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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东京风华-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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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唇瓣发颤,痛得直不起身来,刚一抬眸,便见黑衣人不顾伤势,挥刀砍下。顾九心脏骤然停下,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抬臂去挡。
  周遭安静得诡异,“碰——”,两下重物倒地的声响在此刻格外刺耳。
  顾九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长睫,想要睁开双眼,一只手却从背后轻轻盖住她的眼睛,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掉所有的视线,寂静得让她有些害怕,也让她万分心安。
  顾九鼻子一酸,哑声道:“王爷。。。。。。”
  “嗯,我在。”
  沈时砚轻声应道。
  他把人揽入怀中,紧紧地贴着胸膛,试图以此将藏在里面的剧烈心跳遏制住。
  “下次不许再如此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刀扔在旁处,目光阴冷地看着倒在面前的无头尸体,语气却是格外温柔,“天大的事情,也没有保护好自己重要。”
  顾九想反驳,张了张唇,却最终还是微弱地“嗯”了声,长睫不可察觉地落下。
  沈时砚呼吸滞涩片刻。
  掌心如同被一片柔软的羽毛抚过,余有一阵转瞬即逝的痒意。
  他轻阖下眼,遮住半眸,沉沉地看着怀中人的耳朵,神使鬼差地,慢慢凑了过去。
  顾九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轻微的热息悄然缠绕住左耳,她陡然僵住,阵阵酥麻顺着耳畔席卷全身。
  热息停在一处,却久久未再靠近。
  沈时砚闭了闭眼,压下涌上心头的异样,极其克制地抿紧薄唇,偏头吻向了顾九耳尖上方的乌发。
  “你真的。。。。。。吓死我了。”
  楚安带人匆忙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及时刹住脚步,既欣慰又感到羞得慌。
  有官差看见了那倒在地上无头死尸,心底发毛,低声问道:“楚将军,咱们还过去吗?”
  话音刚落,不等楚安回话,不远处的沈时砚已经转头看了过来,神色淡淡。他没有说话,视线冷冷地扫过尸体,所含之意不言而喻。
  楚安当即挥手,命人迅速把尸体和头颅拿走,并抬走伤患。
  沈时砚这才松开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顾九扫了一眼周围,抬眸看向沈时砚,低声嘟囔:“不过是头没了。。。。。。”之前又不是没见过。
  沈时砚指尖微蜷,没有接话。
  不一样。
  他是我杀的。
  所以,不一样。
  ……
  离开夷山别院后,沈时砚立马带兵前往黄府,闻言,楚安怔在原地,神情僵住:“怎么回事?去那做什么?”
  顾九虽然有些不忍心,但是想到楚安迟早都要知道,还是把适才他不在时所发生的一切,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楚安呼吸一屏,沉默了片刻,单手缠住缰绳,翻身上马:“走吧。”
  说罢,扬起马鞭,率先奔去。
  顾九和沈时砚紧随其后。
  三人赶到黄府时,官兵已经围在黑漆大门外,而御史大夫以及黄母站在门槛前,面色铁青。
  见沈时砚来了,御史大夫疾步上前,冷声质问:“宁王,我知府衙公务繁忙,眼下却抽出闲空将我府邸围住,还要带走我儿。此事宁王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今日我便前往金銮殿,参你一本!”
  沈时砚只问道:“黄三郎今日可是告病在家,并未前去夷山别院参加徐博士举办的雅集?”
  黄御史冷哼一声,甩袖负手:“没错。”
  “既然如此,为何令郎的请帖会出现在别院的书童手里?”沈时砚将帖子递给御史大夫,淡笑质问,“又为何那书童说黄三郎让人给钟景云带了糕点,而那糕点里有毒呢?”
  话音落下,不待黄家人反应,沈时砚便带人闯了进去:“黄允涉及谋杀国子监学生周志恒和崇文院学士钟景云,本王带兵查案,还望黄御史理解。”
  官差们手持兵器,鱼贯而入。
  府门外,御史大夫和黄母脸色瞬间一变,后者更是惊慌失措起来,紧紧攥住她夫君的衣袖,颤声道:“好端端的,琢玉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那儿?又怎么可能和杀人这种勾当扯上干系!”
