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修为尽失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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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聿又说了句什么。
奚将阑没看清,只好随口敷衍道:“哦,把耳饰还给我,那可是我最值钱的东西。”
酆聿抬步走过来,嗤笑道:“几颗廉价破珠子能值什么钱,我买一堆给你打水漂玩。”
这下奚将阑终于看清他了说什么,自然地接道:“只要酆少爷不怕破费,我自然乐意之至。”
酆聿随手将璎珞扣耳饰抛回去:“外面有人一直在敲门,吵死了。”
奚将阑无论做什么都很警惕,他本以为酆聿拿他耳饰是发现“重生”之事有蹊跷,在试探他的耳朵,但仔细想来这直肠子根本不懂何为拐弯抹角,没有这种试探的脑子。
他放下心来,叼着发带将长发随意一束,大大方方将耳饰戴回耳上。
声音骤然回笼,医馆外面的确有人砰砰敲门。
“兰哥哥!”
来敲门的是隔壁卖糕点的小姑娘,她大概是疾跑过来的,脸颊红扑扑的。
奚将阑:“般般?出什么事儿了?”
小姑娘秦般般高兴道:“兰哥哥之前不是想要那什么……昙花嘛,城北的那家药铺老板说今日又进了一株,让我来告诉你!”
奚将阑一愣。
昨日才刚说虞昙花,今日就捡到了漏网之鱼?
“是城北的永宁药铺吗?”
“嗯嗯,是的。”
奚将阑这才点头:“多谢,我马上就过去。”
这些年奚将阑续命的虞昙花,大多数都是在这个药铺寻到的。
秦般般传完话,还将手中热腾腾的糕点塞给他,正要跑走。
奚将阑突然道:“般般?”
秦般般一脚踩在雪水里,“哎呀”一声蹦起来,艳红裙摆飞旋,好似盛开的花。
漂亮活泼的小姑娘站稳后回头,好奇道:“什么?”
奚将阑叮嘱道:“这几日许是有雪祸,你不要乱跑。”
秦般般灿笑起来:“你都叮嘱多少遍啦,我记着呢。”
说罢,踩着雪欢快跑走了。
奚将阑退回医馆,盯着那几块桂花糕若有所思。
酆聿靠在药柜上,漫不经心看犀角灯上的传讯,随口道:“昨天我寻了一夜,就连横玉度都不知道虞昙花在哪里买得到,这个药铺怎么这么巧就正好有一株?不会是有人故意引你去,好瓮中捉鳖吧?”
奚将阑摇头:“不至于,我前几年也是在这个药铺得到的虞昙花,时间也差不多是夏至前后。”
见他似乎打算出门,酆聿还是不放心,抬手将装了自己一缕神识的小纸人糊在奚将阑脸上:“带着。”
奚将阑朝他笑:“怎么,担心我?”
“是啊。”酆聿皮笑肉不笑,“我可担心死你了,你若死了,我去哪里听乐子去?”
奚将阑大笑,将厚厚鹤氅一披,优哉游哉地离开医馆。
此地无银城下了一天一夜的雪,满城桂树竟然罕见开了花,奚将阑注视着金灿桂花,似乎想要摘来尝一尝。
长街上依然有来来往往的惩赦院修士在搜查“可恶的奚将阑”。
奚将阑面不改色地同他们擦肩而过,眉梢都没动一下。
片刻后,终于到了城北药铺。
这家药铺开了许多年,牌匾古朴,平日里往来之人数不胜数。
窝在奚将阑袖中的小纸人突然道:“我刚才为你卜了一卦,大凶之兆。”
奚将阑正从容镇定地抬步进去,闻言脚步悬在门槛,不上不下:“怎么不早说?”
