇爷爷与我说过,夏家的人身患怪病,老的很快,不能娶妻生子,说是泄露天机的惩罚,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阿鲤,我把夏家九族都株连了,再也找不出一个夏家男丁为夏徽玄。。。不,为夏隶续命了。”
他眼圈通红,强压着情绪:“我当时应该放过夏家的,这样夏隶就能一直活下去。”
“你信他做什么?”嬴黎捧着他的脸:“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争取,不需要别人让给我,株连夏家我也有份,我不后悔,你也无须后悔。”
他再次抱住嬴黎:“可我不敢赌,我怕他死了,你就没了。”
“不会的。”嬴黎说的很肯定:“夏隶满口鬼话,最善利用人心,我吃过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