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万水千山走过-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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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子骞
　　当雪下了满院，踩上去就会留下深深的鞋印时，辛天意迎来了转入新学校后的第一个周日。
　　周日清晨，王玉俢早早起来打扫院子。
　　他先是把自己家院子里的雪都扫了，然后拿着扫帚去扫胡同。
　　正清扫时，王芳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回来了。
　　王玉俢瞧见了她，拿着扫帚继续扫雪，当没有看见。
　　王芳还有些醉意，走路的时候歪歪斜斜地。她的包斜挎在身上，两只胳膊架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去扶胡同两边的墙壁。
　　看见王玉俢了，王芳快走几步，站定问王玉俢：“爸，胡同你也扫啊。”
　　王玉俢头都没抬，“赶紧回家！”
　　王芳用力哈了一口气，浓浓的酒气就散到了四面八方。
　　王玉俢终于被她气的抬了头，厉声问：“你一夜不回家，又去喝酒了？”
　　“想回来的。”王芳解释说：“不是下雪吗，路上不好走，就在我朋友家睡了。”
　　王玉俢没有去问是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只是不想再看见王芳，无奈摆摆手：“赶紧回去吧。孩子转学一周了，也没见你关心过。”
　　“转学有什么好关心的。不就是念书，在哪里念不一样？”王芳说完话，继续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说：“爸，我给你叫王刚啊，让他出来扫雪！”
　　“别喊他了。”
　　王芳是不会听这种劝的，歪歪扭扭走进客厅，鞋上还踩着雪，就往里面走。
　　鞋上的雪因为房间的温暖，瞬间化成了水。这一路走过，便留下深深浅浅的鞋印，和一些水渍。
　　王芳走到客厅，见四下无人，知道都还在睡觉。
　　她把背包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解着外衣的扣子，便喊：“王刚，王刚！”
　　王刚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已经醒了，但是偎在暖和的被窝里不想起来。听到叫他的名字，小声道：“有病吧这王芳，大早晨不睡觉叫我干什么。”
　　刘美兰从被窝里探出头：“听着是刚回来。你姐又是一夜没回家啊。”
　　“王刚。我叫你没听见？还不出来？”王芳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刘美兰小声对王刚说：“别理她，一会儿就不喊了。”
　　可王芳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见王刚不出来，便躺在沙发上，闭了眼睛，开始循环念经：“王刚王刚王刚……”
　　谢梅披了件棉袄就从卧室小跑出来，一出来便去捂王芳的嘴。
　　“我的祖宗，你大早晨的喊什么啊这是，明杰好不容易过个周末。”
　　王芳被捂着嘴，还笑得不行，被提醒后，立刻说：“对了，还有明杰。都起来，扫雪去。没看我爸都去了。”
　　“你说你要不要命，要不就不回家，回家就闹。赶紧滚你房间睡觉去！”谢梅用力去拉王芳。
　　王芳宿醉，本来就头疼，被谢梅这么一拉，直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一瓶浆糊倒进大脑了，糊糊涂涂的，再睁开眼看见谢梅，便笑问：“妈，你怎么来我家了？子骞呢，子骞，我妈来了，你准备做什么饭啊……”
　　王芳叫着辛子骞的名字，一边叫一边微笑着。