酆聿又加了句:“但凶兆之中又有生机,会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
事已至此,就算知道是险境,奚将阑也不得不跳。
他的伤势拖不得了。
反正只要不是盛焦,他遇到谁八成都能全身而退。
药铺掌柜正在拨算盘,瞧见有人来了,笑着道:“兰医师,今年的虞昙花刚到。”
桌案放着个小匣子,里面灵力浓郁,带着奚将阑再熟悉不过的花香。
的确是虞昙花。
自从酆聿说了“大凶之兆”的卦,奚将阑面上镇定,暗中却提着一颗心。
但掌柜态度如从前一般,虞昙花全无异样,就连周围也没有陌生灵力的存在,奚将阑将储物袋里的灵石递过去,接过虞昙花时,心中石头终于落了地。
仔细想想,当年在学卜卦,酆聿那蠢货在上课小试都是抄他的卦象,卜卦怎么可能会准?
奚将阑将虞昙花拿出来塞到袖中,将匣子还回去。
酆聿看出来他是怕匣子上有追踪阵法,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病秧子真谨慎,怪不得能在獬豸宗追捕下逃了六年。
病秧子和掌柜告辞,慢悠悠地打道回府,顺便对酆聿的卜卦之术鄙夷一通。
“活该你被长老骂,还逢凶化吉,我看是逢吉化凶吧?”
“差不多得了!”酆聿怒道,“我这些年卜卦已准了许多!”
奚将阑得理不饶人:“那我的凶呢?”
酆聿冷冷道:“等你回来,我一刀砍了你也算遇凶。”
没见过这么贱嗖嗖上赶着要“凶”的。
奚将阑不说话了。
酆聿还以为他又暗暗憋着什么坏,却突然听到奚将阑说:“酆贵人。”
酆聿:“?”
奚将阑面不改色走到没奈何巷口,保持着从容道:“酆贵人、酆哥哥,救命。”
酆聿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凶。”奚将阑说,“有人在跟踪我。”
酆聿蹙眉,将神识扫出去:“没有啊。”
“有,肯定有。”奚将阑能屈能伸,“我错了,酆聿大少爷卦象十三州第一!大凶之兆逢凶化吉,救命。”
酆聿见他这个怂样,冷笑道:“你不是很会招摇撞骗吗,怎么连个追踪你的人都甩不开?”
奚将阑还在那喊:“救命,救命。”
酆聿都被他气笑了:“你自求多福吧,我现在已经到姑唱寺了。”
奚将阑一愣:“你去姑唱寺做什么?”
“早上我不是说了吗?!”酆聿不耐,“姑唱寺今日有样灵物贩卖,还得和人竞价,现在回去,得半个时辰以后了。”
奚将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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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能见面。
抱歉晚了点,这章再掉落100个红包呀,感谢支持。
第5章 逢吉化凶
“那我的贵人呢?”奚将阑说,“你找贵人来救我。”
酆聿:“……”
让这混账自生自灭算了!
奚将阑东躲西藏六年,早已练就出不用灵力也能敏锐感知追踪之人的能耐,他面不改色走进巷中,瞧见一旁丹桂开得漂亮,还抬手掐了一簇花。
酆聿正替他着急,小纸人探出小脑袋一看,就见那病秧子正捏着碎花放在病白唇间,伸出舌轻轻一卷,将细碎桂花舔到口中,颓然病弱中又带着莫名的色气。
桂花吃下去并无太多甜气,倒是带着点汁液的苦涩。
酆聿一愣。
那些被他当乐子听的话突然有了那么一丝真实。
就奚将阑这张脸,的确能让人对他情根深种。
盛焦只是被人称为“天道”,却并非真的无心无情。
奚将阑吃完一簇桂花,吱呀吱呀踩着雪回到十二居医馆。
酆聿回过神来:“既然有追踪你的人,你为何还要回来?不怕被人掀了老巢?”
“那个掌柜知晓我的住处,若是跟踪之人用虞昙花钓我出来,肯定也是知道的。”奚将阑将门关上,淡淡道,“既然早就暴露,也不必遮遮掩掩。”
酆聿蹙眉。
“而且……”奚将阑伸手摸了摸酆聿的小纸人,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肯定会救我。”
酆聿:“呵啐。鬼才救你。”
奚将阑深情地说:“你在说气话,我不信。”
酆聿:“……”
酆聿感觉自己这辈子的火气都被奚将阑勾出来了,忍了又忍,差点把肺给憋炸。
但他的确不能眼睁睁看着奚将阑去死,只好不情不愿道:“那面镜子看到没?——不是那个,左边那个菱花镜,嗯对。我在里面放了个传送阵法。”
“去哪儿的?”
