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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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商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停住了。
他努力控制了几秒,身体却完全不听大脑的指挥。
寒商回身,先去反锁好房间的门,确保没人会进来看见,才继续走到自己的床前,轻轻搬起床架。
往那面墙前一点点挪过去。
脚会自己动,手也有自己的主张,脑子作壁上观,还会冷嘲热讽:
寒商,你是不是犯贱。
还好,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拖动床铺时声音不大。
寒商一边严重地鄙视着自己,一边无声无息地挪着床,把床慢慢移到许知意房间的那堵墙前。
心中还有一丝后悔。
如果刚才不跟她提床的事的话,今天晚上,两个人之间就会只有一墙之隔。
可现在,按她的直脾气,估计已经动手把她的床重新挪回原位了。
第18章 正弦曲线
寒商坐在床边; 想了想,拿起手机发消息。
【补充条例:七、未经许可,向其他人房间内张望,罚款十刀。】
不能让她发现他挪了床。
隔壁仿佛传来手机的震动声。她收到了。
许知意并没有挪床; 她看了一眼寒商发来的补充条例; 放下手机; 拿起笔继续画画。
什么都不能耽误她画画。
要画才能赚钱,才能交学费; 才能让她既看到天上的月亮; 也能捡起脚边的六便士,让她带着她自己; 在这条崎岖的道路上,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许知意妈妈发过来的。
【知意啊; 我还是想跟你说说年底长律过来的事。】
然后是语音; 一条接一条,每条都有足足六十秒。
许知意没有去看。
和一个条件合适的人订婚,结婚; 去美国,生宝宝,说不定还要找一个既贴合大学的专业,又方便照顾家庭的安稳工作; 在别人定义的幸福里; 过完一生。
这条路顺畅无比; 就像滑沙。
只要坐在那里不动; 沙子和重力就会自动把人带着; 一送到底。
许知意总觉得,在某些平行的时空,她已经一次又一次地从沙丘上滑下去过了。
沙丘下埋着的,都是她自己的累累白骨。
这一次,她想手脚并用,努力爬过沙丘。
夜渐渐深了。
城市寂静,鸟儿们都睡了,只有猫和袋貂踮着脚爪,沿着高低错落的木栅栏和各种尖的平的屋顶,在熄了灯的房屋院落间游走,安静无声。
寒商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过了一会儿,翻了个身,面向那堵墙,对着墙壁出神。
那天,许知意在厨房打电话时,寒商听得很清楚。
她信心满满,说以她的能力,肯定能在美国找到工作。
他抄住她飞过来的手机时,看见电话已经断掉了,屏幕上是她和她妈妈的聊天界面。
应该是在商量去美国的事。
寒商还记得,大概两年前,裴长律在美国搬新家时,在朋友圈发过视频。
镜头一晃而过,他的卫生间里摆着女孩子用的化妆品,台面上的瓶瓶罐罐里,一只金盖的香水瓶特别醒目。
寒商认识。
他对香水没什么研究,这差不多是他唯一认识的一种。
清新的糖果味,许知意常用。
寒商一度以为她在美国,和裴长律在一起,现在看来,出现在裴长律卫生间里的那瓶香水并不是许知意的,属于其他女孩子。
这次在澳洲重新遇到许知意,发现她并没有和裴长律在一起,寒商心中隐隐地升起一丝希望。
结果那天亲耳听见,她还是打算以后去美国,去找裴长律。
和大学时一样,她的想法并没有变。
其他所有人来来往往,都是过客,只有裴长律那里,才是她的终点站。
他们两个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好到无可替代,无论裴长律这些年怎么花样作死,许知意都没有一丝一毫指责他的意思。
而裴长律,又刚好可以给她一个和睦融洽的家庭,给她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安稳无忧的生活。
墙壁另一边,许知意也伸手熄了灯。
她拉好被子,脑中还塞满了甲方刚刚发过来的画稿修改意见。
一切都等明天再说。她尽量清空大脑,翻了个身,面向旁边的墙。
寒商就在墙那边不远的地方,她想,刚刚洗漱的时候就看见他房间的门缝没有光,他现在应该睡着了。
许知意累了一天,闭上眼睛。
天花板往上,二楼。
乐燃还醒着。
他只开着桌上的一盏昏黄的台灯,盘膝端庄地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老神在在,一圈又一圈地转着手里的彩色马克笔。
转了几圈才停下来,乐燃喃喃自语。
“这也……太好玩了。”
……
大一那年寒假,寒商留在枫市,过年都没有回家。
想也知道,他爸爸会和寒翎母子一起过年,寒商并不想回去凑那个热闹。
许知意这个年也过得晕晕乎乎,连日子都弄不太清楚。
她正在自学动画。
大一入学时买的笔记本电脑做作业足够了,做动画却不太行,很多东西跑不起来,于是许知意更加拼命地接稿,准备自己额外攒一笔钱,买台配置更好一点的。
假期作息自由,也不用担心吵到寝室同学,许知意每天画到凌晨两三点,倒在床上睡五六个小时,再爬起来继续画。
已经进了大学,第一学期的各门成绩也可以,爸妈盯得没那么紧了,不再提画画耽误功课的事,不过还是会时不时来敲门。
“知意,别天天对着电脑,不健康。”
“知意,一会儿要跟你表姑家吃饭啊,你收拾打扮一下。”
“知意,你也应该去长律家走走,长律都来过咱们家了。”
就这么一天天到了除夕。
手头有两个急单,许知意只把除夕当平时一样过,只在包饺子的时候,放下笔出来帮忙。
电视里联欢晚会热热闹闹,一家三口围坐在茶几前擀皮拌馅。
妈妈先叹了口气,“你姐今年不回来,也不知道她那边有没有饺子吃。”
爸爸反驳:“澳洲还能连个饺子都没有?自己不想包,超市里也有卖的。”
“贵吧?”妈妈说,“我就怕他们省钱不买。”
妈妈忧心忡忡地擀皮,“你姐夫什么都好,就是家里条件实在太一般了,你姐主意又大,非要嫁,就是不愿意听我们的。”
许知意插口:“我姐和姐夫感情好不就行了?”