　　谢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刚刚还用力拉着王芳，这一会儿突然无力，慢慢松开了手。
　　她呆呆瞧着自己女儿，一晃神，才发现辛天意已经站在卧室门口了。
　　辛天意走了过来，对谢梅道：“姥姥，我扶我妈进去。你不用管了，快进去睡吧。”
　　谢梅呆立在那里，不知道辛天意站了多久了，更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王芳叫辛子骞的名字。
　　辛天意已经架起王芳的手臂，小声哄道：“妈，妈，咱们回屋去。”
　　王芳不知什么时候，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微微一抬，便顺着脸颊往下滚。
　　可是她却是笑着的，嘴上的口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擦到了嘴角，醉醺醺问：“天意，你怎么没去上学啊？”
　　“今天周日呢。”辛天意扶着王芳往卧室走，“去床上睡一会儿吧。”
　　王芳不说话了，顺从走到卧室门口时，脚步却停了下来。
　　她突然又转了回来，想起来还有事，便站住了，对着王刚的卧室喊：“王刚，你赶紧起来，咱爸在外面扫雪呢，你还在被窝里躺着！你怎么那么舒服？”
　　王芳还想继续喊，可是已经被辛天意和谢梅两个人连拉带拽地送到了床上。
　　辛天意帮王芳脱了衣服，脱了鞋子，又给她盖好被子，看着王芳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这才放下心。
　　穿好衣服走到客厅时，谢梅正在沙发上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姥姥。”辛天意小声道：“还早呢，你进去睡吧。”
　　谢梅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见辛天意已经穿戴好了，问：“你这是干什么去？”
　　“我想去看看雪。”辛天意说。
　　“外面冷，看一回儿就回来。”
　　“好。”
　　辛天意从家里出去，丛院子到胡同，已经被王玉俢扫出了一条路来。
　　她的鞋子因为那条路，没有沾到半片雪花。
　　继续往前走，辛天意在大院的小广场，看见了王玉俢。
　　他扫完家里和胡同，又开始扫大院了。
　　“姥爷！”辛天意跑过去，“我也来扫雪了！”
　　王玉俢看向辛天意，笑道：“你用铁锨还是扫帚？”
　　“我还是用扫帚吧。”辛天意说。
　　“好。”王玉俢把手里的大扫帚给了辛天意，自己拿起铁锨铲雪。
　　大院的小广场面积不小，辛天意看了一眼，只她和王玉俢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雪扫完铲完。
　　正想着呢，就听到一个爽朗的男声响起。
　　“我就说，这一下雪，师傅肯定又出来扫雪了。”
　　张良朋扛着大扫帚走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张扬。
　　可张扬好像不是来扫雪的，他双手空空，什么家伙事都没拿，上身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他的眼睛似乎还没睁开，半眯着就跟着张良朋出来了。
　　他那么高，那么瘦，踏着雪从对面走来时，时间好像突然空出了一大截。
　　辛天意不知道那一大截时间可以填充进什么，她更不知道为什么在皑皑白雪中，眼前又浮现出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明明，那是一个盛夏。
　　有满眼的绿。
　　谁都不知道，那天之后，他们余生的夏日，就只剩下了灰色。


第17章　区别对待
　　“天意也来扫雪了？”
　　张良朋扛着大扫帚走过来，他身材原本就魁梧，这下了雪又穿上了厚重的棉大衣，走路的时候外八字很严重，一走一摆地，像出洞觅食的大熊一般。
　　声音和人一样憨，瓮声瓮气的，对辛天意说着话，又笑了，“穿的不多啊，别冻着了，我们扫就行，你赶紧回去吧。”
　　“没事，叔叔，动一动就暖和了。”辛天意连忙道。
