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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东京风华-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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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方清笑道:“咱们大宋户籍管理一向宽松,此些并未记录在册。”
  他顿了顿:“不过,每三年重新登记时,秦行知都在西京。”
  顾九垂下眸,看著书案上的册子。
  见此,高方清问:“你那边查到别的什么了?”
  顾九犹豫了会儿,便将适才失踪案的事情说了遍。
  高方清隐隐明白了过来:“你是怀疑绑走这些女子的人,有可能只在每年秋季时才会来西京?”
  顾九点头,微微皱眉:“但此事需得知道秦行知的行踪。”
  每三年重新登记户籍,时间开始于正月上旬,正好是春季。如果白羊没有说谎的话,那就意味着这十年里,秦行知并非一直与白羊在一起,而且每年都会回西京。
  既然如此,那有没有可能在其他时间里,秦行知也回来过?
  高方清如实道:“只怕有些难。”
  作者有话说:
  秦郎中有名字了


第96章 神降于莘14
  “比死更可怕是生不如死。”
  话音落下; 高方清又道:“而且,就算那些女子多失踪于每年秋季,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掳走她们的人一定与此有关; 凭此把失踪案落到秦行知身上,也太过于武断。”
  西京虽不是大宋京都; 但它毗邻汴京和又修有皇陵; 经济繁荣,其辖区百姓众多; 人口流动频繁,这其中尤其包括走南往北的商人们,若非特殊时期,官府对于百姓出行并不严加限制。所以,若是单凭顾九这番关于时间的推测,西京那些商人的嫌疑也很大。
  顾九心里也明白; 但眼下这种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意外发生; 所以任何可能都不能放过。
  可怎么打探出秦行知在秋季三月里有无回到西京呢?直接问白羊应该行不通,秦行知好歹是他的恩人,只怕到时候他们一开口; 秦行知本人便知晓此事。
  那秦行知的邻居呢?
  顾九脑海里快速闪过什么,她让楚安向秦行知的街坊邻居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
  “尤其是院中种了石榴树的那家,”她道,“我今日瞧好些枝干探过院墙,伸到秦行知家中。秋天主人摘果时,也许会看到秦行知有没有在家。”
  楚安去打探消息后; 顾九也没闲着; 问起了秦行知购置住宅的事情。
  她道:“你说适才说的高价是指多少?”
  高方清伸出一根手指:“一千贯。”
  顾九吃惊。
  那所小院再普通不过; 卖三百贯已是高价,难不成它地底下埋了什么宝贝?要不然一般人谁会当这个冤大头。
  高方清继续道:“我觉得此事应是有些隐情,便揪着宅子往下查了下去。”
  这已是十年前的事情,查起来自然磕磕绊绊,所以他才耽搁至此。
  “我找来两人放于县衙的那份交易契书,查到宅子的原主是个年迈鳏夫,其膝下原有个充军的独子,后来犯了军法被处死了。
  顾九皱眉:“既然是独子,怎么还去充了军?”
  “因为当时是特殊情况,”高方清道,“先皇为了西征,颁布了增兵令。”
  顾九怔愣片刻。
  她没想到查着查着,竟然还能再次听到西征这件事。
  说到兵,顾九忽然想起了归娘在外参军的丈夫。
  还有那满身疤痕的弘敏和尚。
  她倏地起身,撑伞往外走,高方清大步追上:“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九头也不回:“巩县。”
  两人等到了地方,一柱香的时间,便有了结果。二十年前的西征将士们,归娘丈夫也在其中。
  县衙的主簿也在旁边,闻此,像是想到了什么,道:“顾公事若是想问此事,不若去找畿县的陈县尉。当年他也在其中,苗老三的儿子便在陈县尉手底下。”
  夜阑低垂,屋外雨势由大转小,高方清撑开伞正准备往外走,却见顾九调转脚步,沿着廊下往另一侧走。
  高方清问:“还不回去?”
  顾九道:“去趟殓尸房。”
  她脚步微顿,侧过身:“陈县尉来巩县见过弘敏和尚没?”
