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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周第一锦衣卫-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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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观金风表情,颇为羞愧不语,道:“金小将军脸红什么?”
  金风不顾父亲在身后捶打他背部的手,一咬牙,拱手道:“监军大人,实话实说,在下不通诗书,只认得几个字。”
  金风从出生就在觉华,左右都是不识字的大头兵和流民百姓,平日给远方家人写信都拜托金风,金风从来不觉得文化不够用。
  可乍然见到来自京城的天子近臣,这位大人风姿卓越,武力超绝,举止如孤松玉山,萧萧肃肃,一举一动都仿佛带着京城的风流贵气。他这样一个只识得一些字的士卒,对上这位大人,顿觉自卑不安,不敢上前,扪心自问:配追随大人吗?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配。
  他唯一能仰仗的一身勇猛力气,在这位大人孤身战敌军的战绩面前,泯然众人。更担不起父亲的再三举荐。
  沈砚环视一圈,看见一张张“啥?认字还不行还要会作诗?”的震惊面容,明白了。
  觉华岛天生的地理位置,被先辽东经略当做与锦州互成犄角的城镇,军事上的重镇不代表经济文化发达。觉华苦寒,岛上民众多是流民构成,估计连私塾都没有几所。
  沈砚把在觉华兴建书院通教化之事记下,看向金风,“……把衣服系好。”
  年轻的觉华小将被觉华游击将军扒得衣襟半敞,金风满脸羞愧,低下头好好理了理衣服,把若隐若现的弧线好好地遮住,总算像个正经人了,沈砚忽然把目光转向窗外。
  嘈杂的声音渐次靠近,开会的门外,满城觉华当地的将士与百姓,自发地汇聚前来,守在这扇门外。
  今夜星子遍布,明月皎皎,沈砚踏出屋外,就看见一双双欣喜、崇敬、感激的眼眸。
  他们手中捧着自己家中最珍贵值钱的食物,忙不迭地想要献给在守城战中以一敌百,面对鞑靼不退一步的监军,“沈大人,收下吧!”
  “是啊!您收下吧!”
  “要是没有沈大人过来带我们盖墙抵御,我们觉华要没了!”
  “谁不知道鞑子凶残,这次在沈大人带领下,能杀鞑靼,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来感谢!”
  这样的情形,沈砚离开凉州时也有一次。
  她以狠绝手段覆灭王家,再以铁腕震慑凉州世家,一一分化瓦解。她走时,凉州百姓和被她解放的奴役者沿街相送。那时沈砚不是不动容,只是那一点感动很快转瞬即逝,她一心想着怎么拿凉州功绩当做回京的筹码。
  金朔在旁边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我让的,我听说他们要感谢大人,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感谢法。我现在就把他们赶走。”
  沈砚止住了他,她看着一张张真挚淳朴的面容,和期待她收下礼物的神情,道:“没有谁能救觉华,除了固守觉华的将士百姓、你们自己。”
  他们不解,仍然执着地想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感谢。
  灯火如游鱼,聚拢又散去。告别觉华百姓后,沈砚登上了觉华山上。
  她望着天际,荒野空旷的苍穹如靛蓝鹅绒,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苍莽又大气。
  沈砚站在山巅,夜晚的山风如波涛,一层层地吹起她的长发和衣袖,她浑然不觉,只负手遥望苍穹。
  李凌州登上山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他停了停,似乎怕惊扰了沈砚。
  沈砚未转头,声音却传来:“何事?”
  李凌州来与她商量粮草辎重一事,因先前与冀王的矛盾,他麾下的五千兵马,仍在觉华待着,就地扎营,带来的粮草已经吃完。
  “觉华的粮草,本来就是给你麾下。”沈砚回过头,“如今物归原主。”
  李凌州看着沈砚,心疯狂地跳了起来。
  那么多粮草,足以吃半年,都给他?那他有了士兵,又有了粮草,岂不是在关外横着走?
  “毕竟,你要修大凌、小凌沿途城镇,和大宁城城墙。这点粮草,或许还不够。”
  李凌州心道:果然没那么简单!沈砚想要自己当工匠!
