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修为尽失后-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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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将阑眸子微闪,突然轻飘飘从窗棂上跃下,绯衣混着细碎桂花翻飞。
黑猫被他颠得差点吐了,余光扫见奚将阑的神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你又要做什么?”
奚将阑说:“嘻嘻。”
黑猫:“……”
知道了,肯定要使坏。
奚将阑溜达着跟上捧花的小沙弥,瞧见他进入一楼的一处雅致法堂,没一会便恭敬离开。
黑猫哆嗦道:“你冷静,指不定里面就是你仇家,你这么正大光明过去,不是去寻死吗?”
奚将阑轻轻一眨眼:“光明正大?”
黑猫正要说话,却见奚将阑抬步往前一踏。
三步之内,那身刚换上的绯衣像是被一圈水痕荡漾开来似的,随后在黑猫目瞪口呆地注视下……
奚将阑再次伪装成了盛焦的模样。
黑猫:“……”
黑猫差点从他肩上翻下去,怒骂道:“你不要命啦?!在獬豸宗的人面前伪装人家宗主?!”
奚将阑根本不在意,手腕上缠着伪装出来的天衍珠,强行板着盛焦那张“不日取你狗命”脸,面不改色地缓步走到法堂门口。
“砰——”
里面传来一阵砸碟破碎声,有个男人的声音怒气冲冲传来。
“……不可能!奚绝绝对在此处!我就不信奚家的相纹画都挂在那任人贩卖了,他还坐得住?!”
“公子,刚才已经有了一株虞昙花被卖出去,我去瞧了,并非奚绝。”
公子骂道:“继续给我找!他灵级相纹被我们抽去占为己有的传言肯定是他传出去的!他将我曲家害得如此之惨,我不杀他难泄心头之愤!”
奚将阑微微挑眉。
曲家的人?
那还真是冤家路窄。
奚将阑在黑猫心惊胆战地注视下,推门而入。
里面的人怒声道:“谁这么大胆子?!”
视线落在奚将阑身上,那人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好半天才发出变调的:“盛……宗主?”
即将要出手护主的护卫也猛地一僵。
奚将阑学着盛焦的眼神,像是看蝼蚁般冷然看他一眼。
六年前曲家执掌獬豸宗,能和奚家分庭抗礼。
按理来说,奚家没落,曲家应当崛起执掌中州才对,但不知为何却是盛家平步青霄,曲家倒是江河日下,越来越衰败。
据说因为“曲家将奚将阑相纹占为己有”的传言,这些年曲家一直遭中州其他世家排挤,就连天衍灵脉也被寻各种缘由刮分。
这个骂骂咧咧的人是曲家幼子,名唤曲饶。
他本仗着家世肆意妄为,骨子里却是个欺软怕硬的,一瞧见盛焦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半天才讷讷道:“盛宗主,您怎么在这里?”
奚将阑冷冷看他,面无表情抬手一招。
曲饶胆子小,还以为这位杀神要薅自己脑袋,吓得立刻抱头蹲下去:“盛宗主饶命!我并非要杀奚绝,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奚将阑不明所以,心想:“你和盛焦说这个能保命?盛宗主若是知道你愿意替他代劳杀了我,肯定赞赏你年少有为呢。”
曲饶吓得浑身哆嗦,那点把奚绝钓出来后直接虐杀泄愤的冲动瞬间烟消云散,他恨不得抽自己巴掌。
但瑟瑟发抖了半天,也没感觉到有疼痛降临。
曲饶怯怯地抬起脑袋来,却只瞧见“盛焦”手中拿了一样东西、漠然转身离去的背影。
曲饶:“?”
曲饶茫然道:“盛宗主……方才拿了什么?”
护卫讷讷道:“好像是虞昙花?”