  “见过,”高方清走过去,“之前我初来西京查这四起命案时,便是他带的路。”
  顾九抿唇:“那陈县尉有没有说过他认识弘敏?”
  高方清摇头。
  顾九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转身往回走:“算了,还是先回去吧。”
  一切还是先等问过陈县尉再说。
  刚走过来,收好纸伞的高方清:“……”
  雨天地滑,限制了两人赶路的速度,这一来一回花了不少时间,待他们重新回到畿县,已是深夜。
  街巷空荡,被大雨冲刷过的青石板路又湿又滑。更夫提了盏灯笼,一边敲着梆子,一边扯嗓子喊道:“平安无事!”
  更夫正慢悠悠地走着,忽然停了下来,他眯了眯眼,望向前方。
  不远处,似乎有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像是喝多了。
  更夫连忙跑过去,正俯身想查看那人的情况,然而下一刻,他瞳孔倏地一缩,仓惶跌倒在地,纸灯笼在湿滑的板砖上滚落几圈,碰到了那人满是鲜血的头颅,昏暗的烛火挣扎了几下,最终熄灭。
  “死……死人了!”
  顾九和高方清进了县城没多久,便被这声尖叫吸引了去。迎面看见一个更夫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面色惨白。
  更夫指着身后,哆哆嗦嗦道:“那有个死人。。。。。。”
  闻言,两人赶忙过去查看。
  高方清点燃火折子,照亮了那人的五官,神情骤然一变。
  陈县尉。
  。。。。。。
  已是子时,县衙内却灯火通明。
  下午还来驿馆给顾九送东西的人,不足半天时间,便突然惨死于街道。
  殓尸房内,仵作检查完陈尸体后,有了结果:“陈县尉是被人掐死的。”
  “牙齿断了三颗,全身有多处骨头已碎,从伤口来看,应是被人用榔头之类的重物所砸。”
  顾九俯身去细看陈县尉脖子处的淤青,指痕明显。往上,发冠已无,头发凌乱。往下,腕处有勒痕,两只手背鲜血淋淋。
  顾九让仵作将尸体翻面。
  后背只有几处小淤青,倒是没怎么受伤。
  她直起身,心底大致有了猜测:“凶手把人绑在树上,先用锤子敲碎他的骨头,陈县尉因疼痛和恐惧拼命挣扎,他想逃走,但因双手被绳子牢牢反绑的缘故,所以挣扎间手背会与粗糙的树皮进行摩擦。”
  这便可以解释手腕和手背的伤因何而来。
  “他应该是挣扎成功了,”顾九边琢磨边道,“如此捆绑的方式下还能解开绳扣,那棵树应该不算粗壮,至少在背靠树体的情况下,双手绕后还能触碰到彼此。不然他解不开绳扣。”
  “挣脱束缚后,他便要逃,但因四肢骨头碎裂,他几乎寸步难行,所以很快便被凶手抓到。”
  “这次凶手没有再折磨他,而是直接将人掐死。”
  她顿了顿:“最后,把尸体从别处抛至街道。”
  顾九眸色暗了暗:“我们发现尸体是在子时左右,而凶手若想抛尸时不被发现,应该也会选择这段时间,或者更晚。”
  “彼时百姓多是已经入睡,又逢大雨,除了更夫,一般情况下几乎不会有人还在街巷行走。”
  “是以,凶手抛尸的时间和我们发现尸体的时间相隔很近,”顾九道,“而咱们从巩县赶回来时,雨势已是不大,而在子时这段时间更是已经停了雨。抛尸时间,再加上停雨,所以黏在发间和衣服上的泥渍还在。”
  “泥地、有树、还要隐蔽,至少不能让旁人发现的程度,”顾九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若是在城内,行凶地点应该是在某处宅子里,若是在城外,那可就不好查了。”
  话落,她便立即召集县衙内所有衙役,下令搜查县城内符合条件的宅院。
  如此时间,凶手若是寻常百姓,肯定出不了城。若不是,他要此时出城,必然是惹上嫌疑。所以凶手多会在城内寻个地方藏起来。
  楚安听闻又有了命案,便当即和流衡从驿馆赶到县衙。
  楚安看着陈县尉的尸体,拧起眉:“这次也是那四起命案的凶手做的?”