  沈砚与他说后,依旧仰首望向苍穹。李凌州心中微动,也一齐抬头,墨蓝近黑的天空里,星子一闪一闪,汇成漫天璨璨银河,光芒夺目。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说——”
  李凌州第一次听到沈砚主动与他闲聊,他屏息凝神,听到沈砚哑声道:“每一个去世的亲人,都会变成天上的星子。”
  是吗?李凌州茫然,他看向星子,如果父亲也变成星子,看见这场由他参与的大捷,击败明水,俘获六千鞑靼,会不会特别欣慰、特别开怀?
  李凌州知道,他一定会的,他若是还活着,一定会掩盖不住骄傲与笑容,哪怕装得再好,也会背着自己与同僚交口称赞,夸耀再三。
  可他已经不在了。
  李凌州眼眶一湿。
  “‘死为星辰终不灭,致君尧舜焉肯朽。’传说罢了,聊以慰藉,人死如灯灭,哪有不灭的存在。”沈砚发出一声喟叹似的笑,“‘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说起来多简单。”
  是啊,可谁能忘了呢?至亲之人的死,就像是穿过身体的伤口,伤好了,疤痕还会覆在上面,永远愈合不了。
  李凌州看向沈砚,见她抬头望月,分明是在自言自语,旁边有个自己没个自己没差。他想了想,道:“沈兄,喝酒吗?”
  沈砚终于动了,她头慢慢地转向李凌州,似笑非笑:“沈兄?”
  李凌州:“……沈指挥使。”
  沈砚道:“你既叫我一声沈指挥使,自当听说过锦衣卫指挥使的喜好。”
  李凌州心下一突,他忘了,沈砚可是天子劝酒都不饮,他找补道:“那……喝茶?”
  沈砚定定地看着李凌州,“走吧,下山去,圣旨大概明日能到,之后——”
  沈砚看向北方,冷笑一声:“还要赶赴锦州。”
  天子的封赏随着八百里加急的驿站马匹而来,暂令李凌州为大宁城总兵,关外大凌、小凌与大宁的修复与巩固交给李凌州,对不出关救援觉华的誉山关总兵降了职。李凌州接过圣旨,十分怀疑地看了沈砚一眼。这怎么与沈砚说的一模一样?
  至于沈砚,天子倒是无一点赏赐和嘉奖。李凌州和觉华众将都有些为她不平,李凌州确认再三,惊诧不已,沈砚却面色无一丝不快,“走吧,回锦州。”
  重建大凌河小凌河沿岸城镇,必须要从锦州出发。唯有锦州城内的屯粮和辎重能支撑起修复关外的重任。沈砚拿了圣旨,与李凌州等人一齐奔赴向锦州。
  锦州门外,李凌州惊讶地发现城门大开,冀王竟率领百官迎接他们一行人。
  王爷既然在城门下迎接,沈砚等人均要下马,高耸的锦州城墙下,沈砚看着为首那人,目光一闪而逝,行礼道:“王爷。”
  冀王上前一步,虚虚扶起她。
  沈砚后退一步,起身而立。
  冀王道:“先前鞑靼动态不明,本王怕鞑靼趁机攻锦州,故而不派兵出去,还阻拦了李小将军。如今方知,江山代有才人出,本王老了,远不如朝堂新锐凶猛大胆。幸好李小将军没听本王之言。”
  以他的身份,对一位朝堂新秀说出这番话,可谓难得了。李凌州当即忙道:“是末将一时心急,不顾军令,与王爷发生争执,王爷不怪罪末将——”
  “李小将军哪儿的话,先前的事情,不必再说了。”冀王虚虚拍了下李凌州的肩膀,欣慰道,“不错,一员悍将,要是霄儿有你一半风采,我就心满意足了。”
  冀王身后一名贵气逼人、俊美非凡的年轻人含笑道:“我素来仰慕李兄风采。”
  这位年轻人正是冀王的亲生儿子,当今世子殿下。先前在锦州城内,与李凌州差不多年纪又身份尊贵的将领不多,又兴趣相投,与李凌州交好。
  只是毕竟李凌州是天子的臣子,朱霄是亲王之子,李凌州忙道:“不敢担殿下称呼。”
  世子从善如流:“那我以后叫你凌州,如何?”