妈妈说:“这是小孩儿说的话。光有感情哪够?要是一天天的都是糟心事,多好的感情也磨没了。像你姐这样,离得这么远,两边家里又都帮不上忙,他俩光是攒首付买房子都脱了一层皮,现在还要养小孩。”
“我们还没退休,想帮也帮不了,让向衍他爸妈带,知识层次差太多,你姐也不放心,她自己带就没法上班,送托儿所吧,孩子太小,澳洲又太贵……”
妈妈眼圈发红。
“知意,你可别学你姐。结婚啊,还是要多考虑考虑现实条件。像你姐现在这样,我看着都心疼。”
过年这种时候特别容易让人伤感。
许知意故意挖了一大坨肉馅放到饺子皮上,捏了两下,送到妈妈面前。
“妈,包不上了,怎么办?”
“哎呀,你放这么多馅干什么。”
妈妈接过饺子抢救,把姐姐的事抛在脑后。
包完饺子,许知意回房继续画画。
十二点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寒商发来的语音。
“许知意,你现在在干什么?”
这个人,卡着十二点发消息过来,却连句“新年快乐”都不说。
他孤零零一个人在枫市,不知道这个年是怎么过的。
许知意用手机拍下面前的电脑屏幕,给他发过去。
【在画画。你呢?】
寒商也发了张照片过来。
是整面的玻璃落地窗,落地窗外竟然是一片大湖,沉静的湖水倒映着满天星光,远处遥遥的,山脊的轮廓曲折起伏。
绝对不是枫市。
许知意问:【你在哪?】
寒商回的仍然是语音,好像一点都不想打字:“皇后镇。”
许知意没懂。
不过寒商又很快补充:“是新西兰。枫市太冷了,我想找个暖和点的地方过年。”
他竟然跑了那么远。
寒商继续说:“这附近都是雪山,有很多瀑布,是山上积雪融化的雪水,山顶还有湖,很美。过完年,我打算明天去学滑翔伞。”
许知意忍不住问:【你今天晚上一个人过年吗?】
寒商的回复很快就来了,声音带着懒散的尾音。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我这边有一大群人,美女超多,我们正在一起吃饭。”
他这个年过得完全不像许知意想象的那么寂寞。
长着他那样的脸,花钱又大方,无论走到哪自然都有一大群人围着。
许知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回了个:【哦。】
寒商发来一条三秒的语音。
许知意点了点。
他说:“哦什么哦。”
他没再发消息。
就在许知意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的时候,一段视频过来了。
寒商应该是拿着手机,坐在转椅上,慢悠悠地原地转了一整圈,三百六十度。
还是他刚刚拍的那个房间,现在看清了,是间酒店套房,只开着几盏小灯。
他面前的桌上插着瓶花,扔着张卡片,上面手写着“Happy Chinese New Year”,还有个白瓷盘,盘子上花瓣状摆着十几只饺子,饺子旁放着的不是筷子,而是一副银色刀叉,略显奇怪。
房间里只有寒商自己,并没有他说的“一大群人”。
寒商又发语音过来了:“花和卡片是酒店送的,我想吃饺子,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的,大概是这边的华人超市买的。”
他语气不满,“煮过头了,不好吃。而且也没有醋。算了,摆着看吧。”
估计他现在正蹙着眉头。
门外传来电视里联欢晚会的声音,一片热闹的歌舞升平,隔着门,都能闻出爸爸在捣蒜泥,辛辣的蒜汁兑上醋,味道也热热闹闹的。
许知意妈妈喊她:“知意啊,出来吃饺子!不回来的不回来,回来的这个天天在屋里猫着,唉。”
许知意不知怎么,同情心一点点泛上来。
她发了个语音:“寒商,新年快乐啊。”
隔了一会儿,手机忽然震起来,是寒商打过来了。
不过并没有也祝她新年快乐。
他说:“许知意,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学滑翔伞?你有护照么?我帮你订机票,费用全包。”
许知意:啊?