“自然是我这里。”
“姑唱寺?”奚将阑犹豫,“每次姑唱寺贩卖灵物,中州许多世家的人都会过去,你先看看有没有我仇人……哦对,重点看看盛焦。”
酆聿不耐道:“晚上才开始贩卖,我哪儿知道来的人是谁?我正在姑唱寺外面的鬼林逮鬼玩儿,你爱来不来。”
奚将阑只好道:“来来来。”
他也没迟疑,快步朝着菱花镜走去。
那镜面上蒙了一层水雾,黑雾似的阴气盘旋其上,的确是丰州的传送阵法。
奚将阑抬手就去触碰。
只是指尖还未碰到镜面,突然一阵劲风从后袭来,擦着奚将阑的耳朵呼啸而过。
锵——
菱花镜应声而碎。
奚将阑:“……”
酆聿:“……”
奚将阑霍然回身。
医馆的门依然紧阖,但药柜旁不知何时出现两人,一黑衣一白衣,在阴暗医馆中活似来勾魂的黑白无常,更别说他们还在用直勾勾的眼神死死盯着奚将阑。
一阵狂风吹破纸糊的窗户,将两人单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神兽獬豸纹袍。
——是獬豸宗的人。
酆聿倒吸一口凉气:“獬豸宗的倦寻芳和上沅,他们是盛焦的左膀右臂,你完了。”
能让盛焦那种人重用的,必定也是六亲不认无心无情的人。
奚将阑被寒风吹了个正着,呛得他闷咳几声,踉跄着往后退了数步。
盛焦知道他在此地无银城了?
不对。
若是知道,盛焦早就亲身而至取他狗命了,不会让两个手下来抓他。
黑衣男人名唤倦寻芳,他面无表情从袖中拿出一枚搜捕玉令,冷冷道:“奚将阑,疑似屠戮奚家全族,奉宗主之命,带你回獬豸宗问审。”
搜捕玉令一拿出来,奚将阑像是硬生生受了一击,羽睫颤抖,手奋力地捂住右肩,因太过用力指节一阵青白。
他这具身体太过虚弱,吹了寒风都能大病一场,更何况前去獬豸宗那种有去无回的“鬼门关”。
最轻的“审问”刑罚都能让他去了半条命。
袖中小纸人霍然落地,原地化为虚幻的人影。
酆聿冷声道:“只是疑罪,便要抓人去獬豸宗受刑,这是哪里的道理?你让盛无灼来!”
一旁的白衣少女上沅微微一愣,似乎是被说服了:“是啊,倦大人,只是疑罪,为何要抓他?”
倦寻芳瞪她:“闭嘴!你到底听他的还是听宗主的?”
“哦。”上沅看起来有点呆,细白的手微微一抬,数十丈的冰冷锁链陡然出现,萦绕着她周身好似一条细长游龙。
她歪歪脑袋,“那就听宗主的。”
话音刚落,锁链叮铃,呼啸破空朝着奚将阑打来。
那是獬豸宗的缚绫,一旦被抓住,可就无法挣脱了。
酆聿一把拽住奚将阑,怒道:“还在等什么,后院那破水池里我还放了个传送阵……”
“砰——”
缚绫擦着奚将阑的肩膀直直撞到墙上,只是一下就将半堵墙毁了,若是打在身上,怕是不死也去半条命。
奚将阑用力捂着后肩,那缚绫似乎只想捆住他,并无杀意。
酆聿靠着一缕神识挡住上沅的缚绫攻击,转瞬拖着奚将阑到了后院。
那小池塘是奚将阑细心打理的,大雪天还绽放着几株莲。
两尾锦鲤自在游着,清澈见底。
酆聿强撑许久,那缕神识终于遭不住即将散去,他猛地将奚将阑一推,飞快道:“我在姑唱寺等你!”