***
奚将阑优哉游哉地走出曲饶的雅间,手中捏着那株盛开的虞昙花,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不愧是盛宗主。”奚绝将漂亮的昙花转来转去,捏着那薄如蝉翼的花瓣方才唇边轻轻一舔,殷红的唇好似涂了胭脂,他嗔着笑道,“名头真好用。”
黑猫:“……”
黑猫被奚将阑那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吓懵了——就算跟了此人再久,也还是被他不要命的行为举止给惊得一蹦一蹦的。
这人……到底什么时候知道怕啊?!
就这么正大光明把人家虞昙花给顺走了,难道他就不怕被戳穿身份吗?
刚才那曲饶的护卫可有一个是化神境啊,捏死他只是两个手指一用力的事儿。
黑猫虚弱道:“他们若是回过神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奚将阑懒洋洋地说:“要找也是找盛焦麻烦——但你看那兔崽子见了盛焦后的熊样,他敢去吗?”
黑猫:“……”
也是。
虞昙花花瓣全是剧毒,平时都是用来炼药才能服用,但此时奚将阑浑身经脉隐隐作痛,只好将一片花瓣卷入口中,硬生生吞了下去。
黑猫十分厌恶虞昙花的味道,当即骂骂咧咧地跑了。
奚将阑闭着眸等了好一会,直到虞昙花效用发作,浑身经脉好似潺潺春水流过,这才吐出一口气,将剩下的虞昙花收到衣襟中。
盛焦这张脸太好用了,奚将阑有点舍不得换下,便继续顶着那张脸在角落中围观。
菩提树下的僧人敲磬。
一直悬挂在半空的相纹画终于被缓缓放下,放置在高台之上。
闲得拍苍蝇的众人终于精神一振。
姑唱寺的压台灵物,从来都是一个比一个稀罕,可遇不可求。
但特殊成今日这样贩卖死人相纹,所有人也是头一次见。
奚将阑并不在意这幅画会到谁手中,无非会被中州一些和奚家有仇的世家作为胜利者来折辱这幅画泄愤罢了。
人死如灯灭,就算相纹是“活物”,却也不是那个人了。
奚清风的相纹画已经开始唱价。
今日姑唱寺来了数百人,大多数都是来瞧热闹的,乍一开始唱价,整个寺庙一阵死寂。
竟无人开口。
最后,还是酆聿人傻钱多:“十万。”
奚将阑没忍住,轻轻笑了。
酆聿既然买下了虞昙花,代表他已被用虞昙花钓奚绝出来的人给盯上。
奚将阑若是过去,怕是会被仇敌逮个正着。
奚将阑见酆聿这卯足了劲想要买下这副相纹画的样子,决定先去姑唱寺外等他的好消息。
毕竟整个十三州,没多少人能有钱得过酆少爷。
奚将阑淡然地往外走。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越往外走越觉得小指上似乎有阵阵微痛,像是被什么坚硬蛛丝勒住了一般。
奚将阑皱着眉抬手仔细看了看手指。
空无一物。
奚将阑隐约觉得不对劲,顿时放弃从大门走的打算,悄无声息顺着游廊到了很少有人来的姑唱寺后门。
周遭空无一人,手指上的疼痛也越来越细微。
奚将阑摩挲了两下手指,眼看着后门近在咫尺,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抬手推门,掌心才贴到掉了漆的朱红木门上,就感觉门外有人将门拉了一下。
奚将阑一愣。
木门“吱呀”一声,分开左右缓缓打开,露出一张让奚将阑牙疼的脸。
盛焦顶着伪装的那张脸,和自己的脸对视了个正着。
奚将阑:“……”
盛焦:“…………”
第12章 相思之苦
奚将阑人都麻住了。
盛焦沉默不语,对着那张熟悉的脸依然镇定自若。
好像……已经习惯了。
两人面面相觑。
奚将阑反应极快,强绷着脸,眉梢轻轻一动,透露出“有事?”的厌倦来——他将盛焦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
若是倦寻芳在此处肯定以头抢地高呼宗主万安。
盛焦不动声色注视着他,似乎想看他怎么装。
奚将阑冷冷剜他一眼,抬步跨上门槛就要走。
在他的认知中,没人敢拦杀神盛宗主,本以为此人会给自己让路,却没曾想这人像是柱子似的在那杵着一动不动,自己反倒没刹住差点一头撞上去。
奚将阑眸子一沉,不悦看他。
平时盛焦也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只用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退避三舍。
但这个人似乎没什么眼力劲。
奚将阑正盘算着怎么狐假虎威,上沅恍如飞燕轻巧从屋檐翩然两下,悄无声息落在两人面前。
她定睛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宗、宗主?”