  顾九敛眸,半响,缓缓摇头:“我觉得不太像。”
  “除了弘敏和尚是个例外,其他三人分别是被勒死、淹死、割喉,其死法并不残忍,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凶手在他们死后对尸体做的事情,”顾九道,“但不管怎么说,凶手并没有把他们折磨至死。”
  “而这次不一样。”
  是先掐死,还是先敲碎骨头,这点很好判断,手背上的擦伤便是很好的证明。
  而且想敲碎一个死人的骨头实在太简单了,尸体又不会反抗,犯不着再把人捆在树上,更犯不着捆得如此紧。
  顾九掀开遮掩住陈县尉大半个身子的白布:“尸体正面共有百处凹陷,骨头几近全碎,还有他嘴里的三颗断牙。”
  “陈县尉脸部毫无伤痕,也就是说,他是硬生生把自己的牙齿咬断的,”顾九声音沉了沉,“比死更可怕是生不如死。”
  楚安听得骇然。
  顾九沉默一霎:“当然,也不排除是同一人所为的可能。”
  既然弘敏和尚是个例外,又怎么能百分百确定陈县尉不是第二个例外呢?
  眼下摆在面前的无外乎这两种可能,可若真是其他人所为呢?
  又会是谁?
  “要真是同一人,陈县尉定然也行过恶,且还会有相对应的苦主,”顾九道,“高少卿,你来负责确认这个可能的真伪,我负责第二种,尽快今晚就要查出来。”
  吩咐下去这件事后,顾九又立马召回负责盯梢神女庙和秦行知的人,问起今夜两人可有外出过。
  两个衙役俱是摇头:“并无异常。”
  顾九皱了皱眉。
  难道真是她多想了?
  而楚安也说起了今日顾九让他去打听的事情。
  “你猜得不差,”楚安道,“那邻居一般都是爬到墙头,去摘长在秦行知院中的石榴。”
  “但——”楚安略一停顿,“他说那段时间秦行知并不在家。”
  他继续道:“我又问了其他邻舍,他们都说只有在过年时,才能瞧见秦行知。”
  “先继续盯着他们再说吧,”顾九头疼道,“当务之急,是得查出陈县尉的死。”
  正要往外走时,流衡忽然递过来一封信:“王爷今日寄来的。”
  顾九动作倏地顿住。
  阿九启。
  她眉梢慢慢舒展开来,看到那两个字时,满心的烦躁似乎都消散不少。
  顾九忍了忍,却是又把信交给了流衡:“你先帮我好好拿着。”
  正事要紧。


第97章 神降于莘15
  “替罪羊。”
  衙役们分成几队; 各个举着火把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搜寻符合推测的宅院。而顾九在得知陈县尉傍晚便回了家后,便带着人直奔陈宅。
  陈家人还不知晓陈县尉惨死的消息; 但三更半夜,官府却找上门; 这事换谁遇到了都不免多想。陈县尉妻子匆忙赶来前厅; 看到做男儿郎装扮的女子,当即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妇人欠了欠身; 有些紧张:“顾公事深夜来此,可是我家官人出了什么事情?”
  顾九还没打算现在将此事公之于众,只和善地笑了笑,表示不方便透露,然后问起陈县尉回家之后的行踪。
  妇人道:“官人回来没多久,便又走了。”
  顾九问:“娘子可清楚陈县尉去了哪儿?”