话刚说完,缚绫从后而来,砰的将酆聿神识彻底撞碎。
小纸人化为碎片,雪花似的簌簌落下。
上沅欢快地走来,见状“呀”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丰州酆家的人?糟了,我惹祸了。”
倦寻芳从始至终都没插手,他把玩着掌心一团奇怪的灵力,抬手屈指一点。
“滴答”一声。
一滴水落入池塘中,微微荡漾开一圈阵法似的涟漪。
奚将阑来不及多想,直接翻身跃入池塘。
上沅立刻就要用缚绫去抓人。
只是才伸手,倦寻芳突然拦住她:“好了。”
上沅的缚绫停在半空:“宗主不是说要带他回去吗?”
倦寻芳瞪她一眼:“宗主也说了不可伤他,你一缚绫抽过去他还有命活吗?”
上沅大概是个死脑筋,愁眉苦脸道:“可宗主说……”
“担心什么?”
倦寻芳五指微微收拢,那团灵力瞬间消散,化为星星点点的碎光:“……我不是已经把人给宗主送过去了吗?”
上沅一歪头。
池塘中,锦鲤被惊得四处逃窜,水中再次恢复清澈,却只剩一条锦鲤躲在角落。
***
姑唱寺外,鬼林中。
酆聿盘膝坐在一汪小水潭边,盯着水面安静等待。
传送阵会有几息的延迟,他默默数了十个数,便早有准备的朝着水潭中探了探,打算去捞人。
只是他蹙眉探了半天,把水都搅浑了,本该顺着阵法被传送到此处的奚将阑却迟迟不见。
水中只有一条不知何时出现的锦鲤。
酆聿和那条懵懵的锦鲤大眼瞪小眼,心间重重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奚绝呢?
——奚绝正在骂娘。
他也在等酆聿捞自己,但身上大氅太厚,浸了水后硬生生拽着他往深不见底的下方坠去。
奚将阑挣扎着脱掉外袍,只着单衣往上游。
但他这具身体太虚弱,后肩处还残留着隐隐的酸疼,又无灵力闭气,才奋力两下便泄了力气。
水面似乎近在咫尺,但奚将阑却已没了力气,身体越来越冷,像是有一股奇怪的寒意缓缓往他心脏中钻。
那是……冰冷的死气。
奚将阑呛出一口气,耳畔逐渐嗡鸣,无数人的声音嘈杂而至。
“奚绝……!”
“奚家屠戮,可与你有关?!”
“你的相纹是什么?是否是你的相纹失控,才导致奚家遭难?”
“你那晚到底看到了什么?”
迭声的质问充斥着他的脑中,好似要将他的神识击碎。
奚将阑眼眸逐渐涣散,神智模糊间,不可自制地想:“这世间当真有公道二字吗?”
人人都说盛焦奉公守正,但为何獬豸宗只凭着那颗天衍珠,就认定自己有罪?
奚将阑被水包围,气息越来越弱,只能循着本能将手往上抬起。
他似乎想抓住什么,又像是在向不知存不存在的天道寻求一丝公道。
只是摊开五指,却连掌心最后一点温度都留不住。
就在他即将窒息之际,一只手突然从水面探来,用力扣住奚将阑纤细的手腕,硬生生将他拖了出来。
奚将阑骤然得到呼吸,猛地喘了一口气,却又被冷风灌入肺腑,当即呛了个死去活来。
“咳……!”
猛烈的咳嗽把脑袋震得一阵阵发疼,奚将阑的墨发被水浸透更显乌黑,不住往下滴着水,眸光清凌凌好似要落泪,双颊带着一抹病态的潮红,连呼吸都是一截一截的,像是要喘不过气来。
“酆……”奚将阑跪坐在地上,下意识伸手抓住旁边人的衣摆稳住摇坠的身躯,断断续续地道,“我……咳我迟早死你手里。”
谁家会把传送阵放水面里?
酆聿就不怕他淹死吗?
没有等到回答。
奚将阑后知后觉不对。
若是寻常,酆聿早就咋咋呼呼地回怼他了,这次怎么……
耳饰还在耳朵上,隐约能听到墨发滴水到地面的轻微声响。
奚将阑心脏一跳,茫然抬头。
视线所及,先是自己微抬的手——他正抓着一件厚厚鹤氅,半个身子都挨在那人腿上,苍白的五指细细发着抖微微一动,露出拽着的衣袍上那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