  黄御史自然也是又惊又恐,只不过毕竟是在朝野厮杀出来的人,很快便压制住心头的慌乱,拍了拍黄母的柔荑,沉声安慰道:“没事,三郎什么秉性,你我二人还不清楚吗?此事定然存在某些误会。”
  他看了眼沈时砚那群人的背影,神情严肃,立马抬步跟了上去。
  而沈时砚这边,有楚安在前面带路,很快便来到黄允住的院落。
  一进去,便瞧见院子的主人正坐在穿堂厅,安安静静地抚琴。
  琴弦铮铮,鸣声悠扬,如珠落玉盘、淙淙涓流般清脆干净,又如山泉直流、浪遏飞舟般热烈豁达。
  一首停,又是一首。
  顾九脚步微顿。
  虽说她不通音律,但如此有名的曲子她还是听过的。
  应该是……
  《高山》和《流水》。
  官差们一分为二,迅速从两侧游廊将穿堂厅围住。
  黄允仍是面无异色,继续抚琴。
  沈时砚静了片刻,并没有去打扰他,抬了抬手,示意楚安带着几个人去搜查黄允的院子。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个官差从黄允的书房里匆匆出来,禀告道:“王爷,里面有间密室。”
  官差所说的密室位于两侧书架之间,狭窄的木门被一副偌大的山水画遮挡住,门锁是个被改造的九连环。
  沈时砚走上前,如玉的指骨在铁环间按照规律反复拨动,很快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金属声响,门锁开了。
  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外面空气涌入的瞬间,钉在墙壁四周的青铜灯台突然窜出火苗,驱散了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但并不刺鼻。
  三人相继走进去,沈时砚轻声解释:“应与火折子是类似的道理。”
  顾九点点头。
  这个密室仍是一间书房,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顾九往一处瞥去,书案上似乎铺满了纸张,还未抬步,沈时砚已经率先走了过去,随手拿起其中一张纸。
  顾九也过去瞧了一眼,不由愣在原地。
  是字。
  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还是。。。。。。似曾相识的字迹。
  顾九下意识偏头看向身边人,沈时砚薄唇轻启:“他在模仿许薛明的字。”
  顾九连忙俯下身,从一叠厚厚的纸张中找到一封书信。
  上面写着:周志恒亲启。
  是那封自周志恒死后便无所踪迹的信。
  还未来得及打开看,忽听楚安开口叫他们:“王爷,顾娘子。”
  两人抬眼,便见楚安正站在一处墙壁前,昏黄的烛光映亮了视野,墙壁上似乎刻了什么东西。待他们走近,这才看得清楚。
  顾九面露惊愕。
  正月廿六。
  我于傍晚水云楼赴约,钟迟。
  亥时三刻。
  钟送我回府。
  同一天,双鱼玉佩丢,城西外破庙乞丐被人毒死,糕点来自史氏茶坊。
  正月廿七,巳时五刻。
  修竹于家被捕。
  巳时七刻。
  周去府衙,自称人证。
  。。。。。。
  怪不得。
  顾九晃了晃神。
  怪不得那日询问黄允正月廿六相关的事情时,他会记得如此清楚。
  她伸手去触摸墙壁上的划痕,凹槽已经变色,应是有些年头了。
  三年以来。
  黄允一直没有忘了这件事。
  顾九抿了抿唇,方才打开手中的信件。
  佑泉,五月廿九寅时,学内太湖假山见。
  落尾:许薛明。
  铁证如山啊。
  楚安往后退了半步,仍是难以置信。他看了一眼顾九和沈时砚,转身便冲出密室,直奔穿堂厅。
  而此时,黄允恰好抚停琴弦,听到如风的脚步声,偏头看了过去,紧接着便感到衣领被人死死地揪起,抬眼,对上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
  “怀瑾——”
  “黄琢玉,我不相信你是这种人!”楚安红了眼眶,大声质问,“我要你自己亲口说,周志恒是不是你杀的?还有今日想要毒杀钟景云是不是你?”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黄御史和黄母看见,当即一阵恼火:“楚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我儿不可能杀人!”
  黄允扯了扯嘴角,在三道紧张又焦急的视线下,缓缓点头。
  随着黄允的动作,楚安的心重重沉了下去,失力一般松了手。而黄氏夫妇更是晴天霹雳,好像被人当头一棒,身形不稳。黄母大声哭喊道:“三郎,你莫要胡说啊!”
  黄允望向白发苍苍的父母,起身跪下,额头重重地叩地三下,面色苍白:“儿子不孝,让你们失望了。”
  黄母的哭声久久回荡在庭院内,悲伤戚戚,催人断肠。
  黄允眼前逐渐蒙上一层水雾,热泪顺着脸颊滚落于地,眨眼间,便被灰尘吞噬,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他一直是个失败的人。
  三年前没能救的了修竹。
  三年后辜负了朋友的情谊和父母的期望。
  ……
  三年前正月廿七。
  黄允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喝了仆从送来的醒酒汤,又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头疼欲裂的感觉这才消散了些。
  黄允下床洗漱,问身边的仆从:“我昨日是如何回来的?”
  他清醒后,往往记不住醉酒时发生的事情。
  “是钟郎君送三郎的,”仆从伺候黄允穿衣,“大娘子看见您那副站都站不稳的醉态,又心疼又生气,让您去参加会试之前,都老实在家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黄允微微皱眉:“不行,我今日与修竹约在老师那儿温书。”
  说罢,不待用完早膳,他匆忙就要赶去母亲的院子。
  两个仆从着急忙慌地去拦:“三郎,三郎,大娘子去大相国寺了,不在府中。”
  黄允感到有些奇怪:“母亲向来都是在初一与十五才去寺庙,今日怎么会去?”
  两个仆从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黄允知道他们在撒谎,也不去理,继续往母亲的院子走去。
  两个仆从又去左拦右拦,就是不想让黄允去找大娘子。
  黄允无奈道:“你们两个今日实在怪得很,是不是我昨日醉酒,母亲罚你们了?”
