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修为尽失后-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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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穿着盛焦宽大的獬豸纹外袍,安安静静时存在感几乎没有,众人还以为只是盛焦属下,都没正眼瞧他。
此时乍一出声,数道视线射向奚将阑。
等看清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全都愣住了。
曲相仁瞳孔轻轻一缩,不知怎么眸中闪现一抹狠厉的冷意。
奚将阑从年少时就看起来比同龄人小,六年过去脸庞已脱去稚色却仍旧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眸子一弯脆生生喊“盛伯父”时,让盛终风唇角一抽,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年盛焦每每被盛终风责罚,只要奚绝撞见必定一张嘴喋喋不休、不带一个脏字将他噎得七窍生烟。
偏偏当时奚小仙君身份尊贵,他完全打骂不得,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
盛终风还未说话,一旁曲家的白胡子长老就脸色大变,厉声道:“盛宗主,你怎么没将此大逆不道屠戮奚家全族的混账关押进獬豸宗?竟还敢放他出来乱晃?!”
现在几乎整个中州都知道盛焦将奔逃六年的奚将阑抓捕归案,却没想到盛焦竟然一没上刑、二没使缚绫,反而正大光明带到盛家来。
所有人注视奚将阑的眼神都十分古怪。
有人惧怕、有人心虚,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双腿打颤。
盛焦冷冷扫了他一眼。
曲长老浑身一哆嗦,像是被天雷击中似的,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奚将阑根本没管曲家的屁话,致力于噎盛终风,笑嘻嘻地说:“盛伯父节哀,家中要一连办两场丧事,实属不易,辛苦了辛苦了。”
盛家两个买卖相纹之人还未入獬豸宗,更未下诛杀令。
人都没死,何谈丧事。
这话一出,本以为又要受气的倦寻芳和上沅两人拼命忍笑。
盛终风被“节哀”这两个字给震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咆哮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滚出去!”
“嘻,我就不。”奚将阑比盛焦这个姓盛的都自在,甚至还悠哉哉挑了个位置坐下,翘着二郎腿抬手招来小厮,“今儿可有好戏瞧了,劳烦给我上杯桂花茶我要好好看,最好加点蜜。”
小厮人都傻了。
盛焦看他一眼,他忙点头,哆嗦着去搞桂花茶。
盛终风大概猜出来什么,阴沉着老脸将矛头指向盛焦,冷冷道:“此事,你当真一点不念血脉亲情?”
盛焦不说话,沉默作答。
“好啊,好啊。”盛终风怒极反笑,连赞两声好,“盛宗主当真是奉公守正,大义灭亲,连血亲都痛下杀手!”
盛焦不是个会与人争辩的性子,垂着眸一言不发。
倦寻芳差点炸了要上去骂人,被上沅一把拉住。
“奇怪了,盛家主。”奚将阑倒是没什么顾忌,一张嘴倒是叭叭的,他撑着额头,似乎很费解,“当年不是您嫌盛焦感情用事、无法分辨黑白分明,才将他送去申天赦两个月吗?现在怎么又明里暗里让他枉法徇私呢?怎么好话赖话全让您一人说了?”
倦寻芳本来都被气得鼻子歪了,乍一听到这话顿时一阵暗爽,看奚将阑也终于顺眼些。
这张嘴挺能说的啊——只要不怼自己。
盛终风果然被怼得一噎:“你!你!”
奚将阑一指自己:“啊,我,我我,我怎么了?”
盛终风全无家主风范,破口大骂:“混账东西!”
盛焦终于冷冷开口:“倦寻芳。”
倦寻芳怕自己笑出来,绷着脸低头道:“宗主。”
“盛则怀,带去獬豸宗。其余人,在一日之内全部抓捕入宗。”
“是。”
盛终风脸色彻底变了。
其他前来求情的世家也登时坐不住,赶忙坐起来低声下气地开口劝阻——就连曲相仁也皱起眉,只觉此事怕是不妙。
“盛宗主息怒,这事儿……我们商量商量,总归没有害人性命,不至于全都赶尽杀绝吧。”
“是啊是啊,宗主三思啊。”
“好歹留下一条命,往后我们必定严加教导!”