  “郊外的一处别院; ”妇人似有尴尬,抬手理了理耳鬓的碎发; 继续道,“我官人在那儿养了个人,这几日晚时他都留宿于那里。”
  说罢; 妇人看向顾九身后的一个衙役,慢声道:“那地方他应该知道。”
  顾九回头瞧了那衙役一眼,便拱了拱手:“如此,便不打扰了。”
  离开陈家后,不等顾九问,衙役已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陈县尉养的人出身瓦舍; 若纳之为妾; 恐招些闲言碎语; 于仕途不利,所以便把人养在了城外。”
  顾九眉梢微挑,不做评价,只让衙役头前带路。
  那地方离县城并不远,几人很快便下了马。
  开门的是个小丫鬟,听到他们来打听陈县尉的行踪,不由一脸警惕,但好在凭衙役穿的衣服,认出了是县衙里的人,这才不急不慢地进去唤来自家娘子。
  “晚时是来我这儿了,”小娘子道,“不过他用罢晚饭后就走了,此后便一直没再回来,应该是回了宅子。”
  顾九道:“我们几人便是从在陈家过来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娘子愣了愣,“寻不到我家官人了?”
  顾九点头。
  旁边的小丫鬟小声嘀咕道:“主君不是送朋友离开吗?会不会是与那位郎君在旁处喝酒听曲儿?”
  “朋友?”顾九立马问,“陈县尉不是一个人离开的?”
  “不是,”小娘子应是觉得丫鬟此言有理,便松了口气,“今晚有个年轻郎君来此处寻官人,他们两人吃罢晚饭后,官人便同那郎君一起离开了,说是雨大不好走,要送送他。”
  顾九道:“你可认识那男子?”
  小娘子摇摇头。
  顾九回头问衙役:“都还有谁知道这个地方?”
  衙役如实道:“这还真不好说,不过应是有不少人。”
  顾九默了片刻。
  如今高方清不在这里,想要根据描述画出那男子的模样应是行不通。
  顾九忖了忖,问道:“他们吃饭时都聊了些什么?陈县尉又是如何称呼那男子的?”
  “这我还真不清楚,”小娘子道,“官人并没有让我作陪。”
  说到这,她顿了顿,想起了什么,继续道:“不过那男子登门拜访时,官人特地嘱咐我不要露面,在房里呆好。”
  那会儿两人原本正在房中亲热,听到有人拜访时,陈县尉顿感扫兴,但也只得起身穿衣。外面大雨滂沱,她便替他撑着伞,一同出去了。
  来人是个年轻郎君,整个人病恹恹的,看起来十分孱弱,但他阴气沉沉的眼神,却让人感到背脊发凉。
  见到那人,陈县尉面露惊讶:“你不是走了吗?”
  说着便让人把那男子请至堂内,又命仆役备好酒菜送过去。
  她原本打算在一旁伺候着,陈县尉却将她拦住,叮嘱她在房中呆着:“他若吃罪了酒,指不定又得发疯。”
  陈县尉盯着那男子的背影,愁容满面,忍不住泛起了嘀咕:“也不知道这祖宗又要干什么,可千万别再给我找麻烦了。”
  。。。。。。
  听完,顾九皱了皱眉,脑海里冒出一个人来。
  吴狱卒。
  顾九道:“那男子是何时来的?又何时离开?”
  小娘子想了想:“应该。。。。。。是戌时来,亥时初走的。”
  问完话之后,顾九并未着急回县城。
  她问道:“吴知州还在畿县吗?”
  “已经走了,”衙役回道,“今日午时动的身,那会儿您刚好去了凤凰山。”
  在河南府所辖的县中,畿县距其最近,即便是算上雨势,按照这个时间,吴家父子在戌时左右时也应该早到了河南府,那吴狱卒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九问:“那他儿子走没走?”
  衙役道:“一同走了。”
  顾九望了望四周黑沉的夜色,沉思片刻。
  吴狱卒有可能会杀死陈县尉吗?
  尸体生前所遭受的凌虐,的确符合那个疯子的行为,可理由上行不通。
  陈县尉是朝廷官员,若真是他杀的,一旦事情败露,别说他爹是知州了,就算是河南知府也救不了他。
  而如今又是特殊时期,西京已有四起命案,到处人心惶惶的,即便是有仇有怨,一般情况下没人会选择在这个紧要关头顶风作案。
  至于原因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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