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春日初斜-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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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自己最看重的弟子,温迎琇秀眉微拧,道:“她在家修行。”
堂主将近来道观里的变化告知,并推测兴许跟苏北顾有关。她是知道苏北顾有能耐的,但她认知里的“能耐”并非苏北顾动用了神通,而是觉得苏北顾周身都是秘密——以前斋醮科仪的时候,每逢苏北顾登场,必然会有异象,要么是顺应她的号令刮风下雨,要么出现别的情况,所以大家都说,她道法高深,所念唱的咒语发挥了作用。
只是苏北顾的身体太差了,因此几乎不曾对外接过单,以至于只有道观内部的人知道她的能耐,如今老百姓是见识过她的能耐,被她一番推荐,所以才找上门来了?
温迎琇神色未变,显然已经从陆有道那儿听说了什么。良久,她才起身,道:“我亲自去一趟浮丘乡找她,让她回来。”
堂主忙劝道:“倒也不必非要她回来。”
现在就挺好的,道观的业绩好了,收入也增加了,大家嘴上说着累,实际高兴得很。
她过来,只是想弄清楚苏北顾到底做了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坏的影响罢了。
陆有道微微一笑:“我建议,还是让小师叔回来吧,只有道观才是清修之地,她在家,受人情世故影响,容易乱了修行之心。此番只是为了替旁人查清楚失窃的钱财所在之处,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用了仙术,暴露了自己的能耐,这可是违反了观里的规矩。”
堂主瞪大了眼睛:“她动用了仙术?!”
苏北顾竟然真的会仙术?难不成以前的异象,也是因为动用了仙术的缘故?
难怪最近的香火这么旺,只怕那浮丘乡的百姓认为太真观的道士都是这般身怀神通的高人吧?
想到自己一点法力都没有,也不懂什么神通,堂主心中讪讪。
“不能让她乱了规矩。”温迎琇扔下一句话,便对堂主说,“我离观几日,坐静安圜之事,还请堂主代为管理。”
堂主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
覃倌宴请苏氏族人和那日在门外围观的邻居吃酒当日,苏北顾与覃如意一同前往了覃家,卢雪欢因忙着管理收割晚稻的事宜,并没有时间过来。
好在她也不是今日的主角,即便不在,众人也不在意。
覃倌感谢众人帮他洗脱嫌疑,还了他清白,当然,他最感谢的还属苏北顾。
众人脸上讪讪,明明自己当时只是来凑热闹的,却被捧到了如此高的位置,心虚的同时,又有些飘飘然,不断地为自己找理由,比如他们当初也是开口帮腔了的,后来去苏正锴的酒坊找回那些钱,他们也是出了力的。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覃倌的敬酒。
不得不说,覃倌这一手玩得很是漂亮,不仅减轻了众人对覃家的忌讳,下回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再好意思袖手旁观了。
酒过三巡,众人吃饱喝足了便各回各家,只有几个苏氏族人被覃倌留了下来,想起卢雪欢说覃倌有事要跟他们商议,他们的酒醒了三分,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覃倌笑容灿烂:“诸位可吃好喝好了?”
“今日多谢覃大郎款待了。”苏氏族人笑道。
“哪里需要同我客气?想必大家也好奇我为何要请你们留下来……其实我有些买卖想跟你们商议一下,要不合计合计?”
苏氏族人面面相觑,到底是好奇心压过了一切:“什么买卖?”
“大家也知道我最近在捣鼓轧棉机,这机器它操作起来简单方便,可是打造起来却不容易,需要的铁很多不说,很多部件做工要非常精细……”
苏氏族人没什么耐心:“你就长话短说吧!”
覃倌也不跟他们绕弯子了:“在座的都是家中略有资产的大户人家,所以我想劝大家多种点棉花。”
苏氏族人:“……”
这算什么买卖?!