　　“看看人家小姑娘！”张良朋笑着看辛天意，又道：“你赶紧的，回家再找找扫帚，看还有一个没？”
　　张良朋边说边转头，本意是对张扬说呢，可是一转头才发现，张扬早就不在身后了。
　　“咦，张扬呢？”
　　张良朋立刻四处寻找。
　　张扬踩着没人走过的路，一长溜的脚印留下。
　　张良朋喊他：“你干什么去？”
　　“借扫帚！”张扬头也没回道。
　　只见他已经慢悠悠走到袁大宝家，在门口站定了就喊：“袁大宝，袁大宝。”
　　喊了两声便不再喊了，不一会儿袁大宝家的大门就开了。
　　袁大宝只露了一个头，头发乱七八糟的炸了毛。
　　他郁闷地看着张扬：“才几点啊大哥！”
　　“把你家扫帚给我。”张扬说。
　　“干什么？”
　　“扫雪啊。”
　　袁大宝从院子里拿了大扫帚递给张扬，张扬叮嘱他：“赶紧地，回去穿衣服，再扛着你家的铁锨来。”
　　“我不扫！”袁大宝要哭了，“我还得睡觉呢。”
　　“睡什么睡，你看你那一身肉。赶紧地啊，两分钟你不出来，我还来喊。”张扬说完，拿起扫帚就开始扫。
　　这人没有计划一般，也不过去和张良朋及王玉俢他们一起扫，就自己站在哪里便在哪里开始扫，力气倒是大的很，一个扫帚放在地上，直接推着厚厚的雪往前走。跟个无情推雪机似的。
　　“这孩子怎么从那边开始扫了。”张良朋低声抱怨道。
　　“从哪里扫都一样。”王玉俢抬头看了一眼张扬，点头称赞道：“能跟着你起来扫雪已经很难得了。你家这老二，还行，像个男子汉。”
　　张良朋微微一笑，“他啊，除了学习，别的都还可以。就是这个成绩不行。”
　　张良朋说着，突然想起辛天意还在，便对辛天意说：“天意，你们现在是同班同学了，要多多帮助张扬，看中考的时候，能不能也考个成绩出来。”
　　辛天意不好意思说，自己数学题只能做出两步，人家张扬还比她多做出一步呢。她只能点头，心虚道：“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辛天意扫得慢，在后面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不如一边的张良朋扫的快。张良朋说是来扫雪呢，扫着扫着就又找王玉俢说事去了，马上就要过年，厂里最近也不安生，张良朋新官上任，好多不服气的暗自给他使绊子。张良朋一个工人出身，全靠自己踏实学技术才爬到现在的位置，压根没有什么后台背景，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商量工作上的事，只能再转回头求助已经退休的师傅。
　　两人站在雪地里，扫一会儿聊一会儿的，都没有注意到，张扬自己一小会的工夫，已经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来。
　　这扫着扫着袁大宝也出来了，他实在不想出来，更不想听张扬的，可是自己的大脑每每在此时都不能听从自己的身体，条件反射一般穿上了棉衣棉帽，一脸委屈地来扫雪了。
　　两个大男孩一边打闹一边扫，袁大宝把铁锨放在地上，用力推过去，从大院的这头，准备一口气推到另一边。
　　喘着粗气总算推了过去，正想对张扬炫耀呢，就看见旁边站着的辛天意。
　　“咱们把魏燃也喊起来扫雪吧。”辛天意开口对袁大宝说。
　　虽然辛天意已经道了歉，可是袁大宝对她还是有些抵触。像没听见一样，把铁锨拿好，准备再推回去一溜。
　　辛天意以为他没听见，便跟在他后面继续说：“袁大宝，咱们把魏燃也叫出来呗。”
　　袁大宝扭着胖胖的身体，用力推着铁锨。推着推着就觉得双手冰冷，干脆把手放进棉袄的口袋里，站直了，用肚子去推铁锨。
　　辛天意在后面跟着，见袁大宝明明听见了，就是不理自己，便停下脚步。
　　袁大宝推到张扬身边时，这才停下，对张扬道：“看见了没，那就是兄弟我走出的万里长征！”
　　张扬已经出汗了，仅仅穿了一件高领毛衣的他双颊红润，提醒大宝说：“你穿太厚了，一会儿就得出汗。”
　　袁大宝已经把棉衣的扣子解开了，帽子也摘了，“我已经感觉热了。”
　　张扬拿着扫帚，看见辛天意站在不远处，正往远处张望着。
　　不经意问：“刚刚她和你说什么？”
　　“啊？”袁大宝微微一滞。
　　“我说她刚刚和你说什么。”
　　“谁啊。”
