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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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落下,周遭静可闻针。
过了好半响,沈时砚才抬了抬眼皮,睨了玄清一眼,声音冷酷:“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闻此,玄清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
这就是有得谈的意思。
她笑了笑,又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你说。”
沈时砚黑眸冷淡:“你决对不能与阿九相认,也不能再用沈清这个名字活着。这辈子,你只能是玉清宫的玄清道长。”
玄清不由愣了愣,她张了张嘴:“可你和阿九成亲时——”
“与你无关,”沈时砚半点也不耐烦听,“她不需要你,以前是,现在是,之后也是。”
玄清却摸着自己的肚子,神情竟有些许慈爱:“但阿九她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沈时砚压抑许久的怒火,他眸底戾气横生:“沈清,你扪心自问,自你生下她后,你可有一天把她当成你自己的亲骨肉!除了利用,还是利用!”
“我们在江陵府相遇,之后汴京重逢,这一切不都是你的手笔,你不就是想让我把她留在身边?!我也如你所愿了,”沈时砚怒极反笑,语气残忍,“然后呢?她来西京之前,你是怎么与我保证的?!你说你会护着她,结果却让秦行知逼她杀人,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玄清丝毫没有被人拆穿自己虚情假意的羞愧,反而平静道:“我是为了你们的未来着想。”
“我适才便已经说了,我们才是一家人,阿九自然也是。既然如此,她就必须迈过这一关。如若不然,之后她要是得知你我所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原谅你呢?你们俩的姻缘是天作之合,没有我的允许,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成为你们在一起的阻碍。”
沈时砚冷冷地看着她:“疯子。”
他大步走上石台,想将他母亲的尸骨带走,那几个黑衣人却抢先一步,挡在沈时砚面前。
“你不能带走阿姊,”玄清面上也冷了下来,“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阿姊,也只有我会全心全意地护她周全。”
两厢僵持片刻,沈时砚沉着脸甩袖离开。
。。。。。。
顾九和楚安没走太快,回汴京的途中,沈时砚赶上了马车。
西京命案终于彻底结束了,几人一回到开封府,皇宫里便来了人,宣顾九入宫觐见。
顾九还没来得及准备文书,上呈案情,就这样匆匆地赶过去,只怕到时候她说错了话,将二十年前的旧事捅了出去。
一时间,不由地着急。
顾九正犯着难,沈时砚却从袖中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奏疏。
一张纸上,写满了字。
正是西京命案的陈述。
顾九愣了愣,吃惊道:“王爷,你这是何时写的?”
沈时砚笑道:“你昏睡那会儿。”
这般一提,顾九便想起来了。昨晚她三更半夜醒来时,就瞧见沈时砚正坐在书案旁写东西。
“我会与官家说你病了,”沈时砚慢声道,“你回王府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即可。”
顾九求之不得。
她是一点也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了。
案情结束,顾九这正四品的官职自然也没了,她乐得自在。为了让借口看起来更逼真一些,省的之后落人口实,顾九接连两日都没出过王府,她一直在在厨房里琢磨着自己的厨艺。
之前因为事发突然,她为楚老将军准备的回礼,迟迟没能送出去。眼下日子清闲,她便又撸起袖子,重新钻进王府的厨房。
而沈时砚仍是事务繁忙,但每每都能抽出时间陪顾九在厨房呆一会儿,替她洗个菜、递个勺、系个围裙。。。。。。
然后品尝顾九做出来的菜肴。
本来楚安也常常来王府寻她玩儿,但自从吃过一次她做的饭之后,便再也不来了。楚安看着沈时砚吃得慢条斯理,还眉眼温润的模样,心中万分感慨。
常言不假啊,这情人眼里不仅出西施,还出厨子。
而顾九自己也尝过那些失败的饭菜,其实她扪心自问,倒真不怎么难吃,只是味道稍微有些一言难尽罢了。
嗯,就是稍微。
要不然沈时砚这从小山珍海味养出来的矜贵人儿,怎么能吃得下去呢?
不过,好在最后结果是令她满意的。
顾九拎着准备好的家常菜,和沈时砚去将军府看望楚老将军,这个征战沙场多年的铁汉竟是激动得红了眼眶,一个劲儿地叫顾九“好孩子”。
从将军府离开之前,楚安偷偷摸摸地凑了过来,小声道:“明日便是七夕了,”
顾九愕然片刻,竟是没立刻反应过来:“这么快?”
楚安道:“你没瞧见近两日大街小巷都热闹得不行?”
自从回汴京之后,顾九还真没离开过王府,除了今日来将军府看望楚老将军。
楚安挤眉弄眼,贱兮兮道:“我可是瞧出来了,这次咱们从西京回来后,你和王爷之间可就不一样了啊。”
顾九在心底白他一眼,暗道:你那什么眼神,离京前便不一样了好吧。
楚安给她出主意:“七夕,又作乞巧嘛,其他女眷都在这天展示自己的女红,你也试试?”