两个宗主?
“他,行事敷衍塞责。”奚将阑冷冷一指盛焦,高深莫测地不动唇发出声音,“——即刻逐出獬豸宗。”
盛焦:“……”
上沅:“???”
上沅呆呆看着自家宗主那张杀神脸,下意识地乖乖点头:“哦哦,好哦。”
盛焦:“……”
奚将阑很满意上沅的“好骗”,赞赏地看她一眼,步履轻缓地越过“硬茬”,步履缓慢沉着地往姑唱寺外走。
不知道为什么,奚将阑每次瞧见这个硬茬,心里都怵得慌。
就好像自己的所有伪装、欺骗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又像是此人熟知自己的一切套路,对付他时刻留着后手,以防被骗。
想起那人虎口处的伤,仇敌遍地的奚将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记不起来自己到底和他有什么交集。
奚将阑故作镇定,快走几步正要离开。
盛焦见他的背影像是即将出笼的鸟儿,都要亢奋得炸毛了,突然冷冷开口。
“奚绝……”
几乎是在盛焦开口说“奚”字的刹那,奚将阑心中打了个突,早有准备似的一改方才学盛焦慢吞吞的走路气势,像是脱了缰的野马,猛地窜了出去。
果然被发现了!
奚将阑硬着头皮往外冲,经脉中因那一片虞昙花而积攒出来的些许生机陡然被他化为灵力,助他足下如生风般直直冲出!
“硬茬”肯定是个化神境,一瞬犹疑都会被他抓住。
奚将阑这辈子反应都没这么快过,转瞬已掠数里之外的鬼林中。
他逃得快,但那股森寒的灵力比他更快,奚将阑足尖还未落地歇一下,无形灵力好似一只大掌轰然朝着他抓来。
奚将阑:“……”
没来由的,奚将阑眸底闪现一抹森然戾气,下意识就要催动内府的灵力。
但这个念头才刚一动,黑猫不知从何时出现,一直软绵绵的声音陡然变得深沉震怒,厉声喝道。
“奚将阑,你不要命了吗?!”
奚将阑瞬间如梦初醒。
只是一瞬的迟疑,那如寒霜的灵力已经化为绳子一圈圈捆住奚将阑单薄的身体,呼啸穿过鬼林朝着姑唱寺而去。
灵力森寒而凌厉,奚将阑手腕上伪装的“天衍珠”直直崩开,珠子噼里啪啦砸落在地。
来回不过一刻钟,奚将阑又落回盛焦手中。
奚将阑:“……”
盛焦面无表情看他。
奚将阑不太喜欢这种被反捆着手飘在半空的姿势,总觉得没有落地的安全感,足尖一直拼命往下够,似乎想要落地。
“那个……咳,大人息怒。”奚将阑从来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实在是玩不过这位祖宗,十分能屈能伸地告罪,干笑着道,“我只是太过思念盛宗主,所以才化成他的样子一解相思之苦罢了。”
奚将阑用自己的脸笑起来,就是秾丽艳美,勾魂撩人于无形;
但此时他正顶着盛焦那张鬼神罗刹附身似的脸……
上沅哪里见过宗主笑,当即惊得打了个哆嗦。
哪怕见到自己那张脸满是卖乖讨好的神情,盛焦也没有丝毫动容。
他抬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奚将阑的唇,似乎很疑惑为何这张嘴从来说不出一句真话。
奚将阑尽忠尽职地卖着乖,突然被摸了下唇,难得愣了一下。
盛焦保持着点他唇的姿势,道:“太过思念?”
奚将阑心中一咯噔。
盛焦道:“……你之前不是说,盛焦对你求而不得?”