  两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黄允问:“那是怎么了?”
  两人垂着头,就是不开口解释。
  黄允略感不耐,眼瞧着是问不出什么了,便又往前走。
  其中一个人忽然道:“三郎,您就算去找大娘子,她也不会让您出去的。”
  黄允扭头看他,满腹困惑:“为什么?就因为我昨晚醉酒?”
  母亲对他是严厉了些,可去老师那儿温书这事,母亲素来都是非常同意的,只要他承诺科考前不会再发生昨夜那种事,母亲肯定不会禁了他的足。
  没想到那两个仆从又不说话了,活像锯了嘴的葫芦一般。
  黄允耐心告罄,这次真的不再理会他们二人,直径来到母亲的院子。不料,还没进去,便被母亲身边的嬷嬷拦在外面,说大娘子身体不适,现在谁也不想见。
  奇怪。
  黄允越想,越觉得奇怪。
  母亲不愿见他,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又回到自己房间,然后托人去许府给许薛明捎个口信,说今日便不去了。
  待第二日,仍是相同的情况。
  母亲闭门不见黄允,也不允许他离府半步,询问府中下人,也无一人告知。
  黄允心底涌上一股不安感,他写了一封信给许薛明,问他京都这两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将自己现在的情况详细告之。
  可这信件让仆从送出去后,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音讯。
  直到第三日,钟景云托人送来一本书。黄允从每页被人刻意用硬物描出印痕的字中,得知了母亲如此奇怪的原因。
  许薛明涉嫌杀人,且人证物证齐全,现已被抓捕入狱。
  黄允仓皇失措。
  不可能。
  修竹他怎么可能杀人呢!
  黄允当即去求母亲放他出府。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母亲,我与修竹自幼相识,同是老师的学生,他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心底也清楚吧,修竹他不可能会杀人!”
  黄母面色不善:“人证物证齐全,难道我说他没杀人,他就没杀人了!好了,莫要再说了,会试在即,赶紧回去温书学习,真相如何是府衙的事情,与你无关。”
  看着冷酷无情的母亲,黄允有些难以置信,他不由抬高声音:“怎能无关!修竹是我师弟,是我此生挚友,我相信他的为人,此案绝对有鬼!”
  “够了!”黄母不满地拍了一下桌子,分外恼火,“来人呐,把三郎带回房间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黄允伤心焦急:“母亲!”
  黄母满是不耐烦:“你若还知道我是你母亲,就好好回去温书备考。你准备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科考吗?现在没有什么比这还要重要!”
  最终,黄允还是没能如愿以偿,整天被关在房中。他以绝食抗之,没两日便迅速消瘦下去。
  从小伺候黄允的仆从心疼他这副模样,冒着大娘子发火的风险,将外面的事情告诉了他。
  许薛明被押送去皇城司的路上,让人劫囚带走了。
  那仆从本意是想让黄允知道许薛明既然有本事能逃走,想必现在一定活得好好的,好让他家三郎不要再为其忧心。
  却不想,黄允听到这个消息后,竟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这一倒,便足足卧榻一月有余,直接错过了科考。等黄允病好如初,重返国子监的第一件事,便是顶着父亲和母亲的怒火,从经义斋转到了治事斋。
  ……
  铁证如山下,黄御史也无法阻拦府衙拿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允被带走。
  西狱一间牢房内,黄允四肢带着铁链,坐在由干草铺成的床榻上出神。
  直待听到金属相碰的声响,这才迟钝地抬头看了过去。
  是沈时砚他们。
  楚安恰好与黄允的目光相接,他偏过头去,不去看黄允。
  “怀瑾……抱歉。”黄允哑声道。
  楚安抿紧唇角,眸光黯淡:“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空气陷入僵持。
  顾九看了看楚安,又看了眼垂着头的黄允,轻咳两下,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胡海业过敏一事,是你做的?”
  黄允点头,默了片刻,继续道:“我不是衙门的人,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查明许修竹的冤案根本不可能。所以才会出此计策,引你们去查。”
  “林时那受惊的马也是我做的,可惜他被怀瑾及时救了下来,没死成。”
  顾九面露疑惑,扭头看向楚安:“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楚安也是愣了愣,将那事简而言之地说了一遍,然后摇头道:“我不知道那件事情与此有关,当时我救下林时后,他也没有向我透露过只字片语。”
  黄允扯了扯嘴角:“他心中有鬼,自然不会告诉你。”
  沈时砚盯了黄允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这般的话,林时也收到了你假装许薛明所写的信?”
  黄允道:“是。”
  “为什么?”
  黄允顿了下,嘴唇动了动:“自从你们调查三年前那事后,我便一直暗中寻机会跟着你们。虽然大部分时候我都听不到你们调查时都说了什么,但是根据你们前往的地点和所见的人,大致推测与此案有关的都有谁。而写信给他们,便是用来确定一下,他们心中对许修竹的死是否心虚。”
  沈时砚又问道:“你既然如此想查明三年前的真相,又为何等了三年之久?时间越长,查证越难,这个浅显易懂的事实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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