“你可饶了我吧,”顾九唉声叹息,“那东西我可学不会。”
嘴上虽是这般说,等她回到王府后,还是忍不住找来夏蝉,点了一盏灯,两人趴在桌案边,你穿一线,我学一线,忙活到了半夜。
待天一亮,顾九立马找来楚安,将自己准备一晚的荷包给他看。
顾九有些紧张:“怎么样?”
楚安由衷道:“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我觉得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已是不易。”
顾九欣然点头:“总算说了句人话。”
楚安:“。。。。。。”
顾九小心翼翼地收好荷包,感慨道:“这玩意儿可比针灸难多了。”
楚安见她心情好,连忙趁热打铁地提出请求:“阿九,我能拥有一个吗?”
“想得美,”顾九眉梢微微挑起,哼笑,“我可是还记得你嫌弃我饭菜时的模样。”
楚安郁闷道:“小气鬼。”
顾九拿出她的绣花针,放到楚安手中:“看见这针孔没,我的心眼就这般大小。”
楚安扭头就走:“切,我找我那些相好的小娘子去。”
顾九挥挥手:“慢走,楚将军。”
楚安又立马气势汹汹地转过身:“顾九你个没良心的,亏我还为你和王爷的姻缘操碎了心。”
顾九笑道:“待日后送你个平安符。”
楚安眉眼舒展:“这还差不多。”
。。。。。。
七夕傍晚,沈时砚难得早回了王府,顾九则趁楚安还没来之前,把荷包塞到沈时砚手中。
沈时砚微怔,好一会儿,才有所动作。他把东西收入袖中之后,正要说些什么,楚安便来了。
三人一起出去闲逛。街市上车水马龙,穿着新衣的小孩子左窜右跑,手里拿着采摘的新鲜和叶。沿途灯笼高挂,彩篷绚丽,一眼望过去,满是独属于人间烟火的五彩斑斓。
楚安逛了一会儿,很快便去樊楼寻他那些朋友,剩下的两人一路走走停停,顾九的身影在各个吃食摊位都有逗留。
顾九一边吃着酥甜的糖蜜果食,一边道:“看来今日不用晚膳是对的。”
沈时砚伸手拂去她唇角的残渣,温声道:“少吃些,容易积食。”
顾九当即从纸袋中拿出一块糖点,迅速抵住沈时砚的薄唇,弯了弯明眸:“这下我们可就是同伙了,你可不能再拦我。”
沈时砚失笑,顺势吃了。
他视线落到不远处的摊位上,问道:“要不要买两个磨喝乐?”
顾九看过去,一排排身穿红衣青裙的小土偶整齐摆放,各个圆头圆脑的,精美又可爱,她顿时心血来潮,拉着沈时砚走过去。
摊主立马热情地招呼他们:“娘子和郎君好好瞧瞧。”
顾九拿起其中一对儿,问道:“怎么卖?”
摊主道:“七十七个铜板。”
顾九又把东西放回原处:“您这做生意还挺会应景啊。”
“过节嘛,”摊主道,“都是图个吉利,而且我卖得虽是有些贵,但娘子你瞧瞧,我这做工可不是粗制滥造。”
沈时砚正要掏钱,顾九及时按住他的手:“算了,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我们再去旁的地方逛逛。”
摊主见他们要走,慌忙留客:“我瞧两位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也讨个祝福不是?”
顾九又退了回去,抬头看了眼沈时砚,轻咳两声:“也对,过节嘛,图个吉利。”
沈时砚眉眼含笑,应道:“没错。”
于是眨眼间,两人手里便多了一个装扮精致的小土偶。
沈时砚将这两只凑到一起,慢声道:“倒是很般配。”
顾九抑着唇角的笑意,佯装正经:“毕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两人一路逛到州桥。
桥上行人来往不断,到处充斥着欢声笑语,桥下河流盈盈,倒映着银河星月和烟火人间。
“虽说距离上次这般惬意并未隔多久,”顾九吹着凉凉秋风,“但总觉得这份宁静来之不易。”
沈时砚看着她:“你喜欢这样的日子?”
“当然了,”顾九伸了个懒腰,“但世事无常,哪有谁的生活能一直这般。”
沈时砚心道,会的。
几只画舫从远处悠然飘来,船上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沈时砚提议道:“走了这么久,我们也寻个画舫歇会儿吧。”
顾九欣然同意。
周围人山人海,有个小孩儿从顾九背后突然窜出,顾九被撞得踉跄两步,好在沈时砚反应迅速,揽住了她的腰,这才没摔倒。
而那小孩儿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沈时砚忙问道:“可有扭到脚?”
顾九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但鞋被踩掉了。”
她今日是做女儿家的装扮,脚上穿的不是往日的黑靴,而是浅口的绣花鞋。
沈时砚没有说话,蹲下身,捡起衣裙旁边的鞋履。
顾九吓了一跳,情急之下按住他的肩膀,微微抬脚,避开了沈时砚的手。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她压低了声音,“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也太——而且你可是个王爷,这要是被熟人瞧见了,少不了会在你背后嚼舌根。”
沈时砚抬眸,忽然道:“阿九,我是会娶你的。”
顾九心脏重重一跳,整个人愣在原地。
沈时砚顺势握住她的脚腕,替她穿好鞋:“所以,没什么不可以。”
他起身,见她也不说话,不由笑了笑:“怎么了?”