看到他们的失望,覃倌进一步解释:“你们或许以为我劝你们多种棉花是为了售卖我的轧棉机,其实这只是我的一个小目的,更大的目的是为了实现共赢!”
为何轧棉机的出现会推动棉产业的发展呢?因为它降低了成本、提高了效率,种植棉花的人就越来越多。棉花作为一种十分重要的作物,它涉及了农业和纺织业两方面,尤其是现在棉纺织品在所有的纺织品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只因生产水平低下,导致棉花的产量并不高。
覃倌跟邱知县洽谈时,便提出过这方面的构想,若是家家户户都有一台轧棉机,那愿意种植棉花的人是否会变化?
这是肯定的。
种植棉花的人家变多了,棉花的产量必然会增加。北方对棉花的需求量十分大,而当益阳县都成为棉花大区后,北方的商贾必然会来益阳买棉花。
大魏是有商税的,百姓种植棉花要交田税,商贾买棉花也要交商税,等于官府的税收是两份,这将会大大地增加赋税收入。
而赋税收入是考核地方官政绩的标准之一,赋税在没有苛捐杂税的情况下达到增益,那必然证明地方官治理有功!
这也是邱知县为何对轧棉机的出现称赞有加的原因。
这是大方面,论及地方的商户和农户,棉花的增多,那加工棉花的作坊必然也会变多,对轧棉机的需求也会进一步提升……
还有一点,扩大棉花的种植面积表示需要采收棉花的人手变多了,那部分因为轧棉机而失业的散工有了新的就业方向。
覃倌说得口水都干了:“……这时候,越早扩大棉花种植亩数的人家,到时候越早获利。”
苏氏族人听得极为心动,但仍有疑虑:“若大家都去种棉花了,粮食没人种了怎么办?而且种过棉花的地不能再连续种棉花,得种别的菜,这不是浪费了吗?”
覃如意插话:“棉花和水稻可以换着种啊!再用好点的农肥,保证不会减产的。实在不行,种菜、种菌菇也是一种轮作方式啊!”
提及农肥和菌菇,大家下意识便看向坐在一旁不说话只旁听的苏北顾,心想,莫不是还得跟苏北顾买农肥?
苏北顾:“……”
你们看我做甚,我可没想过替自己的农肥打广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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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回观
从覃家回来天色仍有些早,苏北顾与覃如意便顺道去看看田里的情况。
此时田间有不少农户都在热火朝天地收割晚稻,一块田里至少有三个人在干活一个人弯腰割稻另一个人在后头将割下来的稻拢成一束,用干稻草将之捆起来剩下一个人则将捆好的稻谷挑到田边进行初步脱粒。
具体的脱粒方法是将稻谷摊开在坚硬的地上用连耞击打稻谷,使谷粒从稻草上脱落。
割稻的和收稻的往往会先完成再来帮忙脱粒,等所有的稻谷都脱了粒再将谷粒装进麻布袋里运回晒谷的场子晾晒,等稻谷干了后,再进行第二次脱粒。
收稻也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稻谷收早了,谷粒还未长好;收晚了,有些谷粒会烂在田里。收割时还得是晴天雨天不方便脱粒,这些谷粒也会被泡坏了。干活的人少了,要想在半个月内收割十几亩晚稻那得从天未亮一直干到天黑,所以陈阿虎家几乎是全家男女老少一起出动年幼的也得帮忙将割下来的稻草抱到田边去。
稻草有草屑和虫子长时间接触后浑身瘙痒难忍陈阿虎这些干习惯了农活的糙汉子并不觉得什么可是他们家那几个孩子一会儿挠挠脖子一会儿挠挠手臂,一会儿挠挠胸口,抓得入目皆是一片红痕。
苏北顾见状,转身去草丛中找了几种草药,将之放在石槽中敲烂。
“这是什么?”覃如意问。
“止痒的,而且也有驱虫的效果。”
那些草药被砸成烂泥,苏北顾将之捏成团,给陈家的几个孩子送去,道:“往身上抹一抹就不痒了。”
陈妻看见她过来了,趁机停下来歇一会儿:“苏道长,不知道这几日会不会下雨?”