盛焦不为所动。
一直气定神闲的盛则怀也惊住了,忙看向盛终风,哆嗦道:“兄长,救我啊!”
他被獬豸宗拿捏住买卖相纹的证据,本就是重罪。
此时被抓进鬼门关,哪还有命活?!
“盛无灼!”盛终风拍案而起,“你要造反不成?!”
旁边站着的盛家人倏地拔剑。
乖巧安静的上沅见状,眸中猩红戾气一闪而过,悄无声息按住腰间悬着的剑。
盛焦看着对准自己的道道寒光,突然道:“好,不必带去獬豸宗。”
倦寻芳急了:“宗主!”
盛终风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
盛则怀满头冷汗,劫后余生的后怕让他心脏狂跳。
厅堂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不再剑拔弩张。
只要盛焦能说通,那就万事无虞。
盛焦面无表情,袖中手指轻轻一动,正高高兴兴捧着桂花茶吸溜着喝的奚将阑突然感觉耳饰一转,周围声音再次消失。
突然,煞白雷光在眼前一闪。
奚将阑吓得手一抖,茶差点洒飞了。
盛焦手腕天衍珠飞快旋转,一百零六颗珠子悉数停留在“诛”上。
随着最后一颗珠子停下,一道震耳欲聋的雷罚从天而降,直直穿透厅堂屋檐房梁,轰然劈在盛则怀天灵盖上。
最后一瞬,他脸上还保持着未散去的笑容,甚至连痛感都未察觉到,便悄无声息化为齑粉,簌簌落在地上。
一小抔滚烫的骨灰缓缓聚成堆。
众人被这道撼天动地的天雷给震傻了。
盛终风怔然看着方才还活着的亲弟弟尸骨无存,呆傻站在一堆废墟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盛必偃曾在盛焦年少时那般待他,每回见到盛焦都心中发虚,从方才就一直噤若寒蝉等着盛终风来摆平此事。
此事乍见到那滚烫的骨灰中还有破碎的白骨,盛必偃脸色惨白,再也支撑不住,双腿发软地踉跄跌坐在地,满脸惊恐绝望。
盛则怀……
和他儿子所犯同罪。
连亲叔叔盛焦都敢杀,更何况旁系毫无交情的弟弟。
整个厅堂已成为废墟,遍地皆是天雷劈过的焦土黑痕,只有奚将阑脚下干干净净。
盛焦站在烈烈灼烧的龟裂地面上,眼神无情无感,嘴唇甚至懒得动。
“家主,还有事?”
盛终风恨得目眦尽裂,声音压低像是恶兽被逼到绝境般,嘶声道:“盛无灼!你竟敢?!”
盛焦就是一块无法被暖透融化的冷石,根本不知情感为何物。
可怕的是……
这样一个无情无心的怪物,是被他们亲手逼出来的。
盛焦点头。
嗯,看来是没有其他事。
盛焦看向奚将阑。
奚将阑耳饰已经重新运作,他大概也没想到盛焦竟然说杀就杀,正在那哆嗦着爪子捧着桂花茶喝着压惊,二郎腿都放下,看起来乖巧得不得了。
四周一片寂静,没人敢说话。
很快,奚将阑小口小口将桂花茶喝完。
盛焦启唇道:“走。”
“哦。”
奚将阑像是小鸡崽似的,乖乖跟在盛焦后面说哪上哪。
厅堂中,盛终风看向盛焦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垂在一旁的手狠狠捏紧,发出噼里啪啦骨骼相撞的脆声。
盛焦刚走到台阶处,曲长老不知哪来的胆子飞快追上来,厉声道:“盛宗主!你如此不徇私情大义灭亲,那奚绝呢?!”
盛焦脚步一顿。
曲长老指着满脸无辜的奚将阑,咬牙切齿:“当年在獬豸宗,灵级相纹明明是他自己废去,却将此事栽到我曲家头上,害得我家落得如今下场!三年前,我兄长在南境被杀,也是他所为!”
奚将阑眨了眨眼睛,“噗嗤”一声笑了:“你这是当着面就玩栽赃嫁祸那一套啊?我如今是个废人,哪来的本事杀你家长老?”