顾九抿了抿唇,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一般。她大脑还在缓缓转动,说话也没怎么经过思考,呆呆地问道:“什么时候?”
沈时砚眉眼蛊人:“我已经在准备聘礼了,待年后便去楚府提亲。”
顾九逐渐回过神,有些踌躇道:“会不会。。。。。。太快了些?”
“一点也不,”沈时砚道,“我怕你跑了。”
顾九蹙起眉,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多水性扬花似的。”
“当然不是,”沈时砚搭下眼帘,“我只是怕时间一长,你发现我和你心中的沈时砚并不一样,便后悔了。”
顾九呸呸两声,凶巴巴道:“不像话。”
她拉着沈时砚下了桥:“走,咱们去坐船。”
今夜游船的人不少,而船一多,磕磕碰碰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顾九特地嘱咐船夫慢点,但无奈旁人没仔细。他们坐的画舫还没游多远,船身忽然剧烈地晃了一下。
顾九叹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起身:“我出去看看。”
撞上他们船尾的画舫是个大家伙,而恰好这时有两个年轻士子也从里面出来,看他们的衣着应是国子监的学生。两人拱手致歉:“实在不好意思。”
顾九隐隐还能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她摆了摆手,便让船夫先停靠岸边,让这只大家伙先行,他们跟在后面慢慢地游。
许是刚才受了教训,这会儿大家伙游得稳稳当当。随着距离缩短,那画舫上的声音穿过夜色,慢慢飘来。
“蓬莱那边已经往朝廷送了消息,来春便可正式开学。”
“那蓬莱书院完工了?”
“对啊,你父亲在工部,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
“也不能怪他消息闭塞,实在是这事情拖得太久,明贞十二年便开始在蓬莱建学,直到现在才竣工,这么长的时间,我还以为早就废除这个提议了呢。”
画舫远去,而谈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顾九只听个大概,一时生了些好奇:“什么书院?”
沈时砚指腹细细摩挲着光滑的杯壁,闻言,动作一顿,缓缓道:“先皇未驾崩前,命人开办书院,广收天下寒门子弟入学读书,而今便是他们口中的蓬莱书院。”
沈时砚眼皮垂下。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却是一个好帝王。
自从得知了二十年前沈家军惨死的真相,顾九便一直避免在沈时砚面前提及先皇,这会儿误打误撞谈到了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沈时砚却微微一笑,十分自然地换了话题。
。。。。。。
比起燥热的夏天,还是天高云淡的秋更让人喜欢,反正顾九是这般想的。然而舒服的日子又总是过得如此快,眨眼间便到了立冬。
这天,顾九他们在王府的后院暖酒吃肉。炭炉烧得旺盛,炉上放着香醇辛辣的美酒,旁边的食案上又摆满了滋滋冒油的炙肉。
三人聚在一起说笑,是冬日里难得的消闲。
顾九嗜辣,每次吃肉前总要沾上满满的芥辣,楚安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不由也来了兴致,学着顾九,将炙肉裹满芥辣酱,再送入口中。
楚安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他只觉得舌头宛如被大火燎着了,辣得他满脸涨红,七窍都要冒烟儿。
楚安连喝了好几杯茶水,都没能将这股辣劲儿压下去。顾九让夏蝉去厨房寻来一碗牛乳,而后便在一旁幸灾乐祸。
楚安一口气将那牛乳喝个干净,才缓缓平静下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顾九:“这么辣的东西,你是如何下的去嘴?”
“那是你不耐辣,”顾九笑着摇头,“你瞧王爷,他适才也是那般吃的,我好歹还是觉得有些辣,但他可是毫无反应。”
楚安擦去额角渗出的热汗,奇怪道:“长赢,你什么时候这样能吃辣了?”
“不清楚,”沈时砚抿了口热酒,笑了笑,“可能是和阿九呆在一起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楚安麻木道:“。。。。。。我此刻在这,是不是有些多余?”
顾九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肉,憋着笑:“一家人,一家人。”
正热闹着,流衡从前院匆匆跑来,禀道:“王爷,吕绍文好像死了。”
沈时砚神情微变,眉头骤然蹙起:“什么叫好像?”
流衡道:“尸体不见了,但是凶杀现场还在。”
顾九见气氛不对,踢了踢楚安,小声道:“吕绍文是谁?”
楚安道:“这人是工部侍郎,先皇还在时,他便被派去蓬莱督建书院,直至前些日子才回京。”
话还没说完,沈时砚已经起了身:“我去看看。”
楚安面露愕然:“吕绍文是朝廷官员,他这事不应该交由大理寺去查吗?”
沈时砚只道:“这人是我旧识。”
顾九放下筷子:“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楚安立马起身:“我也去。”
沈时砚薄唇动了动,已经到嘴边的拒绝还是咽了下去。
三人乘马车赶往吕绍文家,而他们到时,大理寺的公差已经将吕府守住,高方清正在厅堂审问一个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