苏北顾并不会观测气象,不过她能通过周围的灵气感知到这一带的风向和空气湿度,加上观测云雾变化,综合得知:“未来两日大抵都是晴天。”
陈妻略有些高兴,都是晴天的话,他们家就能赶在这几天里把所有稻都收完了。
苏北顾看陈父几十岁的人了,还得挥动连耞来脱粒,甚是辛苦,她对覃如意道:“我们回一趟覃家。”
“嗯?”覃如意不解其意,但还是跟着她匆匆回了覃家。
覃倌今日高兴,多喝了几盏酒,这会儿醉醺醺地坐在作坊里要装轧棉机,种昇在一旁帮忙,好几次都帮他纠正了错误。
看到去而复返的女儿与苏北顾,覃倌的酒醒了几分,道:“厨房里还有些肉,你们带回家吃吧!”
覃如意哭笑不得:“爹,我们回来不是为了拿肉的。”
覃倌又问:“那是有事?”
苏北顾颔首:“覃伯父想不想用一台轧棉机赚两笔钱?”
“嗯?一台轧棉机怎么赚两笔钱?”
苏北顾拿起轧棉机中负责粘住棉花的带满勾刺的滚筒,道:“将这个滚筒改一下,可以拆下这里面很多部件,只要保证这个滚筒能快速旋转就行了,这将会是一台能快速脱粒的打谷机。”
覃倌打了个酒嗝,脑子顺着苏北顾的话捋顺了她的意思后,立马酒醒了。
覃如意由衷地称赞:“北顾,你的妙招还真多!”
“立马改,快!”覃倌兴奋地敦促种昇去干活。
按照苏北顾提供的思路,覃倌用半天时间就把滚筒改装好了,他再用同样的思路将滚筒安装上去,如此一来,只要手柄轻轻一转动,那滚筒就会以更快的速度转动起来。
不过覃倌觉得用手转手柄似乎不太方便,种昇也小心翼翼地说道:“若是能把手摇的改成用脚踩的,那是不是一个人就能打谷脱粒了?”
覃倌觉得种昇的脑瓜子偶尔还是很灵活的,笑道:“你说的没错!”
于是他将手摇的部件也改了一下,使得以脚踏的形式也能使滚筒转动。
等他完成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抓了把水稻回来试,在滚筒的高速旋转和铁齿的作用之下,稻谷被铁齿给扯了下来。虽然无法做到让每一粒稻谷都能脱落,但比起用连耞拍打的方式,效率高太多了!
“这苏道长……奇人啊!”覃倌喟叹道。
他带着打谷机去向苏北顾交差,苏北顾则花了五贯钱向他买下了这台打谷机,——覃倌若要对外售卖定然不止这个价,不过是苏北顾给他提供了思路,他才收少一点罢了。
苏北顾让陈阿虎将这台打谷机抬过去用,这下别说老人了,就连妇孺都能上手打谷。因怕滚筒转得太快,容易受伤,所以苏北顾严禁孩童靠近,就连大人使用打谷机也得主意别让手指碰到那滚筒。
有了打谷机,原本要半个月才能收完的十几亩水稻,陈阿虎一家只花了九天。
一群乡民在陈阿虎打谷时围着他转,听说这打谷机是覃倌打造的之后,乡民们竟也不觉得吃惊,大概是有轧棉机在前,他们已经习惯了覃倌捣腾出来的农械了。
脱好粒的稻谷只剩晒干、舂米、碾米精加工等几步,就能食用了,苏北顾有些期待它的效果。
然而在这之前,苏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扰乱了她的计划。
……
覃如意从覃家回到苏家时,便发现厅堂里坐着一位女道士,她戴着混元巾,比戴着逍遥巾的苏北顾少了几分澹泊闲散,而多了几分庄严端肃。
苏北顾并未坐下,而是站在一旁。
覃如意见状,心头跳了跳,知道对方的身份定然不同寻常。
果不其然,女道士开口便是:“我瞧你在家中也未能潜心修炼,那还是回道观来吧!”