　　袁大宝说完，看着张扬目光所及之处，才恍然道：“她啊，她让我把魏燃也叫来扫雪。这人也真是的，谁和她很熟吗，竟然吩咐小爷我干活……还有，她和魏燃很熟吗，为什么她不睡觉要扫雪，还必须把魏燃叫起来……”
　　袁大宝碎碎念着，就看见张扬已经往别处去了。
　　他赶紧撒丫子追过去：“你干嘛，你不扫了？你不扫你还喊我？”
　　张扬径直朝前方走去，走了没多远，就对着魏然家方向喊起来：“魏燃，魏燃，出来玩雪了！”
　　张扬声音刚落，魏燃家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袁大宝看着拿着书的魏燃，对张扬道：“干嘛叫他，你怎么知道他已经起来了？”
　　“魏燃什么时候睡过懒觉？你不知道他每天都是五点多就起来早读的？”张扬朝魏燃招手：“快来！”
　　魏燃站在自家门口，手里还拿着历史书。他每天都会起很早，包括周日。
　　听到张扬叫他，他拿着书就赶紧出来了，没想到的是，除了张扬，还有袁大宝，还有辛天意。
　　三个人都在看着他。
　　尤其是辛天意，看见他打开家门，还十分高兴地朝他挥了挥手。
　　“你们干什么呢？”魏燃问。
　　“扫雪啊。”袁大宝叫起来，“你是不是傻，没看见我们都拿着扫帚呢？”
　　魏燃不好意思笑了笑，“那我把书放回家，拿扫帚和你们一起扫。”
　　“别拿了，你扫什么啊。”张扬在一旁道：“你背你的书吧，我们喊你是让你出来玩雪。”
　　张扬说完，就感觉自己右侧脸庞好像被什么割开了一般，火辣辣地。
　　转头看去，便是袁大宝怨恨的目光。
　　“怎么了？”张扬问他：“瞪我干什么？”
　　“你能不能行，兄弟？你喊我就是扫雪，还两分钟不出来就要怎么样。你喊魏燃就是出来玩雪！你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
　　“就魏燃那小身板，你说是他扫雪还是雪扫他？你觉得他拿着大扫帚能挥的起来？再看看你，你一身的肥肉，不用不就浪费了？”张扬立刻反驳，“咱们三个天天在一起，怎么也得有个学习好的吧，就让他背书吧，省的别人说咱们是三个笨蛋。有魏燃这个全校第一，谁敢说咱们什么？”
　　袁大宝想想也是，让魏燃来扫雪，那就是添乱呢。
　　术业有专攻，人也一样。
　　算了算了，他决定不计较了，拿起铁锨对张扬道：“那就扫呗！”
　　魏燃倒是不想再背了，回去把书放下，拿出来扫帚，拖着走了一路，首先就走到了辛天意身边。
　　“你也扫雪了？”辛天意笑着看他。
　　魏燃点头，“嗯，和你们一起。”
　　“挺好。”辛天意说，“也不能一直学习，身体是本钱，也要锻炼锻炼。”
　　魏燃十分同意辛天意的话，以前没觉得怎么样，一上初三，课业重了许多，可是他的身体明显跟不上了。就单说刚进冬天，他就开始生病。感冒发烧鼻炎咳嗽，一个都没逃过。再看张扬和大宝，两人壮得跟小牛犊子一样，就没见他们生过病。
　　自己却像没好过似的。
　　魏燃本想袁大宝和张扬在对面站着，这边只有辛天意自己，他不如和辛天意一起。两拨人分头扫，很快就能聚集在一起。
　　可他刚要开始扫，那边袁大宝就喊他了。
　　“魏燃，你干嘛不过来，和小姑娘在一起做什么。快来！”
　　魏燃想了想，便道：“我从这边扫，你们从那边，这样快。”
　　袁大宝还要说什么，就被张扬在背后踢了下屁股，“行了，在哪里扫不一样？赶紧地吧。”
　　四个人一起干，便快很多，尤其是张扬和袁大宝，两人把大院当成练功场了，也不知道是在扫雪还是在练武，他喊一声降龙十八掌，他叫一句打狗棒法，两人又是扫地又是追着打闹，地上的雪好像都被震慑住了，纷纷自投罗网，滚到一起去了。
　　这大院很快就被清理干净，王玉俢和张良朋两人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体力活都留给四个孩子了。
　　“魏燃，来，咱们堆个雪人！”袁大宝喊魏燃过去。
　　魏燃把扫帚放下，看向辛天意，“走啊，一起。”
　　辛天意点点头，跟在魏燃后面。
　　袁大宝看见辛天意也来了，便对张扬开始挤眉弄眼，意思是这人怎么也来了，咱们怎么地，不堆了？
　　张扬好似没看见，已经滚出了一个大雪球。
　　“我和你们一起堆行吗？”辛天意先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