  世子那双凤眼看向沈砚,道:“沈指挥使,一晃多年不见。”
  沈砚看着朱霄,朱霄笑起来时,眼眸狭长,颇有几分多情之意,这副面容与身家,能把整个天下的女子迷得魂牵梦萦。沈砚却知道,这副笑意下面,是随时会吐出毒液的毒蛇。
  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是有些相似,所作所为均被这一身皮囊包的密不透风,谁也看不出来。
  沈砚道:“多谢世子挂念。”
  一番寒暄过后,等辞别冀王远去,沈砚回屋,背后已起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冀王,第二次见到世子。
  暗中查探许久的仇人,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终于得见一面,沈砚本以为她会有极致的愤怒和仇恨,可也许是这仇恨太过延绵不断,她真见到冀王,只有不停地谋虑思考如何伪装。
  还有世子朱霄,也不可不防。
  在世子心中,她只是奉皇命前来查探灾情的使者,或可为自己所用。可沈砚在一片鲜花着锦中,无意窥见了他想斩草除根的秘密。
  沈砚在屋中换了套衣服,“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贺兰在外道:“世子求见。”
  再见到朱霄,沈砚已经整理好思绪。
  朱霄似乎格外开怀:“多年一别,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那时沈兄还是北镇抚司指挥使,如今听说已全权统辖锦衣卫,得圣上看中前来监军,真是官运亨通。”
  沈砚道:“不敢担当世子殿下兄长之名,下官不过为天子分忧,尽分内之事。”
  朱霄转口道:“那我叫你如松,如何?”
  沈砚道:“客气了,殿下怎么来了?下官所记无误,殿下今年刚刚加冠。”
  朱霄道:“兄长在封地为母亲尽孝,父王带我来长长见识。来了这锦州方知,世上竟有如此多猛人。守觉华一天一夜不失,可谓令人心向往之,要是我当初和李小将军一起去该多好。”
  他叹一声:“这样就能见到如松是何等风采了。”
  沈砚:“不过苦苦支撑,还要多谢王爷将我手下放出,未一气之下斩了他。”
  朱霄拍上沈砚的肩,“哪里的话,父王再荒谬,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如松是第一次来锦州,走,我略尽地主之谊,带你逛逛锦州。”
  沈砚笑道:“世子殿下还是如以前一般爱玩。”
  两人行到锦州大道上,大半年前锦州被洗劫的事仿佛远在天边,在建设之下,主干道繁华无匹,仍有南北东西各通的商户贩卖挣钱。沈砚目光朝商户处微微一掠。
  朱霄停下脚步:“如松,稍等。”
  他上前,那商户见他一身华贵行头,喜笑颜开地招呼,朱霄点了点商户的贩卖的大氅,“这些。”
  那一件件狐裘做的大氅,华贵异常,皮毛柔软。
  方才沈砚只是想到姐姐临别前送自己的衣服,略略一扫,就被朱霄记住,他将这些转手送给沈砚,随口道:“当初在青山关,找不到狐裘,要么怎么也要给你买一件。我早就说了,你最适合穿雪白狐裘。”
  沈砚笑起来:“难得世子记得。”
  朱霄忽然转头望向她,定了片刻,“若是别人,我说不准就忘了。可你这样的人物,见了一面,又怎么会忘?”
  “多谢世子垂爱。”沈砚忽然道:“世子今年加冠,准备娶哪家的女儿?”