奚将阑心中骂娘,心想这人怎么记性这么好,翻旧账翻得这么利索,和盛焦一个臭德行。
但事已至此,他唯恐此人把自己关到那不见天日的囚芥中,一张嘴叭叭的,十分卖力。
“盛宗主如此深情待我,我心非冷石,日久生情,自然也倾慕盛焦。”
上沅诧异掩唇。
盛焦眸子轻闪,语调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是吗?”
奚将阑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盛焦不知有没有信,终于将点在奚将阑唇上的手收回,眼尾的冷意褪去些许,就连捆着奚将阑的灵力也跟着消散。
奚将阑一个趔趄终于落了地,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人还是十分忌惮盛焦,每回搬出盛宗主来都能蒙混过关。
盛焦转身朝姑唱寺走去。
奚将阑不用他多说,乖顺地抬步跟上去,省得再吃苦头。
上沅跟在他身边,满脸好奇地看着他。
奚将阑是个不撩骚就活不了的性子,知道这小姑娘最好骗,别人说什么就傻乎乎地信什么,笑嘻嘻地打算和她玩。
只是一张口,却是:“我心非冷石,日久生情,倾慕盛焦。”
奚将阑:“???”
上沅满脸迷茫:“哦哦,我知道的呀。”
为什么又再说一遍?
奚将阑人都呆了,他胡乱摸了摸唇,恍惚间意识到刚才盛焦在他唇上一定留下了什么。
他来不及逗上沅,飞快跑上前,张口就要叫“大人”。
但是,那句话还是不受控制脱口而出:“我心非冷石……”
奚将阑:“……”
奚将阑猛地捂住嘴。
盛焦侧头看他一眼,漠然道:“嘴既然说不出真话,那就不要说了。”
奚将阑:“……”
奚将阑头一回被这人引出来火气,怒道:“我杀了你!”
但出口依然是那句让奚将阑天灵盖都震颤的:“我心非冷……”
我心非冷石。
奚将阑立刻住嘴,脑瓜子嗡嗡的。
他一向很懂得审时度势,知道再生气也无用,只好深吸一口气,决定学盛焦和让尘修炼一回闭口禅。
——要是再开口说出那句羞耻的“我心非冷石”,他就一头撞死在这儿,谁拉都不好使!
盛焦耳边终于清净,一路无言回到姑唱寺三楼。
奚将阑本以为这么会功夫酆聿已经将奚清风的相纹买到,可没想到此时竟然还在唱价。
在听到酆聿财大气粗地叫出“五十万灵石”这个可怖的数字时,奚将阑沉默许久,感慨道:“我心……”
呸!
酆聿杀疯了,啪啪拍桌狞笑道:“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敢和我比灵石,真是不知死活——五十五万!”
横玉度坐在一旁把玩着玉简,淡淡开口:“那幅相纹画值不了这么多钱,你买来也无用。”
“对面那兔崽子,我听着声音八成是曲家那个小废物曲饶。”酆聿坐下喝了一口水,“这副相纹画落在谁手中都行,就是不能落在曲家,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折辱那幅画?”
横玉度笑了:“曲饶不动脑子,你也不动吗?”
酆聿回头瞪他。
横玉度:“你不要误会,我……”
“我没误会!”酆聿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我只是觉得那幅画八成和罪魁祸首有关,奚绝被獬豸宗冤枉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线索,不能就这么凭空没了。”
横玉度垂眸咳了几声,轻轻抚摸着飞到他掌心的玉简,柔声说:“住口。”
玉简倏地闪现一抹金纹,随后化为漂亮易碎的琉璃鸟雀拍拍翅膀飞走。
酆聿已经叫价叫上了头,撸袖子打算狂砸一百万好好震慑曲家那个小废物。
很快,曲饶再次怒气冲冲地叫价:“六十……唔!”
声音戛然而止。
酆聿还在等着那个小崽子加价,但竖着头发等了半天,却只等到了菩提树下敲磬的声音。
三声磬响。
唱价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