曲长老震怒:“定然是你!”
盛焦冷冷看他:“证据。”
曲长老一噎。
那具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尸身上……
没有残留任何灵力,只知道是被人徒手捏碎心脏而亡。
奚将阑唉声叹气:“连证据都没有就想让我认罪,可委屈死我了。但凡换个脾气坏一点的人都要状告獬豸宗,告你诬陷,毁我清白。”
曲长老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这混账东西哪有清白可言?!
盛焦转身就走。
倦寻芳和上沅也快步跟上去。
两人终于舒爽一回,眉飞色舞,走路都生风。
曲长老气得浑身发抖,眼神如刀狠狠看着奚将阑的背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但就算他们再愤怒,也不敢当着盛焦的面出手。
恰在这时,走在最后的奚将阑突然一侧身。
那张艳美秾丽的脸上轻轻浮现一个古怪又蛊惑的笑容,璀璨朝阳中宛如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奚将阑伸出细长手指朝着他的方向点了两下,一点曲长老,二点门槛处的曲相仁。
曲相仁浑身皆是隐藏不住的杀意,冷冷看他。
奚将阑一举一动像是迎风而动的幽兰,优雅雍容,轻轻捏着五指指尖在自己心口一抓,像是捏住了谁的心脏。
倏地,修长五指倏地展开,漂亮得好似雪莲花绽放。
奚将阑眉梢愉悦好似含着春色,殷红的唇轻轻一动,像是个活泼爱玩的孩子,边笑边无声地说:
——叭。
曲长老和身后的曲相仁瞳孔剧缩。
果真是他!
盛焦像是察觉什么,侧身看来。
奚将阑笑嘻嘻地收回手小跑过去,像是一只听话欢快的幼鹿。
第31章 好戏开场
废墟之上,众人神色晦涩难辨。
盛终风像是一瞬间苍老数十岁,发抖着用灵瓶将还滚热的骨灰收殓。
盛必偃狼狈地屈膝跪过去,嘴唇发抖地乞求道:“兄长,兄长你救救我儿……”
盛终风抓着骨灰的指甲几乎陷入掌心中,低声呵斥道:“住口!”
盛焦那等无心无情的怪物,敢当着他的面杀了盛则怀,还怕再杀一个吗?
法不容情。
盛焦自从申天赦出来,已是真正的“堪天道”。
天道哪有感情可言?
盛必偃脸色瞬间灰白,直着的腰背颓然弯下去。
废墟上其他世家人面面相觑,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看盛终风这步棋不好使,他们也没再浪费时间,寒暄几句拂袖而去。
曲长老气得心口疼,跟在曲相仁身后,低声道:“奚绝回来中州,必定是为了报仇,我们……”
曲相仁冷冷看他一眼。
曲长老立刻闭嘴。
走出盛家,曲相仁才低声吩咐:“将横青帘、让端、酆重阳叫来曲家,说有要事相商。”
曲长老一愣,急道:“他们三家现今如日中天,哪肯过来?”
“呵。”曲相仁冷笑,“他们自然会过来,当年整个中州世家如此糟践十二相纹,如今奚绝回中州,他们哪还能睡得着觉?”
曲长老不明所以。
“去吧。”曲相仁眼神全是森寒冷意,“他们想活命,自然会过来。”
曲长老只好颔首称是。
中州世家如今有天衍灵脉的不多,虽然曲家灵脉已少了大半,终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面上依然撑着大世家的脸面。
横让酆家占据中州半壁山河,曲长老本以为他们会像之前那样对曲家置之不理,可没曾想横家、酆家竟然双双答应。
让家家主让端已闭生死关,由现在家主让尘推了此事。
曲家地下的天衍祠堂处灯火通明,曲相仁点燃香,轻轻一甩,恭恭敬敬颔首行礼,将香插在香案上。
横家、酆家,甚至连柳家人也不请自来,足有九人。
整个祠堂安静至极,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
直到曲相仁上好香,转身冷冷道:“十几年前知晓十二相纹的人不少,如今却只剩下这几位,想来六年间那些长老、大人都被奚绝杀得差不多吧?”