苏北顾神色未变,只道:“师父,弟子想在家中修行。”
“可你在家中修行,却未能守住清规戒律。”
太真观的礼仪清规中有诸多规定,而其中一条规定是:要“净口”,不得将符咒术法等神通告知普通人。
偏偏苏北顾大张旗鼓地施了法,招摇过市,将“净口”的戒律和太真观女道低调的行事准则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苏北顾道:“弟子只是为了帮人。”
女道士的声音严厉了三分:“戒律中,‘不得多言,不得与师辈争讼’你也忘了?!”①
苏北顾登时住了嘴。
其实她不是忘了,她是压根就没记住过,毕竟三百多条戒律,只需记住五大戒就行了,其余的,何必费心去记?
覃如意已经知道了女道士的身份,只是她无法容忍别人这般对苏北顾,即便是苏北顾的师父,那也不行!
覃如意走了进去,微笑着问:“北顾,家里来客人了?”
女道士早知厅堂之外有第三个人,闻言,才稍微转头去看,心想:“这便是那个能扰乱北顾心神的女子?”
苏北顾介绍道:“如意,这是我师父,太真观静主,你可称她温道长。”
“师父,这是覃如意,覃娘子。”
她也没说覃如意是她的什么人。
覃如意不是出家人,便按普通人的礼节向温迎琇行了见面礼,后者则行拱手礼,道:“无量观。”
这是祝福,道士打招呼的常用语。
温迎琇显然不打算跟她们多作言辞上的纠缠,她对苏北顾道:“收拾一番,随我回道观。”
覃如意的心里咯噔了下,道:“温道长,北顾在家修行得好好的,为何这么突然地要她回道观?”
温迎琇道:“这儿并非清修之地。本来出家之人是必须住在道观里的,她坚持要住在家中,我当她是为了磨练心性,却不曾想是为了玩乐、炫耀自己的道行。”
覃如意不忿地道:“温道长何以认为她是在玩乐?一直以来,她都不敢有所懈怠,若说她在修行上懈怠了,那我敢说,天底下绝没有第二个人会比她更加勤奋专注!”
温迎琇并不想与覃如意争辩出个输赢,她对苏北顾说:“不管如何,你还是要回道观的,除非你告诉我你想还俗。”
苏北顾一怔。
还俗不还俗,她都无所谓,只是还俗之后,这俗事难免会变多。首先会有人时刻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其次她那位兄长也会盯着她,防止她来分他的家产,届时,俗事缠身,她还有空专心修行吗?
而且她对太真观、她的挂名师父温迎琇也并非全无感情。
还记得她刚进道观之时,孱弱得很,是温迎琇亲自去采药为她熬药、哄她喝的;她弱得不能下地时,也是温迎琇抱着她出席各种早晚功课、斋醮科仪场合的;还有她不识得这个世界的字,也是温迎琇教她学会的,大冷天里,她就窝在温迎琇的怀中,磕磕巴巴地跟着念字、提笔临摹。
后来温迎琇给她讲经、说道,带她出门见识这大千世界,直到她一颗心都放在了修行上,师徒的相处才越发的少。
仔细一想,她嘴上认为温迎琇无法顶替师尊的存在,而只称呼其为挂名师父,实际上,她与温迎琇的感情比与卢雪欢的感情更深厚一些。
覃如意向前一步,逼近温迎琇:“温道长何必威胁北顾?”
温迎琇并不言语,只是安静地等着苏北顾给予回应。
苏北顾想,她这次留在家中实属突然,当时确实未曾做好长远打算,如今温迎琇亲自过来将她带回去,那她也该妥善处理好这事,免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