许知意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我有护照,是以前办的,可是我没有签证……学生也能申请到签证吗?”
寒商说:“当然可以,我帮你办一下试试,给你出资证明,其实你自己也有存款和收入流水对不对?已经足够了,快的话,开学前说不定还来得及。”
许知意有。这学期努力接稿,每个月收入都有大几千近万,全都存起来了。
可是,这也太疯了。
许知意完全能想象得出,爸妈听到寒商这种疯狂计划时,大吃一惊的样子。
她才十八岁,一直都是好学生,爸妈的乖女儿,大过年的忽然要办签证,去遥远的新西兰,还是去找一个野到不行的男生。
想都知道,怎么可能。
她的人生就像一条平缓的正弦曲线,一直在稳定可控的幅度内有规律地缓缓前进,而寒商的曲线却欢蹦乱跳,一错眼就不知蹦到哪里去了。
她和他不一样,不能一个人说走就走,想去哪就去哪。
许知意攥着手机,畅想了一会儿,才老老实实说:“我觉得应该是不行。”
寒商:“你害怕?不然你把手机给你爸妈,我帮你说。”
许知意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成句了,“不,不,不要!”
寒商似乎笑了一声,“什么事就吓成这样。”
他说:“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改主意了的话,随时告诉我。”
客厅里传来爸爸的声音:“知意,快出来,饺子要凉了。”
有人在扭门把手。
这回是妈妈,“知意啊,长律卡着点打视频过来拜年了,你也出来给裴叔罗姨拜个年。”
许知意:“我妈叫我,我得走了。”
寒商也听见了,“嗯。许知意,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许知意挂断电话,攥着手机站起来。
手机在掌心还是温热的。
也许将来有那么一天,也许十年后,二十年后,她也能像他那样,全世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由自在。
第19章 训狗
年过完了; 寒假也快结束了,许知意当然没有去皇后镇,也不知道寒商有没有学会滑翔伞。
她去打了对耳洞。
耳洞打好,就反反复复地发炎; 神奇的是; 一戴寒商送的那对小猫耳环; 耳垂就安分了,开始慢慢长好。
裴长律跟着裴叔罗姨一起来许知意家拜年时; 许知意试探地问他:“不知道寒商现在在哪。”
裴长律说:“他啊; 跑新西兰去了。搁那跟我炫耀不用走亲戚拜年,还问我要不要也过去; 说吃住机票他全包。谁都像他那么自由,说走就能走。”
原来寒商的电话并不是只打给她一个人的。
从除夕晚上起,一直雀跃着没法安定的心缓缓沉回了原位。
年后一开学,裴长律就走了; 要去美国两三个月。
是个国际交流的机会; 名额只有一个,他导师专门推荐了他。
裴长律从大二起就进实验室了,导师是他爸的大学同学; 不过就算没有这层关系,裴长律的表现也足以让老板喜欢。
不止GPA非常漂亮,还很能干,其他人跟在师兄师姐屁股后面混文章的挂名时; 他就已经发了一篇不错的SCI; 还有两篇在审稿中; 都是一作; 一副前途不可限量的样子。
裴长律走了; 寒商也躺在许知意的列表里,毫无动静。
这个人不想跟人联系时,就几个月一整年地消失,他这种做派,许知意已经习以为常。
她每天安静地上课画画,时间排得满满的,吃饭睡觉都要见缝插针。
直到有天中午,同寝室的谢雨青拎着外卖风风火火回来,把紧扎着的塑料袋往桌上一怼,就问许知意:
“知意啊,你那个大二的同乡,叫寒商的,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许知意怔了怔,“寒商?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我刚才听我男朋友说的。”谢雨青说,“好像他跟他爸彻底闹翻了。”
谢雨青男朋友就住寒商隔壁寝室。
对面床上布帘一掀,钻出个披头散发的脑袋,雪白的古典式鹅蛋脸上一双杏眼,眼睛虚眯着,全是刚睡醒的迷茫,是沈晚。
“你说的,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帅,家里又特有钱的寒商?”
寒商在明大知名度不低,毕竟是隔三差五就上次表白墙的人。
“对,就是他,”谢雨青答,“说是这学期一开始,他就跟他爸大吵一架,他爸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什么的,把他的经济来源全掐断了,把电脑手机穿的用的各种东西都派人过来收走了,就只给他剩了几套能换洗的衣服。”
许知意听出了问题:“派人过来收走?直接进寝室抢劫?这也行?”
“不是,”谢雨青说,“他们说,搬东西的人是寒商自己带进寝室的,银行卡也是他自己交的。他还请过来运东西的人去餐厅吃了一顿,连校园卡的余额都清空了。”
这听起来不太像是寒商他爸要跟他断绝关系,倒像是他要跟他爸断绝关系。
沈晚:“那他爸就不打算养他了?”
“好像是,”谢雨青开始大口干饭,