众人沉默不语。
这六年来,知晓奚绝相纹是什么的人接二连三殒命,但只有曲家愚蠢,才会将长老在南境花楼被杀之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曲相仁眼神如刀道:“如今诸位还以为十二相纹是我曲家抽去的吗?”
“哦,那可见不得。”左边翘着二郎腿摆弄犀角灯的男人懒洋洋道,“人是在你獬豸宗被废的,我们哪儿知道你们曲家是不是在玩苦肉计。”
曲相仁厉声道:“横青帘!”
横青帘是上一任横家家主,他面容俊秀,懒懒笑着说:“这些年我们几家死的人也不少,但我们说过什么吗?你白日里你竟还敢拿此事挑衅奚绝,难道就不怕盛焦彻查此事?”
曲相仁:“你……”
“现在的獬豸宗已不像六年前那般乌烟瘴气,盛焦也不像你那个不成器的兄长利欲熏心,不言公道。”横青帘淡淡道,“盛焦连申天赦都敢封,若是真的查到当年事,恐怕在座各位皆会死在“堪天道”下。”
曲相仁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横青帘说完,笑吟吟看向旁边面无表情的男人:“重阳,你说呢?”
酆重阳一身森寒阴气,言简意赅:“不能让盛焦知晓。”
曲相仁深吸一口气,忍气吞声道:“奚绝要是将此事告知盛焦……”
“他不会。”横青帘笑着道,“他如果说出来,盛焦那杀神也会将他一起杀,那孩子比我们要聪明得多。”
曲相仁烦躁又恐惧:“那要如何做?”
横青帘漫不经心道:“杀了奚绝呗。”
此言一出,祠堂皆静。
祠堂烛线突然轻轻爆开,暖光微闪,将一旁烧尽一小截的香灰震得砸落到香案中。
三根香,两短一长。
***
奚将阑打了个喷嚏,差点一头撞在盛焦后背上。
中州比北境冷得多,明明夏至已过,穿着薄衫依然发冷。
盛焦长久不住盛家,只有年少时住的院落是他容身之地,雅致主室放置着辟尘犀,许久没人住也仍旧纤尘不染。
奚将阑年少时总爱来找盛焦玩,轻车熟路地溜达进去,四处看了半天,还翻了翻书案上未看完的书,笑吟吟道:“看来你许久没回来了,我还记得六年前你也在看这书。”
盛焦注视着他眼底的倦色,蹙眉道:“去休息。”
奚将阑已非修士,病骨支离比寻常凡人还不如,加上重伤未愈,脸色隐隐发白,但他像个没事人一样,随口敷衍几句,抬手将雕花窗推开。
盛焦院中种着好几棵桂树,窗一打开,浓烈桂香扑面而来。
奚将阑熟练地将手探出胡乱薅了一把桂花,坐在窗棂上轻轻舔着吃,随口问:“盛家人不能全杀了吗?”
守在外面的倦寻芳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去,和上沅大眼瞪小眼。
这奚绝……也太敢说了!
盛焦并未觉得冒犯,他摇头:“无罪。”
“你好唉啊。”奚将阑嫌弃地说,“闷葫芦不会吵架就算了,吃了亏连脑筋都不舍得转?你胡乱设个局让他们钻进去不就犯大罪了吗?”
盛焦:“……”
奚将阑勉强从盛焦那张棺材脸上瞧出“你确定要当着獬豸宗宗主的面说这种话?”的微妙,只好从窗棂上跳下来,拍了拍爪子:“算了,这事儿和你说不来,我睡觉去。”
看在奚将阑将盛家那群人怼得说不出话的份上,倦寻芳勉为其难地准备去给奚将阑收拾偏室。
但奚将阑却完全没打算出门,竟然背着手溜达着要进内室。
倦寻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直接叫住他:“奚绝!”
奚将阑疑惑看他。
“去偏室!”倦寻芳咬牙切齿,“宗主住处怎能让你一介犯人随意玷污?这成何体统?!”
但凡换个其他男人,倦寻芳都不会如此警惕,但奚将阑满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