  朱霄奇道:“如松,我记得,五年前你我初相遇时,你不是这样。如今生疏了不少。”
  那时沈砚十七,冀州有大疫,她奉命去查探疫情。遇上了乔装打扮的世子,那时她尚不知道冀王是凶手,朱霄还未做出后来的事情,她对朱霄的态度自然与现在不同。
  十五岁的朱霄依然如现今一般,风流多情,容貌俊美无比,每每笑起来,眉眼弯弯,甚是温柔亲切。
  沈砚心道,这样的一副长相,兼之这样的伪装。有谁不会动心,又有谁会拒绝。
  在朱霄身上,她理解了为何玉昆仑的好友会沉沦,也明白了当初的檀娘又是如何栽进去。有一种人,只要他们想对一个人好,保准叫那人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来。哪怕等到图穷匕首见,还在难以置信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究竟何为真何为假。
  就如同现在一样,沈砚明明知道朱霄只是在笼络自己,仍然不住地为他的言谈举止赞叹。
  “那时年纪小,世子殿下是天家之人,是下官当初轻薄无礼。”
  朱霄看着沈砚,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反问道:“那你,为何你迟迟不肯娶妻?”
  沈砚掏出说了无数次的说辞:“下官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有许多不能为外人道之事。若娶妻生子,朝夕相处,谁也不能保证不会透漏一分。再者,下官所做之事,多有险处,他日要是遇难,说不定会牵连家眷。既然如此,不如如此,清净自在。”
  朱霄多看了沈砚几眼,神色奇怪道:“指挥使倒是个重情之人。”
  “我听说指挥使从不喝酒,陛下劝也不沾一滴,也是因此?”
  沈砚颔首:“世子所料不错。”
  “那倒是可惜了,还想与你一醉方休。如今只能以茶代酒了。”
  说着两人正好走到了一处华贵酒家楼下,朱霄一伸手:“请。”
  时是清晨,整个二楼只有为数不多的三五人,被世子花钱让酒家送去清场,那些人拿了钱高高兴兴地走了。唯有歌女与说书者等人被酒家留下。
  朱霄容貌甚美,那歌女先是看见一位贵气逼人的少年,转头不敢多看,又闻第二人上来,不由看去,见到一名气质出众的男子,眉眼凛冽锋锐,长身玉立,她更是满脸通红。心道这一行人穿着华贵,莫不是近日从锦州城外来的那支部队?
  她心思一转便将事情猜了个七八分,忙给说书人一个眼神。说书人会意,来的若是达官显贵,这说的故事就要讲究一二,不能触动官人霉头。
  朱霄坐下,酒家立刻上最好的茶,沈砚正在点茶,忽然觉察到朱霄戏谑的眼神,世子低声道,“小美人在看你。”
  沈砚眼眸未转,道:“世子,慎言。”
  “嘁,怎么越来越古董了。”朱霄道,“你以前在我面前,可不是这样。”
  沈砚:“以前是不知世子身份,多有得罪。”
  朱霄转头,冲歌女勾了勾手,“过来。”
  歌女小步上前,脸颊通红,俯身一拜,朱霄手托着下颌,他眉眼俊秀,唇角弯弯,含笑看着歌女。
  他一双凤眼生的极好,眼角略略向下,眼尾的弧度却仿佛春水般,肤色是养在府中的瓷白,比之绝代佳人亦不相让,这样一看歌女,小姑娘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声音似蚊子般轻,“贵人想听什么?”
  “听什么,要问指挥使大人。”朱霄看了眼沈砚。
  沈砚正盯着他看,他这番动作神态,令沈砚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玉昆仑。
  她定了定神,道:“来一首破阵子。”
  两人一愣,都没想到沈砚会点这首沙场战歌。
  当下女子俯身,坐在椅上,手上琵琶一拨,顿时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唱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她声音虽是女子的纤细婉约,然而词作苍凉雄浑,她唱出来别有一番韵味。歌女唱罢,突然抬头看向沈砚,一时间,聪慧如她,已经意识到此人是谁。
  京城锦衣卫指挥使,被天子派到关外做监军,前些日子在觉华县中,以一当百,悍不畏死,与李凌州将军前后夹击鞑靼,共杀六千蛮子!
  她家人俱死在鞑靼手中,当下泪水夺眶而出,对着沈砚俯身深深一拜,哽咽道:“沈大人报国壮举,妾身甚是感激,无以为报,只望大人明白我等关外百姓之心。”
  沈砚没想到她会有此举动,当下虚虚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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